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加快企業綠色低碳轉型已成為工業發展的必然選擇。然而,企業轉型的驅動力正在從外部壓力向內部動力轉變。隨著數字化平臺的發展,公眾環境關注作為政府環境規制的有益補充,逐漸成為企業提升內部能力建設、實現綠色轉型升級的主導力量。因此,該研究基于2011—2020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面板數據,通過構建動態協同效應模型與中介效應模型,重點從企業內外聯動視角考察公眾環境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效應及與政府環境規制的協同作用機理。研究結果表明:①公眾環境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公眾環境關注度每增加1%,企業綠色轉型水平將提升0. 029%。②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行政處罰及研發補助均能形成有效合力,促進企業綠色轉型升級。不同之處在于,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行政處罰對企業綠色轉型具有更強的協同“促增”效應,即兩者協同水平提升1%,企業綠色轉型水平隨之提高3. 276%。③機制檢驗結果表明,公眾環境關注通過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意識、強化綠色技術創新投入及環境治理投資3種內部能力建設渠道促進企業綠色轉型。此外,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行政處罰的協同效應主要內化為企業環境治理能力促進綠色化發展;而協同政府研發補助能夠通過提升綠色技術創新能力促進企業綠色轉型。據此提出,社會公眾應高效利用新媒體平臺形成社會輿論效應,約束企業環境行為,倒逼企業綠色轉型升級。地方政府應暢通官方互動渠道,優化組合環境規制工具,提高與公眾環境參與方式的協同度及環境適配度,助力企業選取匹配自身稟賦的綠色轉型模式,從被動治理邁向主動轉型。
關鍵詞 公眾環境關注;政府行政處罰;政府研發補助;協同效應;企業綠色轉型
中圖分類號 F224;F205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2-2104(2024)06-0112-12 DOI:10. 12062/cpre. 20231208
作為國民經濟的“壓艙石”,尋求高質高效的綠色發展模式是當代企業適應和引領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的必然選擇。然而,面臨綠色轉型不確定性與高風險性,企業尚缺乏主動轉型的動力。因此,立足“雙碳”目標,深入探究如何有效激勵企業通過提高內部能力建設水平實現綠色轉型升級已然成為當前亟須探究的緊迫問題[1]。目前,綠色治理的一個日益流行的工具是鼓勵自下而上的公眾參與,且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與環境關注平臺的日益完善緩解了政府、公眾、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性,拓寬了公眾環境關注渠道;提升了公眾環境關注在驅動企業轉變生產經營理念,強化綠色治理投資,改善環保表現,實現節能減排和低碳發展上的社會影響力。以公眾環境關注為代表的開拓性機制成為我國綠色治理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2]。與此同時,結合中國發展情景,“雙碳”目標對綠色治理提出了更高要求,強調了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重要性。那么,單一作用下,公眾環境關注能否促進企業綠色轉型升級?進一步地,在政府外部協同作用下,如何將外部壓力內部化為企業綠色轉型動力,實現“1+1gt;2”的協同效應?對于上述問題的回答,具有理論和現實層面的雙重意義。
1 文獻綜述
如何有效推動企業綠色轉型對經濟高質量發展至關重要[3]。除了依靠各種強有力的末端治理措施,更要配合外部規制手段激勵企業降污減排。針對這一問題,目前已有較為豐富的研究,與本研究直接相關的是基于微觀企業層面的綠色轉型。現有文獻大都聚焦于政府環境規制-技術創新機制-企業綠色轉型這一關系鏈條展開研究,并形成了3種主要觀點:第一種觀點基于“波特假說”,認為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可以有效激勵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提高資源配置與利用效率,降低環境治理成本,提升綠色發展水平,也被稱為“創新補償效應”[4]。第二種觀點則基于“古典經濟學”理論,認為命令控制型環境規制產生的創新效應不能抵消企業環境治理的遵從成本,對企業經濟績效造成損害,降低了綠色轉型意愿,也被稱為“成本約束效應”[5]。與前兩種線性關系結論截然相反,杜龍政等[6]從以政府環境治理投資表征的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視角出發,研究發現政府環境污染治理投資對企業綠色競爭力影響效應呈現非線性特征。由此可見,政府環境規制促進抑或抑制企業綠色轉型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創新補償”效應和“遵循成本”之間的博弈,存在不確定性與階段性特征。與此同時,面臨激勵企業綠色轉型決策的有限理性和選擇性偏差,單一政府環境規制措施也帶來了諸如污染轉移、邊界污染等新問題[7]。可喜的是,作為一種非正式制度,公眾環境關注對正式環境規制作用范圍內外企業的不規范行為表現出顯著的約束力,是有效彌補政府環境規制作用下局部失靈問題的關鍵突破口。
然而,縱觀已有研究,不管是基于區域綠色轉型的宏觀視角,抑或是著眼于企業綠色轉型效果的微觀研究,都更多地強調單一政府環境規制工具的作用效果,從公眾環境關注視角系統考察企業綠色轉型效果與作用機理的研究尤為不足。并且,由于將研究設置在了省級層面,難以有效捕捉和準確甄別政府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具體差異化影響和微觀作用機制[8]。盡管近年來,一些學者提及了公眾環境關注影響企業綠色治理的路徑,包括技術創新、環境治理等[9]。但無論是“波特假說”強調的技術創新機制還是“古典經濟學”理論堅持的環境治理效應,均缺乏對企業綠色轉型機制的全面挖掘,尤其忽視了文化理念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引領作用。因而,基于微觀研究樣本對公眾環境關注驅動企業綠色轉型的具體過程和機制仍需進一步探討與驗證。此外,從實踐層面來看,現有研究雖然明確了利益相關者行為的有效激勵作用,但大都將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環境規制割裂開來,忽略了公眾環境關注與異質性環境規制工具之間可能存在的互補關系,導致企業無法主動綠色轉型的現實困境仍舊存在[10]。事實上,激勵企業實施綠色轉型升級單純依靠政府或者公眾哪一方都是無法實現帕累托最優的[11]。此外,根據協同理論強調的多元主體合作共治可以有效彌補單一主體作用的局限性,產生“1+1gt;2”的協同效應,這為解決企業綠色轉型的困境提供了新的思路。尤其在數字化發展驅動下,我國的環境治理模式正在由政府主導的“一元管理”向多元參與的“協同治理”的方向發展。
針對上述理論與實踐局限,同時響應中國多元協同共治體系構建及經濟社會全面綠色轉型的重大戰略需求,本研究基于2011—2020年上市公司微觀數據,通過構建動態面板協同效應模型和機制檢驗模型客觀評估公眾環境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的作用效果及與政府環境規制的協同機理。首先,基于公眾環境關注視角,探究其對企業綠色轉型的作用效果;在此基礎上,組合政府環境規制工具,并通過提供有說服力的數據和方法,實證檢驗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行政處罰、政府研發補助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協同效應。其次,為全面剖析企業綠色轉型內在機理,基于前端綠色轉型理念、中端綠色技術創新投入和末端環境治理投資3個企業內部能力建設渠道,挖掘公眾環境關注與政府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協同作用機制,探索“雙碳”愿景下企業綠色轉型的破局之道。最后,通過匹配城市、行業和企業微觀數據,有效控制公眾環境關注、政府環境規制和其他因素對估計結果的影響,可以期望精準識別公眾環境關注和政府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微觀機制與作用效應。
2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2. 1 公眾環境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
新制度經濟學理論指出,相比正式制度的影響,非正式制度對企業行為選擇有更大的約束。結合研究情況看,企業綠色轉型存在外部性,需要外部力量的干預,不同于嚴格的政府規制,外部力量會通過增加企業綠色轉型的經濟成本倒逼企業進行綠色轉型升級。作為一種非正式規制,公眾環境關注通過“用錢投票”增強對企業綠色創新等環保舉措的激勵或懲罰效應。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當正式環境規制無法達到公眾環境訴求時,一方面,公眾通過互聯網平臺這種非正式制度渠道可以直接抑制地方政府與企業的合謀行為,一定程度上可以減少由單方面政府環境規制引致的“漂綠”“達標”式綠色轉型行為,進而促使政府規范環境治理行為,提升環境治理績效;另一方面,公眾環境關注通過引發社會輿論負面新聞與企業違法行為進行抗爭,面臨聲譽受損與排污成本增加的雙重壓力,為扭轉社會形象,獲得社會認可,企業會進行創新升級,降低污染排放,提升環保表現,進而對企業綠色轉型產生正外部性[12]。據此,提出如下假說。
H1:公眾環境關注正向促進企業綠色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