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形態傳播研究：歷史觀照、現實關懷和未來展望

【內容提要】“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呈現歷史觀照、現實關懷和未來展望三重維度。從歷史維度看，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呈現以下三個方面：集中于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注重在重大時間節點的經驗總結、側重于歷史階段的劃分與分析。從現實維度看，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立足于現實挑戰及其應對，在聚焦傳播媒介變革、關注重點傳播受眾、著眼關鍵傳播場域以及重視傳播話語創新等方向進行了理論探索。從未來維度看，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可從兩方面進一步深化：一是強化跨學科的理論互動，二是探索以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的實踐路徑。

【關鍵詞】意識形態傳播" 跨學科" 文化治理

“意識形態工作是為國家立心、為民族立魂的工作。”[1]意識形態由于其對黨長期執政、對國家穩定發展、對民族穩步復興的極端重要性，一直是學界研究的熱點之一。以“意識形態傳播”為篇名對知網收錄的期刊文獻進行檢索，截至2023年3月9日共計561篇文獻。從檢索結果來看，國內的意識形態傳播研究較早出現于1999年，2012年之前的文獻每年不超過10篇，直至黨的十八大以來，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引起了更加廣泛的重視。

究其原因，至少包括以下三點：一是由于時代發展與技術進步給意識形態傳播工作帶來了新挑戰，觸發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關注度。如全媒體的發展“導致輿論生態、媒體格局、傳播方式發生深刻變化，新聞輿論工作面臨新的挑戰”[2]。二是出于人文社科研究之間的相通性與互鑒性，國內外學者日益重視意識形態理論與傳播理論的跨學科互動。約翰·彼得斯認為“傳播學邊界模糊且‘不那么自命不凡’的屬性，其實昭示了其成為人類思想‘跨學科重組’的先驅的潛力”[3]。三是由于大眾文化與大眾傳播的崛起，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具有鮮明的現實關切，“文化格局的改變深刻地影響了當代社會意識形態內涵的變遷、意識形態領域的拓展、意識形態現象斗爭的形式。”[4]

本文以“意識形態傳播”為篇名對知網收錄的北大核心和CSSCI期刊文獻進行高級檢索中的“模糊”檢索，檢索截至時間為2023年3月9日，共計241篇。以檢索文獻為基礎，梳理學界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歷史觀照、現實關懷和未來展望，從意識形態傳播的歷史脈絡研究、意識形態傳播的現實挑戰及其應對研究以及意識形態傳播未來的理論深化與實踐探索研究三重維度展開分析，試圖為黨和國家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的有效開展提供理論梳理與實踐參考。

一、歷史維度：意識形態傳播的歷史脈絡研究

意識形態傳播的歷史脈絡研究文獻較少，現有研究側重于以下方面：一是集中于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二是注重在重大時間節點的經驗總結；三是側重于歷史階段的劃分與分析。其中在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的階段劃分與具體分析上呈現共性與個性的統一，即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歷史階段劃分具有統一性，但在每個歷史階段的具體分析上則各有側重。

（一）集中于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

學界對意識形態傳播史的研究對象選取主要集中于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在概念使用上，有“主流意識形態”“中國共產黨主流意識形態”以及“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這三者本質上都是指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即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而少量關注國外意識形態傳播史以及國內非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的研究，其落腳點仍是鞏固我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如史安斌、廖鰈爾[5]以美國媒體為研究對象，從西方媒體的歷史脈絡和實踐經驗分析入手，指出維系和傳播美國核心價值觀是美國媒體的重要使命以及文化“軟包裝”與核心價值觀“硬內核”的巧妙結合，揭示其“去意識形態化”背后的意識形態性。

（二）注重在重大時間節點進行經驗總結

意識形態傳播史研究的第二個側重是注重在重大時間節點的經驗總結，如新中國成立70周年（燕連福、李婧[6]）、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趙雪[7]；蘇詠喜[8]；趙璇、劉莎[9]）等。在重要時間節點進行歷史經驗的總結是我們黨的重要工作方法之一，也是學界研究呈現出的一大規律性特征。“時”與“勢”的變化產生新問題、帶來新挑戰，需要從歷史中總結經驗、汲取養分。而從歷史中總結的規律性經驗，則有助于推動“時”與“勢”向有利于社會進步的方向發展。學者的研究有的側重從較長的時間跨度上分析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特點并總結傳播經驗，也有的聚焦某一段歷史的意識形態傳播實踐，如蘇詠喜[10]基于1949-1966年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實踐總結主流意識形態的日常傳播經驗。

（三）側重于歷史階段的劃分與分析

學界當前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史的歷史階段劃分與具體分析呈現共性與個性的統一。共性體現在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歷史脈絡的四個階段劃分基本達成共識，個性主要指學者在不同傳播階段的具體分析上各有側重。燕連福、李婧[11]從傳播的階段式特征與目的出發，總結新中國成立以來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經歷了改造式傳播、動員式傳播、開放式傳播以及交互式傳播的歷史演進，并從傳播主體、內容、方式、策略總結歷史經驗與闡發現實啟示。趙雪[12]側重分析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作用效果，即在思想重塑中奪取政權、在社會動員中感染激勵、在多維滲透中激濁揚清、在戰略規劃中凝魂聚力。趙璇、劉莎[13]則進一步細化分析每個階段的傳播變化，總結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摸索前行、深化認識、規律總結以及全面加強的歷史演進。

總體而言，當前意識形態傳播歷史脈絡的研究文獻數量不多，主要原因在于意識形態傳播歷史階段的劃分上基本達成共識。雖然對不同歷史階段的具體分析上各有側重，但在對各階段的傳播特征總結上差異性并不明顯。故相比梳理其歷史演進，學者們的研究重點更多放在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現實挑戰及其應對上。

二、現實維度：意識形態傳播的挑戰與應對研究

如何應對時代發展與技術進步帶來的現實挑戰是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時代課題。當前學界的理論探索主要從以下四個角度展開：聚焦傳播媒介變革、關注重點傳播受眾、著眼關鍵傳播場域以及重視傳播話語創新。

（一）聚焦傳播媒介變革

在麥克盧漢看來，媒介形式本身比媒介承載的內容更具有塑造社會的功能，媒介的每一次變革都是人感官的延伸。[14]基于傳播媒介本身對社會生活的變革性和塑造性意義，國內學者在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現實挑戰方面的研究，首要側重就是聚焦傳播媒介變革。

一是聚焦網絡媒介的意識形態傳播轉向。姚坦[15]分析了網絡媒介對傳統媒體意識形態傳播在渠道、內容、話語、效果等方面的逆反。胡啟明[16]從媒介技術的工具性和意識形態性的學理性論辯出發，用后現代背景解讀網絡媒介意識形態傳播的“日常生活化”轉向。王永友、羅玉芝[17]則從智能化的角度分析網絡技術革新、傳播范式革命和現實傳播問題的倒逼促使主流意識形態網絡傳播發生轉向。葛學彬[18]則進一步分析了主流意識形態在敘事邏輯、傳播內容、傳播話語三重維度的傳播轉向。現有研究對網絡媒介的意識形態傳播轉向的生成邏輯與表現維度等方面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理論探索。

二是聚焦媒介變革帶來的意識形態傳播挑戰。蔡泉水、劉建光[19]分析了新媒體帶來的傳播模式、傳播環境的新變革，指出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在轉型適應力、受眾注意力、管控力等方面面臨的挑戰。張志安、湯敏[20]從算法推薦角度分析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效果評價體系重塑、“過濾氣泡”效應以及傳統主流媒體邊緣化風險等挑戰。王賢卿[21]以馬克思恩格斯技術異化思想作為理論基礎，分析智能化信息傳播在認知解釋層面、價值信仰層面以及目標策略層面對主流意識形態造成的多重挑戰。段鵬[22]研究5G技術在媒體內容、傳播環境、人才、體制等方面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挑戰。學者的研究有的立足意識形態傳播實踐分析了傳播環境、模式等方面的挑戰性變革，有的立足馬克思主義理論對意識形態傳播挑戰進行學理分析，探索較為深入和全面。

三是聚焦媒介變革賦能意識形態傳播的創新路徑。李鋼、劉章儀[23]分析了機器學習在傳播主題、傳播內容、傳播反饋上的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賦能價值，研究其賦能路徑。劉偉、閆曼卿[24]從打造專業化的主流意識形態數字傳播機構、研發推廣主流意識形態的數字品牌項目以及多維構塑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數字共創生態三個角度提出了數字化有效賦能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創新路徑。媒介變革對意識形態傳播工作既是機遇亦是挑戰，總體而言，現有研究聚焦媒介變革賦能意識形態傳播的創新路徑的文獻較少，有待進一步拓展和深化。

（二）關注重點傳播受眾

當前意識形態傳播的重點受眾一是網民，二是青年，且二者具有高度交叉性。“青年是社會中最有生氣、最有闖勁、最少保守思想的群體，蘊含著改造客觀世界、推動社會進步的無窮力量。”[25]學者對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現實挑戰及其應對研究的第二個側重是高度關注“青年”這一重點傳播受眾。

一是關注互聯網對青年受眾的影響。這部分研究大多結合實證研究方法，如強成文、宋敏娟[26]立足自媒體時代帶來的高校大學生意識形態教育方式的變革，對青年感性意識形態傳播的自我呈現與價值認同進行了實證研究。張志安、李偉、聶鑫[27]采用問卷調查的方法分析了互聯網平臺使用對青年主流意識形態傳播態度的影響研究。青年群體思想活躍、富于變化，結合實證研究的確是關注互聯網對青年受眾的影響研究較為合適的研究方法之一，但同時也要注意保持實證研究與理論思辨的平衡。

二是關注青年受眾接觸的文化因素。白蔚、張曉茜[28]基于青年受眾的研究視角，研究全球化背景下，主旋律電影在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功能上面臨的對內傳播能力不足、對外傳播近乎失語的挑戰。陳從楷[29]以及王賢卿、董扣艷[30]關注青年受眾中流行的二次元文化，前者指出通過對二次元文化的揚棄提升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力，后者側重從二次元敘事角度提高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在青年受眾中的接納與吸收效果。當代青年文化體現出較為明顯的傳統轉向，青年大多熱愛國潮國風，樂于踐行和普及傳統文化，愛穿漢服，積極參與傳統節日等。意識形態傳播研究仍需抓住青年受眾的這一特點聚焦發力，著眼青年文化的傳統轉向實現意識形態傳播研究與青年發展的同頻共振。

（三）著眼關鍵傳播場域

“信息流通無國界，網絡空間有硝煙。互聯網日益成為意識形態斗爭的主陣地、主戰場、最前沿。”[31]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于2023年3月2日發布的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2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67億，互聯網普及率達75.6%。[32]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意識形態傳播場域逐漸從實體場域走向虛擬場域，尤其是網絡空間的意識形態傳播，具有高度交互性和高速傳播性，對傳播信息時效性與傳播內容真實性造成極大挑戰。著眼“互聯網”這一關鍵場域是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

一是著眼網絡空間虛擬化特點的傳播策略研究。王濤、姚崇[33]在研究網絡虛擬空間的傳播范式基礎上，提出通過堅守根本話語方式、鍛造建設理念張力、增強傳播認同效應、保障意識形態安全等建設路徑。謝玉進、趙玉枝[34]在深度把握網絡空間傳播的確定性與受眾接受的不確定性之間的矛盾基礎上尋求傳播策略優化。侯新立[35]分析了網絡空間的虛擬化導致網絡政治化現象的泛化，提出從建設網絡推介平臺、創新固有傳播方式、掌握話語權、發揮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等方面入手加強主流意識形態在網絡政治化背景下的傳播。從現有文獻來看，當前著眼網絡空間虛擬化特點的傳播策略研究較為細致與具體。

二是著眼網絡平臺的傳播實踐研究。王光宇[36]立足微信自身具有的傳播特點指出微信平臺助力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作用發揮。周滸[37]分析了“學習強國”App在打造主流意識形態信息集成平臺、強化議程設置能力、改進主流意識形態傳播形式等方面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創新實踐。余保剛、菅曉旭[38]從抖音平臺、政府主管部門以及主流媒體多元聯動分析得出抖音為主流意識形態傳播提供新的契機。楊慧民、董亞軍[39]立足短視頻場域對意識形態傳播的邏輯理路及其應用作了分析。當前網絡平臺的傳播實踐研究雖然立足平臺，但著眼的是意識形態傳播，尤其側重主流媒體與網絡平臺融合發展的路徑探索。

（四）重視傳播話語創新

習近平指出，“要積極創新話語體系、提升傳播能力。”[40]重視傳播話語創新是意識形態傳播現實挑戰與應對研究的側重點之一。如果將傳播視為主體間信息交流的過程，傳播媒介處于中間環節，是溝通的橋梁和紐帶；傳播受眾處于末端，是信息的最終接收者與反饋者；傳播場域為主體間的信息交流提供了重要的傳播環境；傳播話語則是信息得以傳遞、順利完成溝通過程的關鍵。

當前的意識形態傳播話語創新研究側重從突破主流意識形態傳播話語建構困境的角度入手，進行傳播話語創新的對策分析。劉康[41]著眼“去中心化”與“再中心化”的傳播環境給主流意識形態話語建構模式帶來的雙重困境，提出通過堅持一元主導、進行精準傳播、營造良性環境等策略重構主流意識形態話語權。吳瓊[42]針對主流意識形態面臨多重話語困境，提出實現官方話語與民間話語相通、政治話語與學術話語相輔、理性話語與感性話語相融、對內宣傳與對外傳播話語相映的話語表達方式。陳帥[43]分析了自媒體話語生態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沖擊，提出科學設置議程、“出圈”分眾化傳播、提高媒介素養以及構建多樣態聚合的話語表達形式等對策。鄧景、唐韜[44]在分析網絡時代話語轉換對主流意識形態傳播重要性的基礎之上，論述了話語轉換效果的檢驗標準、話語轉換中意識形態與多元價值體系的倫理關系以及文化載體在話語轉換中的主體作用。

重視傳播話語創新是中華民族迎來了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的時代要求，也順應著我國在國際層面從“挨打”“挨餓”到“挨罵”的時代轉變。習近平反復強調要“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意識形態傳播研究仍需就“對外傳播”的話語創新進行多維發力。

簡言之，當前意識形態傳播研究更多著墨于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現實挑戰及其應對上。尤其伴隨著網絡作為第四媒體的勃興，給傳播媒介變革、傳播受眾轉換、傳播場域變化以及傳播話語創新帶來了嚴峻挑戰。但目前的理論與實踐探索更多集中于時代發展與技術進步帶來的意識形態傳播挑戰與應對上。正如本文開頭所指出，意識形態傳播研究興起的背后還包括跨學科視野的發展以及大眾文化的崛起等多重原因。梳理和思考跨學科視角的理論互動以及文化治理與意識形態傳播的內在機理，有助于進一步深化意識形態傳播的理論研究與實踐路徑。

三、未來維度：跨學科互動與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

從意識形態傳播的未來維度來看，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可從“傳播什么”以及“如何傳播”的內容與形式上進一步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新聞傳播學的跨學科互動。此外，意識形態傳播研究還可立足文化治理與意識形態傳播的內在機理，以黨內的意識形態建設為核心、以社會面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為關鍵、以對外意識形態傳播為重點，探索以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的實踐路徑。

（一）馬克思主義與新聞傳播學的跨學科互動

意識形態傳播理論研究主要涉及以下兩個關鍵問題：一是作為傳播內容的意識形態理論內核，即“傳播什么”；二是傳播機制探討，即“如何傳播”。從內容來看，馬克思主義是當前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理論內核，從機制來看，新聞傳播學相關理論可以為意識形態傳播研究提供理論支撐。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新聞傳播學都具有跨學科的開放性視野，使得跨學科互動得以實現。雖然目前傳播學有作為一門學科被建制化的趨勢，但其也可以理解為人類觀念變遷與文明塑造的一般思想，彰顯其跨學科的潛力。[45]加強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新聞傳播學的跨學科互動，可以進一步深化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理論基礎。

第一，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內核闡釋意識形態傳播內容。跨學科研究并非沒有側重，要求學習所有的學科理論，而是“以我為主”，先打好自身學科的基礎理論根基，進而從其他學科的理論研究中借鑒和吸收不同的研究視角與研究路徑，實現理論的跨學科互動。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在對意識形態傳播內容的闡釋上，仍然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以馬克思主義為理論內核。立足時代新特點，闡釋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的內涵與外延的變與不變，將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內核融入傳播新方法、新路徑、新體系。

第二，結合新聞傳播學理論推動意識形態傳播工作與時俱進。新聞傳播學的相關經典理論如“使用與滿足”“議程設置”“知溝理論”“沉默的螺旋”等，對分析意識形態傳播的具體傳播機制仍然具有理論參考意義和時代價值。新聞傳播學理論與時俱進的發展逐漸彰顯其跨學科互動的包容力以及對社會傳播現象的闡釋力。在弄清楚具體傳播機制及其運行方式基礎上，才能更好地開展意識形態傳播工作，促進意識形態傳播理論與實踐的發展。

（二）意識形態傳播與文化治理的實踐路徑探析

1.文化治理與意識形態傳播的內在機理

文化治理是治理理論在文化領域的拓展應用。“治理”一詞最早出現于1989年世界銀行發布的《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從危機到可持續增長》的研究報告中，核心是多元主體共治，而“治理”的內涵更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臘時期學者對公共事務治理的反思。文化治理作為社會治理的文化向度，其理論淵源主要有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福柯的“治理性”概念、本尼特的“文化的治理性”思想等。[46]自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以來，文化治理研究逐漸進入學者研究視野。雖然目前學界對“文化治理”概念尚未形成統一共識，但大多承認文化治理與政治、經濟、社會的不可分割性。“綜合來看，文化治理就是多元主體以合作共治的方式治理文化，并利用文化的功能來達成政治、社會和經濟等多重治理目標的過程。”[47]

誠然，文化“多元性”與意識形態“一元主導”之間存在一定矛盾，有學者對此提出批判性思考，指出文化研究應超越政治向度，“文化治理”須避免“泛意識形態化”和“文化霸權化”。但無論是早期受葛蘭西理論影響的伯明翰學派，還是后期受福柯、本尼特影響的文化治理研究，都體現了文化與意識形態的高度相關性與不可分割性，前者主要發生在語言、話語和意識形態領域，后者更主要地體現在文化制度、文化政策和具體的文化管理之中。[48]文化與意識形態二者的高度相關性與不可分割性，決定了意識形態傳播在文化層面的重要面向。通過多元主體合作共治的文化治理，有助于意識形態傳播工作適應大眾文化崛起帶來的挑戰，促進其健康持續發展。

2.以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的實踐路徑

當前的意識形態傳播研究中有少量文獻涉及文化產業與意識形態傳播的互動研究，如關麗蘭（2012）；史君、王永友（2015）；揭曉（2015）；石磊、胡海寧（2020）等，但大多側重“文化管理”視角，缺乏對多元主體活力的調動與激發。也有學者關注“文化治理”，如莫凡、譚培文[49]立足“全球文化治理”視野探究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跨意識形態傳播的實踐策略，指出共同利益與文化融通并重的實踐路向。但立足國內的意識形態傳播工作，探索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實踐路徑的研究尚顯不足。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是一個由內而外的過程，核心是黨內的意識形態建設、關鍵是社會面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當前重點是對外意識形態傳播。

第一，加強黨內文化建設，鞏固意識形態傳播主陣地。“黨內政治文化整合黨的意識形態功能、指引人民意識形態認同、引領國家意識形態發展。”[50]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首次提出了加強黨內政治文化建設這一重大命題。黨內政治文化建設不僅是全面從嚴治黨的重要任務之一，也是中西方意識形態斗爭背景下鞏固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傳播主陣地的必然要求。

第二，堅持“一元主導，多元并存”，做好社會面意識形態“攻防”工作。首先，要筑牢意識形態思想防線，對社會面的文化現象進行及時高效地鑒別與研判，積極抵御錯誤思潮泛濫以及西方意識形態滲透。其次，面對意識形態領域的尖銳斗爭，要打響主動戰，搶占思想文化輿論陣地，敢于且善于“亮劍”。再次，無論是堅實防御還是主動出擊，落實的關鍵在人，落實成效存續的關鍵在制度。除了在國家層面制定文化行業規范、標準等剛性約束進行管理，也需要調動文化行業內部的自我約束力，引導其自我監督、自我調整、自我規范。

第三，激發社會多元文化主體活力，推進意識形態對外傳播融合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51]對外傳播工作的開展需要激發社會多元主體活力，充分發揮群眾的參與積極性與創新力。一方面，要提升主流媒體的對外話語感召力與公信力。另一方面，也要鼓勵民間文化愛好者進行文化宣傳，尤其是針對精通外語以及了解國外文化的民間愛好者，更要積極引導、適當鼓勵以及適時扶持。

質言之，立足歷史與現實維度，學界的意識形態傳播研究涵蓋了對意識形態傳播歷史脈絡的梳理，從聚焦網絡媒介的意識形態傳播轉向、聚焦媒介變革帶來的意識形態傳播挑戰、聚焦媒介變革賦能意識形態傳播的創新路徑；關注互聯網對青年受眾的影響、關注青年受眾接觸的文化因素；著眼網絡空間虛擬化特點的傳播策略研究、著眼網絡平臺的傳播實踐研究；重視從突破主流意識形態傳播話語建構困境的角度入手進行傳播話語創新的對策分析研究等方面，分析了意識形態傳播面臨的現實挑戰及其應對。

但意識形態傳播研究興起的背后除了時代發展與技術進步帶來的意識形態傳播挑戰，還包括跨學科視野的發展以及大眾文化的崛起等多重原因。立足未來維度，意識形態傳播研究可從以下兩個方向進一步深化與拓展：立足傳播內容與傳播機制的結合加強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新聞傳播學的跨學科互動，進一步深化意識形態傳播研究的理論基礎；以黨內的意識形態建設為核心、以社會面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為關鍵、以對外意識形態傳播為重點，探索以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的實踐路徑研究。本文尾章就意識形態傳播的跨學科理論互動研究與文化治理助力意識形態傳播工作的實踐探索研究僅作了較為粗淺的分析，以期未來進一步深化認識與拓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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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朱麗莎，上海交通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