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

摘 要：基于2018年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CLHLS 2018）數據，運用多元線性回歸、逐步回歸、Bootstrap等研究方法分析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并引入自評健康變化作為中介變量，探討了其影響機制。研究發現：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具有正向影響，且通過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對其生活滿意度可以產生間接影響效應。在社區養老服務體系建設過程中，應重視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的作用，充分發揮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優勢。

關鍵詞：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老年人；生活滿意度；自評健康變化；中介作用

中圖分類號：D669.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4）－03－001－07

引言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進基本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意見》提出“推進基本養老服務體系建設是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重要任務”，著重強調了基本養老服務在老有所養中的重要基礎性作用。人口老齡化是社會發展的客觀趨勢，建設好與人口老齡化相適應的老齡化事業和養老服務體系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日益凸顯。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要“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發展養老事業和養老產業，優化孤寡老人服務，推動實現全體老年人享有基本養老服務”。[1]經過中央和各地政府的引導、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我國基本建立了以居家為基礎、家庭為核心、社區為依托、機構為補充的養老服務體系，且項目更加完善，內容更加豐富，敬老養老助老社會氛圍日益濃厚，多層次、多元化養老服務體系初步形成。

一、文獻回顧與問題提出

（一）文獻回顧

關于社區居家養老的學術研究起源于二十世紀末，涉及管理學、社會學、經濟學、人類學等多個學科，在不同學科視角下的研究關注點大多不同。整體來看，現有文獻對社區養老服務的研究可以劃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視角。

從宏觀來看，對社區養老服務的研究聚焦在評析國內外社區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異質性群體視角下的社區養老服務兩個方面。張強、張偉琪在養老服務體系建設的研究中進行了國際經驗的對比，發現美國的退休社區支持服務項目（NORC-SSP）為自然形成，在老年人養老生活中充分激發自身的主觀能動性，構建起了基于需求導向的社區多中心治理框架，為我國社區養老服務體系發展和完善提供借鑒[2]。非營利性組織在社區養老服務體系中的作用也較為突出，其開展的老年護理服務項目極大彌補了公共福利供給和商業福利供給的不足，點明我國社區養老服務的發展應錨定“互助式”養老的方向，實現“老有所為”與“老有所養”相結合[3]。曹鳴玉基于協同治理的視角提出，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對于構建個性化、高效率的社區養老服務體系有明顯的正向作用[4]。國內建設方面，提升社區養老服務專業化水平，培育社區社會組織、推動志愿參與是我國現行社區養老服務體系發展的現實路徑[5]，同時應注重完善社區養老服務中醫療保健服務這一模塊，老年人對上門看病等細分服務有較大的需求[6]。有研究指出，老年人對社區養老服務付費的意愿普遍較低[7]，因此政府購買[8]和社會工作組織介入[9]日益成為提高社區養老服務覆蓋率及其使用效率的兩大工具。

從微觀來看，對社區養老服務的研究集中于現行體系發展中的問題和對策、老年人滿意度及其影響因素兩個方面。在社區養老服務供給方面，武玲娟認為身體機能的衰退會大幅提高老年人的社區養老服務需求，政府應重視社會企業對于社區養老服務供給的帶動作用，打造供需匹配的積極型社區養老服務[10]。劉陽等指出社會差距對于社區養老服務需求有明顯負向影響，多重因素共同導致老年人對社區養老服務持較低滿意度，應強化人際信任和組織關系，促進社會組織參與[11]。溫海紅、王怡欣從需求層次的視角出發，發現老年人的養老服務需求逐漸趨向多元化、個性化，但同時日常生活照料類的基礎社區養老服務不能忽視，兩者同樣具有現實意義[12]。

（二）問題提出

通過梳理文獻可以看出，學界對社區養老服務趨向個性化、多元化秉持基本認同態度，且大多以發展視角洞察社區養老服務的現實路徑。自2023年5月份《國家基本養老服務清單》發布以來，社區養老服務中所涵蓋的細分服務得到進一步明晰，其中強調為達到老有所養、老有所依的目標所必需的基本養老服務應遵循基礎性、普惠性、兜底性原則，但已有研究對于社區養老服務的探討更多基于老年人的深層次需求，對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重要程度并未給予重視。因此，本文從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出發，在供給側改革理論、需求層次論的基礎上，分析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同時加入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為中介變量，進一步體現老年人對社區養老服務具體需求的變化，以期為社區養老服務推行和落實的第一步工作提出有益參考，優化養老服務供給，走近老年人生活。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本文通過對照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理論和需求層次論的機制原理，分析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與老年人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聯。安體富認為公共服務屬于服務和公共物品兩個范疇，而均等化可以簡單理解為均衡和相等，同時均衡中又蘊藏著調節、平衡的含義[13]。總體來說，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總體目標是應當使基本公共服務在人與人之間能夠被平等地享用，因而社區養老服務的目標應使得老年人在養老生活中得到普遍滿足。老年人生活滿意度通常受到社會、經濟、環境、家庭等多方面因素的共同影響，研究表明老年人生理健康脆弱性相比心理健康脆弱性更為明顯，且存在城鄉異質性[14]，生理健康需由社區養老服務的有效供給來改善，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對生理健康改善的重要性由此顯現出來，坐實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可有效緩解老年人生理健康脆弱性，優化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可有效提高老年人反脆弱能力，是顯著提高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有力手段。據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1：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具有正向影響。

同時，需求層次論認為需求有先后之分，人首先迫切得到關乎自身生理情況的一系列基礎需求，其次會依次對安全需求、情感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類的需求產生需求動機[15]。 社區養老服務作為公共服務不可或缺的一環，其細分服務項目涉及生活照料、上門看病等基礎型服務和法律援助、養老知識傳播等技術性服務。老年人往往對自身健康情況給予足夠重視，與上一年相比的健康情況變化也同樣受到關注。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即老年人對自身身體情況的評估是一種主觀判斷，研究表明，社區養老服務有助于提高該群體生活質量，消除孤獨感和隔離感，顯著提高老年人生理健康水平，進而群體生活滿意度也隨之提升[16]。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2：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在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與其生活滿意度之間發揮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2018年的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簡稱“CLHLS 2018”）。該數據調查范圍覆蓋全國23個省市自治區，調查對象為65歲及以上老年人和35-64歲成年子女，調查問卷分為存活被訪者問卷和死亡老人家屬問卷兩種，本文主要采用存活被訪者問卷的相關數據。運用SPSS 27.0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對關鍵變量剔除系統缺失個案并整合重復樣本，最終得到10593個有效樣本。

（二）變量測量

1.因變量：老年人生活滿意度。本文的因變量為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在CLHLS問卷中，選取“您覺得您現在的生活怎么樣？”這一問題作為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具體體現。對該問題的回答選項進行清理并重新賦值后，選項分為“不滿意”“一般”“滿意”三類，分別賦值0、1、2。

2.自變量：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 本文的自變量為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這一變量涉及CLHLS 2018問卷中所在社區是否為老年人提供起居照料、上門看病送藥、精神慰藉、日常購物、組織社會和娛樂活動、提供法律援助、提供保健知識、處理家庭鄰里糾紛這八項養老服務的問題，選項分為“否”“是”兩類，分別賦值0、1。從均值可以看出，目前社區養老服務供給率普遍較低，均低于50%，建設落實社區養老服務體系的工作任重道遠。

可以看到表2中八項養老服務具有需求層次的性質，根據需求層次論，“起居照料”“上門看病、送藥”等可以初步簡單劃分為“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對表2中八項社區養老服務進行降維分類，主成分分析法提取因子得到KMO值為0.869，根據Kaiser的觀點，KMO值在0.8與0.9之間適合進行因子分析。在數據輸出結果中觀測其碎石圖的特征值分布，保留特征值在1以上的兩個因子，降維結果如表3所示。根據兩類因子所包含的不同條目內容，對其進行命名：因子1包括處理家庭鄰里糾紛服務、提供保健知識、提供法律援助服務、組織社會和娛樂活動，因子2包括起居照料服務、日常購物服務、精神慰藉服務上門看病、送藥服務，其中因子2與因子1相比，更具生理需求的相關特征，因而對因子2命名為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因子1命名擴展型社區養老服務，本文自變量即為因子2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

3.控制變量：性別、教育與家庭年收入。 本文控制變量為性別、教育與家庭年收入。其中性別賦值為“男=1，女=2”，受教育情況變量通過數據清理和合并，賦值為“文盲=0，上過學=1”，家庭年收入劃分為四個等級，分別賦值為“0-30000=0”“30001-60000=1”“60001-90000=2”“90001-最大=3”。控制變量的具體描述情況見表4。

4.中介變量：自評健康變化。 為研究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路徑，本文將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引入模型作為中介變量。社區所提供養老服務的初衷是為老年人的養老生活提供幫助，為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提供基本保障。有研究表明，生活照料、上門看病送藥等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相較于直接提供精神慰藉、法律援助、幫助解決鄰里糾紛等社區養老服務對于老年人心理健康、生理健康的改善和維持，具有更積極的作用[17]。

對于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指標的確定，采用CLHLS 2018問卷中的“過去一年來您覺得您的健康狀況有沒有改變？”這一問題來進行測量，剔除變量中的系統缺失值，選項分為“變差了”“差不多沒變化”“變好了”三類，并分別賦值0、1、2。雖然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代表老年人對自身身體情況變化的主觀評價，但相比于其他客觀指標來講，它綜合了諸多復雜信息的判斷，避免了客觀指標所可能存在的片面性。

（三）模型設定

本文中介作用模型設定如下：

Yi=cXi+bMi+aNi+e3

其中，Yi表示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Xi表示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Mi表示老年人的自評健康變化，Ni表示控制變量，c為自變量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因變量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效應，b表示在控制了自變量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的影響后，中介變量自評健康變化對因變量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效應，同時a為控制變量的影響效應，e3為回歸殘差。

四、研究結果

（一）假設檢驗

表6將控制變量、自變量依次納入模型得到回歸結果，其中，模型1僅加入控制變量，回歸結果顯示：性別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影響不顯著；教育情況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影響顯著，且呈正向關系；家庭年收入通過了0.01的顯著性檢驗，即家庭年收入越高，老年人對自身生活情況越滿意，模型1回歸結果與已有的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影響研究結論基本一致[18][19]。教育狀況對個人觀念的影響較大，一般情況下，文化程度越高越能接受社會中的新興事物，同時家庭經濟水平是老年人保障晚年生活的基本要素，相對家庭收入較低的群體，經濟水平越高的家庭普遍有較高程度的生活滿意度。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自變量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回歸結果顯示：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呈正向顯著影響，即養老服務供給率越高，老年人生活滿意度越高，這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性別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與模型1保持一致；教育和家庭年收入通過了0.01的顯著性檢驗，與模型1的結果依然保持一致。

表7中控制變量與表6回歸結果保持一致，逐步回歸中不再依次列出。分析逐步回歸結果發現，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自評健康變化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即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會提高老年人的生理健康水平，同時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和自評健康變化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均通過了0.01的顯著性檢驗，且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的回歸系數從0.034下降為0.028，表明自評健康變化在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影響中發揮著中介作用，綜上，假設2得到驗證。

（二）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結果的嚴謹性，本文使用Bootstrap法對中介效應進行穩健性檢驗。通過Bootstrap的結果可以看到，間接效應、直接效應的置信區間均未包括0，進一步說明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可以通過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對其生活滿意度產生影響，同時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在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與其生活滿意度之間發揮的間接效應占比17%，因而自評健康變化的中介作用得到驗證，假設2仍然成立。

五、結論與討論

本研究采用CLHLS 2018相關數據，探討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如何影響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內在邏輯，同時引入自評健康變化作為中介變量，檢驗了其影響機制。主要結論如下：

首先，社區提供的基礎型養老服務對老年人生活滿意度有直接的正向影響。從其描述性統計數據中可以看出，目前社區各項養老服務供給率較低。兩辦發布的《國家基本養老服務清單》進一步強調了基本養老服務的基礎性作用，點明了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這一重要任務。從效用角度出發，社區所提供的養老服務對于老年人而言是多方位的，但生理需求作為第一層需求理應受到足夠的重視[17]，即社區養老服務項目建設應首先從老年人的第一需求落實。社區養老服務供給率較低這一現象可能歸結于人們的傳統觀念，傳統觀念普遍認為老年人的養老主要應由家庭負責[20]，社區所提供的各項養老服務只起到微弱幫扶作用，且家庭間經濟水平各不相同，對需要收費的社區養老服務使用意愿偏低[7]。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和人們養老觀念的逐步轉變，家庭養老模式在一定程度上難以為繼，以社區為依托的養老服務體系建設顯得尤為重要，應從供給側優化社區養老服務供給、提高社區養老服務覆蓋率，從需求側激發老年人對社區養老服務的使用率。

其次，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供給可以通過老年人自評健康變化對其生活滿意度產生間接影響。老年人的健康狀況為學界研究養老服務所格外重視的一個基礎要素，已有研究表明老年人健康狀況與社區養老服務存在很強的關聯性[21]，同時老年人自評健康的變化會反向驅動社區加快社區養老服務的建設，從而提升老年人生活滿意度。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第一，借鑒需求層次論，建設以家庭為核心、社區為依托的社區養老服務應注重基礎型社區養老服務的重要作用，在基本養老服務進一步明晰的今天，發揮不同養老服務之所長，有效迎合老年人在養老生活中家庭所不能完全企及的需求，促使老年人生理健康水平提高，豐富其老年生活，進而引得老年人生活滿意度的提高。第二，借鑒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理論，充分發揮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優勢。家庭經濟水平很大程度上影響老年人對社區養老服務的選擇意愿，目前社區養老服務雖為公益性質，但仍伴隨有較低的收費標準，政府購買養老服務可有效降低家庭對社區養老服務需求的經濟壓力，同時驅動社區積極建設基本養老服務，對社區養老服務覆蓋率和使用率的提高有明顯作用，且對我國建立健全多元主體的養老服務體系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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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fluence of Basic Community Elderly Care Service Supply

on the Life Satisfaction of the Elderly

——The Mediating Role of Self-rated Health Changes

ZHANG Xinlong， LING Wenhao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0，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data of the 2018 China Longitudinal Survey o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Elderly Health （CLHLS 2018），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stepwise regression， bootstrap and other research methods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effect of basic community elderly care service supply on the life satisfaction of the elderly， and self-rated health changes were introduced as mediating variables to explore its influencing mechanism. It is found that the supply of basic community elderly care services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the life satisfaction of the elderly， and the self-rated health changes can have an indirect effect on the life satisfaction of the elderly.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a community old-age service system，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the role of basic community old-age services， and the advantages of government procurement of public services should be brought into full play.

Keywords： basic community elderly care services; senior citizen; life satisfaction; self-rated health changes; mediating role

（責任編輯：顏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