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音訓篇立》是室町時代末期日本人以《字鏡》為基礎,參考中國其他古字書及注疏等材料改編而成的漢字與假名混合字書。作者不詳。全書由“天、地、人”三卷構成,按部首排列,共215篇。其中“人”卷中冊亡佚,故現存198篇,凡1.4萬余條。它收錄了多樣的字形,豐富的釋義和寶貴的注音材料,不僅是日本中世時期重要的字書典籍,也是漢語史研究的珍貴材料,在語言文字、辭書編撰及文獻學研究等方面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關鍵詞 音訓篇立 字形 字義 音注 日藏古字書
一、 成書和簡介
《音訓篇立》是室町時代末期日本人以《字鏡》為基礎,參考中國其他古字書及注疏等材料改編而成的漢字與假名混合字書。收字1.4萬條,作者不詳。舊為黑川文庫所藏,現存于東京大學文學部國語研究室,影印本收錄于筑島裕主編的《古辭書音義集成》。
《音訓篇立》的成書是日本辭書自覺發展時期的典型產物。鐮倉、室町時代,隨著文化的普及,學習漢語、閱讀文獻的群體由僧侶、貴族階層擴大到了平民階層,需要更加符合自身需求的字書,于是漢和混合及純和訓字書成為辭書編撰的主流。《音訓篇立》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產生的。關于《音訓篇立》的編撰藍本問題,北恭昭(1969)認同前田富祺、山田忠雄提出的《音訓篇立》是《字鏡》簡抄本的觀點,并詳細比較了《字鏡》與《音訓篇立》的字頭排序、注音和釋義,認為二者關系密切,應該是由《字鏡》一脈發展而來的。同時也指出《音訓篇立》受到了《玉篇》的影響,有些《字鏡》未收的字是從《玉篇》中增補的。我們將《音訓篇立》與《玉篇》《篆隸萬象名義》《字鏡》《新撰字鏡》進行對比發現:
一方面,《音訓篇立》與《字鏡》部首排序一致的共44篇,即第八“目篇”、第十“廣篇”和第二十九“米篇”到第七十“雜篇”。尤其是第二十九“米篇”到第六十九“斗篇”,除部首排序完全一致外,字頭及大部分釋文也可與《字鏡》對照。但在照抄《字鏡》的同時,《音訓篇立》還參考了其他字書,對所收字形及字義進行擇選和補充。以“米篇”為例:“畨”,《字鏡·米篇》作“畨,ロタカマル" カリテ" カヘリテ" 作也”,《音訓篇立·米篇》[1]
作“畨,ハン云[2] カリテ カヘリテ”,《音訓篇立》采用了《字鏡》的部分日語假名,同時又增加了假名注音“ハン云”。“粟”,《字鏡·米篇》作“、二字,粟字作”。《新撰字鏡·米部》作“粟、、三同。相玉反。入”。《音訓篇立》參考了二者,以“粟”為字頭,改作“粟,、二字作”。“”,“翻”之異體,《音訓篇立》收此字,而《字鏡》未收。“糜”,《玉篇》《篆隸萬象名義》未收此字形,《字鏡》《新撰字鏡》將“糜”收入部首“廣”,分別注為“靡為反。亡皮反。粥也,粖也,散也,亦碎也。穈作”和“亡皮、靡為二反。平。散也,亦砰(碎)也”。而《音訓篇立》收錄了兩條,均在“米篇”,注為“ヒ音" カユ”和“音千[3]" カユ" 乳糜也”。“乳糜”一詞多見于佛經文獻及記載佛教內容的文獻中,如《一切經音義》[4]卷第一百《法顯傳一卷》:“乳麋,下,美悲反。即以牛乳煮粥也。稠如糕麋,俗號乳麋。非典語。”又《水經注·河水注》(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長者女以金缽盛乳糜上佛。佛得乳糜,往尼連禪河浴。”從上述舉例能夠看出,《音訓篇立》即使是在與《字鏡》部首排列完全一致的部分也仍然存在收字及釋義不同的情況。
另一方面,《音訓篇立》與《字鏡》排序及收字不同的部首共171篇。此部分的字形、反切和釋義是多種字書及注疏材料綜合擇選的結果。如《月篇》:“,擁音。喉中肉也。”字形及釋義均未見于《玉篇》《篆隸萬象名義》《字鏡》《新撰字鏡》,卻與《一切經音義》一致。《一切經音義》卷第四十二收“懸臃,又作,同于函反。喉中肉也”;《亠篇》“育”字反切,《字鏡》《新撰字鏡》均作“余祝反”,《篆隸萬象名義·部》作“余稅反”。據
《廣韻》,“育”“祝”屋韻,“稅”祭韻,顯然“余祝反”正確,“稅”為形近訛誤。但《音訓篇立》卻采用了《篆隸萬象名義》的反切用字,而沒有采用《字鏡》的。《音訓篇立》中不少異體字不見于《玉篇》《篆隸萬象名義》《字鏡》《新撰字鏡》等字書,卻與《干祿字書》一致,如《艸篇》字頭“”見于《干祿字書》“葪”條。此外,《音訓篇立》字頭下以“玉─”開頭的釋義抄自《玉篇》,如《玉篇·馬部》:“駃,古穴切。駃騠,馬也,生七日超其母。”《音訓篇立》作“駃,古官反。玉─古穴切。馬生七日起〈超〉其母”。
因此,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音訓篇立》是《字鏡》的簡抄本。事實上,它承襲了《玉篇》《篆隸萬象名義》《字鏡》《新撰字鏡》《一切經音義》《干祿字書》等多種字書及注疏材料中的成果,雖然偶有失誤,但它仍是記載日本語言文字材料的重要典籍,也是漢語史研究的珍貴文獻。
二、 體例和內容
(一) 學術性與實用性并重的體例編排
《音訓篇立》在整體編排上繼承了《說文》以來形成的“以義類聚”“以形分部”、注重辨析的字書編撰思想,同時又兼顧了平民階層的實際使用需求,是一部學術性和實用性并重的字書。
首先,在分卷立篇上,它繼承了傳統字書“以義類聚”“以形分部”的編撰原則,同時又基于通俗文化興盛背景下平民階層閱讀使用的實際需求,對部首的分立和排列順序進行了調整。具體表現在:一是按“以義類聚”“以形分部”的原則將全書分“天、地、人”三卷,每卷分上、中、下3冊(“人”卷中冊,即第十一到第二十八篇亡佚),共立211個部首,現存193個。它將同屬一類、意義相關的部首排列在同一卷,如日、月、水、火、土、金、木篇排在“天”卷,人、言、辵、手篇排在“人”卷等。二是把形體相近、容易混淆的兩個部首排在相鄰的位置上,易于辨析。如月篇與肉篇、阝(邑)篇與阝(阜)篇、戶篇與尸篇、黑篇與里篇、廣篇與疒篇、戈篇與弋篇等分別相鄰。三是將相似或相關的部首進行合并,如晶篇歸入日篇,炎篇歸入火篇等。四是將一些無統一部首或不易歸并部首的字合為一部,稱“雜篇”,凡103字,列于211個部首之后。因此,我們認為《音訓篇立》采用的篇目編次是基于字形的檢字分部,而非基于構形的造字分部,與傳統字書有一定的差異。
其次,《音訓篇立》延續了《玉篇》以來注重辨析、設立附錄的字書編撰傳統,同時又有一定的發展。李慧賢等(2013)指出《玉篇》通過運用“或為、亦、在某部、正作”等專用術語和設立附錄的方式來指明異體字和辨析形近字。而《音訓篇立》則采用“正、正作、或作、今、今作、古、古作、古文”等術語來指明異體字和古今字,有時又采用“或作、若作、借作”來指明同用等字際關系。在辨析形近字時,《玉篇》通過設立附錄《分毫字樣》來辨析字形,而《音訓篇立》則是通過設置獨立篇目“異同字監”和“同異字迷”來辨析字形,指明讀音。并將這兩篇與221個部首和“雜篇”同列,不再作為附錄。其中,“異同字監”收錄字形相近的漢字52組,每組字頭下以直音法注音來進行區分;“同異字迷”收錄36組同音字,以提示使用者。同時,《音訓篇立》還設立了“十二月律名”一篇,收錄76組律歷名,以規范平民對律歷名字形的識讀和書寫。因此,《音訓篇立》共設獨立篇目215篇,無附錄。由于“人”卷中冊亡佚,故現存197篇,凡1.4萬余條。
最后,《音訓篇立》的部分分卷末尾還有補充、提示的內容,以助益閱讀使用。第三冊(“天”卷下)寫有“鈔批九代者漢魏晉宋齊梁陳隋唐”,表明它匯集了傳入日本的從漢魏到隋唐時代中國古字書及注疏材料中的內容,是一部綜合性的字書;第五冊(“地”卷中)末尾附有片假名五十音圖;第六冊(“地”卷下)末尾寫有起注文。雖然《音訓篇立》收錄了部分《一切經音義》的字義解釋,但尚無其他直接證據可以表明《音訓篇立》與佛教有關。
總之,從篇目編次、異同字監、同異字迷、十二月律名及卷末的補充、提示內容來看,實用性是本書的顯著特征。
(二) 多來源和綜合性的內容編寫
《音訓篇立》正文每頁由欄線分隔為六列,每列一般排四欄,無欄線,由右向左、由上到下書寫。字條一般由字頭和注文構成,偶有僅收字頭者。注文最豐富者包括音注、漢文釋義、和訓和異體字,也有僅列一或多項者。具體如下:
字形方面,《音訓篇立》收錄了宏富的字形,是研究漢字構形及漢字發展的寶庫。
它在字頭和注文中保存了大量的異體字,包括異寫字和異構字,如《口篇》:“、啋、、。,正。”“”見于《玉篇·吅部》,“”“啋”與《龍龕手鑒》字形一致。“”,國內字書未見,但存有構件相同或相關的異體,《龍龕手鑒》收異體“”,《重訂直音篇》收異體“”,“”“”構形原理相同且“何”“可”同韻,則“”可能來源于某些失傳的漢文字書或文獻。再如《水篇》“,濁酒也”,《重訂直音篇》作“醪,音勞,醅酒。又濁酒”,“”是“醪”的異體等。這些豐富的異體字對文獻釋讀和漢字形體發展研究具有啟示作用。但有些字頭下收錄的個別字形還需仔細斟酌。這些字形后往往有《音訓篇立》中用來標示異體的術語“作、或作”,但實際上反映的卻是該字形與字頭的同用關系,而非異體關系,如《日篇》:“、,作曹,或作軰。”“軰”為“輩”字異體,與“曹”在表示“同等,同類”義上同用。
注音方面,《音訓篇立》包含了來源多樣的注音內容。全書的注音包括直音、反切、假名記音三種。直音法注音一般采用同音字或字頭的聲符注音,如《頁篇》:“顴,[5]權音。”《日篇》:“暯,莫音。”反切注音可分為兩類:一類來源于《玉篇》《篆隸萬象名義》《新撰字鏡》等字書及《切韻》系韻書,如《卓篇》:“螒,胡旦反。天雞。”《玉篇·蟲部》作“螒,胡旦切。天雞也。一名莎雞”。一類未見于國內文獻,尚未弄清來源,如《日篇》“昞,へイ云……廽薩反”,《日篇》“?,匹白反。白虎”等。此外,書中還有又音的情況,與國內字書反切用字有差異。如《女篇》:“嫪,力刀、盧報二反。妬也。”《廣韻》作“魯刀切。又力報切”。《女篇》:“婎,呼季反。呼雖反。丑也。”《玉篇》作“呼維切”,《篆隸萬象名義》作“呼季反”等。假名記音如《氵篇》:“激,テキ云。”偶有在片假名的右下方加上短畫線表音的,如《月篇》:“?,ヘチ▁。”總體上,數量豐富,來源復雜,非一時一地之音是《音訓篇立》音注的顯著特征,也是日本漢文字書的普遍情況,其中出現的國內字書未見的直音、反切上下字組合等注音材料,是對漢語語音史的重要補充,有待進一步研究。
字義方面,《音訓篇立》的字義是廣泛搜羅多種字書及文獻釋義的結果,具有綜合性的特征。作為一本漢和字書,其字義可分為漢字釋義和假名釋義兩種。首先,其漢字釋義的一大特點是來源的多渠道與雜糅式,如《隹部》:“離、,二形。力雉反。長也。衛也。?也。兩也。磬也。明也。絓也。陳也。別也。侍也。刺也。絕也。放也。過也。逢也。散也。落也。坐也。立也。近也。遠也。去也。分也。臰也。著也。麗也。”其中“絓也。散也。遠也。麗也”可分別與《釋名》的“離”“離孫”“牽離”條釋義相對應,“分也”可與《方言》“離”條對應,而“去也。明也。麗也。逢也。兩也。陳也”又見于《玉篇》“離”條。但也有如“長也。衛也”等釋義未見于國內字書,還有待研究。其次,假名釋義包括平假名釋義和萬葉假名釋義,其中平假名釋義占多數,如《疒篇》:“痞,ヒ云 エレカハウ 病也。否也。”萬葉假名釋義占少數,如《土篇》:“墺,古江豆知也。”最后,漢字釋義與假名釋義有時是交織在一起的。如《木篇》:“枲,之音。麻也。牟也。加良牟目。”《口篇》:“啄,ク云" 丁角切。鳥食也。 ツクッイハム" ッイクム。”總體而言,《音訓篇立》的漢文釋義中保留了不少古字書未收的義項,對文獻釋讀和漢字漢語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三、 研究價值與意義
(一) 語言文字學方面的價值和意義
1. 對漢字字形與字用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敦煌文獻、碑刻文獻以及日本漢文字書保留了大量的、豐富的俗寫字形,已成為學界公認的漢語俗字研究的淵藪。成書于室町末期的《音訓篇立》更是綜合了傳入日本的從漢魏到隋唐九代的中國古字書及注疏材料成果。它收錄的字形可上溯先秦,下迄隋唐,大量形體與戰國至秦漢簡帛、魏晉碑刻及敦煌寫本文獻字形相合;它收錄的字義更是反映了豐富的歷史字用信息。因此,在溝通古今異體、指明正俗、梳理漢字歷史字用關系方面,《音訓篇立》比其他日本漢文字書更具優勢。
(1) 保存了豐富的古漢字字形
日本漢文字書字形來源復雜,有從中國傳入日本的漢字,也有日人改寫[6]或利用漢字構件自造的漢字。由于漢文文獻數量龐大,難以窮盡,所以區分日本漢文字書中的漢字到底是中國傳入,還是日人改寫或自造就沒有那么容易了。如張磊(2021)查證,被日本學者菅原義三判定為日本國字的“”,其實是“怠”的增旁俗字,常見于敦煌文獻,與“懈”連用而類化。同時張文還指出,在判定“創字權”的過程中應當重視寫本文獻的價值,這樣才能正本清源,還原東亞漢字的歸屬和性質。我們認為,在日本漢文字書整理和校勘的過程中,不能忽視簡帛、碑刻、敦煌吐魯番寫本等出土文獻字形對字書字形的溯源價值;同時也更應注意日本漢文字書對古文獻釋讀的參證價值。以《音訓篇立》為例,其中有些字形未見于國內古字書,但卻是古字形的留存,可與出土文獻互證。
《音訓篇立·網篇》所收49個字的構件“網”均寫作、二形,其他篇目中的構件“網”又寫作、、、四形,如:
《網篇》:“罻(),扵胃反。羅()也。”
《網篇》:“?(),匹交反。綱()。”
《火篇》:“熑,理兼反。絕。火煣車岡()絕。”(《說文》:“熑,火輮車網絕也。”)
《鬼篇》:“?(),水神。”
《宀篇》:“,亡改反。無也。采也。官也。岡()也。”(《玉篇·宀部》無鞅切。古文罔。)
這里的“網”作為整字或構件與“山岡”的“岡”近似,史大豐(2017)指出“網”寫作“岡”源自戰國文字。白艷章(2018)認為碑刻文獻中的“網”作“岡”形,是省略構件或構件替代的結果,是一種形體訛變。事實上,“網”作“岡”形不是省略構件或構件替代的訛變,而是繼承的古文字寫法,其字形可追溯到商代甲骨文,如《合集》10514作
,28329作。西周早期岡劫卣中的“網”作,[7]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網”字多加聲符“亡”構成“罔”字,如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簡35“罔”作,《日書》甲種作,馬王堆漢墓簡帛《養生方》簡062作。由于“網”“罔”一字異體,《音訓篇立》中的構件“罔”也寫作近似“岡”形,如《木篇》“棢”寫作。“網”作為構件寫作扁平的“岡”在出土文獻中也有大量用例,如春秋時期石鼓文《作原篇》中“罟”字作,侯馬盟書“罵”作,戰國時期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簡68“置”作,關沮秦簡簡372作,岳麓簡(三)簡67作,銀雀山漢簡簡156作等。因此,《音訓篇立》中“網”的幾種異寫形式是古字形的保留或自然演化體。
《音訓篇立》中構件“夌”常寫作“麥”,如:
《車篇》:“輘(),力耕反。”
《麥篇》:“凌(),力羕〈承〉反。冰室也。凍也。”
《火篇》:“,在陵()反。(《玉篇·火部》在陵、子棱二切)
《乇篇》:“爯,齒陵()反。足度也。”(《玉篇·冓部》齒陵切)
之前已有學者注意到了構件“夌”寫作“麥”的現象,如張青松(2014)指出“陵”字隸書作“”,彭桂莉(2021)指出走馬樓三國吳簡“陵”“淩”二字構件“夌”作“麥”。其實這種寫法的源頭可追溯到戰國秦文字。如睡虎地秦簡《語書》簡8“陵”作,里耶秦簡簡J1(8)154作,岳麓秦簡《質日》簡0600作等。其中構件“夌”與“麥”字已非常近似,僅右側多了兩個短筆畫。到了漢代,有短筆畫或短筆畫被省略的情況已經出現,如肩水金關漢簡簡73EJT24:16—0004“陵”作、簡73EJT24:16—0002作,前者有兩短筆,后者僅有一短筆,而簡73EJT30:44—0002則兩短筆全部省略,作。再如玉門關漢簡簡II98DYT5:77“陵”作,敦煌馬圈灣漢簡簡260作等。因此,構件“夌”寫作“麥”是古漢字字形發展的自然演變體,與“麥”構成同形關系,而《音訓篇立》保留、繼承了這一形體。
(2) 反映了豐富的歷史字用關系
《音訓篇立》除保留豐富的古字形外,還收錄了多樣的歷史字用信息,如:
《車篇》:“軓,犯音。法也,式也。”《說文·車部》:“軓,車軾前也。從車凡聲。”《玉篇·車部》:“軓,音范。車軾前。”《新撰字鏡·車部》:“軓,犯音。法也。式也。車前軾。”《考工記圖》:“車旁曰輢,式前曰軓,皆揜輿版也。軓以揜式前,故漢人亦呼曰揜軓。”“式前”即“軾前”,《新撰字鏡》“車前軾”應當是“車軾前”誤倒。而《音訓篇立》《新撰字鏡》收錄的“式也”一義,顯然不是“軾”的古字,更不是“車軾前”的省略。《輪輿私箋》卷第二:“車箱三面之下,即軫之左右前三方也。其木,《經》謂之軓。注云:軓,法也,謂輿下三面材,輢式之所樹,持車正者是也。其字即法範正字。古作、軓、笵,借作范、範。輿為車之正,軓持此正。故謂之任正者。”《集韻·范韻》:“軓,《說文》‘車軾前也’,引《周禮》‘立當前軓’。或作。”則“”“軓”一字異體,表“法”義。又《說文·竹部》:“笵,法也。”《資治通鑒補·卷一·周紀一》:“然而不熔範,不砥礪,則不能以擊彊。”胡三省注:“镕,銷也,鑄也。範,法也,式也。”“笵”“範”亦表“法”義。又《一切經音義》卷三十:“師範,取凡字上聲。鄭注《考工記》云:‘範,法也’,《說文》從車范省聲,《玉篇》或作軓,三字并通。”“範”“軓”義通。《一切經音義》卷四十八又有“阿遮利邪,此云軓範師,舊經中或言阿祇利,或作阿阇利。義譯云正行,或云于善法中教授令知名阿阇梨也”。則“”“範”“笵”“軓”在“法也”即“模范、典范”義上通用。《說文·工部》:“式,法也。”《書·微子之命》:“世世享德,萬邦作式。”孔傳:“言微子累世享德,不忝厥祖,雖同公侯而特為萬邦法式。”“法”與“式”同義,表示“模范、典范”。由此,則《音訓篇立》收錄了“軓”表示“法也,式也”義的歷史字用信息。
《毛篇》:“?,巨具切。毛席也。”國內古字書如《龍龕手鑒》《正字通》等均記“?”為“菢”的俗字,義為“鳥伏卵”。朝鮮本《龍龕手鏡》“?”條釋義為“鳥伏卵”,“氍”條下收異體“(?)”,義為“毛席、毯褥之屬”。王華權(2012)從形義方面入手,考證得出“?”是“”的訛字,“”是表示“覆”義的“勽”增加聲符“毛”造的形聲字,表示“抱子”義。袁如詩(2016)根據朝鮮本《龍龕》指出“”即“?”,是“”訛字,“”即“菢”,而“?”又是“氍”的換聲符字。確實,由于“勽”“勾”“句”形近,在抄本時代產生混訛是很正常的,但就目前所見資料來講,王文所說的“”訛為“?”再訛為“”更符合漢字形義發展的規律。同時,袁文指出“?”是“氍”的換聲符字也是合理的,因為外來詞開始進入漢語時,往往使用音近、義近字來表示,于是就會出現詞無定字的情況。而“氍”正是外來詞,如徐時儀(2018)已指出“氍、氍毹”是阿拉伯語“毛毯”的對音詞。又《一切經音義》卷第五十九:“毹,又作?氀二形,《字苑》作氍氀。同強朱、雙朱反。《聲類》云‘毛席也’。”《廣韻·虞韻》:“氍,其俱切。《聲類》曰:‘氍毹,毛席也。’”據《廣韻》,“?”字聲符“句”與“氍”字聲符“瞿”都屬群母虞韻,則“?”“氍”屬換聲符異體,“?”與表“鳥伏卵”的“?”字屬同形關系。《音訓篇立》將之獨立成條,使得“?”表“毛席”的字義得到凸顯,是對歷史字用信息的重要保留。
再如《肉篇》:“腝,人兗反。乃困反。再生也。”國內古字書未見“腝”的“再生”義,《一切經音義》卷五十六“腝葉”條云:“又作抐,同,乃困反…… 《通俗文》:‘抐,再生也。又作嫰,近字。’”“腝”與“抐”通,則“腝”有“再生”義。上述例證表明,《音訓篇立》在收義時更加注重文獻中的實際用字情況,正確理解并利用這些材料對我們溝通字際關系、研究漢字記詞功能和單音詞用字歷史的變化具有重要價值。
2. 對豐富、補充漢字字義具有重要意義
《音訓篇立》中有不少字義不見于其他字書,但卻能夠在文獻中得到印證,這對豐富和補充漢字釋義具有重要意義。如:
《肉篇》:“膱(),之式、之力反。脡也。頭垢。”“脡也”見于其他古字書,如《玉篇·肉部》:“膱,之力切。油敗也。《儀禮》曰:‘薦脯五膱,膱長尺有寸。膱,猶脡也。’”然“頭垢”義不見于其他古字書。我們認為“膱”的“頭垢”義是從“油敗”引申而來的。一般來講,頭垢是由皮脂腺分泌物、頭皮屑及灰塵等積聚而成。當然古人也不缺乏護發素,《釋名·飾首飾》:“香澤者,人發恒枯悴,以此濡澤之也。”“香澤”即護發素,《齊民要術·卷第五》記載“合香澤法”,即“清酒以浸香,雞舌香、藿香、苜蓿、澤蘭,香凡四種以新緜裹而浸之。用胡麻油兩分、豬脂一分,內銅鐺中,即以浸香酒和之”。香澤中有油脂成分,古人洗頭發的時間間隔又較長,時間久了,抹在頭上的護發素也易變味、腐敗。那么,頭垢的成分還應包括油脂類的護發素。“頭垢”義也有文獻例證支撐,如《五燈會元》卷第二十(宋刻本):“十方世界一團鐵,虛空背上白毛生。直饒拈卻膱脂帽子,脫卻鶻臭布衫,向報恩門下,正好吃棒。”《碧巖錄》卷二(大正新修大藏經本):“常接待往來十方大善知識,盡與伊抽卻釘,技卻楔,拈卻膱脂帽子,脫卻鶻臭布衫,各令灑灑落落地,作個無事人去。”帽子上的“膱脂”應當就是指“頭垢”,僅解釋為“油敗”顯然是不夠準確的。這一義又可從近人的研究中窺見端倪,如《越語肯綮錄》(清康熙刻西河合集本)所云:“《周禮注》:‘今人頭發有脂膏者,謂之?。’音職。今越人亦有稱發膩為發?者。《廣韻》作‘昵’,又作‘膱’,音同。”又《玉篇·肉部》:“膩,垢膩也。”那么,“膱”指“頭垢”最為恰當。
《雨篇》:“?,思見反。綽也。大雨。”《龍龕手鑒·雨部》:“?、?、,俗三。雹,正。”“?”是“雹”的異體。底本釋義“大雨”當作“冰雨”解,《說文·仌部》:“仌,凍也。象水凝之形。”《說文通訓定聲》:“仌,經史皆以冰為之。”日人抄撰字書時或不明古漢字“仌”字形義,誤“仌”為“大”。然國內古字書也沒有“綽也”一義的記載,當作何解?從文獻中可以找到答案。如《湖廣圖經志書》卷十九(明嘉靖元年刻本)中《渠江夜月》詩:“云毋帳開?袖舞,水晶簾卷韤塵香。”《薜荔山房藏稿》卷二(明萬歷牛應元刻本)中《十六十七連夜載酒賞月因憶十七日圣旦》詩:“鶴發休疑老,酡顏自覺蒼。懸知錄金鏡,應不醉?裳。”兩例中的“?”就可理解為“綽”,《玉篇·糸部》:“綽,寬也,緩也。”又《一切經音義》卷三十七:“綽袖,上昌若也,[8]下囚就反。案:綽袖者,大袖衣也。蓋時語也,以袖寬大行則綽風名為綽袖。”則“?”有“綽”義,表示“寬大”。
此外,《音訓篇立》中還有大量的字義或與其他字書有異,或未見于其他字書,如《言篇》:“,放逸也。咲也。梵語也。咽戯也。”《口篇》:“嘙,浦阿反。語也。談也。”《月篇》:“?,芳味盛也。”這些字義對于古文獻閱讀具有重要意義。
(二) 辭書編撰方面的價值和意義
辭書編撰涉及字形、字音、字義、字用等多方面的問題,一部好的辭書出版之后,需要隨著語言文字研究的不斷深入而進行及時的增補和修訂。《音訓篇立》對校訂辭書具有重要作用。如:
“”,《漢語大字典》未收,《中華字海》作“,音豆。水。見《龍龕》”。《音訓篇立·雨篇》收此字為“(),通水道也”。與此字音同且同樣表示“水道、水溝”的漢字為“竇”,《周禮·考工記·匠人》:“竇其崇三尺。”鄭玄注:“宮中水道。”孫詒讓正義:“竇若今陰溝,穿地為之,以通水潦者。”“竇”在《大唐故明威將軍守右龍武軍中郎將上柱國徐府君墓志銘并序》中寫作,在吐魯番文獻《唐諸府衛士配官馬、馱殘文書一》72TAM150:29中寫作,兩字相似,均把構件“穴”寫作近似“宀”形,而在《唐諸府衛士配官馬、馱殘文書二》72TAM150:30則寫作,構件“穴”已近似“雨”形。從這三個形體看,吐魯番文獻72TAM150:30的形體與《音訓篇立》的字寫法基本一致。加之“”在《中華字海》的注音、在《音訓篇立》的釋義與表示“水道、水溝”義的“竇”一致,可判斷“”即“竇”的俗字,《中華字海》和《漢語大字典》均可補錄相關
內容。
《漢語大字典》:“?,《改并四聲篇海》引《川篇》音料。飛貌。《改并四聲篇海·羽部》引《川篇》:‘?,飛皃。’”《漢語大字典》未錄文獻用例,也沒有其他解釋性的說明,可能是在編撰時未找到字源。據《音訓篇立》,我們可以確定“?”是“翏”的異體。《音訓篇立·羽篇》:“?(),力幼反。高飛。”又《羽篇》:“翏,洛蕭(反)。高飛。”語音上,“力幼反”見于《玉篇·羽部》“翏,力幼、力要二切。高飛皃”,“力要切”與《改并四聲篇海》引《川篇》音“料”一致,而“洛蕭反”又與《廣韻》收“翏,落蕭切,高飛皃”一致,則“?”“翏”同音。字形上,《音訓篇立》中的構件“?”有寫作“令”的情況,如《宀篇》的“寥”字作。再如《肉篇》:“胗(),之忍反。,皮起。”《廣韻·軫韻》載“胗,章忍切。胗,皮外小起”。《集韻》收“”與“癮”同,“胗”即“癮胗”,《音訓篇立》的“”即“”字簡寫,則即“胗”字,構件“?”寫作“令”形。字義上,《改并四聲篇海·羽部》引《川篇》釋作“飛皃”不夠準確,《音訓篇立》釋作“高飛”與《說文》等字書釋作“高飛也”一致,但《玉篇·羽部》釋為“高飛皃”。準確的釋義還需從文獻例證著手,如《養素堂詩集》卷七《南征歬集上》(清道光二十二年刻本)中有《效王仲宣七哀詩體寄岳一山》詩:“皋禽自南來,翏戾響遠空。”“皋禽”是鶴的別稱,“戾”當是“唳”,《說文新附·口部》:“唳,鶴鳴也。”則“翏”可以理解為“高飛”。《漢語大字典》“?”條可重新校訂,而“翏”條義項“高飛”無例證,可據此補。
(三) 文獻學方面的價值和意義
古籍在流傳過程中產生錯訛是不可避免的,古字書的輾轉傳抄也不例外。糾正古字書在編纂和流傳過程中因各種原因而產生的訛誤也是傳統文獻學的重要內容。《音訓篇立》在編撰時承襲了多種字書及注疏材料的成果,將之與其他古字書對比,可校勘字書中的錯訛。如以《新撰字鏡》為例:
《新撰字鏡·刂部》:“劗,子踐、子九二反。□()也。省也。揃字。擇切也。”《音訓篇立·刂篇》:“劗,子丸反。滅也。省。切也。”一方面,兩書反切用字不同,據《廣韻》,“九”有韻,“劗”“丸”桓韻,《新撰字鏡》的反切下字“九”當是“丸”字抄寫時抄脫了點畫。另一方面,由于《新撰字鏡》是手抄本,有些地方墨跡模糊,難以辨認。字,部分構件模糊,似“臧、減、滅”等形,不好判斷。幸而《音訓篇立》此條字跡清晰,寫作,即“滅”字。又《清河集·卷六·河南行省左丞相高公神道碑》有“太祖辟國,劗金滅夏”,“劗金”“滅夏”對舉,也佐證了《音訓篇立》寫作“滅”無誤。
《新撰字鏡·雜字第百五十七》:“,不勿反。入:□()音也。” 字形左側構件不明,無法確定用字。《音訓篇立·音篇》載“,不勿反。斷音也”,《集韻·物韻》載“,
敷勿切。樂聲乍息皃”,“樂聲乍息”與“斷音”義近,則有可能是“斷”字異體。《說文》收“斷”字古文從皀從刀,隸作“”。《一切經音義》卷二(清海山仙館叢書本)收“斷”字古文“、”二形。又《金石文字辨異·入聲·職韻》收“皀”作為構件的“”異體為“”,見于魏呂君碑。敦煌文獻《妙法蓮華經》[敦研035(2-1)]也有“”字異體作。構件“”與《新撰》字左側構件基本一致,則當為“”,即“斷”字異體。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音訓篇立》作為一部古抄本字書,具有字形泛時性和訛混共存的特點。其中的訛混可總結為三點:一是構件之間的訛混,主要表現在木與扌、兒與幾、禾與耒、廣與疒、廠等構件的訛混上。如《日篇》下字頭“晳”寫作“”,《手篇》下字頭“櫚”寫作“”,《豆篇》下字頭“?”的反切“都耦反”寫作“都反”等。二是字形的誤抄,如《日篇》:“?,女蕳反。赤白。”《篆隸萬象名義》作“?,女板反。赤皃”,《玉篇》作“?,女版切。溫濕也。赤也”,《音訓篇立》誤“皃”為“白”。三是釋義的混抄,如《肉篇》:“,補卓、方角反。皮破。迫于火。”《玉篇》收“,補角切。皮破。又蒲角切。肉胅起”,《廣韻》收“爆,迫于火也”,《音訓篇立》誤將“爆”字釋義抄入“”下。以上問題都需要研究者進行細致甄別。但白璧微瑕,總體而言,《音訓篇立》收錄了多樣的字形、豐富的釋義和珍貴的注音材料,對漢語史及古典文獻學的研究具有極高的價值,有待進一步深入探究。
附 注
[1] 《音訓篇立》中的“部首+篇”對應傳統字書的“部首+部”,下文論述中直接使用“《部首+篇》”的簡省形式,不再出現如“《音訓篇立·米篇》”這樣的全稱。
[2] 日本古字書中,假名注音中往往把“音”簡寫作形似“云”或“六”的形體。
[3] 符號“”可能是倒文符號。《音訓篇立》的直音模式是“漢字/假名+音”,而非“音+漢字/假名”。且此處“千”或為“米”字訛寫。
[4] 本文所用《一切經音義》如無特意標注版本,則均為日本元文三年至延享三年獅谷白蓮社刻本,后文不再另注。
[5] 在涉及字形比勘及討論的部分,必要時出繁體,下同。
[6] 我們所說的日人改寫包括形近致訛的無意改寫和追求書寫簡便或改變字形表達新義的改寫。
[7] 此字形與《說文》所收“網”字籀文“”同。
[8] “昌若也”當是“昌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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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 北京 100872)
(責任編輯 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