近十年（2012-2021）網絡熱詞演變及其傳播社會動因研究

【內容提要】本研究搜集了2012年到2021年十年間《咬文嚼字》編輯部評選出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對其構詞特征、傳播來源和情感意義分別進行了梳理。在此基礎上，探討了十年間網絡熱詞傳播演變所折射的社會動因。研究發現網絡熱詞構詞特征和傳播來源的演變展現出語言規范和社會建構意義的增強，以及網絡輿情的理性轉向。近十年網絡熱詞的演變體現了我國網絡傳播、語言發展和社會發展等各方面的變化，對于研究我國輿情引導和社會心理等具有啟發意義。

【關鍵詞】《咬文嚼字》" 網絡熱詞" 流行語" 網絡傳播

一、引言

隨著網絡的極速發展，網絡熱詞層出不窮。作為一種語言變體，網絡熱詞進入大眾生活，反映某一時期內社會關注的熱點話題。網絡熱詞不只是一種單純的語言現象，也能映射出公眾心態、社會情緒和輿情變化，其出現、發展和演變蘊含著深層的社會動因。由此，本研究搜集了2012-2021年十年間《咬文嚼字》編輯部評選出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從構詞特征、傳播來源和情感意義的演變等層面對其進行了梳理。在此基礎上，探討了十年間網絡熱詞傳播的演變體現的社會動因。

網絡熱詞現象近年來喚起了語言學、傳播學、社會學等各領域的研究熱情。在語言學領域，學者主要對網絡熱詞或流行語的語言形態、構詞變化及表達意圖等發展規律進行跨時性分析[1-4]。也有學者聚焦于某一年份熱詞或對“土豪”[5]“逆天”[6]“雨你無瓜”[7]“躺平”[8]等單一網絡熱詞進行點對點的深入研究。翻譯研究方面，王維東[9]、謝之君、楊月華[10]、管廷祥[11]等探討了對網絡熱詞的認知和英譯策略。新聞傳播領域，相關研究涉及到網絡熱詞在體育新聞[12]、海外華文媒體報道[13]、自媒體新聞[14]中的呈現。在商業領域，學者們探討了網絡熱詞對企業營銷策略制定的啟示[15]以及網絡熱詞中隱含的經濟發展規律[16]等。

此外，網絡熱詞的意識形態和社會輿論引導功能是學者們研究的重點之一，尤其是網絡熱詞的社會傳播意義[17，18]和社會文化意義[19，20]。如唐錚和丁振球[21]對發揮網絡熱詞的主流價值觀引導功能提出建議。針對公眾或青少年群體，宋振超、黃潔[22]具體地探究了如何引導公眾運用網絡流行語合理行使話語權；孫玉偉[23]、郭亮和王永貴[24]探析了如何強化網絡流行語對青年群體價值觀培育的積極作用。

綜上所述，國內關于網絡熱詞的研究內容和研究領域均十分廣泛，對網絡熱詞的研究呈現出多元化和縱深化的趨勢特點。但總體來看，相關研究以共時性研究為主，且多為針對某個年份或者單一網絡熱詞的探究，對網絡熱詞發展的整體性和跨時研究較少。一些學者雖對網絡熱詞開展跨時探究，但是涉及到的網絡熱詞時間較為久遠，不足以反映近年來社會出現的新現象、新變化、新趨勢，同時對官方發布的網絡熱詞的跨時追蹤研究不多。另外，多數研究聚焦于語言形態本身，缺少對社會輿論動因及影響的延申，或未能將二者結合。基于此，本文致力于從近十年《咬文嚼字》編輯部發布的年度網絡熱詞出發，對其構詞特征、領域來源和情感意義的演變進行了梳理，探究其傳播演變的特征及其社會動因。

二、2012-2021年網絡熱詞演變特征

對2012-2021年共計100個網絡熱詞，本部分從構詞特征和領域來源分別展開分析，同時挖掘其蘊含的情感意義。

（一）網絡熱詞構詞特征及其跨時演變

1.網絡熱詞的構詞方式

基于前人研究，并結合近十年來網絡熱詞的自身特點，我們總結出諧音造詞、縮略造詞、合成造詞、修辭創新、同構造詞、舊詞新解、借用造詞等七種網絡熱詞構詞類型。

一是諧音造詞。諧音造詞是在現實社會和網絡社會中應用頗為廣泛且能產性較高的一種造詞方式。網絡熱詞中諧音詞層出不窮，越來越多人樂于接受和傳播諧音詞，如2012年熱詞“壓力山大”、2016年熱詞“藍瘦香菇”（難受想哭）、2019年熱詞“我太難（南）了”。其中，“藍瘦香菇”屬于方言諧音詞，它是由“難受想哭”的廣西某地區方言發音發展而來。該詞在網絡上的爆紅主要是由于其極富地方特色的語言風格迎合了網民追新求異的娛樂心理，也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人們的精神共鳴。諧音詞生動活潑，幽默詼諧，充滿辭趣且富有創意，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總體來看，雖然年度網絡熱詞中統計的諧音詞占比較低，但是它因戲劇化的表現形式和所創造的輕松氛圍在網絡空間大受歡迎，使用率極高。

二是縮略造詞。Zipf[25]認為，語言使用遵循省力原則 （least effort）。由縮略造詞產生的網絡熱詞是語言經濟性原則的典型運用。縮略造詞一般是縮短原詞或語句的長度，但所表達的意思不發生任何改變。2012年熱詞“高富帥”、2014年熱詞“高大上”和“斷舍離”、2015年“網紅”、2017年“尬”、2019年“996”及2021年“雙減”均屬于此類。縮略造詞而來的網絡熱詞用較少的字數、最經濟的表達方式實現了最大限度的信息量，是經濟原則和省力原則的完美體現，如“雙減”用簡短兩字概括濃縮教育部推行的“雙減政策”，即減輕學生的作業和課外培訓的負擔。該造詞方式形式簡潔，趨簡避繁，方便快捷地傳遞信息，更能適應經濟時代對言語效率的要求。

三是合成造詞。合成造詞主要包括漢字合成形式、英漢合成形式，以及數字、符號與英漢語結合而形成的新型表達形式。典型的漢字合成式網絡熱詞包括 2016年熱詞“葛優躺”和“吃瓜群眾”等。英漢合成型網絡熱詞包括2013年的“大V”和2017年的“打call”。這種中英融合式的網絡語言，體現了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也符合年輕人追求時尚的心理特征。此外，網絡熱詞中還有與特定符號相結合而構成的，如2015年熱詞“互聯網+”。合成造詞而來的網絡熱詞是現代社會開放與多元、本土與外來文化深度融合的產物。

四是修辭創新。修辭創新造詞主要是指運用比喻、借代、夸張等修辭手法進行造詞、改詞。該類網絡熱詞大膽創新、生動形象，有利于加深受眾印象。在比喻造詞中，喻體與本體間經常會發生形象特征的遷移，即將一個事物的形象特點遷移至人的形象描繪上，如2013年的“奇葩”、2016年的“友誼的小船”、2019 年的“檸檬精”、2021年的“雞娃”等。網民運用感性思維將其他事物的形象特征同人類聯系起來，2014年熱詞“打虎拍蠅”中以“老虎”喻指身居高位的腐敗官員，以“蒼蠅”喻指身處基層的腐敗官員，形象深刻地反映了黨中央懲貪治腐、加強廉政建設的堅定決心，體現了從嚴治黨的重大戰略部署。

此外，修辭創新造詞還包括借代造詞、夸張造詞等。借代造詞的熱詞如2012年出自央視美食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的“舌尖上”，常被用來代指美食，產生了“舌尖上的高校”“舌尖上的安徽”等表達。夸張造詞的熱詞如2014年的“斷崖式”，2015年熱詞“剁手黨” 用夸張的修辭手法描述了一部分人沉溺于瘋狂網絡購物的行為。

五是同構造詞。同構異義，熱詞容易進行自我創造，使用者可以利用原始結構或模式，按照自身需要在內容上替換新的成分，從而實現自我表達的功能。例如2012年熱詞“最美”、 2013年熱詞“微XX”、2016年熱詞 “一言不合就XX”、2018年熱詞“教科書式”等。從2012年熱詞“中國式”衍生出的“中國式過馬路”折射出部分國民的不良素質，但如今同樣由“中國式”而來“中國式現代化”反映了國家的道路自信，2021年河南暴雨中的“中國式救援”體現萬眾一心的國家凝聚力。從“XX自由”衍生出“車厘子自由”“豬肉自由”“奶茶自由”等一系列用法，生動展現出我國日益豐富的物質和文化生活。這一允許任意填充和替換的語言形式，也極大地激發了廣大網民的創造力。

六是舊詞新解。隨著社會環境的變化，部分詞匯所表達的意義也會隨之改變，被重新賦予含義，再遷移運用至另外的領域。如2020年熱詞“凡爾賽文學”，“凡爾賽”本意指浮華奢靡的法國凡爾賽宮，在網絡中逐漸演變為不經意地炫耀之意。其他還包括2014年的“頂層設計”、 2018年的“店小二”、2020年的“神獸”等。

七是借用造詞。借用造詞主要是指從綜藝節目、電影電視、新聞事件、科創領域等借用的網絡熱詞。如來自綜藝節目的2019年熱詞“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新聞事件中的2014年熱詞“失聯”和2019年熱詞“霸凌主義”；科創領域的2015年熱詞“創客”和2021年熱詞“元宇宙”等。

2.網絡熱詞構詞方式的跨時演變

經統計，從構詞方式來看，2012年至2021年這十年間，舊詞新解類網絡熱詞數量最多，共有24個。該類網絡熱詞數量在2020年達到峰值，占據該年十大熱詞的一半。其次是修辭創新式網絡熱詞，共有22個，在2018年出現最多。借用類網絡熱詞以總數12個位居第三位，其分布整體較為均勻。隨后是縮略造詞，共有7個。合成造詞和同構造詞式網絡熱詞數量均只有6個，且在近兩年都無此類造詞方式產生的網絡熱詞。數量最少的是諧音造詞式網絡熱詞，在2012年、2016年、2019年各出現一個。

從跨時演變角度分析，以五年為一個周期，我們將十年的網絡熱詞構詞方式分為兩個階段，分別是2012-2016年和2017-2021年。通過圖1我們發現，2012-2021十年來網絡熱詞在構詞方式上有以下變化：

（1）對比其他類構詞方式，舊詞新解類構詞方式呈現增加趨勢。由圖1可看出，網絡熱詞構詞方式整體上豐富多樣，本文討論的七種構詞方式均有，體現出網民追求語言表達形式的新奇化、特異化與多元化，反映出思想創新在語言層面的投射。與2012-2016年這前五年相比，除舊詞新解呈上升趨勢、同構造詞數量持平外，其他類構詞方式表現形式都呈減少趨勢，且減少趨勢大致相同，相對緩和。舊詞新解類網絡熱詞的增多與一定時期內發生新的社會事件的增加有關。

（2）構詞方式隨意性趨勢弱化，社會建構意義和語言規范性增強。后五年諧音造詞、縮略造詞、合成造詞等與前五年相比都呈減少趨勢，且生產數量也較少，而修辭創新、舊詞新解類網絡熱詞則數量較多，這表明近年來網絡熱詞構詞方式隨意性趨勢弱化，規范化趨勢增強。諧音造詞雖然有一定語音理據，但從本質而言用諧音進行替代仍具有隨意性；而任意縮略、語碼混用會讓部分脫離網絡語境的民眾不知其所云，且也會對傳統規范漢語形式產生沖擊。所以，隨著民眾越來越追求表達的可理解性和現代漢語的規范化，修辭創新、舊詞新解類網絡熱詞更受青睞，成為強勢表現形式。此外，從縮略、諧音、合成造詞到修辭創新、舊詞新解，語義表現強度越來越大，諷喻特征愈加突出。因此，后者在揭露某個社會事件或某種社會現象、折射社會輿情、建構社會話語體系的同時，也隱含了對不良情緒的消解。近年來修辭創新、舊詞新解類網絡熱詞的大量興起，體現了熱詞構詞方式規范化、社會建構化趨勢增強的特點。

（二）網絡熱詞領域來源的跨時演變

從領域來源看，網絡熱詞來源于各式各樣的不同文化場域，涵蓋范圍廣，類型眾多。對近十年的網絡熱詞領域來源進行跨時性梳理，能夠探析網絡熱詞來源的演變情況。于是，本文對2012-2021年十大網絡熱詞根據來源領域進行分類，大致分為社會熱點、政治熱點、文體娛樂和日常生活四個方面。

一是社會熱點類。該類網絡熱詞主要被用來形象概括某個社會事件，以表達對社會熱點的態度。例如，2018年的“退群”源自特朗普擔任總統接連退出多個國際組織的行為；2020年新冠疫情背景下，“逆行者”“颯”等網絡熱詞傳遞出對英雄般防疫工作者的敬佩和贊賞；2021年民眾的“野性消費”則始于國貨品牌對受災地區的公益捐贈。一方面，此類網絡熱詞從側面反映了某一時期群眾對某個社會事件的關注；另一方面，網民借助這些簡潔而有特定含義的網絡熱詞來傳達自己對社會現象和社會事件的看法和態度。

二是政治熱點類。此類熱詞來自國家領導人、重要會議、政策口號等與政府有關的用語。由于能夠精確地傳達官方理念和主流意識，順應國家的宣傳，該類熱詞迅速在網絡空間和現實生活中推廣，從而促進國家政策和政府理念的落地和普及。比如，2016年李克強總理提出鼓勵和培養“工匠精神”，使該詞迅速流行起來；2021年“碳達峰”來源于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宣布中國力爭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

三是文體娛樂類。這類指從動漫游戲、影視作品、娛樂節目、體育比賽等文體娛樂領域產生的網絡熱詞。如2016年里約奧運會期間，中國選手傅園慧接受采訪時的一句“我已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使“洪荒之力”走紅網絡。2019年某綜藝節目中嘉賓口頭禪“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的流行，反映了人們對霸道、蠻橫人格的嘲笑和反感；2021年熱詞“破防”源于網絡游戲，后詞義引申，如今多指心理防線被攻破。

四是日常生活類。此類網絡熱詞主要源于社會群體的日常生活以及情緒傾向，傳達某種人生價值觀或表達對某一社會問題的諷刺和調侃。如2018年的“佛系”抒發出當代年輕人面對巨大社會競爭壓力的無奈；2019年的“檸檬精”主要用于表達當下年輕群體在面對自身現實和理想美好生活的差距時，內心酸楚而產生羨慕嫉妒的情緒；2020年 “打工人”一詞用作社會勞動者對自身的調侃。這類詞有體現社會生活中積極的方面，如“后浪”“正能量”“逆襲”等；也有對社會中消極現象的批判，通過調侃的方式來委婉地諷刺社會問題，如“小目標”“土豪”“奇葩”等。

網絡熱詞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社會群體的情緒，也從側面反映群眾對社會事件的關注程度和態度傾向。作為網絡社區的產物，網絡熱詞以獨特的方式和豐富的內涵反映著我們的生活，也影響著我們的生活。從跨時性角度整體來看網絡熱詞的領域來源分類，對比2012-2016年和2017-2021年兩個階段的熱詞來源（如圖2），發現2012年-2021年網絡熱詞有以下特征：

一是日常生活類熱詞占比最大，且社會熱點類熱詞增多。隨著網民對社會事件的日益關注和主動參與意識的增強，加之網絡媒體的發展不斷推動了網絡熱詞的演進，使之與社會事件的聯系日趨緊密，人們利用網絡熱詞來形象概括社會事件或社會現象。網絡熱詞能夠再現日常生活，對現實文化的娛樂自嘲，表達對社會話語權的訴求類網絡流行語將呈上升趨勢，這表明群眾更加關注社會發展和社會熱點問題，社會責任感增強。

二是政治熱點類熱詞占比明顯增大。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提出了一系列治國理政的新思路、新理念和新舉措，涉及社會和民生發展的方方面面。2012年開始，國家領導人講話和政府公文的政治術語越來越頻繁地進入網絡熱詞行列，誕生了許多政治領域的網絡熱詞。

三是網絡熱詞更加趨向于主流意識形態和積極的社會理念。相比之前，網絡流行語自2012年開始更多地來自于政治話語，而且表現出對主流意識形態的積極肯定和弘揚。究其原因，一方面，黨的十八大召開且國家強調加強網絡管理；另一方面，網絡輿論監督的力量得到彰顯。熱詞所表達的網絡批判能夠影響相關輿論事件的事態發展，相應的公共政策和解決方案相繼出臺，這是國家輿情管控及引導的積極效果。

三、網絡熱詞傳播演變的動因分析

網絡熱詞的演變是社會發展引起的語言變體現象，是內外因相互作用的結果。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認為語言發展、傳媒發展、社會環境、社會心理等因素影響著網絡熱詞的傳播與演變。

（一）語言發展因素

從內部因素看，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化，語言自身的發展呼喚著變革創新。語言靠自身發展規律，同時受其他要素的相互作用影響。在經過語言模因的克隆及傳播后，語言開始發生變化，于是產生了網絡語言這一變異形式。全球網絡信息化及傳媒的影響成為網絡語言變異的重要原因，同時促進了網絡語言表達形式的快速變異。

從第二部分網絡熱詞構詞方式的研究可看出網絡熱詞在語言上的變異體現在語言結構的各個層面，如語音、句式、語義等。比如2017年熱詞“我可能XX了假的XX”，隨后產生了“我可能做了假作業”“我可能遇到了假學霸”等同結構句式的表達。

（二）傳媒發展因素

伴隨著網絡全球化及傳媒發展，新媒體的廣泛應用與迅猛發展促使各形式媒介逐漸融合，消除信息發布者與接收者之間的距離感[26]。網絡媒體實時高效的特點打破了信息傳播在時間、空間上的限制，一些社會熱點或社會事件往往更容易引起民眾的關注，通過網絡媒介網民可以積極展開討論并表明自己的觀點和態度，這為網絡熱詞的產生創造了條件。同時，全球網絡信息化及傳媒的影響成為網絡語言變異的重要原因，同時促進了網絡語言表達形式的快速變異[27]。

另一方面，主流媒體為我國主流意識形態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發揮了重要作用。官方用語和主流話語的詞類增加使得網絡熱詞表達更加趨于理性化。同時，黨和國家領導人也會有意識地去運用網絡流行語的表達方式，去貼近大眾社會。此外，通過加強網絡監督，國家堅決禁止惡俗粗鄙的不良流行語，有效地縮小了其影響范圍，從而減少了消極網絡熱詞的出現。在國家規范網絡用語的同時，官方語言也有效地學習和借鑒了網絡熱詞，通過主動產出符合主流意識形態和社會需求、且富有創意的網絡流行語，贏得網絡流行語的高地。

（三）社會環境因素

語言并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深深扎根于社會，與社會的發展變化緊密相連。語言就像是社會發展史上的微小縮影，體現著時代的特征和社會的發展趨勢。社會文化因素是促成網絡語言構成形式豐富、來源領域廣闊和情感意義多樣的重要外部因素。隨著社會的發展，由于新事物和新的認知方式不斷推陳出新，從而使人們或賦予舊詞以新意，或直接造出新詞來表達新事物和新認知，這就要求不斷豐富網絡語言的構成方式、來源以及表達方式，從而出現了更多含義豐富、受大眾喜聞樂見的網絡熱詞。比如黨的十八大以來，從2013年的“中國夢”，2014年的“新常態”，2016年的 “供給側”，2017年的“不忘初心、砥礪奮進”，2018年的“命運共同體”，2019年的“文明互鑒”，到2020年的“雙循環”，再到2021年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等是國家政策方針的關鍵詞，以上反映社會發展主旋律、弘揚主流價值觀的正能量詞語相繼入選年度十大熱詞。這些網絡熱詞是中國不同階段時代精神的濃縮呈現，是維護國家穩定、發展經濟、提升文化軟實力等方面不斷努力的演變發展歷程。

（四）社會心理因素

語言演變深受社會生活的影響，同時能夠反映復雜的社會心態和群眾觀念的演變，從而表征社會心理動態，特別是青年群體的社會心理變化[28]。從社會公眾心理層面進行分析，網絡熱詞是當今大眾社會意識和心理的直接反應，是情緒釋放與時代傾訴的集體呈現。由于現代社會生活快節奏和巨大的競爭壓力，即時的情緒表達是釋放壓力和緩解焦慮情緒的方法之一，具有豐富表達能力的網絡熱詞正是在這種情緒表達的需求下產生和傳播的。許多網絡熱詞都是網民基于情緒的表達，或嘲諷，或戲謔，或羨慕，或向往等，網民通過網絡熱詞來表達情緒。在此過程中，網絡熱詞開始向人們的心理層面延伸，從而能夠實現有效的情緒釋放和社會焦慮的排解。如：“躺平”“懟”“藍瘦香菇”“小目標”等具有自嘲和嘲諷含義的詞語，體現了網民的情感宣泄，反映了他們的社會心理特征，有時甚至影響社會事件的發展。

四、結語

網絡熱詞既有豐富的語言學價值也有珍貴的社會傳播學價值。作為語言的一種變異形式，網絡熱詞的出現豐富了漢語的形式和內涵，促進了語言的創新和發展。同時，作為時代、社會發展的產物，網絡熱詞能夠反映一定時期社會公眾的心態、情緒及關注點，網絡熱詞的演變能夠折射出社會的發展變化。

本文通過對2012-2021年十大網絡熱詞做跨時研究，分析了網絡熱詞構詞方式、領域來源以及情感意義變化趨勢。研究發現：一是網絡熱詞構詞方式多樣化，修辭創新、同構造詞、舊詞新解等構詞方式促進了網絡熱詞形成并賦予其豐富內涵。二是網絡熱詞來源領域多樣化，網絡熱詞來源于各式各樣的文化場域，跨時分析表明文體娛樂類熱詞減少，社會熱點、政治熱點類熱詞增多，這反映了社會公眾對社會熱點和國家政策關注度提高，體現了公民政治參與意識和社會責任意識增強。三是隨著社會發展和網民素質的提高，網絡熱詞蘊含的情感意義由非理性情感宣泄逐漸轉變為更為理性的表達，負面情緒的表達更加委婉，反映消極負面、對抗類熱詞減少，而積極正面、宣傳正能量的熱詞增多，這體現了網民心理的日益成熟，大眾對社會事件更為理性的關注。綜合以上分析結果可以看出，網絡熱詞的演變一方面受語言自身發展的內在因素影響，網絡熱詞持續演變。另一方面，傳媒發展、社會環境、社會心理等外在因素共同影響著網絡熱詞的變化趨勢，促進網絡熱詞隨著時代發展不斷演變，推陳出新。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習近平總書記的語言風格和新時代話語治理研究”（項目編號：18CYY050）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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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胡文豪、趙亞茹、趙林蓉、顏瑜，均為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王佳宇，本文通訊作者，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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