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舞弊三角理論的藍山科技財務舞弊案例研究

摘要：企業財務舞弊行為的發生不僅損害了中小投資者的利益，而且破壞了市場資源的有效配置。因此，加強財務舞弊研究對建設公平、有序的市場秩序至關重要。選取藍山科技作為案例研究對象，在分析其財務舞弊手段的基礎上，進一步利用舞弊三角理論，從壓力、機會和借口3個角度探究其財務舞弊的動因，并從職業道德建設、內部控制和外部監督3個方面提出相應的防范措施，以期對我國企業防范財務舞弊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促進資本市場有序發展。

關鍵詞：財務舞弊；舞弊三角理論；藍山科技

0 引言

上市公司舞弊現象層出疊見，財務舞弊手法越發多樣，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愈加惡劣［1-2］。從宏觀角度來說，市場資源的有效配置以企業披露的財務信息的真實性為前提，企業財務舞弊行為傳遞的虛假信息會對資本市場運行產生不良影響，破壞市場資源的配置機制；從微觀角度來說，企業控制人為了個人利益最大化而進行財務舞弊，會嚴重影響企業形象，并損害企業其他相關者的利益，降低投資者對市場的信任度［3］。因此，加強對財務舞弊案件的研究，探尋企業財務舞弊的手段與內在動因，是建立有效預防機制、增強市場信心和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必要條件。

本文選取新三板上市企業北京藍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藍山科技”）作為案例研究對象。因其財務舞弊時間跨度較長、舞弊數額較大且橫跨新舊《證券法》的更替，所以對其財務舞弊手段與動因進行深入研究更具有代表性，對我國上市公司財務舞弊行為的預防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1 藍山科技財務舞弊案例介紹

1.1 公司簡介

藍山科技成立于2005年9月20日，注冊資本33 840萬元，股票代碼為830815，法定代表人為譚澍。藍山科技主要從事光傳輸和接入網絡通信產品的研發、生產（外協）和銷售，其業務主要覆蓋消費者家庭入網業務、企業接入領域業務、運營商“三網融合”業務三大領域。

作為光傳輸設備及其解決方案提供商，藍山科技在光輸入業務領域研發深耕，連續多年被授予高新技術企業證書，并在行業內取得了較高的品牌認可度與知名度。2017—2019年，藍山科技連續3年被全國股轉公司劃入創新層，并被評為“專精特新”企業。

1.2 藍山科技財務舞弊手段分析

1.2.1 虛增貨幣資金

藍山科技為向投資者及監管方傳遞其虛構交易流程產生的現金流量與凈利潤報表數據的真實性，通過虛假記賬的方式不斷虛增銀行存款。藍山科技在2017年和2018年虛增銀行存款分別占當期凈資產的10.19%和4.92%，累計虛增銀行存款12 644.14萬元。其中，2017年年報顯示的銀行存款余額為8 864.99萬元，實際銀行存款余額為630.05萬元，虛增8 234.94萬元，虛增比例為92.89%；2018年年報顯示的銀行存款余額為4 743.07萬元，實際銀行存款余額為333.87萬元，虛增4 409.20萬元，虛增比例為92.96%。

1.2.2 利用關聯方交易虛構銷售業務

藍山科技通過與北京天越五洲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康居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博雅君立科技有限公司、成都可勤達爾科技有限公司、成都蜀晟科學技術研究所（以下簡稱“成都蜀晟”）、北京拓普星際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拓普星際”）、北京伊普賽斯電子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伊普賽斯”）、北京吉祥林克通訊技術有限公司、北京天雨鴻大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北京中創昊天物聯科技有限公司10家關聯方及其他外部供應商和客戶虛構采購銷售循環業務，在企業采購、生產和銷售的全流程中有計劃性地實施財務造假。2017—2019年，藍山科技及其全資子公司——北京中經賽博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經賽博”）通過虛構采購銷售循環業務，合計虛增營業收入81 092萬元，虛增毛利24 589萬元，虛增存貨10 611萬元，虛增應收賬款6 303萬元。

1.2.3 通過虛構研發支出虛增管理費用與資產

藍山科技對外聲稱，其無形資產研發方式均為合作研發，但是其主要研發合作企業為成都蜀晟、拓普星際等實際與其構成關聯關系且未披露的企業。2017—2019年，藍山科技在無形資產研究階段與開發階段合計發生研發支出44 237.03萬元，研發支出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11.41%、37.35%和18.60%，遠高于同行業水平。此外，藍山科技研發支出轉化無形資產比率和無形資產賬面價值也遠高于同行業水平。2019年，藍山科技無形資產轉化率達63.86%，賬面價值達1.9億元，但是累計獲取的專利遠不如其他同類企業，其研發支出的真實性和會計核算的謹慎性難免讓人懷疑。

經中國證監會查證，藍山科技實際研發能力與研發成果無法匹配，且存在通過偽造虛假材料應對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及全國股轉公司調查的行為。藍山科技與成都蜀晟、拓普星際在2017—2019年間通過虛構研發合同及往來款項，虛構研發支出24 858.80萬元，從而虛增資產11 248.72萬元、虛增管理費用24 675.24萬元。

1.2.4 虛構運費支出

2017—2019年，藍山科技通過虛構運輸業務，向北京新月聯合汽車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月聯合”）累計虛增運費支出4 146.75萬元。藍山科技年報中披露其對外銷售貨物均由本企業安排新月聯合運輸并支付運費，但是新月聯合從未與藍山科技簽訂物流服務合同，也未實際收到藍山科技披露的運費支出。這更加證實了藍山科技與關聯方的循環虛假銷售行為。

1.2.5 虛構處置資產以增加利潤

2019年10月，藍山科技及中經賽博宣布，因公司產品結構調整，需對部分生產設備進行處置。該批生產設備處置收入為4 383.18萬元，占當年末凈資產的4.89%。但收購方伊普賽斯成立時間為2019年11月，晚于該合同簽訂時間且實繳資本為0。經中國證監會查證，該批生產設備的處置出售為藍山科技虛增業務，購買方為藍山科技關聯方且藍山科技并未獲取該批生產設備的銷售收入。

2 藍山科技財務舞弊動因分析——基于舞弊三角理論

本文基于舞弊三角理論，從壓力、機會和借口3個角度綜合分析藍山科技2017—2019年發生上述財務舞弊行為的內在機理。

2.1 壓力

一是粉飾經營業績。企業在經營業績優良的情況下更愿意披露真實的財務報告。2017—2019年，藍山科技營業收入、凈資產收益率、毛利率總體呈現下降趨勢，凈利潤也隨之減少，說明其市場競爭力下降，盈利能力不佳。除此以外，藍山科技在此期間的營運能力也不斷下滑，表現為其存貨周轉率、應收賬款周轉率和總資產周轉率不斷上升。藍山科技盈利能力和營運能力的下降致使其償債壓力不斷加大。2017—2019年，藍山科技短期借款分別為2.2億元、2.05億元、2.202億元，均超過2億元且高于同期經營活動現金流凈額，說明其短期借款額較大，同期經營利潤無法滿足短期貸款的償還需求，短期償債壓力巨大。藍山科技面對3項業績指標的下降，為了維護股價和新三板投資者的信心，產生了掩蓋經營業績不佳情況的動機，選擇披露虛假財務數據。

二是擴大融資，進入新三板精選層。2017—2019年，藍山科技經營業績日趨下降，因此急需擴大融資規模與渠道，從外部獲取充足的資金，緩解短期償債壓力，而進入新三板精選層將有利于解決企業資金問題。此外，新三板企業進入精選層的要求愈加苛刻，若能進入精選層，則進一步表明企業經營業績穩定。因此，進入精選層的企業會獲得市場投資者更多關注，贏得更多名譽和市場競爭力。藍山科技在新三板創新層保持3年，經營業績卻日趨下降且急需融資，于是便產生了試圖通過虛構關聯方交易數據、披露虛假財務信息躋身精選層的動機。

2.2 機會

一是一股獨大，內控失效。藍山科技第一大股東為趙瑞梅，其持股比例為69.20%。股權的高度集中易導致企業控制權高度集中，架空其他小股東，形成了一股獨大的局面。此外，藍山科技董事長譚澍同時身兼公司總經理職位與藍山置業的監事，監事會主席也是藍山置業總經理，監事會其他成員也均身兼企業其他管理職位。這表明藍山科技內部控制制度存在重大缺陷，董事層、管理層和監事會三者的獨立性缺失，監事會對管理層和董事會的監督作用弱化。與此同時，趙瑞梅與譚澍為母子關系，財務總監趙瑞虹與趙瑞梅為姐妹關系，表明藍山科技存在任人唯親現象，董事層與管理層互為利益共同體。因此，藍山科技董事長譚澍及其母趙瑞梅完全掌控了經營決策權，形成了對企業的完全控制，進而可以輕而易舉地指使企業財務人員進行財務舞弊。

二是外審獨立性缺失與保薦機構失職。審計機構和保薦機構負責對上市公司的公開發行起到“守門員”的作用，審計機構失職將為企業創造財務舞弊的空間，給資本市場帶來嚴重損害。2021年11月，中國證監會相繼發布了對天元所、華龍證券、中興財所和開元所的行政處罰決定書，發現其執業過程中均存在違規違法行為，并做出了相應的懲罰。其中，天元所和開元所出具的《法律意見書》和《資產評估報告》存在虛假記載、未勤勉盡責情況；華龍證券作為藍山科技首次公開發行股票事項擔任保薦機構，發行文件中存在虛假記載問題，對藍山科技的項目核查未勤勉盡責；中興財所作為藍山科技的審計事務所，連續6年為其提供審計服務并出具了無保留審計意見，存在審計獨立性缺失、未保持應有謹慎性、訪談與函證程序不規范、未有效執行審計程序等行為。審計機構與保薦機構未勤勉盡職，導致藍山科技能夠毫無顧忌地進行財務舞弊行為而絲毫不擔心被外界發現。

三是企業違法成本低。2021年11月16日，中國證監會公布《中國證監會行政處罰決定書（藍山科技）》，對藍山科技做出責令改正、給予警告并處以400萬元罰款的決定。2022年7月25日，中國證監會再次對藍山科技主管人員譚澍、趙瑞梅給予警告，并分別處以200萬元罰款。另外，基于兩人為藍山科技實際控制人，對其合并處以300萬元罰款。其他責任人陳海、陳曼曼、周權、解平海的違法行為合并處理，給予警告，并分別處以50萬元罰款。雖然中國證監會連續2次分別對藍山科技及主管人員進行了行政處罰，累計罰款1 300萬元，但是相比其連續3年的虛增收入81 092.26萬元和虛增的銷售利潤24 588.96萬元，不過九牛一毛。除此以外，藍山科技財務舞弊及欺詐發行的相關責任人也只被處以警告，并未受到刑事處罰。處罰力度小導致無法發揮法律的警醒作用。

2.3 借口

企業財務舞弊的動機多體現于利益驅動，但是究其本質是實際控制人及管理層的道德品質低下［4］。藍山科技實際控制人譚澍及趙瑞梅指使企業管理層其他人員共同實施財務舞弊的行為，正是其缺乏誠信和社會責任感的體現。藍山科技股東趙瑞梅為了實現大股東自我利益最大化，不顧其他中小股東利益，私自將股權質押。另外，趙瑞梅曾有意指使藍山科技溢價超19億元收購關聯方上海易兌外幣兌換有限公司，被收購方第一大股東為其子譚澍，并且在當年年報中刻意隱瞞這一情況。藍山科技管理層及監事會成員在接受中國證監會聽證時，以掛名管理層、監事會存在履職障礙或受制于企業實際控制人趙瑞梅隱瞞等理由，表示對企業實際生產經營情況并不知情，而實際是為了隱瞞其履職失責的事實，以尋求從輕處罰。身為藍山科技管理層和監事會的成員，不勤勉盡責，反而與大股東勾結，實施一系列聯合造假行為，表明管理層與監事會的誠信精神和社會責任缺失。

3 啟示

3.1 加強職業道德建設，建立信用評估體系

企業財務造假行為產生的根本原因是企業進行財務造假的相關人員道德水平較低，企業高級管理層缺乏誠信、社會責任意識淡薄。由于道德品質不具備法律的強制約束性，只能通過各種手段提高企業人員的道德水平，進而降低財務舞弊行為發生的概率。因此，上市公司需要加強員工職業道德培養和教育，定期開展對全體員工進行誠信與社會責任等相關道德品質的學習宣講工作，營造誠信經營、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文化。同時，企業可以利用中國證監會發布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對員工和高管宣傳財務舞弊的后果，普及法律知識，以警醒有意進行財務造假的人員，及時扼殺其違法念頭。除此以外，企業和相關部門可以聯合建立信用評估體系，定期對企業高管進行職業道德素質評估，對積極履行社會責任、拒絕違法違規行為的高管進行宣傳和表彰，同時嚴厲打擊違反道德標準的高管。

3.2 加強內部控制，避免一股獨大

完善的內部控制體系是約束高級管理層和大股東行為的基本保障，可以幫助企業更好地開展生產經營活動、做出最佳決策和保持長久、穩定發展。首先，上市公司要實現所有權與經營權、管理層與監事會職務分離，使得董事會、管理層、監事會三者相互制衡。董事會負責對重大事項決策和管理層業績進行綜合評定，監事會負責對企業經營決策進行監督，并及時將情況匯報給董事會及外部監管部門。其次，上市公司應盡量避免“任人唯親”，對于獨立董事、經理等重要職位，可以選擇從外部引進人才，避免形成家族式企業，進而防止企業董事及管理層形成利益共同體，損害中小股東權益。最后，上市公司應積極引進多個持股比例相近的投資機構或其他股東，分散大股東股權，打破股權比例決定董事會席位的慣例，使得不同股東之間相互制衡。

3.3 加強外部監督，提高財務舞弊成本

增強會計師事務所獨立性，是有效發現與預防企業財務舞弊的極為重要的外部監督方法之一。因此，相關部門可以制定會計事務所輪換制度，同一家會計師事務所連續審計上市公司不能超過5年，負責簽字的注冊會計師不能連續超過3年，避免會計師事務所或簽字人員與本審計單位存在連續經濟利益往來導致協同舞弊，降低財務舞弊的風險。另外，政府監管部門應提高企業與審計部門財務舞弊的成本，新《證券法》雖然將處罰上限增加至1 000萬元，但與企業實際控制人在財務造假行為中獲取的利益及對中小投資者等利益相關者造成的經濟損失相比仍然較小。因此，建議加大對財務造假企業的行政罰款力度，并引入刑事處罰法規，嚴懲財務造假人員，以防范企業造假行為。

4 結語

雖然政府及相關監管機構不斷推出新的法律法規，規范企業財務與經營行為，推動我國市場經濟秩序良好、有序發展，但是企業財務舞弊類經濟違法行為時有發生。本文以藍山科技財務造假事件為案例，基于舞弊三角理論深入分析新三板企業的財務舞弊手段與動因，并從職業道德建設、企業內部控制和外部監督3個方面提出可靠的財務舞弊預防與治理建議，以幫助我國建立公平、公正的市場競爭環境，減少企業財務舞弊行為的發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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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謝婉靜，寧澤逵，林秋霞，等.會計舞弊研究綜述及展望［J］.財務管理研究，2021（10）：1-11.

［4］吳媚，王婷婷，閆子薇.基于會計倫理強化模式的財務舞弊深析［J］.當代會計，2019（1）：5-7.

收稿日期：2023-01-16

作者簡介：

孫文龍，男，1998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資本運營與財務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