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與我國學生語言績效量表的開發

［摘要］ 本文主要研究了美國《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及其對我國語言教學和測評的借鑒意義。首先，本文概述了該量表的基本信息，它可幫助教師針對學生語言能力等級設計語言表現任務，同時激發學習者使用更高等級的語言學習策略；其次，剖析了該量表和美國其他語言能力量表的關系和區別；再次，區分了“語言績效”和“語言熟練度”這兩個核心概念，并澄清了語言績效的維度；然后，剖析了該量表的組織架構和組織原則；最后，詳述了該量表的作用、功能和使用范圍以及相關參數，并揭示了該量表對建立我國學生外語績效描述語量表的啟示以及對我國外語測評體系完善的意義。

［關鍵詞］ 《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語言績效；語言熟練度；外語能力標準

［中圖分類號］ H319" ［文獻標識碼］ A" ［文獻編號］ 1002-2643（2024）06-0064-09

A Study on Performance Descriptors for Language Learners and theDevelopment of Language Performance Scales for Chinese Students

ZHANG Weilei

（School of Language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Univerisity of Business andEconomics， Shanghai 201620，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mainly studies the American Performance Descriptor for Language Learners and its enlightments for language teaching and testing in China. Firstly， this paper outlines the basic information of this scale， which helps teachers design language performance tasks according to students’ language proficiency levels and stimulates them to use higherlevel language learning strategies. Secondly， it analyzes the relationship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is scale and other language proficiency scales in the U.S. Thirdly， it distinguishes the two core concepts of “language performance” and “language proficiency” and clarifies the dimensions of language performance. Then， it analyzes th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and principles of this scale. Finally， it details the functions， features and application scope of this scale as well as relevant parameters， and reveals the enlightenment of this scale for establishing a foreign language performance descriptors scale for Chinese students and its significance for improving China’s foreign language evaluation system.

Key words： Performance Descriptors for Language Learners; language performance; language proficiency; foreign language proficiency standard

1.引言

2012年美國外語教育委員會制定了《語言能力表現描述語量表》，也稱為語言學習者的《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Performance Descriptors for Language Learners），以下簡稱《量表》①。該量表為語言學習者在教學環境下的三種交流方式（信息陳述、信息解釋、人際交流）中展現語言表現能力提供了重要的描述，對美國和其他地區的語言課堂教學和評估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我國已有的關于美國外語能力量表的研究主要針對《21世紀外語學習標準》（趙中建、賈愛武，2002；羅青松，2006；張蔚磊，2016；2019）、《ACTFL 外語能力指導方針》（韓寶成，2006；張蔚磊，2014；2021）、《NCSSFLACTFL全球外語能力“Cando”績效指標體系》（張蔚磊，2022a）， 但專門針對美國的《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的研究卻不多見。目前我國2018年的《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正在使用過程中，對《量表》進行深入研究，有助于我國外語能力測評體系的完善。

2.《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概述

《量表》由美國外語教育委員會于2012年首次出版，2015年再版。2015年版的《量表》借鑒了2012年版《外語能力指導方針》（ACTFL Proficiency Guidelines）的經驗，涵蓋了不同類型的語言學習者表現，如課堂/線上學習、項目學習、混合式學習等。《量表》為語言的教和學提供了指南，不僅可協助老師設計出適合不同語言能力的語言表現任務，還可激發學習者使用更高等級的語言學習策略。另外，《量表》有助于教師在終結性評價中設立切實的目標，通過比照當前等級和下一個等級的語言能力描述，教師可設計相應的測試。學習者亦可借助《量表》明確當前等級的語言水平要求，并預測自己在更高一個等級的表現。這種師生共建評分標準的方式不僅可以達到“以評促學”的目的，還可以做到“以評為學” （徐鷹，楊夢妮，2024）。

3.《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和美國其他語言能力量表的區別和聯系

《量表》研制的前期基礎和參照量表有《外語學習的標準》（1996；1999；2006）、《以基礎教育階段的學習者為對象的外語績效指導方針》（1998）、《外語能力指導方針》（1986；1999；2001；2012）。它們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下文將逐一介紹。

《外語學習的標準》（The Standards for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描述了學生在學習外語時需掌握的知識和能力，對“語言教育的內容”給出了清晰的界定，這給語言績效概念的確立奠定了基礎。

《以基礎教育階段學習者為對象的外語績效指導方針》（The ACTFL Performance Guidelines for K-12 Learners）第一次描述了內容標準對語言學習者的要求，即語言學習者需學習的內容及要達到的程度，這為《量表》的內容標準提供了基礎。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量表》可謂是該指導方針的修訂和升級。

《外語能力指導方針》（ACTFL Proficiency Guidelines）描述了廣義的語言能力并劃分出5個不同等級，可以為《量表》的使用者確定適合的學習目標，但它沒有對學習的時間、地點和方式進行明確限定；而《量表》描述了在語言教學環境下，通過明確的教學所獲得的語言能力，且對語言學習者的描述則更為具體和細化。

綜上，《量表》是語言學習進展的具體指標，適用于不同年齡和年級的語言學習者。學習者從學前班到大學的學習是一個認知水平不斷提升的過程，其認知水平對他們完成語言任務的能力有重要影響。因此，學習目標的設定需考慮學習者的年齡適宜性和認知能力的發展。

4.《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中的關鍵概念

語言績效（performance）和語言熟練度（proficiency）是《量表》中的關鍵概念。它們有很多共同點。例如，兩者都顯示了語言使用者駕馭語言的能力；都可用來描述個人的語言能力；都可采用相似的學和教的策略進行提升；評價都是基于真實世界里的目的性交流任務等。但二者也存在顯著不同。

4.1 語言績效VS語言熟練度

語言績效指在教學環境中使用已學過和操練過的語言的能力。教學環境指在教室和線上接受教師教導，或在教學材料的指引下進行語言學習。所以語言績效側重在熟悉的文本和內容中經過練習后的語言能力。盡管語言是在某種語言教學環境下學習和習得，語言績效的練習和評估仍應反映真實語言的使用。語言績效評估的最佳做法是以語言學習、練習、演練等方式進行。為準備語言績效測評，學習者需練習語言技能，準備測評任務的相關詞匯， 但非練習并記憶所有評估內容。教師應給學習者提供與課程相關的各類任務練習。由此，學習者會把新任務中的語境要素應用到語言績效測評中。為幫助學習者掌握真正的語言技能，教學需要注重真實世界的任務，以期學習者能在非教學環境下完成同樣的語言任務。在語言績效測評中，對學習者的評價將根據某個等級內已學過或操練過的語境和內容進行。在某一特定等級內，學習者的語言績效可為這個等級的語言熟練度評價提供參考，并指向某一個具體的語言熟練度等級。學習者在語言績效里的語言產出通常和他的語言熟練度所在的等級相當，即學習者語言績效評價中的等級佐證了其語言熟練度等級。但語言績效并不等同于語言熟練度。

語言熟練度指在現實生活中，在自發交際和未排練的語境中，以母語使用者可接受的方式，使用語言的能力（Bachman amp; Dambck， 2018）。語言熟練度展示了學習者能用語言做什么的能力，不管是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習得這種語言。語言熟練度與語言的習得方式、語境的熟悉程度均無關，且語言熟練度的評價不限于已教過的某一課程的內容。其評價結果取決于語言使用者是否達到了《外語能力指導方針》的某一特定等級的評級標準。

4.2 語言績效評估VS語言熟練度評估

鑒于以上語言績效和語言熟練度的差異，其評估方式也不同，筆者總結如下（表1）。

由表1得出，語言績效評估的內容主要基于課堂上已教授的內容，各項語言技能均在課堂上操練過，學生對評估的語境也相對熟悉；而語言熟練度評估的內容通常獨立于具體的課程教學，學生并未練習過將要考察的任務，評估的語境和內容也不局限于課堂教學，且范圍更廣。

5.《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的框架和組織原則

《量表》根據語言的特質，描繪了語言學習者在三種交流模式中（人際交流、信息解釋、信息陳述），三個等級（初級、中級、高級）中語言的使用情況。

5.1 《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的縱向組織架構

《量表》中描述語的縱向組織架構主要依據《外語能力指導方針》中對語言能力的分級標準。每一級別的語言績效表現都有一系列特征，用于解釋語言學習者能做什么，歸屬于哪種語境和內容領域，學習者能夠產生或理解的語言的數量和質量以及交流時使用的語言策略。初、中、高三個等級的學習環境都是可控的、可界定的。學習者在熟悉的語境中反復操練某一等級的語言特征后就能夠很好地掌握。當學習者一直或者在大部分時間里都能夠展示某個等級的語言特征時，就被認定他已達到那個語言能力等級。就語言熟練度來說，一個達到中級標準的語言使用者，如果他不能夠完成這個等級中一些自發的、未演練過的語言任務，那么他的語言能力只能評為初級高（Novice High）。《量表》中，學習者達到中級的情況大致相同。因為大多數情況下那些已經學習和練習過的任務和內容的語言績效就是在語言熟練度中被定義的中級水平。同樣，大體上達到高級語言能力水平的學習者和根據語言熟練度量表被評為中級高的學習者也可能被認為達到了高級語言績效。然而高級的語言績效在《量表》中沒有過多的描述，原因是高級或高級以上的語言績效和語言熟練度趨向于融合。當學生的語言績效達到高級及以上水平時，我們應該從廣義和宏觀視角定義語境和內容域。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大量實踐，學習者的語言績效會逐漸向更高等級的語言熟練度特征靠近。

5.2 《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的橫向組織原則

5.2.1 通過三種交流模式清晰呈現初、中、高三個等級的語言績效

《量表》的組織原則主要指交流模式。交流的三種模式為初、中、高三個等級的語言績效的描述提供了組織原則?！读勘怼钒ㄈN交流模式下不同的交際性目的，并描述了語言學習者如何達到每個目的。交流的三種模式，即溝通的三個目的：人際交流、信息解釋、信息陳述。語言功能與交流模式互相匹配 （如，在中級，“人際交流”的標志性功能是提出、理解和回答問題；“信息解釋”的關鍵功能是理解主要觀點并確定支撐細節；“信息陳述”的重要功能是通過組織語言來陳述信息）。學習者在不同模式中使用的交流策略有顯著不同，其語言績效表現也不同，詳見表2。

5.2.2 通過設定語言績效參數對語言行為進行清晰描述

語言學習者的語言績效參數包括功能、語境和內容、文本類型三個方面。每個參數都有具體說明和具體指標（如表3）。其中，語境或文本內容有三種，從個人自身語境，到周圍環境社區語境，最后到國家和社會的大語境。文本類型的難度主要體現在詞匯、短語、句子和段落上。

5.2.3 通過設定四大能力程度對語言績效的內容和語境進行規約

《量表》還對學習者能夠理解他人和被他人理解的程度參數做出了詳細描述。這些理解他人和被他人理解的程度參數主要包括語言掌控力、詞匯掌控力、溝通策略和文化意識。每個參數皆有特定含義和具體參考指標。詳見表4。

由以上表4可見，《量表》對語言掌控力的描述主要是：人際模式通過對模式化的語言的掌握體現語言掌控力；解釋性模式通過詞匯、語言結構的掌握體現語言掌控力；陳述性模式通過語言的理解力和可被理解力來提高語言掌控力。《量表》對詞匯的表述特點是三種模式都隨著等級的升高，其詞匯量的要求也更高，種類也更多。這三種模式的溝通策略和文化意識也都隨著等級的升高而變得更加豐富和強化，不僅增強了文化差異理解力，也提高了語言運用準確度。

6.《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在語言教學中的重要作用

《量表》的總體描述區別了初級、中級和高級語言學習者的語言績效。這些描述概述了在給定的溝通模式下的語言績效的等級，描繪了語言學習者在每個等級中的語言績效參數。《量表》有特定的功能和使用范圍，在學習和教學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第一，該量表可幫助教師快速定位學生現有的語言能力等級，進而明確教學產出目標。教師使用《量表》的一個有效方法是把學生的語言表現任務、測評表現與《量表》的對應區域進行對照，進而確定學生所在等級，并反思學生的語言學習和語言使用情況，由此判斷學生的語言表現跟他們需達到的等級是否一致，若不一致，教師可通過調整課程內容幫助學生達到語言績效的目標等級。教學應以讓學生達到更高一級的語言等級為目標，即在當前等級內豐富學生的語言能力，為更高等級的能力打基礎。例如，初級學生需要教學和練習來提高在初級水平內的語言表現，同時也不斷地朝著中級的語言功能和語境前進。初級學生需要在支持性的課堂活動中體驗中級語言，學習中級的知識和策略，逐漸地成為獨立的中級語言使用者。教師應考慮展現更高等級功能的內容和語境，為學習者提供多種機會， 使其擴展到下一個語言績效等級， 發展更強的語言掌控力、詞匯能力、溝通策略和文化意識。

第二，該量表可給課堂教學提供指導，為教學產出提供指南，讓教師的教學設計和內容順序更符合學生的認知發展規律。特別在逆向設計模型中，教師可使用語言績效的產出作為教學安排的起點。在一個單元開始時， 教師需明確地了解該單元的產出表現標準， 如此，教學和實踐活動才會向這些產出標準推進。教學活動是一層一層搭建的，教師通過預先教授重要內容， 如關鍵詞匯、語法結構、核心表達等，學習者就能更快到達當前等級的頂端，經過精準的練習后，開始展示更高等級的語言績效特點。如無此基礎，語言學習者需經過長時間的學習才能逐漸展示同等水平的語言績效。

第三，該量表可助力學生進行個性化語言學習規劃。語言績效的等級能夠幫助學習者記錄其學習進步的路徑，從而確定需要額外練習的領域，并對如何達到更高的等級有一個清晰的理解。通過收集和反思語言表現的證據，語言學習者能夠設定自己的語言學習目標，進行自我激勵，不斷改進語言績效。

7.《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對構建我國學生外語績效描述語量表的啟示

《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頒布已有6年，但是對標美國和加拿大等國家頒布的一系列領域化的量表，如，適用于教師課堂使用的量表（張蔚磊等，2019）、適用于學生發展的自評量表（張蔚磊，2022a）、適用于醫學外語的量表（張蔚磊，2022b），我國的個性化量表開發還需進一步完善。上文中《量表》的組織架構、編排原則、描述語的設計與安排能夠對我國外語教師組織教學和學生的有效學習提供一定的參考。

首先，對標《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的內容和《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的模式，研發我國學生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這個量表需符合我國學生特點，并適用于不同學段的課堂教學，并能指導學生校內的自主學習。2018年的《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沒有繼續研發針對學習者的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或教師教學指導手冊，這不利于其具體實施。例如，當語言教師被要求在較短的教學時間內完成較高的語言產出教學目標時，他們會倍感壓力，若能有一套可以和《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匹配的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就可幫助教師有效規劃教學，對標學生當前的語言績效和更高一個等級的語言績效，精準設計教學內容。

其次，在設計我國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時，要充分考慮它和我國現有其他量表或標準之間的關系，如2022年版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0年的《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20年的《大學英語教學指南》、2018年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類教學質量國家標準》、2018年的《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等。在這些量表和指南中，《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大學英語教學指南》分別對應小學與初中、高中和大學不同學段。三個綱領性文件都有機融入了《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的相關內容。如《大學英語教學指南》參照《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對相關級別的語言能力描述，分別在基礎目標、提高目標、發展目標三個級別中，提出了總體描述和語言單項技能描述。由于我國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需要對接我國的各個學段，因此需重點參照《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中的語言能力等級；并且由于我國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主要在課內應用，因此也需要參照前文提到的其他幾個文件中對課程的具體要求。

再次，在設計我國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時，要平衡好“語言績效”和“語言熟練度”的關系。《中國英語能力等級量表》中的語言能力指的是語言熟練度，而非語言績效。但英語對我國學習者來說是一門外語，而非第二語言，學習者主要通過課程講授方式學習英文，因此，我們需要一套可專門衡量在教學環境中描述或評判學習語言效果和語言能力的標準。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研制我國的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就十分必要。

最后，在設計我國外語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時，描述語的縱向組織可參考《量表》中的三種典型的溝通交流模式。從描述語的橫向編排上可參考《量表》中的功能、語境與內容、文本類型。在相應等級的語境和內容中，可借鑒《量表》中的語言掌控力、詞匯掌控力、溝通策略、文化意識等維度，更好地描述語言學習者能夠理解他人和被他人理解的程度。

綜上，美國《語言績效描述語量表》對我國學生語言績效評價指標的研發有重要啟示。對該《量表》的深入剖析，使我們明晰了語言績效的多維內涵，洞察了語言績效評價量表的組織架構與原則，為構建契合我國學生外語績效描述語量表提供了重要參照。

注釋：

① Language Performance一詞，本研究中采用“語言績效”這一翻譯。具有語言表現能力的含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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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炬）

基金項目：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國別與區域高端外語人才培養國際比較研究”（項目編號：22BYY08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張蔚磊，博士，教授。研究方向：外語教育、商務英語、區域國別等。電子郵箱：leisabrin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