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與互鑒：交相輝映的中華傳統體育文化與奧林匹克精神

摘要：促進體育文明間的深度交流與相互借鑒，是維護世界文化多樣性、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舉措。面對當前錯綜復雜的國際局勢，體育作為一種超越國界的文化交流形式，肩負著促進和平、增進友誼、推動進步的崇高使命。在深入研析中華傳統體育文化的獨特魅力和奧林匹克精神普世價值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了在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將兩者有機結合，實現優勢互補、共同發展，以共同推動世界體育事業的繁榮與進步，進而構建出更加和諧、包容的全球體育生態。

關鍵詞：交流互鑒；中華文化；傳統體育；奧林匹克精神

文章編號：1001-747X（2024）03-0281-05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G80-054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3.001

習近平總書記在北京冬奧會、冬殘奧會總結表彰大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北京冬奧會、冬殘奧會的成功舉辦，促進了不同文明交流互鑒，為推動全球團結合作、共克時艱發揮了重要作用，也為動蕩不安的世界帶來了信心和希望。在邁向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偉征途中，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共同構成了文化自信的堅實基石，合力構建了中華民族的精神高地，彰顯出開放包容、多元共生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底色。早在2014年3月，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發表的重要演講中強調：“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也明確指出：“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體育文化是人類在生存、生產、生活過程中創造的寶貴非物質文化財富，是人類集體智慧的結晶，它承載著世界各民族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與不懈的精神追求。毛澤東在《體育之研究》一文中談到，“體育者，人類自養其生之道，使身體平均發達，而有規則次序之可言者也”。習近平總書記始終心系體育事業發展，在不同場合發表重要講話，激勵廣大體育工作者弘揚奧林匹克精神和中華體育精神，推動我國體育強國建設。事實上，古代世界體育的兩大瑰寶分別為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體育和以希臘為翹楚的西方體育。而當西方現代體育傳入中國之際，恰逢我國新文化運動如火如荼之時，西方體育文化的推廣與本土傳統體育文化的融合，必將促進雙方更為深入的交流與碰撞，這既是體育發展的必然趨勢，也是文化交流的重要體現。在人類文明的不斷演進與時代的蓬勃發展中，體育運動已逐步升華為跨越國界的“通用語言”，其在東西方文明和世界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增進了對彼此的了解與信任，特別是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中華民族傳統體育，與追求“更快、更高、更強”的奧林匹克體育精神，在交流過程中形成了良好的互動，從沖突到融合使世界體育文化呈現出更加多元的斑斕色彩。

1“和合”思想：中華傳統體育文化的精神內核

1.1“和”與“合”：中國傳統哲學思想意涵闡釋

“和合”觀念是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精髓，“和”在《說文解字》中有多重解釋，單看字形，為大地生“禾”可養天下之“口”，意即和平的基礎首先是人人有飯吃；“和”還有“取中和、不偏重”之意，亦有“和諧、和睦、不爭”之內蘊。西周末年，史伯是第一位對“和諧”理論進行探討的思想家，認為不同元素相配合，才能使矛盾均衡統一，收到和諧的效果，這就是所謂的“五昧相和”“六律相和”“和樂如一”；《易經》提出“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的主張，也是趨和思想的體現；春秋戰國時期，孔子言：“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同”是不講原則的隨聲附和，“和”是在容納不同意見時，和合正確的部分；春秋末年齊國人晏嬰進而用“相濟”“相成”的思想豐富了“和”的內涵；《中庸》言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合”之理念，意在表達合一與融合之精髓，著重于各類不同元素的有機統一與互補共生，以實現和諧共進的發展態勢。“合”也可視為“人”“一”“口”，意為：大家同吃一碗飯，是合作；人人發出一個聲音，是合心。李白詩云：“月隨碧山轉，水合青天流”，這里的“合”亦有“同”“一起”之意。“和”與“合”蘊含著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和深刻的哲學理念。從古至今，這種強調包容、和諧、統一，倡導兼容并蓄、和而不同的“和合”思想都深刻影響和規范著中國人的行為處事、判斷決策，對社會發展、文化交融、國際關系等方面產生深遠而積極的影響。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和合”思想更加彰顯出負責任大國治國理政的政治氣度。

1.2內蘊“和合”思想的中華傳統體育精神之養成

相較于西方文化的外向擴張之特性，中國文化更傾向于一種內斂、防衛的特質。在中華文化的核心時期，先賢老子所倡導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之理念，深深融人到中華傳統文化的脈絡之中，孔子亦倡導“仁者愛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和諧之道，墨子堅守“非攻”之原則，孫子更是深諳“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慎戰之思，這些重要思想共同構成了中國文化注重和諧、追求和平的防衛型精神內核，與西方文化中傾向于競爭、對抗和爭斗的特質形成了鮮明對比。在農耕文明背景下孕育生成的中華民族傳統體育文化，以樸素的唯物主義哲學作指導，將人與自然、形與神、身與心、動與靜看作是一個整體，強調“天人合一”的和諧統一，“神形合一”的內在協調，“動靜合一”的平衡發展，以及“身心合一”的全面健康。這種獨特的自然觀和生命觀在中華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的實踐活動中得到了具象體現，展現出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時代價值。作為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的典型代表，中華武術是最能夠體現這種整體觀的運動項目，如：“形神兼備、內外三合”的整體和諧思想貫穿于各個拳種流派之中，突出了武術對促進人體自身和諧的文化內涵；“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精神內核和“門規、戒律、戒約”等武德規范也一直是習武之人恪守的原則；經國家體育部門系統性歸納和傳承，百余個武術拳種共同構筑了武術技術體系的根基，在堅持本質特性的基礎上，也彼此學習、取長補短，不斷吸收其他拳種的優點，從而推動各自技術體系的持續優化，呈現出多元共榮、競相發展的良好態勢，并持續至今。賽龍舟原為一項民俗活動，是嶺南端午期間最為重要的習俗之一，于2011年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一聲雷鼓，半空雪浪，雙龍驚起”的恢弘氣勢，不僅蘊含著深厚的民俗文化底蘊，寄托著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美好愿景，同時也是團結奮進、拼搏爭先的中華體育精神寫照。“和合”思想也在眾人齊揮的船槳、齊喊的加油號子中得以展現，體現出同舟共濟、勠力同心、攜手并進的新時代“龍的傳人”的風采。

2更快、更高、更強、更團結：奧林匹克運動的精神旨歸

2.1“力”與“身體”的覺醒：海洋文明造就的古代奧林匹克運動

古希臘民族是一個視海洋為生命的民族，他們創造了歐洲最古老的古希臘海洋文明。相對于農耕文明的保守和封閉而言，海洋文明更多表現出征服、殖民、開拓、進取、冒險等精神特征。誕生于古希臘的古代奧運會正是在海洋文明背景下孕育而生的，以航海和對外貿易為主的生活方式使古希臘人養成了崇尚健美、敢于征服的個性；同時，他們亦將身體鍛煉視為教育工作的重要環節，此種鍛煉不僅旨在強化個體之體魄，更在于磨礪心智，實現身心全面發展。古代奧運會既是一場盛大的競技盛會，亦是展現人類崇高美德的重要平臺，更是民眾向諸神表達虔誠崇拜與無私奉獻的莊重形式。在項目的設置理念上，古代奧運會深刻體現了對速度、高度、遠度和力量等物理特性的追求，旨在實現“更快、更高、更強”的崇高目標，以此激勵人們挑戰自我，追求個人潛能的極限。公元前776年，第1屆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在古希臘的奧林匹亞城盛大開幕，自此每隔4年舉辦一次。在運動會的舉辦過程中，宗教禮儀的莊重與世俗的歡樂、競爭的激烈與和平的愿景得以有機結合，顯著促進了古希臘城邦和族群之間的經濟交流與貿易拓展，彰顯了人類共建共有的理性力量。然而，隨著公元394年希臘城邦之間的紛爭以及隨后馬其頓、羅馬的統治，古代奧運會逐漸走向衰落，直至最終被廢止，總計舉辦了293屆。

2.2體育就是和平：現代奧林匹克運動的宗旨

1892年11月25日，被譽為現代奧林匹克之父的顧拜旦先生，在“法國體育聯合會”成立3周年慶典之際，發表了題為《復興奧林匹克》的重要演說，首次提出了創辦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倡議，為后來奧林匹克運動的蓬勃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消亡將近1 500多年后，在顧拜旦先生的倡導下重見天日，并成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體育盛會之一。顧拜旦先生的《體育頌》對體育和奧林匹克運動進行了飽含深情的頌揚，對奧林匹克運動在現代社會文明中所發揮的積極作用和崇高地位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告訴我們，體育是美麗、是正義、是勇氣、是榮譽、是進步，更是培育人類的沃地，其主導思想則是“體育就是和平”，雖然現代奧運會已經不再像古代奧運會一樣是為了向奧林匹亞諸神致敬，但是追求和平的精神得到了繼承和保留，因為和平自古以來就是全世界人民所共同向往的。正如國際奧委會主席托馬斯·巴赫在為《文明》雜志撰寫的序言中所寫：“奧林匹克運動的宗旨是體育應為人類和平發展服務”。奧林匹克運動是體現人類在困境中擱置爭議、團結一致、展現堅韌與希望的崇高象征，奧林匹克文化則是連接全球各地不同膚色、不同語言、不同信仰的青年人的緊密紐帶。如今，全球206個國家和地區齊聚奧林匹克大家庭，以“體育+文化+教育”作為核心，積極引領并激勵著一代又一代青年的茁壯成長，并成功吸引了數十億人的熱情參與，更以其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廣泛的覆蓋區域、極高的關注度和龐大的參與人數，成為舉世矚目、影響深遠的全球盛會和人類文明的璀璨盛典。其理念也從“更快、更高、更強”的追求向著“更快、更高、更強、更團結”而發展和轉變。吸引了全世界目光的2022北京冬奧會賽場，一幕幕暖心感人的畫面深刻詮釋了什么是真正的體育精神，體育早已超越了國界和種族的界限。我們看到中國短道速滑隊的俄羅斯籍韓國裔教練為中國隊的精彩表現而振臂歡呼；冰壺比賽中國組合凌智／范蘇圓雖惜敗美國組合，卻在賽后親手將2盒冰墩墩徽章贈予對手。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項目運動員徐夢桃成功一跳后，既是對手又是朋友的美國運動員考德威爾與其深情相擁，溫暖一幕瞬間感動了賽場內外的觀眾，許多網民紛紛留言“這才是奧運本來的樣子”。單板少年蘇翊鳴憑借出色的表現成功完成高難度動作后與他的日本教練佐藤康弘相擁而泣，佐藤康弘在接受采訪時稱特別為蘇翊鳴驕傲，其實很早以前佐藤教練就曾有過這樣的表達：希望可以通過滑雪這項運動在中日兩國人民之間架起一座友誼的橋梁。凡此種種，讓我們見證了什么是體育的本質內核，什么是真正的奧林匹克精神旨歸，“更團結”使“更快、更高、更強”的奧林匹克精神得以升華，并在更大范圍內得到認同和傳播。

3各美其美、美美與共：中華傳統體育文化與奧林匹克精神的交相輝映

3.1各美其美：文化多樣性使世界更加絢爛多彩

文化交流是人類歷史和現實中最重要的活動之一。任何文化的發展，離不開與異質文化的交流，人類社會要達到“美美與共”，首先就要消除文化的偏見，其不僅是要強調文化之間的平等性，還要承認不同文化的特性共同形成了人類特有的智慧。體育文化承載著世界各民族不同的文化基因，在體育文化逐步走向繁榮的過程中，文化交流始終是文化發展的一個活躍的形式，也是重要的動力源泉。顧拜旦先生在《奧林匹克宣言》中指出：“奧林匹克不是一場競賽，而是一種源于內心的文化交流與融合”。了解異國文化，尊重異國文化，從而實現民族與民族之間的相互尊重，是奧林匹克教育的重要價值之一，保留和維護文化多樣性將會使世界更加絢爛多彩。長期以來，體育國際交流一直是中國特色外交實踐的重要領域，體育國際交流強調通過友誼、團結、相互了解和公平競爭的精神來增進各個國家、民族、文化之間的交流，有利于促進世界和平與穩定。2024年5月，習近平主席訪法期間向馬克龍總統表達對巴黎奧運會的支持，他說：“法國是一個體育強國，我衷心祝愿巴黎奧運會取得成功。中方將派出高水平代表團赴法參賽”。會晤中中法一致同意，以巴黎奧運會為契機，倡議運動會期間全球停火止戰，為和平解決熱點問題發聲，為推動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的世界出力。

3.2美美與共：彰顯時代價值的“和合”文化與奧林匹克精神

歷史悠久、底蘊深厚的中國“和”文化蘊涵著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協和萬邦的國際觀、和而不同的社會觀、人心和善的道德觀。中華傳統體育深植于農耕文明的沃土，深受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熏陶，其內在的文化基因天然而然地得以體現，且這種文化基因與“團結友愛、公平競爭、相互理解”的奧林匹克精神高度契合，共同體現了人類對于和平潑展、合作、共贏的共同追求和堅定信念。事實上，早在1936年的柏林奧運會上，中華傳統體育文化就與奧運會擦出了火花，由11人組成的中國武術代表團在柏林奧運會期間的精彩表演技驚四座。具有典型東方文化色彩的中華武術，在西方文化占據主流的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上首次亮相，是現代奧運會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為以武術為代表的中華體育文化走向世界邁出了關鍵一步。北京作為承載千年歷史文化的名城，同時也是全球首個成功舉辦夏奧會、冬奧會的“雙奧之城”，其憑借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和人文底蘊，成為了國際奧林匹克運動中的文化交流與互鑒的重要橋梁。北京冬奧會獎牌“同心”的設計靈感源于中國古代同心圓玉璧，不僅深刻體現了“天地合、人心同”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髓，更是對奧林匹克精神的有力詮釋，象征著全球人民在奧運盛會的旗幟下，共同匯聚，共享榮耀，共創輝煌。自2008年北京奧運會“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理念，至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一起向未來”的愿景，中國與國際奧委會一道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全新的實踐平臺，讓古老東方文明與奧林匹克精神相互交織、交相輝映，在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的背景下，“和”文化與奧林匹克精神相互融合，更加凸顯出其彌足珍貴的時代價值，彰顯了人類對和平、友誼、進步的永恒追求。

4結語

華夏歷史厚重而深遠。作為世界上唯一綿延5 000余年未曾中斷的文明，中國傳統的“和合”文化，以其強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塑造并構建出中華民族的共同精神家園。然而，就擁有數千年悠久歷史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而言，對異質文化的認可并非易事，需要經歷漫長而曲折的歷程。許倬云先生談到：“中國文化從源頭的細流，長江大河一路收納了支流河川的水量，也接受了這些河川帶來的許多成分，終于匯聚為洪流，奔向大海——這一大海即是世界各處人類共同締造的世界文化”。從沖突中的磨合到接納中的結合，再到和諧共融的發展，奧林匹克精神與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相互交融、攜手前行，共同繪就了一幅充滿深意的文化交流壯麗圖景。面對人類社會的共同挑戰，任何國家和民族都無法獨善其身，唯有和衷共濟、和合共生，才能真正實現人類社會的命運與共、休戚相關，從而成就自己、成就對方、成就全人類。中華傳統體育文化蘊含的“和合”思想及其獨特的健身、修身、強心的價值取向，與“更快、更高、更強、更團結”的奧林匹克精神的交流與互鑒、融合與發展，將會在世界更大范圍內得到普遍認同并廣泛傳播，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熠熠閃耀、相映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