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廁所革命差異化需求的滿足與供給實踐研究

摘" 要：廁所革命是改善農村人居環境的一個重要舉措，對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及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具有重大現實意義。該文通過對河南省S村廁所革命推動的實證調查研究，發現村民在廁改中更注重廁所的實用性，且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村民對廁所產生新的需求。廁所革命整體推動以政府為主，市場未發揮出調節與監督作用；自上而下的供給形式忽視村民的實際需求；缺乏農村人居環境整治的整體規劃性，提出在廁改中要保證村民的主體地位、加強公眾參與、完善監督制度、強化資金保障和統一規劃健全配套設施的對策，希冀進一步推動廁所革命的開展，打造更好的農村人居環境。

關鍵詞：農村；廁所革命；差異化需求；供給實踐；實證調查

中圖分類號：D422.6"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9902（2023）20-0065-04

Abstract： Toilet revolution is an important measure to improve the living environment in rural areas， which is of grea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the harmonious development of man and nature. Through the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and research on the promotion of the toilet revolution in S Village， Henan Province， this paper finds that the villagers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practicability of the toilet in the toilet reform， and with the improvement of living standards， the villagers have new emotional and practical needs for the toilet. The overall promotion of the toilet revolution is mainly promoted by the government， and the market does not play the role of regulation and supervision; the top-down supply form ignores the implementation needs of the villagers; and there is a lack of the overall planning of the renovation of the rural living environment. Thu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countermeasures of ensuring the dominant position of the villagers， strengthening public participation， perfecting the supervision system， strengthening the financial guarantee and unified planning and perfecting supporting facilities in the toilet reform， in the hope of further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oilet revolution and creating a better living environment in rural areas.

Keywords： rural areas; toilet revolution; differentiated demand; supply practice;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在鄉村振興背景下，2018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全面扎實推進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明確“開展廁所糞污治理”。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提升五年行動方案（2021—2025年）》，進一步指出要“扎實推進農村廁所革命”。

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廁所已經歷多次改造，從愛國衛生運動中重點改造農廁以消滅蚊蠅，到農村土廁的水泥化，又到廁所沼氣化改造，再到此次將農村旱廁升級改造為沖水廁所，不同的廁改主題體現著農村環境治理的不同目標與任務。農村廁所革命的實施阻力較大，究其根本是農民對廁所差異化需求與供給之間的不匹配，推動廁所革命進程要結合村民的實際需求，因地制宜甚至因村制宜來制定改造方案，或可為全國其他類似農村廁所改革推動提供實踐參考，助力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早日實現。

1" 問題的提出

“小康不小康，廁所是一樁”。廁所革命引發了深刻的觀念革命、建設革命、全域革命、文明革命、科技革命、商業革命、公服革命、管理革命和全球革命[1]，具有健康效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2]，有利于改善村民衛生習慣，促進鄉村振興[3]。隨著近年來廁所革命的推動，農村廁改事業取得了巨大成績，但在落實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問題，如在政策方面存在短視性[4]；管理方面存在粗放性，各部門權責不清，督查力度不夠[5]；資金上投入缺口大、來源單一、結構不合理[6]；設計上不符合農村實際，缺乏人居環境整治的系統性[7]；農民在廁改中的失語，以及被動地接受改造等。

面對出現的各種問題，學者們也提出相應的對策，加強國家頂層設計指引和政策支撐[8]，同時發揮基層干部和農民群眾兩大主角作用，開展“自下而上”的農村廁所革命[9]；確保建成并長期穩定運行革新觀念，提升村民認識，推動廁所革命的內生動力[10]；系統設計、整體布局，堅持先建機制、后建工程，形成布局合理、入廁便捷、群眾認可的農村廁所系統[11]；群眾的參與是主體性地位來源，警惕外來行政力量、專家力量和外來投資力量壓迫村民內生力量[12]。

經過為期一年、共3個階段的推動，S村503戶全部完成廁所改造。第一階段僅有40戶自愿進行廁改，對廁改的積極性和滿意度較高。第二階段采取“互助帶動”的方式，希望通過發揮已廁改農戶的影響力帶動其他農戶參與，但成效甚微，僅5戶農戶受帶動自愿進行廁改。為進一步推動廁所改革，S村召開村民大會，了解到S村村民不愿進行廁改的原因有2個：第一，自家廁所已完成硬化，就廁環境良好，認為沒有再進行改造的必要；第二，改造后還需自己支付費用，且后續沒有補貼，因此不愿意接受廁所改革。但村民仍有廁所提升的需求，希望能改變清理廁缸的方式，以更干凈衛生的形式清理自家廁所。深入了解村民對廁所的需求后，S村重新設計廁改方案。首先，村委申請在保證廁改質量的情況下降低標準，以減少后續費用，建造類型既可以在原有廁所上進行改造，也可以新建；建造內容只需保持廁屋整潔、刷白、地面硬化、配備基本的衛生設施即可；建造方式既可以全包給專業人員和工人，也可以與專業人員一起工作；加強廁改后便利性的宣傳，重點對沖水、管道和處理系統進行宣傳，廁改完成之后無須村民自己清理廁缸，污水處理系統將實現統一處理生活廢水，更便捷環保。相應措施實施之后，S村村民逐漸報名參與，最終實現全村廁改。

2" 村民對廁所革命差異化需求

廁所革命能夠實現村民衛生用廁，改善農村人居環境，村民出于實際條件和生活習慣，在廁戶、廁所便器、廁屋設施上有現實的需求。

2.1" 對廁戶的需求：使用的便利性和支出的低價性

根據戶廁類型，可以分為旱廁與水廁。早期的旱廁衛生條件較差，廁體由棚板搭建，蹲坑下面建造一個糞缸貯藏糞尿，更簡陋的只有一個糞坑，不僅氣味難聞，同時也存在嚴重的衛生隱患。隨著人居環境的提升，河南省S村基本已實現從早期旱廁向衛生旱廁的轉化。衛生旱廁是封閉式的廁所，通體硬化，廁缸不再暴露在室外，且有簡單的小型糞便處理設備，與早期旱廁的就廁環境相比已經有很大的提升。此次廁所革命要實現農村無害化衛生廁所改造目標，完成“廁所入戶”，建造水沖式的清潔衛生的農村廁所。

訪談發現，村民對廁改有2方面的要求：使用的便利性和支出的低價性。水廁使用的限制因素較多，便利性較衛生旱廁低。水源和氣溫是水廁能夠正常使用的2個重要影響因素。河南是一個嚴重缺水的省份，人均水資源僅為全國水平的1/5，使用水廁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用水負擔；且冬天氣溫低于零度會直接導致農村水管上凍，讓廁所無法使用。村民不愿額外支付因水廁使用而增加的水費，但表示若有相應的補貼會愿意進行廁改。農村廁所改造采用“先建后補”的一次性補償方式，對完成改廁并驗收合格的農戶按照平均2 600元/座的標準予以獎補，據了解，該補貼不能完全覆蓋村民廁改的花費，且沒有后續監測、維修和經濟上的補償。

2.2" 對廁所便器的需求：生活方式不易改變

便器分為蹲便器和坐便器，村民傾向于選擇蹲便。根據《生命時報》和新浪健康的調查數據，我國80%以上的人對公共馬桶“非常煩惱”，42.5%的人認為，如果有蹲便，自己一定不選擇坐便的方式。從S村村民家中廁所的實際情況了解，農村家庭中廁所分為男女2個廁屋，99%的農戶家庭廁所是2個蹲便，其中有5戶家庭廁所是“一個蹲便+一個坐便”的形式。

S村廁所革命推動前期，強制每家每戶安裝坐便器，部分有高齡老人或行動不便者的家庭愿意接受，其余大部分村民較抗拒。改造前就有坐便的5戶家庭，面對此次廁改必須選擇坐便的要求接受度高。而對于大部分村民來說使用蹲便是習慣，不接受坐便，村民的需求和廁改的要求產生沖突，廁改推動較為艱難。S村村委了解村民的需求之后，決定結合廁改要求讓村民靈活選擇“一個座便+一個蹲便”的形式，以滿足不同家庭及不同家庭成員的需求。但從廁改完成后村民使用情況上看，村民仍然以使用蹲便為主，坐便被“閑置”。

2.3" 對廁屋設施的需求：實用高于外在裝修

廁所革命是農村人居環境提升的重要一環，但在推行與運營過程中出現只注重“改”的問題[13]，忽視了農民對廁所主要且單一的實際需求——排泄。不同于城市的洗手間兼具廁所和洗漱2個功能，農村洗漱區和廁所是分開的，強制讓“廁所進屋”且進行高標準裝修是不現實的。

“廁所入戶”無法實現，S村逐步推行“廁所入院”，將建在宅基地院墻外的廁所，按照《農村戶廁建設規范》與《鞏義市2019年農村戶廁改造實施方案》標準改建入院。上述2個文件在廁屋、便器和便池的建造上有嚴格的標準，村民表示，若按照標準進行建造完成，后期的維護與打掃的工作量也會大大增加，不符合農村生活的實際，因此根據實際情況降低廁改的標準，只需要保持廁屋整潔、刷白、地面硬化和配備基本的衛生設施即可，既能保證廁所的實用性，又可提升廁所的環境質量。

2.4" 新內生需求：接受廁改的根本原因

世代形成的觀念與生活方式，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農村廁所改造與農民生活緊密相關，村民是廁改的受益者，更是改革的主體，內生需求才是真正推動廁所革命及整個農村人居環境建設的動力。S村廁所革命推動過程中，有2類家庭配合度較高，一類是后輩的情感需求，另一類是家庭成員的實際需求。

村民的內生需求驅動參與廁改的意愿。農村中空巢老人出于對后輩的情感需求，自愿進行高標準廁改。孩子和孫子長期生活在大城市中，已經習慣了使用干凈衛生的沖水馬桶，在返鄉過節時不習慣使用農村旱廁，因此借助這次廁所革命改建自家廁所。其次，家中有中風者、年長者或其他行動不便者，需要將老式的蹲便改為坐便；另外有部分家庭追求更干凈舒適的如廁體驗，積極將旱廁改為水廁，優化廁所環境。

3" 廁所革命的供給實踐

廁所革命的實際推動者是以政府為主體的從上至下的供給實踐，缺乏整體規劃，村民參與度較低，不能滿足村民的差異化需求。

3.1" 供給主體：政府為主

S村廁所革命推動的主體是政府，政府承擔著單一的廁所革命供給責任，對物品、技術、人員進行系統的配備，市場供給未發揮有效的調節與監督作用；在前期推動、中期建設、后期維護上都缺乏獨立的監督機構，對改廁工作監督與考核。廁所改造需要專業的技術隊和建造隊2隊改造人員，技術隊針對水沖式無害化改的造磚砌三格式化糞池建造，建造隊對廁戶、便池、廁屋等的改造與裝修。據了解，2隊人員協作負責S村全村廁所改造任務，但村民沒有選擇裝修隊的權利，在建造隊動工時，磚、便器、廁池和廁門等其他配置只能通過建造隊購買，因此在購買物品中出現配件價格高、施工進度拖拉、工價不合理等的問題。

3.2" 供給形式：從上至下

農村廁所改造與農民生活緊密相關，然而在改造前期，村民基本只是被動接受。雖然S村廁改整體完成度較高，但存在強制無須廁改的農戶進行改革、管理部門之間管轄范圍不明確、部門之間相互推諉責任和遇到問題缺乏協商等問題。

在S村廁所革命中村民未行使未發揮表達權和參與權，廁改的方案設計、宣傳中參與度較低，自身需求沒有得到表達，部分村民表示不知道有政府相關文件。有15戶老宅已常年無人居住沒有進行廁改的必要，但因戶口仍在村中，仍被強制要求回村進行廁改。這部分家庭對廁改意見較大，認為請假回家改一個以后不會使用的廁所，浪費自己時間，也浪費資源。

3.3" 供給過程：缺乏規劃

廁改標準單一且缺乏規劃。農村人居環境整治包括農村垃圾污水治理、“廁所革命”、村容村貌提升，而S村在廁改過程中未實現將三者有機結合。同時，村民對廁所的需求差異明顯，村民原本廁所狀況、建造選取的材料等各方面都存在差異，單一的建造標準無法實現村民的差異化建造需求。

S村人居環境整治缺乏整體規劃。“廁改完成”僅體現在農戶廁所的廁屋、廁頂和管道的改造完成，而處理終端選址還未確定、污水處理系統還未完善。S村位于黃河邊沿，是城鎮市區的水源地，在終端的建設和技術支持上要加大監管，保證污水不會造成其他形式的污染，確保生活用水的安全。

4" 農村廁所革命的建議

實現農村人居環境的改善，推動廁所革命的開展，促進村民環境與健康意識普遍增強，需要采取有效措施，全面推進農村人居環境整治。

4.1" 尊重意愿，保證村民的主體地位

鄉村振興本質是農民能力和認知的振興，重振村民在鄉村中的地位、主人翁意識、內生繁榮能力才是鄉村振興的真正目的。

調動村民的積極性，就須建立有效的參與機制。只有農民最了解自身的需求，應讓農民積極參與到廁改的各個階段。在前期宣傳方面，采取村民喜聞樂見的形式來對人居環境質量對健康的影響進行宣傳，提高村民的認知水平；對廁改的過程、方式、費用等具體事項進行講解，使其積極、主動、全面參與到廁所改革的全過程中。在推動過程中，政府及其職能部門應明確功能與定位，采取有效措施并配以相應機制，充分調動廣大農村居民的積極性，使其成為真正主體。S村廁所革命之所以能夠順利推進，是因為了解到村民實際的困惑與需求，進行有針對性的解惑并按需開展相應的調整，使村民能夠接受廁改，進而主動參與其中。

4.2" 按需設計，加強公眾參與

在推動廁所改革中要通過多種形式，引導村民從“要我改”向“我要改”邁進。尊重村民需求，基層職能部門要進行前期調研，針對本區域甚至本村設計出一份“自下而上”的廁改需求清單，選擇與區域實際相適應的廁所改革模式，讓村民循序漸進地接受廁所改造。將S村全村廁所修建成統一的坐便式沖水馬桶，并不適合所有的農村家庭，經過向上級反饋，讓村民申報廁池改換形式時無須安裝2個座便器，可以選擇改造成一個蹲便和一個坐便的形式，這個小小的變動就讓村民參與廁改的積極性得到提高。

4.3" 完善監管制度，強化資金保障

推動農村廁所改革，要做好資金保障工作。大部分村民不愿意進行廁改，其最大的原因是成本高，加重村民經濟負擔，若能夠增加后續補貼，會在一定程度上提升村民廁改的積極性。國家層面要對廁所革命所需資金規模進行科學的核算與統籌，保證專項資金的投入；要加強資金保證，建立完善的補償制度，在廁所修建、后續保障方面都能有相應的補貼；注重后期維護，完善質量監管和協調制度，定期檢查村民廁所情況，保證村民正常使用廁所。在基層層面，根據所在區域、所在村落的廁改重點內容和特點進行差異化的資金預算，保證村民廁改過程中和維護期對資金的需求。

引入第三方的監管模式，加強對農村廁改的全過程監管，建立評估與監督機制，對參與廁所改革的效果、滿意度、存在的問題進行全面科學的評估，保證改革的科學性與可持續性，切實保證村民的利益，克服建設過程中出現坐地起價、工程質量差等問題，確保后續新廁管理與維護。

4.4" 健全配套設施，確保新廁正常使用

廁改深入推進要以完善的基礎設施為前提，而當前普遍存在重廁所建設輕配套設施和管理等問題。對于廁所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從小處著眼，從實處入手。要立足實際，完善配套收集系統、糞污處置系統及管理維護系統建設和完善，融入農村污水收集管網及處理系統，將村子整體污水處理管道、終端設計完成并形成系統后，再對農戶廁所進行改革，一次性實現，避免重復投資和建設。農村廁所無害化的改建、防漏處理方面，要加強對村民的指導和培訓，減少農民對廁改技術方面的恐慌心理。

5" 結束語

以河南省S村農村廁所革命的案例為例進行研究，旨在從微觀意義上對廁所革命的推進過程進行初步探討。S村廁所革命整體完成度較高，既推進了農村人居環境治理，又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村民的生活習慣，為美麗鄉村建設提供了基層經驗。但在實際運行過程中也面臨著諸多現實挑戰，雖然初期改造已完成，但后期技術維護和資金支持還需加持，如何保證村民新廁所得到有效利用已經成為當前需要思考的重要任務。據調查，S村第一批改造完成的廁所已經出現廁缸漏水、廁屋裂縫、廁所整體下沉等問題，面對這些挑戰，仍需后續研究并提出行之有效的綜合解決方法。筆者也將持續進行觀察與思考，希望通過對案例的深入刨析，為農村地區廁所革命的推動做出些微努力，助力生態文明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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