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義齒修復技術的出現與發展在人類口腔醫學史中具有重要的意義。我國古代義齒修復的信息史料匱乏,相關的實物研究更是十分稀少。相比較而言,國外公布的案例具有周期長、范圍廣、數量多、信息完備等特點。考慮到國內尚未有學者對世界范圍內的古代義齒修復案例作出綜合論述,本文對已公布的案例進行區域性的梳理回顧,闡述相關修復器具的制作用途、齒冠或植入物的形態及原料、配套矯治器的材質及構造、相關研究成果及爭議等;并結合地中海周邊民族的歷史背景與相關文獻資料,厘清修復技術的起源及區域間可能的傳播路線,從具體構造和修復技巧的角度比較不同人群修復器具的異同,探討地中海區域古代義齒修復技術的內在演化規律及古今演化對照。
關鍵詞:牙科醫學;義齒;修復
1 引言
成人牙齒或牙列缺損的原因有多種,主要有齒科疾病[1-3]、頜面部創傷[4,5]、先天缺牙[6]或特殊的拔牙習俗[7,8] 等。義齒是指牙齒缺損或缺失后,為恢復或修復患者咀嚼、美觀、發音等功能所使用的假牙,醫學上義齒是對上、下頜部分或全部牙齒缺失后制作的修復體的總稱[9]。義齒修復技術可能最早興起于公元前2500 年的古埃及,可能是作為木乃伊制作過程中維持尸體完整性的文化儀式的一部分,之后該技術經由貿易、戰爭等原因傳播至腓尼基、伊特魯里亞等地中海其他區域。研究表明,伊特魯里亞的貴族女性在成年后可能享有拔除門齒并安裝義齒的美學儀式,這種輝煌的齒科修復技術在被古羅馬征服之后逐漸衰落[10]。我國最早的義齒修復記載現于南宋陸游的《歲晚幽興》:“卜冢治棺輸我快,染須種齒笑人癡”,作者在詩后添加了自注:“近聞有醫以補墮齒為業者”。同時代樓鑰的《玫瑰集》中有“贈種牙陳安上”,文謂“陳生術妙天下,凡齒之有疾者,易之一新,才舉一手,使人終身保編貝之美”,這表明至少在宋代,我國就有鑲牙的技術[11-14]。清代梁玉繩撰《白士集·卷二十七》,謂:“今市肆有補齒鋪,懸牌云‘鑲牙如生’,蓋宋以來有之”,并稱“《七修類稿》有種齒說,與今補齒不同”[15-17];1935 年,曹明在《齒科季刊》的創刊號《清廷的牙醫室》中寫道:“清光緒二十四年間西太后因上頜左門牙脫落,曾召北京牙醫陳鏡容入宮裝鑲有義齒一顆”。另有《太醫院院志》記載:“光緒末年,派恩糧生陳鑒赴上海購買牙科醫藥、器材等”[18,19]。說明當時的齒科修復方面,已達到比較高的水準。
義齒修復技術屬于口腔修復學的主要組成部分,可分為固定局部義齒修復[20]、可摘局部義齒修復[21]、全口義齒修復[22] 與種植義齒修復[23]。由于古代醫療條件的制約,嚴格意義上,其僅限于固定局部義齒修復的范疇,個別所謂的種植義齒案例也頗具爭議。截至目前,我國發現的修復器具數量極少且相關研究匱乏,僅在江蘇常州市出土兩例標本,分別為明代金屬全冠[24] 及清代硫化橡膠基托全口義齒[18],尚不知曉其來源及用途。相對于國內的研究現狀,國外考古遺址出土的修復器具數量較多,涉及區域廣泛,相關研究成果更為豐富,但國內學界對此的報道極為稀少。本文通過回顧世界范圍內公布的古代義齒修復案例(圖1),梳理不同區域及相關人群修復器具的信息及研究成果,重點討論地中海周邊區域義齒修復技術的起源、可能的傳播路徑及內在演化規律,并結合近現代修復技術與理念的發展現狀,比較古今修復技術的異同,以期對國內學者從事相關研究有所助益。
2.1 古埃及
古埃及在醫藥實踐方面具有世界領先的地位[26,27],其口腔醫學同樣引人注目[28],但作為齒科修復的生物考古學證據留存較少,目前僅有4 例牙橋裝置被發現[29]。
最早的修復案例可追溯至約公元前2500 年舊王國時期的“ 吉薩牙橋(GizaBridge)”,1914 年埃及考古學家Hermann Junker[30] 在Giza 西部墓地Mastaba G 4840 墓葬984 中發現了該牙橋(圖2: a)。吉薩牙橋發現于遺骸旁的瓦礫中,僅可知屬于成年個體。牙橋由雙股金線及左側下頜第二、三磨牙組成,第三磨牙為基牙,義齒為個體自身脫落的第二磨牙,其近遠中根都呈現鋸齒狀和高度不規則的表面,牙頸處已暴露根管。固位金線的材質為黃金,長度、直徑與純度等信息缺失。具體構造為雙股金線以“8” 字形環繞兩顆磨牙的頸部,在其間形成扭曲的結并將它們連接。Junker[30] 猜測安裝該牙橋可能是木乃伊制作過程中的一種修復行為;Euler[30] 指出兩顆磨牙應屬同一個體,由于生前第二磨牙根部病理性萎縮,需要通過牙橋連接健康的第三磨牙以穩固患齒;Leek[31-34] 否認古埃及存在生前齒科修復技術,他對牙橋的功能性與實用性表示質疑。此后,關于吉薩牙橋乃至古埃及后續發現的其他修復器具一直飽受爭議:其一,醫學史上最早的生前齒科修復是否產生于古埃及[35,36];其二,修復器具是否僅為維持尸體的完整性或作為護身符被安置[37,38]。
第2 件修復器具“el-Qatta Bridge”同樣可追溯至公元前2500 年左右的舊王國時期(圖2: b),該牙橋于1952 年在埃及北部el-Qatta 墓地Mastaba 90 墓葬的顱骨碎片中發現,缺少所屬個體或其他相關信息。el-Qatta 牙橋由兩根金線及從左至右的上頜右側側切牙、中切牙及尖牙組成(錯誤齒序),其中尖牙為基牙,剩余兩顆為義齒,原材料系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39,40]。兩顆義齒的根部都經過打磨以縮短齒根,頸部刻鑿細小凹槽以容納金線,中切牙頸部沿近遠中方向穿孔。固位金線材質為黃金,初始長約43 mm,可能由于埋藏等原因,現被折斷為兩部分。具體構造為:第一根金線在尖牙的頸部環繞兩周,并在近中處形成扭曲結節,另一根金線首先單圈環繞在最左側的側切牙上,并向右延伸穿過中切牙孔隙,最后連接到尖牙近中結節處。Harris[39,41] 等認為該牙橋應是古埃及存在齒科修復的直接證據;然而出土后齒序被錯誤排列,因此應曾由四顆牙齒組成,包括目前遺失的同樣作為基牙的上頜左側中切牙。Hoffman-Axthelm 等部分學者[37,38,42,43] 否認該牙橋的實用性功能,認為其不能支持個體生前強大的咀嚼力,縮短的齒根依舊會引起黏膜刺激,它應是木乃伊化的過程中被制作和安置,目的是恢復尸體的完整性從而為來世做準備。
第3 件修復器具“Tura el-Asmant Bridge”,1952 年發現于埃及北部的Tura el-Asmant墓地(圖2: c),可追溯至約公元前305 年- 公元前30 年的托勒密王朝時期,該牙橋發現于成年個體的上頜解剖學部位,更可能屬于生前修復行為[38,44]。Tura el-Asmant[25,44] 牙橋由兩根銀線及上頜兩顆中切牙和右側側切牙組成,其中,右側中切牙為義齒,剩余兩顆為基牙,原材料系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義齒齒冠中部有兩個上下平行排列沿近遠中方向的穿孔,齒冠在穿孔處發生斷裂。固位銀線長度皆為75 mm 左右,直徑小于1 mm,檢測為銀銅合金。具體構造為:第一根銀線首先環繞一側基牙一周,兩末端重合穿過義齒的孔隙,穿出后再次分裂,環繞對側基牙并扭轉閉合,另一根銀線采用相同方式但以相反方向固定,兩根銀線始終平行。Blustein[45] 等通過X 光檢查后報告稱銀線斷裂,并很可能曾嵌入到兩顆基牙的舌側。Iskander[44] 等推測義齒的穿孔應在口腔外完成,并在齒槽愈合后進行修復工作,但他并未闡述牙齒脫落的原因。Massingham[29] 等否認此觀點,他認為失牙后的數周或數月內,骨重塑會導致齒槽逐漸融合消失,齒槽結構的擴大可能是由于感染造成,這可能產生足夠的空間用于原位鉆孔,可通過對穿孔內壁的SEM 分析和可能存在的環狀條紋來證實。
第4 件修復器具“亞歷山大牙橋(Alexandria Bridge)”,發現于古埃及亞歷山大港附近的Ibrahimia 墓地(圖2: d),可追溯到公元前4 世紀- 公元前3 世紀的托勒密王朝時期,僅存復原圖供參考。亞歷山大牙橋[10,46] 由一根金線與下頜右側中切牙、側切牙及尖牙組成,原報告未指出其中包含替換齒,但依據前文案例推測,處于中部的側切牙很可能為義齒,其余兩顆為基牙,原材料系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無穿孔,三顆牙齒的頸部都存在金線環繞磨損痕跡。固位金線長約25 mm,可能曾經斷裂并部分遺失,導致齒列并不緊湊,尚不清楚具體的構造形式。Becker[25] 提出如果該裝置未受損,金線的首尾應相接并可完全緊固該牙橋。Ruffer[46] 等最先描述該牙橋,他認為其不具備實用功能,但并未進一步提供實物數據及圖像資料。關于涉及牙位曾出現爭議,Brown[29] 將其描述為下頜兩顆中切牙與右側側切牙;Weinberger[10] 在1946 年制作了正確齒列的復原圖,并依據深入齒根的牙結石推測其曾被生前使用。Massingham[29] 等認為在缺少實物的前提下,不可貿然認定其為古埃及存在齒科修復的直接證據。
2003 年,最后一件可能的修復器具發現于埃及西部沙漠Gebel Ramlah 附近的一處新石器時代晚期墓地,是一個利用貝殼精心雕刻制成的仿人類切牙的物品[47,48](圖2: e)。此前該地區曾發現兩例女性齒列混亂的頜骨標本[49],研究人員推測個體脫落的牙齒被錯誤地置入齒槽。由于新發現的標本回收于沙漠表面,所以并不知曉它的初始來源及制作用途。然而現場未發現人類遺骸或固位工具,其雕刻工藝十分精巧,原材料可能源于紅海。主體包括齒冠與齒根,整體尺寸落入人類切牙的變異范圍,齒冠直徑接近Gebel Ramlah 男性側切牙的平均長度,舌側的鏟痕可能用以模仿人類切牙的鏟狀。Irish[47,48] 對該標本的用途做了三種推測:一是作為裝飾工藝品,二是維持尸體的完整性,三是作為生前齒科修復的植入物。
不難看出,古埃及的牙橋裝置具有明顯的趨同性。修復目的傾向于文化現象或喪葬儀式,即在木乃伊制作過程中維持尸體的完整性;修復方式為利用金屬線及自然牙制作牙橋從而牽引、穩固義齒;義齒原材料主要為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固位形式為穿孔或環繞捆綁,這便要求其兩側基牙提供足夠的固位力。
2.2 伊特魯里亞
公元前10 世紀~ 公元前1 世紀,古老的伊特魯里亞位于亞平寧半島,由現今意大利的托斯卡納及其南部的拉蒂尤姆和東部翁布里亞的部分地區構成[50]。伊特魯里亞人是個極具影響力的民族,他們在冶金、貿易、藝術、制造、宗教、禮俗等方面具有較高的造詣,其不僅對日后的羅馬文明有著極大的催化作用,更影響著后來整個西方文化的形成[51]。
伊特魯里亞人在齒科修復方面頗具成果。Bliquez[52] 曾匯編過古希臘、伊特魯里亞及古羅馬的修復器具,Becker[53-61] 等對伊特魯里亞的修復器具做了長期研究,在2017 年出版的專著[25] 中有十分詳細的論述。總體觀之,可鑒別的標本均由精英女性佩戴,修復部位集中于上頜切牙,Becker 推測失牙可能與故意拔牙習俗有關,修復目的可能屬于生前特殊的成人禮或美學修復,不具備實用價值[55,59]。
目前公布的修復器具涵蓋公元前700 年~ 公元前200 年,總計21 件,現存10 件,其余標本僅存部分人工繪制的線圖。修復器具主要由黃金環帶、鉚釘、義齒與基牙四部分組成,基本修復理念為利用金帶和鉚釘維系健康自然牙與松動的牙齒或義齒,使后者獲得相應的固位力。通過類比歸納[25,62],主要可分為兩種類型,第一類是單個環帶或多個環帶焊接而成,單環(Barrett I、Barrett II、Bruschi I) 或多環(Poggio Gaiella、Ghent、Bruschi III、Teano、Tanagra)矯治器可起到穩固松動牙齒或美容的作用;第二類在前者的基礎上,融入鉚釘與義齒,形成單環帶義齒組合(Liverpool I、Liverpool II、Praeneste、Satricum、Bracciano、Sardis) 或多環帶義齒組合(Van Marter、Copenhagen、Populonia、Bruschi II、Corneto I、Corneto II、Valsiarosa)。義齒齒根經過磨制以契合齒槽,齒冠頰舌側鉆孔,再穿入鉚釘并雙側焊接到金帶上,極少數未使用鉚釘固位(Van Marter、Copenhagen、Satricum)。單個器具的義齒數量大多為1 顆,最多高達3 顆(Corneto II),原材質主要包括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Liverpool I、Liverpool II、Praeneste、Bracciano)、黃金義齒(Satricum)、象牙(Corneto II) 及可能的牛牙(Sardis),涉及牙位囊括3 顆(Barrett I、Barrett II、Van Marter、Copenhagen、Bracciano) 至8 顆(Poggio Gaiella、Corneto II) 不等。環帶以3 環(Van Marter、Copenhagen、Ghent) 至7 環(Corneto II) 不等,環帶與鉚釘均由黃金制作且純度極高,這與伊特魯里亞人高超的冶金、提純技術密不可分[60]。由于多數器具遺失或不可研究,故筆者將對具有代表性的重要案例簡要描述。
Satricum 矯治器出土于Borgo Le Ferriere Tumulus C 墓地[54,60,62,63](圖3: a),可追溯至約公元前700 年~ 公元前630 年,該修復器具不僅年代最早,還是僅存使用黃金制作空心義齒的案例,歸屬于一名50 歲以上在社群中享有較高地位的女性個體。Satricum 矯治器由一條環形金帶與個體上頜三顆切牙、一顆尖牙及代替右側中切牙的黃金義齒組成,自然牙為基牙,尖牙的側別不詳[25]。義齒僅包括齒冠部分,牙頸部收縮變窄,通體高10.2 mm,近遠中寬6.1 mm,頰舌寬5.0 mm。固位金帶全長29 mm,厚0.2~0.25 mm,寬度從近中端的1.8 mm 到遠中端的2.2 mm 不等。具體構造如Guerini[64] 的表述,由兩塊薄型鍛造金板焊接在一起制成切牙形狀,之后同樣采用焊接技術固定到金帶上,最后將完整器具安裝在個體的上頜部位。Pot 提出義齒的外殼可能覆蓋了一種相對較硬的材料,現已丟失或降解在土壤中,但Becker 認為沒有證據表明除義齒外的任何東西被固定在金帶上[25]。Waarsenburg[63]等認為該義齒不可作外置齒冠,因為收縮的頸部使其不能合理地固定在天然切牙上。
Barrett I[57] 代表構造最簡單的無義齒單環帶矯治器,可追溯至公元前500 年~ 公元前475 年,相關信息十分匱乏,可能屬于一名成年女性個體(圖3: b)。器具由一條金帶與三顆切牙組成,處于中部的切牙可能為松動的自然牙,兩側為基牙。固位金帶長約53 mm,寬1.2~1.6 mm 不等,厚0.2~0.3 mm,重疊的末端融合形成閉環[25]。原始描述出自牙醫John Nutting Farrar[57],他認為該器具被制作的初衷只是為了美觀,但可能附帶正畸功能。然而,Corruccini[65] 等對伊特魯里亞人牙齒咬合情況的調查顯示,幾乎沒有齒列擁擠的情況發生,并且矯治器也難以調整牙位。
Corneto II 矯治器可能是1885 年出土于Tarquinian 墓地,大約制造于公元前500 年,它是目前伊特魯里亞案例中最復雜的修復器具,屬于典型的多環帶義齒組合標本,可能歸屬于一名成年女性個體(圖3: c)。Corneto II[25] 矯治器由七個環帶、三個鉚釘及上頜左側第二前磨牙至右側尖牙的八顆牙齒組成,義齒為兩顆中切牙及第一前磨牙,剩余自然牙為基牙。義齒齒根都經過打磨挫平,代表兩顆中切牙的義齒由一整塊象牙或動物牙齒制作,通過兩個鉚釘及雕刻的垂直凹槽象征性地分為兩部分。固位環帶長62.5 mm,寬4.0~4.3 mm 不等,鉚釘的直徑與長度未公布。具體構造為:首先制作七個環帶,除兩顆中切牙共用一條環帶外,其余六顆牙齒各被單獨環帶固定,在三顆義齒頰舌側鉆孔,之后將鉚釘穿入并焊接在所屬環帶上,最后將六個環帶的近遠中依次焊接,形成完整的修復器具并安裝到上頜部位。Becker[25] 指出須考慮前磨牙和切牙同被故意拔除的可能性,Guerini[64] 推測個體中切牙因發育不全導致從未萌出。此外,中部義齒無任何磨損跡象,暗示其可能取自小牛未萌出的上頜切牙制成。
2.3 腓尼基
目前發現的腓尼基齒科修復器具僅有兩例,分別為Gaillardot 與Torrey。Gaillardot 可追溯至約公元前4 世紀,1862 年Gaillardot 博士在古代Sidon 墓地發現該器具,據悉其屬于一位成年女性個體(圖4: a, b),出土隨葬品有玻璃珠、銅幣、穿孔彩陶雕像等。Gaillardot[10,25,66] 矯治器由三根金線與下頜左側尖牙至右側尖牙的六顆牙齒組成,其中右側中切牙和側切牙為義齒,其余為基牙,原材料系自身脫落或同種異體牙[67],兩顆義齒的唇舌側有上下對稱排列的兩個鉆孔,分別靠近齒冠邊緣與牙頸部,暫不清楚其根部是否經過磨制。固位金線的長度、直徑及純度等信息缺失。具體構造為:首先使用三條金線水平環繞六顆牙齒作基本聚攏,之后沿牙間隙豎向環繞緊固,將外部水平金線拉向中心收緊,利用兩組水平線穿過兩顆義齒的齒冠孔進行固定,兩組垂直線穿過頸孔與基部緊固。最初的發現者Renan 稱其位于女性個體上頜部位,然而Filderman 提供了牙齒的測量數據及完整描述,表明該器具應安裝在個體的下頜[25,66]。Michael J[68] 等對矯治器進行數碼微距攝影分析后,發現制作技師可能修改了牙列以維持牙橋的穩定性與使用周期。
1901 年,Charles C. Torrey 博士在Ain ?ilweh 墓地發現了Torrey[69] 矯治器(圖4: c),墓地位于古代Sidon 東南一英里處,可追溯至約公元前5 世紀,屬于一名貴族成年男性個體,生前曾患有嚴重的齒槽膿腫,下頜切牙嚴重松動。1933 年,Clawson[10,25,66] 在牙科文獻中首次報告了該案例,Torrey 矯治器由一條金線與下頜六顆前牙組成,修復目的可能僅是穩固松動的自然牙,并未安置義齒。固位金線長約100 mm,直徑與純度不詳。具體構造為利用金線沿水平完整地環繞六顆前牙兩周,再沿牙間隙豎向逆時針依次環繞緊固。
Torrey 與Gaillardot 被發現的地理位置相近,涉及牙位與構造十分相似,修復理念亦采用金線環繞的方式將義齒與自然牙銜接,借助后者的固位力從而牽引穩固義齒,多股金線加強了義齒的穩定性而弱化美觀性,更可能是具有實用價值的生前義齒修復系統。
2.4 古希臘
古希臘修復器具的數量及構造均存在爭議[10,25,52]。通過歸納,自1902 年發現于Eretria 墓地的矯治器[70] 可信度較高,可追溯至約公元前4 世紀(圖4: d, e)。Eretria 矯治器由一根金線與四顆前牙組成,資料的匱乏使諸多學者只能對牙位作出推測,其中是否包含義齒也不得而知。Becker[25] 通過文獻資料重建了該矯治器,推測其包含右側中切牙至右側第一前磨牙,復原圖并未體現牙齒鉆孔,Bliquez[52] 則描述為三顆切牙及一顆尖牙,Clawson[25] 的草圖顯示尖牙存在一個或多個穿孔。固位金線的相關數據及環繞方式不詳,依據復原圖推測對各顆牙齒做了單獨固位。Eretria 矯治器與腓尼基的裝置具有相似性,可能是具有實用價值的生前修復行為。
2.5 古羅馬
Collatina 矯治器[25,71] 可追溯至公元1~2 世紀或帝國時代早期,發現于一具火化后的成年女性遺骸,其下頜患有嚴重的牙周病(圖4: f-h)。Collatina 矯治器由兩根金線及下頜左側側切牙至右側尖牙的五顆牙齒組成,兩顆中切牙為義齒,其余為基牙,原材料系脫落的自然牙,近遠中穿孔以容納金線穿過,磨平齒根以契合齒槽骨。固位金線的材質為黃金,純度、長度與直徑等信息缺失。具體構造為兩根金線同時穿過義齒的近遠中穿孔,并分別環繞兩側基牙,在最外側基牙的遠中處分別形成結節。修復目的尚不明確,可能是生前美學修復或實用修復。
從法國Chantambre[72] 高盧- 羅馬墓地發現的植入物可追溯至公元1~2 世紀,歸屬于一名三十歲以上的男性個體,其左側磨牙生前脫落且齒槽愈合,修復目的尚不明確。此案例僅上頜右側第二前磨牙被替換,原材料系鍛鐵或非合金鋼,主要化學物質是鐵和氧,并含有微量的硅和鈣,整體長度與原生臼齒大致相當,屬種植義齒的范疇,暫無牙體制備或制造方式等相關信息。固位方式為骨結合,種植體與齒槽完美貼合,根尖周圍無繼發感染,研究者推測種植體在個體死前一年多就被成功地植入,但并未提及植入方式及后續抗感染的措施。因此,Becker[58,73] 指出這很可能是虛假的案例,他認為古羅馬人并沒有能力做出牙科種植體,這只是一顆染有氧化鐵的健康牙齒。
2.6 瑪雅文明
瑪雅人歷來有改造牙齒的傳統,除切牙部位鑲嵌精致寶石外[74,75],1931 年WilsonPopenoe 博士在洪都拉斯發現了一例年輕瑪雅女性的下頜骨,齒槽內存在種植體植入的現象(圖5: a),年代可追溯至約公元前600 年。瑪雅人的種植義齒[76-82] 涉及三處失牙齒槽,分別為兩顆中切牙及左側側切牙,原材料系貝殼碎片,呈楔形,可能被有意磨制以適應齒槽骨。射線照片顯示,義齒的根部已融入周圍的骨組織并形成骨結合[83]。關于義齒的植入方式及后續抗感染的措施等更多信息尚未公布,修復目的尚不明確,其真實性存疑。
2.7 其他地區
在法國北部Le Chêne, La Têne 墓葬中,曾發現疑似將鐵釘植入頜骨內彌補切牙的案例(圖5: b),年代可追溯至公元前300 年~ 公元前250 年的鐵器時代,個體僅存股骨骨干密度較高的部分和幾塊顱骨碎片,由纖細的骨干結合出土隨葬品青銅手鐲、飾品與鐵剪等信息,推測為20~30 歲的成年女性。鐵釘長24 mm、最大寬4.4 mm,質量0.56 g,現已嚴重腐蝕,經過X 射線成像,除銹后的原始尺寸長23.1 mm、最大寬1.85 mm,趨近于錐形。因頜骨缺失導致固位方式尚不明確,修復目的亦不知曉,發現者提出三種推測,即生前根管內植入、齒槽愈合前植入或死后插入。墓地的年代與凱爾特人和意大利北部的伊特魯里亞人接觸的時間相同,很可能在公元前4 世紀~ 公元前3 世紀,抵達伊特魯里亞的凱爾特人與佩戴黃金修復器具的人有過接觸,并將這種技術帶回了北方的凱爾特人群體[84]。
在Negav 北部的亂葬坑中,于一名40~50 歲的成年男性上頜處發現疑似生前根管植入案例[85,86](圖5: c),年代可追溯至約公元前200 年的希臘化時期。個體上頜部位患有嚴重的牙周病及根尖膿腫,右側側切牙呈現淡綠色,通過放射性檢查,于其根管內發現一根長約2.5 mm 的青銅絲,根管存在人為擴張的痕跡。關于植入金屬絲的目的,發現者給出了幾種猜測:其一,金屬絲用以關閉根管通道,防止“牙蟲”鉆入齒根深處加劇疼痛;其二,金屬絲最初可能是一根大頭針,用來固定丟失的義齒齒冠;其三,金屬絲發揮引流作用,試圖排出在齒根處形成的巨大腭囊腫。但是,Becker[58] 認為在當時的物質條件下,將金屬植入根尖不切實際,這很可能也是個虛假的案例。
在土耳其Klozomenai Kalabah 墓地的石棺內曾發現一枚仿尖牙的石制品植入物[53, 87],年代可追溯至約公元前600 年~公元前550 年,依據隨葬的金色螺旋發飾推測為女性個體。義齒位于上頜右側尖牙,鄰側的自然牙可能為基牙,原材料系巖石,長約29 mm,其頸部存在直徑幾微米的凹槽,推測為金線固位留下的磨損痕跡,暫無義齒的巖石屬性或植入方式等更多信息。同樣,Becker[53] 對此植入物存在諸多質疑,其可能僅是該個體的護身符。此外,日本曾有木質義齒[88] 植入的記錄。
3 古代義齒修復技術的傳播及演化
3.1 傳播路線
學界關于義齒修復技術的發源地存在爭議。Weinberger[10,89] 等觀點是該技術興起于公元前2500 年左右的古埃及,之后傳播到腓尼基、伊特魯里亞等其他地中海民族區域,但這種觀點受到以Becker[25,53,58] 為代表學者的極力駁斥,他認為古埃及所謂的齒科修復僅屬于傳統的喪葬儀式,錯誤的圖片翻版及二手文獻的引用導致許多虛假案例被傳播。古埃及歷來有維持身體完整的傳統,例如在四肢缺失的地方,通常會由亞麻、蘆葦、泥土和樹脂制成的劣質仿制品來彌補[90]。針對“生前修復行為”與“死后喪葬儀式”的爭議,更深入的研究與新技術的應用可能會給出答案。生前修復具備更高的醫學價值固然無可厚非,畢竟后者無需考慮主體的感受及應對感染的措施,但對于死者的修復也并非毫無意義,制作者同樣需要考究固位方式及材料的選取情況。Guerini[10,64] 曾說:“埃及影響力在所有鄰近地區占據主導地位,如果Sidon 有牙醫能夠安裝假牙,那么可以合理地承認,埃及大都市Thebes和Memphis 的牙醫能夠做同樣的事情,甚至更多......”,從已發現的修復器具也可以看出,古埃及使用金絲穩固或替換牙齒的理念在后續的腓尼基、伊特魯里亞、古希臘和古羅馬等地中海文明皆有體現,因此可以說,古埃及先民在義齒修復方面的先驅地位毋庸置疑。
在地中海周邊的民族中,伊特魯里亞人的修復器具以制作精美、數量眾多著稱。公元前1 世紀,羅馬帝國迅速擴張并吸收了伊特魯里亞的語言和文化,其輝煌的義齒修復技術也可能全面滲透[71,91]。在早期,古羅馬《十二銅表法》(公元前4 世紀)中明令禁止在墳墓中放置黃金制品,但允許在埋葬或火化期間保留固定在牙齒上的黃金[54,61,64,92,93],這足以體現古羅馬人對伊特魯里亞黃金修復器具的認可。
在地中海區域,每當某個民族或城邦崛起,必然會掌控大多數的港口、殖民地,客觀上主動或被動地向外輸出自己的產品、技術與文化,往來甚密。在此背景下,稱之為“技術傳播”不太確切。即便加入金帶與鉚接等新技術,或將其與精英女性、可能的拔牙習俗、成人禮等相掛鉤,稱其為“技術升級”或“文化適應”或許更為妥當。總之,嚴格意義上將其視為“獨立發明”可能失之偏頗。
綜上所述,結合目前全球發現的古代義齒修復器具及各文明演化的背景,我們對其傳播路線可以做出合理的推測。首先,義齒修復技術很可能起源于公元前2500 年左右的古埃及,因地中海貿易的往來,該技術傳播到腓尼基、伊特魯里亞等區域。其路徑并不是單線傳遞,較晚崛起的文明可能曾受其他多個區域的影響,并與本土的文化背景相結合。腓尼基人可能更早地獲取了該技術:一是腓尼基經歷了埃及時代(公元前2800 年~ 公元前1200年)及自身興盛(公元前1200 年~ 公元前800 年)兩個階段[94],較伊特魯里亞文明更為古老,尤在前一階段,腓尼基的政治、經濟、文化等皆由古埃及掌控,其很可能處于“學習者”的位置,從而習得修復技術;二是其單一的金線固位更接近于古埃及的固位形式,而伊特魯里亞的金帶、鉚接及黃金提純無疑是更先進的技術,其演進過程遵循技術變革由簡到繁的規律;三是從公元前1000 年~ 公元前500 年,腓尼基文化通過商業路線和熙熙攘攘的殖民地傳播到地中海、紅海、印度洋部分地區、大西洋伊比利亞和北非,腓尼基人以紫色紡織品、象牙雕刻、家具、玻璃制造和黃金加工技術而聞名,他們將這些傳授給伊特魯里亞人和地中海其他民族[25,94,95],其中,黃金加工技術可能為伊特魯里亞日后輝煌的義齒修復技術奠定了基礎。公元前700 年~ 公元前300 年,意大利中部的伊特魯里亞人將該技術發展到頂峰,并依托當地發達的貿易往來及航海技術進一步向外擴散[25,50,96]。當然,Guerini[89] 認為伊特魯里亞的工匠在沒有長期演化發展的情況下掌握如此先進的技術,這似乎并不合理,修復器具設計和概念上的優越性暗示了它們不可能是被突然創造出來的,而一定是多年甚至幾個世紀演化的結果,其奠基者正是古埃及人。公元1 世紀~2 世紀,古羅馬成為地中海的霸主,他們繼承了伊特魯里亞人的義齒修復技術,但與此同時,該技術也逐漸走向了沒落。
3.2 演化規律
通過梳理相關案例,我們發現各人群內部的修復理念與技術呈現高度的同質性,結合可能的傳播路線,可從形態學及技術層面進一步討論其內在演化規律。
目前在古埃及階段發現的牙橋裝置總計4 件,時間涵蓋公元前2500 年~ 公元前300 年。修復目的可能僅是維持木乃伊口腔齒列的完整,并不具備美學與實用等功能,修復部位涉及全部齒列區域,并無指向性選擇,囊括牙位僅2~3 顆,單一的金線與近遠中穿孔固位顯得簡陋且充滿不穩定性。
腓尼基階段發現的牙橋裝置總計2 件,時間涵蓋公元前500 年~ 公元前400 年,其與古埃及牙橋的構造十分相似,都是通過穿孔、金線環繞等形式固位,但也可看到發展之處:1)整體穩定性增加:金線數量增多,多采用雙股或三股,并增加齒間隙豎向纏繞的方式;2) 強化義齒穩定性:前階段主要對單顆義齒沿近遠中單穿孔,易造成義齒沿垂直向松動,此階段轉變為對單顆義齒頰舌側雙穿孔;3) 涉及牙位增多:可囊括六顆牙齒,相較前階段主體三顆牙齒,體現了醫師技術的提升;4) 修復目的轉變:此階段主要為穩固松動的自然牙或恢復口腔功能,當然,處于切牙部位也可能發揮一定的美學價值,總之對穩定性的要求相對提升。
伊特魯里亞階段發現的牙橋裝置總計21 件,時間涵蓋公元前700 年~ 公元前200 年,在前兩階段的基礎上,可謂達到了古代義齒修復的巔峰時期,主要革新如下:1) 新材料的應用:義齒選材除前階段的人牙,新增了黃金、象牙、動物骨骼等;2) 新技術的應用:焊接、鉚釘、黃金提純等都是新引入的技術,黃金義齒極大提升了修復的美學價值;3) 優化固定方式:義齒由傳統的近遠中穿孔、金線環繞固位,轉變為頰舌側穿孔鉚釘焊接,極大提升了義齒在牙位中的穩定性,整體齒列由金線環繞并扭曲結節,轉變為金帶首尾相融固位,不僅使受力面積增大,而且消除了原結節部位的異物感,鄰帶焊接環環相扣十分穩固,這便要求醫師有足夠高超的技術使多個環帶在狹小的口腔中完美契合;4) 涉及牙位增多:由前兩階段的3~6 顆增加至最多8 顆牙齒;5) 修復目的轉變:修復部位集中于前牙,金帶光彩奪目,很可能是當地精英女性的成年禮或出于美學價值的考慮,實用價值被相應地弱化。
古羅馬階段發現的牙橋裝置目前僅有1 件,時間涵蓋公元100 年~ 公元200 年,其義齒修復技術呈現衰落趨勢,整體回落到近遠中穿孔、金線環繞等前兩階段的技術特征,這可能與前文提到的古羅馬人占領伊特魯里亞后,由于政治因素導致技術逐漸消亡有關,此后,地中海區域乃至整個歐洲再無系統性的修復器具被發現。
通過時代背景與器物形態學的雙重推論,我們可得出相應結論,自公元前2500 年~ 公元200 年間,古代義齒修復技術在地中海區域彼此承襲又各自發展演進,即古埃及起源- 腓尼基發展-伊特魯里亞巔峰- 古羅馬衰落。
3.3 古今義齒修復技術的對照
Anderson[97] 曾介紹過歐洲中世紀(12 世紀-14 世紀) 的牙科診療手段,其中簡要提及使用金線穩固松動牙齒或義齒的技術,但也有學者[98] 認為該技術在中世紀時已徹底失傳。結合前文可知,義齒修復技術在公元200 年~ 公元1500 年間,受文化或科學技術等因素限制,很可能長期維持著古埃及與腓尼基等初始階段的技術工藝或已徹底消失。
值得注意的是,現代局部固定義齒與地中海區域修復器具的理念趨同。首先,古今固定橋都需要兩側至少一顆的穩固基牙供其固位;其次,不論是古埃及、腓尼基的金線或是伊特魯里亞的環帶,其本質都是維系基牙與義齒,而現代固定橋(圖6)的連接體、固位體及基牙預備等部分,等同于金線或環帶的科學化、標準化的結構分離,其作用機制并無區別。高頻離心鑄造機的問世、精密鑄造技術的廣泛運用、計算機CAD/CAM 的輔助以及抗感染措施的完善[99],使得現代固定義齒修復技術格外成熟。杜英慧《口腔固定修復工藝技術》[99] 與馬玉革、杜士民等《固定義齒修復工藝技術》[100] 中也曾提及,現代固定橋的原型為公元前400 年~ 公元前300 年的腓尼基牙科藝術,即Gaillardot 與Torrey 矯治器。
種植牙的出現相對較晚,真正的骨內種植開始于十九世紀。Maggilio 在1809 年所描述的將金種植體插入新鮮拔牙創口的操作步驟,是目前最早的植牙報道[101]。現代種植牙的發明人是瑞典人Per Ingvar Branemark 教授[102,103],他的團隊將鈦合金制成的柱狀體旋入兔子的大腿骨,幾個月后觀察到柱狀體與骨組織融合生長。多次試驗后,他于1965 年將人類歷史上的第一顆純鈦根形種植牙植入志愿者的口腔內,至此,根形鈦種植牙,即現代種植牙誕生了[104]。前文提到的5 個疑似種植義齒案例中,Chantambre 與Maya 曾報道出現了骨結合現象,但在醫療條件極度落后的古代社會,異體材料幾乎不可能與移植骨產生結合,僅依據目前單一的圖片與描述著實令人難以信服,因此需要更多的證據支撐骨結合的論證。
4 結語與展望
世界各地都曾有古代義齒修復案例的報道,但其源頭及系統發展應在地中海周邊區域。從公元前2500 年的古埃及至公元200 年的古羅馬,義齒修復技術經歷了由盛到衰的四次變革,但都可歸為同一系統下的不同階段。往后的一千三百年里,該技術可能失傳或延續早期的修復理念。古代的齒科植入物研究面臨諸多困難與爭議,并不能代表現代種植義齒的起源。
古埃及、腓尼基與古羅馬階段發現的實物較少,存世的修復器具可能具有信息偏差,對于我們劃分的發展階段或推測的傳播路徑,可能會造成一定的影響。日后更充分的考古發掘、文獻考證與科技手段的運用,會予以補充修正。此外,眾多的義齒修復案例皆伴隨諸多爭議。一方面由于多數器具被發現的時間集中于20 世紀上半葉,年代久遠,加之未合理保護及留存準確信息,導致許多器具被遺失或以訛傳訛;另一方面,受時代的制約,對多數器具的研究停留在觀測水平,研究過程主觀性較強,研究結果大都是傾向性的推測,未能獲取更多專業的信息。目前,存世的器具一般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展出,期待將來能運用更多的高新技術,再次探究這些古老的齒科修復器具,從而化解前人遺留的爭議,豐富世界人類口腔醫學史。值得注意的是,依據文獻記載,我國古代義齒修復技術應當在明清時期達到一個高峰,但目前考古發掘的實際情況卻與此不符。希望在將來的考古發掘過程中能夠發現更多的義齒修復器具,使我們對古老的牙科藝術有更詳細的了解,為我國生物考古學與口腔醫學的歷史再續華章。
致謝:感謝編輯與審稿人的審校,他們對文章的改進與提升作出了重要貢獻。
附屬材料:本文網絡版附有如下資料:附表1—伊特魯里亞義齒修復器具信息,敬請查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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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古動物DNA 視角下的絲路文化交流研究”(17ZDA221);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2022CXTD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