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出口結構變遷：規律及啟示

基金項目：中國社會科學院青年科研啟動項目：雙向FDI對中國出口多元化的影響研究（2023YQNQD059）

作者簡介：張松，助理研究員，經濟學博士，主要從事國際貿易、國際投資、發展經濟學研究，E-mail：zhangsong@cass.org.cn。

摘 要：近年來，中國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經濟增長從高速增長換擋到中高速增長，同時出口增速也開始放緩。在此種放緩趨勢與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背景下，出口結構升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得到凸顯。文章系統分析了自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近二三十年來中國出口結構的演變趨勢，并著重研究了出口商品結構、加工貿易出口、出口多元化和出口技術復雜度這幾個指標的動態特征。研究表明，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出口結構產生了重大調整，轉型升級取得了一定成效。具體而言，資源密集型和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份額逐漸下降，中高技術制成品的出口份額逐漸上升；“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模式逐步改善，相比于加工貿易，一般貿易逐漸成為出口構成的主體；由出口相對單一的產品和目標市場轉向更加多元化的產品和市場；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也越來越高，已逐步追趕上發達的工業化國家，中國出口結構不斷優化升級。在此基礎上，文章對國內產業結構持續升級、國際外部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的新形勢下出口可能會出現的特征和趨勢進行了展望。

關鍵詞：出口結構；轉型升級；對外貿易;結構變遷

中圖分類號：F742；F06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24）06-0139-16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對外貿易高速增長，成為拉動國民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之一。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為出口企業創造了良好的內外部環境，出口市場規模進一步擴大。當前，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實踐，中國利用勞動力低成本優勢，積極參與國際分工與國際經濟大循環，已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此處按市場匯率計算。如果按購買力平價（PPP）衡量的GDP，中國在2013年就已經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2021年中國占全球GDP的比重為18.6%，美國占15.7%。和第一大貿易國。中國的出口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自2009年以來一直位列全球第一。2021年，在全球經濟尚未復蘇的大背景下，中國對外貿易表現強勁，貨物出口增長率達到了21.2%^［1］。

近年來，國內外環境發生了深刻的改變，我國的出口增速放緩，在經濟中的比重也逐漸降低。一方面，中國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經濟增長從高速增長換擋到中高速增長，同時正在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出口貿易在實現規模擴張的同時也面臨巨大挑戰；另一方面，國際上，全球化的趨勢遭到了阻礙，隨著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受英國脫歐、美國退群等事件的影響，國際貿易沖突日益加劇。在一些發達國家大力推動“再工業化”戰略與“制造業回流”的影響下，中國制造業面臨的國際競爭進一步加劇，出口貿易增長也受到了不利影響。

我國經濟已經從追求“量”的擴張轉向注重“質”的提升，出口結構轉型升級成為新常態下經濟結構調整的一個重要環節，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涵^［2］。出口結構升級是指出口市場的結構合理化，或某種類型的產品出口在總出口中所占比重的演進趨勢，如高技術、高質量、高附加值產品出口占比，一般貿易、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占比。2021年11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發布《“十四五”對外貿易高質量發展規劃》^［3］，提出要“優化進出口商品結構，推動高技術、高附加值裝備類企業在更高水平上參與國際合作。推動紡織服裝等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型升級”“優化貿易方式，做強一般貿易”“優化國際市場布局，繼續深化與發達經濟體貿易合作，積極拓展與亞洲、拉美、非洲等新興市場貿易”，為我國出口結構的轉型升級指明了方向。2022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強調，“要繼續發揮出口對經濟的支撐作用”，同時“要更大力度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凸顯了新時期外貿結構調整的重要性^［4］。

從歷史發展的視角來說，出口結構轉型升級既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又是現代工業替代傳統工業的必然結果，同時也是技術革命推動之下全球分工格局重構的表現。從當前國際環境來看，新興發展中國家憑借勞動力成本低廉的優勢，在中低端產業對中國產生了較為顯著的出口替代效應；同時，發達國家在高端產業對中國形成壓制，中國出口結構進一步轉型升級勢在必行^［5-6］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出口結構升級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為下一步更為合理的出口結構優化升級奠定了良好基礎。本文基于多個反映出口結構的指標，系統分析了自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近二三十年來中國出口結構演變的趨勢，并著重研究了出口商品結構、加工貿易出口、出口多元化和出口技術復雜度這幾個指標的特征。本文在系統梳理出口結構演進過程的基礎上，展望了下一個時期中國出口發展的趨勢，對我國貿易穩中提質、實現貿易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參考的意義。

一、中國出口規模

（一）中國的貨物出口發展概況以下涉及的中國出口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由作者整理計算得出。

圖1展示了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口的增長狀況以及出口依存度出口依存度指一定時期內國內出口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的變化。改革開放后，中國出口大致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改革開放初期至1991年，我國出口總額相對較少，但出口依存度顯著提高，從1978年的4.6%提高到1991年的17.4%。第二個階段是19922000年，1992年鄧小平視察南方談話引導中國對外開放進入新的發展階段，出口規模于1994年首次突破千億美元大關，這一階段的出口依存度相對平穩，為20%左右。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標志著我國出口發展進入第三個階段，這一時期的出口經歷了大規模增長，從2001年到2021年的20年里，出口額增長了12.6倍，實現了13.5%的年均增長率；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出口總額在2009年達到了12 016.1億美元，位列世界第一，并一直保持這一地位至今（見圖2）。但是，由于中國經濟在21世紀初進入新常態，出口也顯現出一些新的特征：一方面，2008年爆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對我國經濟特別是國際貿易產生了持續影響，導致出口增速放緩，甚至在2015年出現了負增長；另一方面，出口依存度呈現出“倒U型”特征，在2006年達到峰值以后逐步下降，這意味著我國出口商品結構在持續優化升級，外貿發展方式從增量擴能為主轉向調整存量、做優增量并存的深度調整。

圖2描述了1990年以來世界出口總量以及中國出口的占比。雖然在20092020年產生了若干波動，世界出口的總體趨勢是大幅增加的。中國出口份額也經歷了顯著增長，占世界出口的比重從1990年的1.8%增長到2022年的14.4%相關數據來源于WTO數據庫，經作者統計得出。，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及其他不利因素均未能改變這一比重逐年增加的趨勢。2001年剛剛加入WTO時，中國出口比重處于全球第六的位置；僅僅經過八年，中國在全球的排位從第六上升至第一。此外，中國于2013年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和）大國相關數據來源于WTO數據庫，經作者統計得出。。可以說，加入WTO提升了中國的出口貿易規模及其在世界貿易中的地位；與此同時，中國出口貿易在世界范圍內影響力的提升也為國際經濟與貿易的發展注入了巨大動力。

（二）中國的服務出口發展概況

在傳統經濟中，服務業被認為是“不可貿易”的產業，與貨物貿易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相比，服務貿易在國際貿易總額中的占比較低，且服務貿易在各國服務業中所占比重也相對較低。20世紀中期以來，服務業在全球經濟中的比重超過50%，并于2021年達到64.4%，是全球經濟的主體產業。然而，由于相當部分的服務“不可貿易”的特點，服務貿易在國際貿易中的占比僅為19%～22%^［7］。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服務貿易取得快速發展。如圖3所示，1982年，中國服務貿易總額僅為27億美元，2022年這一數值為4 241億美元，增長了157倍相關數據來源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商務數據中心，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服務貿易的增長趨勢大體跟貨物貿易一致，即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增長放緩甚至出現了負增長，在2021年新冠疫情復蘇之際經歷了較高的增長。與貨物貿易相比，中國服務貿易相對滯后。服務出口盡管保持了較快的增長速度，但總體上仍然不及貨物出口的增幅。因此，服務出口占總出口的比重依然較低，在10%左右波動，遠低于世界平均20%的水平。相對于貨物出口，我國的服務出口還有較大的增長潛力。

圖4給出了1990年以來世界服務出口總量以及中國服務出口的占比。與貨物出口一樣，世界服務出口在波動中保持上升趨勢，2020年，服務出口產生了較大幅度的下降，但仍然保持在51 000億美元的水平。中國占全球服務出口的比重由1990年的0.7%上升到2021年的5.5%，與此同時，在全球的排位由第21上升到第5。可以看出，雖然也取得了一定成就，但與貨物出口相比，中國服務出口的全球占比及全球排位相對滯后，與2021年排名前四位的美國、英國、德國、愛爾蘭相比有一定差距。2020年，考慮到中國服務業占GDP的比重只有53.3%，低于上述四國平均66.8%的水平，服務出口的低比重有一定的可解釋度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經作者計算、整理得出。。

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服務貿易起步相對較晚，服務貿易總量在整體貿易總量上占比很小，并且服務貿易進口遠大于出口，逆差較為嚴重。目前，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服務產業在三次產業中的占比不斷提高，并逐步超越制造業。服務業與服務貿易正在成為經濟增長與對外貿易的重要領域，促進服務貿易高質量發展在推動我國當前經濟結構轉型升級、減少國際貿易摩擦、優化中國在全球產業鏈價值鏈的地位、加快我國貿易大國邁向貿易強國等方面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二、中國出口結構及其變遷

由前文可知，中國的出口總體上表現良好，但國際市場需求日益低迷，貿易保護主義開始抬頭，國際貿易沖突日益加劇，國內資源和環境壓力日益加大，我國的國際貿易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因此，需要重視出口方式的優化和出口商品結構的優化，提高競爭力。改革開放40多年以來，中國的出口結構取得了一定改善，由出口單一的產品和目標市場轉向更加多元化的產品和市場，“兩頭在外”指原材料和銷售市場都來自于國外，國內只負責生產、裝配過程。的加工貿易模式逐步調整，出口產品的技術含量也越來越高，出口結構不斷優化升級。

（一）出口商品結構

1.出口商品的產業結構

根據SITC的1分位分類標準，將04類商品作為初級產品，59類商品作為工業制成品，這種分類標準稱為出口商品的產業結構分類。圖5描述了19902021年兩種產品出口比重的相對變化趨勢。工業制成品的出口比重呈現出上升的趨勢，從1990年的77.5%增長到2021年的95.8%，與此同時，初級產品的比重從22.5%下降到4.2%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工業制成品出口份額的上升趨勢表明了出口結構在不斷優化升級。近年來，約有95%的出口產品都是工業制成品，成為我國商品出口的主力軍。但是，這種分類標準比較粗略，工業制成品所包含的商品種類較多，并不能全面反映出口商品結構的特征。接下來，本文將采用其他分類方法來分析出口結構的動態變化。

2.出口商品結構：要素密集度

為了從較為細致的視角觀察出口商品結構變化，需要對所有出口商品進行更加詳細與合理的分類，最為常用的方法就是基于要素密集度的差異對出口商品進行歸類。Pavitt^［8］率先提出了基于商品要素密集度的出口結構分類方法，即將所有出口商品分為四類：原材料密集型（SITC第0、1、2、3、4類）、勞動密集型（SITC第6、8類）、規模密集型（SITC第5類）和技術密集型（SITC第7類）。Yilmaz^［9］對該分類方法進行了改進，將出口商品劃分為資源、勞動、資本和技術密集型商品，主要變化是將SITC第1類商品“飲料及煙葉”從原材料密集型劃歸至資本密集型商品類別之中。

圖6展示了在依據Yilmaz^［9］分類標準的要素密集度視角下，每一種類型商品出口份額的變化情況。作為我國出口商品中具有傳統比較優勢的商品類型之一，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份額在2004年以前處于領先，此后一直保持在大約40%的水平^［9］。技術密集型產品在2004年首次超過勞動密集型產品，成為出口份額最多的產品，在2021年技術密集型產品的出口份額達到了48.1%，幾乎占據了中國商品出口的半壁江山。資源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份額相對較低，在5%的水平上下波動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基于要素密集度標準進行分類的四類商品的出口份額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我國出口商品結構不斷優化的演進特征。

從圖6可以看出，技術密集型產品的份額很高，而資本密集型產品的份額相對較低，近十年的平均值僅為6.2%，這顯然不符合中國實際情況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一種可能的解釋是，一些產品可能同時具有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的特征，但通常被歸類為后者。Pavitt^［8］和Yilmaz^［9］提出的基于要素密集度的分類方法可能不適用于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因此需要從新的視角出發，探索出適合于中國發展特征的出口商品結構分類方法。

3.出口商品結構：技術密集度

注意到發展中國家不同的貿易模式，Lall^［10］提出了按技術密集度進行出口的詳細分類。這一分類方法基于SITC的3分位分類框架，將出口商品按生產的技術含量分為五大類：初級產品（PP）、資源型制成品（RB）、低技術制成品（LT）、中等技術制成品（MT）和高技術制成品（HT）；在此基礎上，細化出十小類（見表1）。這種分類的優點是它可以識別出各種出口商品之間的技術差異，從而使得分析結果具有較強的實際意義，在宏觀上也能更為合理地刻畫出口商品的結構特征。

根據上述分類方法，本文對中國19942021年按照技術密集度分類的不同類型出口商品的占比進行了測算，并嘗試歸納出我國出口商品技術含量演進的特點。圖7展示了測算結果。總體而言，出口商品結構呈現出逐漸優化的特征，但優化速度有放緩趨勢。高技術制成品和中等技術制成品的占比在19942000年間有了大幅提升；與此同時，其他種類的產品比重則產生了不同程度的下降。1994年，占所有出口商品比重最高的產品是低技術制成品，其占比高達50.5%，占中國所有出口商品的一半以上；而中等技術制成品和高技術制成品的占比分別僅為18.3%和10.7%，處于相對較低的水平。2004年，高技術制成品的出口占比達到了32.5%，一舉超越中等技術制成品成為出口比重最高的產品，并在此后的年份中緩慢上升，到2021年該產品的比重達到了34.4%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近年來，出口技術含量最高的三類產品低技術制成品、中等技術制成品和高技術制成品。出口總比重已超過90%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這與前文兩種分類方法得出的結論基本一致。

綜上所述，本節基于SITC標準使用三種不同的分類方法分析了中國出口結構的變化。研究結果表明，這三種分類方法得出的結論比較一致：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歷了出口結構轉型升級，出口商品由低級產品為主向高級產品為主轉換。然而，這種轉型升級的速度正在放緩。在此種放緩趨勢與“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要求疊加的背景下，出口結構進一步升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得到凸顯。

（二）加工貿易出口

當今世界，隨著國際分工向縱深發展，生產過程越來越多地融入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 GVC），即同一產品的不同生產環節發生在不同地點。加工貿易是指企業利用本國的資源稟賦優勢，進口原材料和零部件等中間產品進行加工或組裝后再出口的貿易，企業在這一過程中可以獲得一定的加工費和技術引進。加工貿易是融入全球價值鏈的一種方式，并為廣大的發展中國家所采用和進行鼓勵：加工貿易企業一般會享受出口國的優惠關稅稅率或者是直接補貼。20世紀80年代以來，全球價值鏈快速發展，邢予青^［11］認為中國出口增長的奇跡在于很好地抓住了這一機遇。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開始鼓勵加工貿易。1979年9月，國務院發布《開展對外加工裝配和中小型補償貿易辦法》，提出“積極利用國外原材料和技術，發揮國內生產能力，大力發展以進養出業務，把出口貿易做大做活，增加外匯收入，增強國家的外匯支付能力”。國家層面對加工貿易的鼓勵，加之中國的勞動力成本優勢，促使許多外國企業將它們的價值鏈分割，并將其產品的勞動密集型生產環節或最終組裝工廠轉移到中國。中國加工貿易出口出現了大規模增長。

1.中國出口方式的演變特征

圖8從出口方式我國海關進出口統計中貿易方式一共有19種。本文主要關注一般貿易和加工貿易，其他貿易方式的規模相對較小，本文將其合并歸類為其他。的角度展示了中國出口的構成，出口方式結構的變化經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19821992年）。在這一階段，加工出口所占份額大幅上升，特別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廣東、福建兩省借鑒國外設置“自由貿易區”“出口加工區”的做法，創建經濟特區之后，我國的對外貿易特別是加工貿易得到迅速發展。但是，在這一階段，一般貿易出口所占份額始終大于加工貿易出口，但兩者之間的差距逐漸縮小，其他出口模式的份額微不足道。

第二個階段（19932005年）。這一時期加工貿易出口所占比重超過了一般貿易出口（1994年除外），從1993年的48.2%穩步上升到2005年的54.7%。加工貿易出口額的年均增長速度達到了驚人的105%；普通貿易出口額年均增長為17.6%，但所占出口總額的比重從1993年的47.1%下降到2005年的41.4%文中所提及的第一個階段和第二個階段的原始數據來自《中國對外經濟貿易統計年鑒》，經作者統計得出。。

第三個階段（2005年至今）。加工貿易的出口份額從2006年開始下降，而一般貿易出口和其他出口方式的份額在這一階段逐漸上升。2010年以后，一般貿易出口再次成為出口構成的主體，占比超過加工貿易出口，并且差距逐漸拉大。2022年，一般貿易出口占出口總額的比例為63.6%，比加工貿易高出了41%。其他出口方式占比逐步上升，從2006年的4.3%上升到2022年的13.9%，表明近年來出口方式更加多元化第三階段中所涉及的原始數據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總署，經作者統計得出。。

出口貿易方式結構的演進，與前文所述的出口商品結構演進一致，均有明顯的階段性特征。加工貿易出口與一般貿易出口的區別在于，一般貿易反映了生產產品的所有要素的貢獻，包括資本、勞動力、土地、技術等外生因素，也包括技術創新、制度等內生因素。然而，加工貿易僅僅反映本地要素稟賦，在中國主要是勞動力的貢獻，其附加值低于一般貿易。中國加工貿易出口占比高，表明中國出口產品的附加值和技術含量相對較低。換言之，如果用最終產品來計算中國的出口技術含量，中國的出口表現會被高估。一些學者將中國出口的出色表現和高科技含量歸功于加工貿易出口^［12-13］。

從圖8可以看出，在過去20年，加工貿易出口的份額一直在下降，這意味著中國出口附加值的國內貢獻越來越大，貿易結構在不斷優化升級。這種貿易方式結構的改善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中國自主創新、自主制造能力在快速提升，產業在轉型升級。有很多之前做加工貿易起步的小企業在積累了資金、吸收了國外先進的技術之后，從單純的代加工，向自主研發制造轉化，貿易方式也從加工貿易逐步轉向一般貿易。第二，全球產業轉移。隨著我國勞動力成本升高，加工貿易的利潤空間被快速壓縮，全球產業鏈正逐步轉移至人力成本更低的東南亞地區，這也導致了我國加工貿易占比不斷下滑。第三，加工貿易容易導致順差過大，因此相關優惠政策有所收緊，如在2007年政府就集中調低了加工貿易產品的出口退稅率。

2.加工貿易出口對中國經濟的貢獻

加工貿易出口的占比雖然在逐年下降，但不可否認的是，加工貿易出口在中國出口升級和經濟增長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第一，加工貿易出口促進了中國貿易和外國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的增長。加工貿易促進了國際分工的深化，加速了商品和資本的跨境流動。一方面，要進行加工出口，首先需要進口中間投入品，出口和進口都會增加；另一方面，為了利用廉價勞動力和中國的加工貿易政策，許多發達國家的跨國公司將生產過程中的勞動密集型環節轉移到了中國。因此，流入中國的FDI也有所增加。

第二，加工貿易出口促進了產業結構轉型。依靠加工貿易的快速增長，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一大出口國，不僅出口紡織品、玩具、鞋類等傳統產品，而且是家電、電腦、手機等信息技術產品的重要出口國之一。加工貿易的出口直接帶動了新興制造業的發展，使中國從落后勞動密集型產業向先進的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升級。

第三，加工貿易出口為中國提供了大量就業機會、資本、外匯、技術以及有利于生產力發展的知識溢出。

（三）出口多元化

出口多元化是指企業或國家出口的商品不局限于小范圍的商品種類或目的地，實施多元化發展。20世紀90年代初，我國于“八五”計劃開始實施出口市場多元化戰略，以克服出口市場過度集中的問題，當時中國主要出口市場是歐洲、美國和日本。出口多元化戰略實施以來，我國有重點、有計劃地調整出口市場結構，在鞏固傳統市場的基礎上努力開拓新市場，逐步建立起出口市場多元化的總體格局。經過40多年的發展，出口市場多元化戰略取得了很大進展，2021年中國的出口目的地達到了209個國家（地區）。

1.出口產品多元化

出口市場多元化戰略的實施，不僅使出口地理方向更加多元化合理化，而且促進了出口商品結構的多元化。商品結構多元化（產品多元化）是實現出口市場多元化的基礎。多樣化的產品才能應對更廣大的市場需求，唯有滿足廣大市場需求才能為進一步拓展出口市場提供可能。針對不同市場，靈活運用不同的貿易方式，可以達到降低風險、增加收益的目的。

文獻中通常使用赫芬達爾指數（herfindahl-hirschman index，HHI）來反映出口多元化的程度^［14-15］，其變化范圍從0到1。本文將使用HHI來分析中國的出口產品多元化變化趨勢，后文也會使用HHI來分析中國出口市場多元化的變遷。產品層面的HHI計算公式如下

HHIpt=∑p∈Ωtexportpt∑p∈Ωtexportpt2（1）

式（1）中：HHIpt為出口產品多元化指數，t表示年份，Ωt表示t年份出口產品集，exportpt表示t年出口p類產品的出口價值。由于HHI指數反映的是產品的集中程度，因此，HHI的數值越高，表明出口越集中在某一些產品；反之，如果HHI的數值越低，出口產品就越分散，出口產品多元化程度越高。

另外，由公式（1）可以看出，HHI的取值大小取決于對出口商品的分類。例如，用SITC-1分位計算出的HHI指數會高于用SITC-2分位計算出的HHI指數，因為前者只有10個產品，而后者有70多個產品。圖9描述了中國出口產品多元化指數在SITC-1分位、2分位以及3分位水平下的變化趨勢。

圖9表明，在過去的30多年里，中國SITC-1分位水平的出口產品多元化程度有所下降，而SITC-2分位和3分位水平的出口產品多元化程度相對穩定，說明分類標準在分析出口多元化時起著重要作用。然而，應當謹慎看待出口產品多元化正在下降的結論。如前文圖6和圖7所示，在這一時期，我國出口經歷了從勞動密集型產品到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的升級，出口商品越來越多地從低技術水平向高技術水平轉移，從而會使出口向資本、技術密集型產品集中。這種特征與圖9所顯示的結論一致。

如果對不同類型的產品進行單獨分析，出口產品多元化就會呈現出一些新的特征。圖10描述了按要素密集度分類的出口產品多元化的變化趨勢此處HHI指數基于SITC-3分位代碼計算。資本密集型產品包括Lall（2000）分類的所有高技術制成品（HT），勞動密集型產品包括中等技術制成品（MT）和低技術制成品（LT），資源密集型產品包括初級產品（PP）和資源型制成品（RB）。。一方面，資源密集型產品和勞動密集型產品的HHI指數從1996年到2006年明顯下降，說明這些產品的出口更加多元化；2006年以后，這類產品出口多元化指數相對穩定。另一方面，從1996年到2006年，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多元化程度急劇下降，這是因為在該類別中，出口商品更加集中在相對較少的某幾種產品。例如，2006年，僅僅兩種產品就占據了50%以上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即“自動數據處理設備”（SITC代碼752）和“晶體管、閥門等”（SITC代碼764）。

由圖10可以看出，勞動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多元化程度在逐漸增加，而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多元化在經歷大幅度降低之后保持平穩。各類產品的出口多元化程度與該產品的技術程度呈正相關關系。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多元化程度相對較低，表明中國在一些高端制造業領域缺乏競爭力，僅依靠少數幾種產品在全球市場參與競爭。

2.出口市場多元化

與前文計算出口產品市場化指數的方法一致，本文使用HHI指數計算出口市場多元化指數。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HHImt=∑m∈Ωtexportmt∑m∈Ωtexportmt2（2）

式（2）中：HHImt為出口市場多元化指數，t表示年份，Ωt表示t年份中國的出口產品集，exportmt表示t年中國向目的地m的出口總值。

圖11描述了1996年以來中國出口市場多元化指數的變化趨勢。總體而言，HHI呈下降趨勢，這意味著中國出口市場多元化的程度在增加。出口多元化的增長趨勢表明，我國的出口多元化戰略取得了實質性進展，在出口目的地的結構方面實現了轉型升級。由圖11可以看出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計算得出。，在2018年經歷了中美貿易摩擦之后，中國更加多元化地布局出口市場，減少對某一些國家的依賴，其貿易結果經歷了調整和重構，其后兩年，出口市場多元化水平取得了進一步的提升。

出口多元化戰略自20世紀90年代初提出以來，經過30多年的發展，取得了一定成效。出口市場多元化的發展除了開拓新市場、擴大出口規模以外，還能減少貿易摩擦，降低系統性風險。如果中國的貿易特別是出口過度依賴幾個大市場，容易形成買方壟斷，從而失去價格談判權，且容易受制于貿易摩擦。只有實現出口市場的多元化，才能保證中國在國際交換和國際競爭中處于積極主動的競爭地位，有利于分散風險、提高效益。且出口產品多元化提高了中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使固有的分工模式向高級化發展，這有利于中國在全球價值鏈中地位的提升。

（四）出口技術復雜度

改革開放后，中國的出口規模急劇擴大，已成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貿易大國。上文已從出口的產業結構、要素結構、技術結構、方式結構，以及產品與目的地種類結構對出口演進趨勢做出了一系列分析，可以看出中國的出口結構在不斷優化升級。最近，一些文獻強調了出口質量對一國經濟增長的重要性，其中一個主要觀點是，出口更加“復雜”產品的國家經濟增長會更快^［16-17］。換言之，一個國家出口的商品種類會影響后期的經濟績效。出口技術復雜度是一個可以綜合反映一國（經濟體）出口技術水平的指標，本小節將分析中國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演變趨勢及其世界地位。

1.中國出口技術復雜度的演進趨勢

本文采用Hausmann等^［16］對出口技術度的測量方法。計算產品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PRODY，每一種產品的PRODY被定義為出口該產品的國家人均收入的加權平均值，其權重與該國在出口該商品的顯性的比較優勢指數成正比。具體而言，PRODY的數學表達式為

PRODYk=∑jxjkxj∑jxjkxj·Yj（3）

式（3）中：xjk是j國k產品的出口價值，xj是j國的出口總值，Yj是j國的人均收入，以實際人均GDP來衡量。產品k在富裕國家的出口比重越高，說明它技術含量越高，它的PRODY取值就更大。PRODY的基本假設是，富裕國家生產和出口的產品所蘊含的人力資本和技術水平更高，因此技術復雜度更高。

國家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被定義為該國出口的所有產品的PRODY的加權平均值，其權重為每種產品的出口價值占總出口的比重。國家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用EXPY表示，具體計算方法如下

EXPYj=∑kxjkxj·PRODYk（4）

EXPY的取值越大，表明該國出口商品的平均技術程度越高。采用BACI數據庫的貿易數據和世界銀行的人均GDP數據，本文首先計算出HS-6位碼層面的產品技術復雜度，然后根據式（4）計算出國家層面的出口技術復雜度。

圖12展示了中國出口商品的PRODY分布及其演變的趨勢。圖12中，橫軸表示每種產品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在全球范圍內交易的HS-6位碼產品超過了5 000種，為了方便顯示出中國出口的結構特征，圖12根據PRODY的取值將出口產品均分為十等份，表示為PRODY的百分位數。，縱軸表示每種產品的出口占當年中國總出口的比重。總的來說，中國出口產品的技術水平在過去20年里一直在上升。2000年，也就是中國加入WTO的前一年，中國出口份額最大的是PRODY第20百分位的產品，后來情況逐漸發生了變化，中國越來越多地出口更高技術水平的商品。到2021年，超過半數的出口商品的技術復雜度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第50百分位），出口比重最大的是第60和70百分位產品。然而，出口技術復雜度最高產品的出口仍然相對缺乏。2021年，最先進的20%的產品只占中國出口總額的16.6%，而美國和日本的相應產品的出口份額分別為23.7%和27.3%相關數據來源于BACI數據庫和世界銀行數據，經作者整理計算得出。。

2.中國出口技術復雜度的世界比較

由式（3）和式（4）可知，人均收入越高的國家，EXPY也會越高。圖13選取了幾個特定年份的散點圖來描述EXPY與人均GDP的關系，以及中國出口技術復雜度在世界范圍內的表現狀況。

圖13表現出三個特點。第一，EXPY與人均GDP呈正相關關系。兩者之間的相關性很強，在不同年份這兩個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在0.80～0.84之間波動相關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經作者計算得出。。富裕國家出口的高技術復雜度產品也往往是其他富裕國家出口的產品，這符合Heckscher-Ohlin的資源稟賦理論，即富國出口的商品在人力資本或物質資本方面有更大的密集度。第二，近20年來，中國人均GDP人均GDP（PGDP）使用2010年美元不變價。和出口技術復雜度均有顯著的增長，表明中國經濟增長強勁，并伴隨著出口結構優化升級。第三，在與中國人均GDP相當的國家中，中國出口技術復雜度是最高的，這與之前的文獻結論一致。例如，Rodrik^［18］認為中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是一個異常值，其出口的產品類型與人均收入相當于中國三倍的國家。這說明，現階段中國的出口技術水平領先于其經濟發展階段。

圖14進一步描繪了中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與OECD國家相對值的變化趨勢。1996年，中國的EXPY只有OECD國家的66.4%，到2011年，上升到OECD國家89%的水平相關數據來源于BACI數據庫和世界銀行，經作者計算得出。，此后保持相對平穩。這與上文的結論一致：中國的出口結構經歷了優化升級，但是優化速度正在放緩。EXPY相對值的取值范圍低于1，表明中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與發達國家之間還存在一定差距。然而，圖14所展現的上升趨勢也表明中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正在迅速趕上發達國家。

三、研究總結與展望

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始終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經濟發展步入快車道。中國經濟總量和人均收入大幅提高；農村改革成就輝煌，消除了絕對貧困；產業、區域結構持續優化升級，經濟體系不斷完善；技術進步取得明顯成就，生產率進一步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全面提升，國際競爭力顯著增強。本文系統梳理了改革開放后中國對外貿易的出口規模和結構的演進趨勢，研究表明，中國的出口績效得到了全面提升。

第一，出口規模發展迅速。1978年，中國的貨物出口總額僅為97.5億美元，到2022年出口額已達到了3.6萬億美元，增長了369倍，年平均增長率為14.4%，是世界第一出口大國相關數據均采用美元標價。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經作者整理得出。。然而，中國出口規模正在由高速增長向中高速增長轉變。一方面，加入WTO大大提高了中國的貿易水平和國際競爭力；同時，中國制造在全球的影響力不斷上升，也為國際貿易和世界經濟的發展注入了強大動力。另一方面，近年來國際市場的需求低迷，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國際貿易沖突日益加劇，國內資源和環境壓力日益加大，中國的經濟發展面臨著轉型，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隨著中國進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深度調整期，出口的增長速度開始放緩。

第二，出口結構不斷優化升級。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不斷轉變貿易發展方式，從依靠模仿向依靠創新轉變，從大進大出向優進優出轉變，逐步改善了“兩頭在外”的進出口格局。出口主導產業從紡織、輕工等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逐步向裝備制造業、機電產品等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轉變，部分高附加值產品出口增長較快。高技術制成品占出口總額的比重從1988年的4.0%上升到2021年的34.5%，而勞動密集型產品的比重從72.4%下降到35.6%根據Lall^［10］的出口技術密集度分類標準計算，原始數據來源于UN Comtrade。。出口產品中的技術含量也在穩步提升，與發達國家的差距越來越小。1996年，中國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只有OECD國家的66.4%，2021年已上升到90.7%的水平相關數據來源于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得出。。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實施的出口多元化戰略也取得了一定進展，從一開始出口主要目的地是歐洲、美國和日本向分布更均衡的出口目的地格局轉換，緩解了我國出口市場高度集中的局面。2021年，中國的出口目的地已達209個相關數據來源于UN Comtrade，經作者整理得出。，且各目的地的比重更加趨于合理，極大地降低了貿易摩擦對中國出口的不利影響。

本文研究表明，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出口結構產生了重大調整，轉型升級取得了一定成效。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以來，出口結構的優化升級還在持續進行，但近年來這一轉型升級的速度開始放緩。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經濟正在形成“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在國內產業結構持續升級、國際外部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的形勢下，中國的出口可能會出現什么新的特征呢？

隨著中國經濟的不斷發展，產業結構持續升級，服務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會越來越高。由于服務業大多具有“不可貿易”的特點，其生產和消費同時發生在國內，經濟中“內循環”的比重將會越來越高。在這種情形下，第一、二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將會逐漸降低，而第一、二產業的產品是貨物貿易的載體，因此，可以預見貨物出口占GDP的比重，即出口依存度會進一步降低。國際上，高收入經濟體的發展軌跡也可以印證這一點。2021年，美國和日本的服務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別為77.6%和69.5%，貨物出口占GDP的比重僅為7.6%與15.2%。中國2021年服務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為53.3%，其貨物出口占GDP的比重為18.1%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經作者整理得出。。隨著中國經濟體量不斷增大，產業結構會向服務業傾斜，其出口總額會持續增加，但是增速放緩，出口依存度降低。與此同時，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特別是信息科技（IT）產業的發展，若干服務業“不可貿易”的特點正在逐步被打破。服務外包、跨境電商、跨國金融交易等服務型貿易蓬勃發展。IT技術的發展，特別是現代語音視頻通信技術的發展，能夠低成本連接服務的生產者和消費者，使得信息技術外包、業務流程外包和研發服務外包等離岸服務外包產業迅速發展。目前，中國已承接了全球三分之一離岸服務外包^［7］，在國內產業升級和服務領域全球化深入發展的情況下，中國的服務出口大有可為。2021年，美國和日本的服務業出口占GDP的比重分別為3.3%和3.4%，而中國的占比僅為1.9%相關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經作者整理得出。，中國未來服務出口有著巨大潛力。

國際外部環境也正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全球價值鏈的分工體系使跨國公司將生產過程中勞動密集型的部分紛紛從發達國家轉移到發展中國家，這導致了全球生產體系的重組，極大地促進了世界貿易的發展。然而，經過多年發展，全球價值鏈的分工過程已經達到了相對穩定的狀態，在技術和產品架構沒有根本改變之前，繼續細分會導致成本上升、收益下降。因此，全球分工體系只能發生轉移，而很難繼續創新。一些初始僅能接納全球分工體系中一小部分的國家，隨著本土產業鏈的延伸、生產技術的提升和人才的成長，已經逐漸可以承接附加值更高的生產環節。加之中國的人口紅利降低、勞動力工資上漲，一些原本在中國生產或裝配的產業正在向勞動力成本更低的東南亞國家轉移，產業的外向轉移將伴隨著貿易量的減少。另外，一些發達國家大力推動“產業回歸”和“再工業化”，促使其離岸生產回歸到本土生產。由于技術進步特別是自動化技術、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許多制造環節由勞動密集型轉變為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發達國家人力資本昂貴的制約因素被削弱，對外投資凈值將會減少，這幾個方面的變化，將使中國若干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產業的生產和出口減少。而那些發展中國家無力承接、在發達國家生產又成本高昂的產業，中國將繼續依靠自己完善的產業鏈供應鏈、不斷提升的生產技術和創新能力，充分發揮競爭優勢，在全球生產體系中站穩腳跟，從而增加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出口。長期來看，中國的出口將會持續優化升級，向著更高水平的結構演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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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s export structure evolution： Patterns and insights

ZHANG Song

（National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Strateg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7， China）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entered a “new normal”， with economic growth shifting from high-speed to medium-high-speed， accompanied by a slowdown in export growth.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this slowing trend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dual circulation” development pattern， the importance and necessity of upgrading the export structure have become increasingly prominent.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analyzes the evolution of China’s export structure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particularly over the past two to three decades. The focus is on the dynamic characteristics of key indicators such as the structure of export commodities， processing trade exports， export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technological complexity of exports. The research reveals that significant adjustments have been made to China’s export structure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with notable progress in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Specifically， the share of resource-intensive and labor-intensive products in exports has gradually declined， while the share of medium to high-tech manufactured goods has increased. The “two ends outside” processing trade model has improved， with general trade becoming the primary component of exports compared to processing trade. Additionally， China’s export portfolio has shifted from a relatively singular focus on products and target markets to a more diversified range of products and markets. The technological content of export products has also risen， gradually catching up with advanced industrialized nations， leading to the continuous optimization and upgrading of China’s export structure. Based on these findings， the paper also provides an outlook on the potential characteristics and trends of China’s exports in light of the ongoing domestic industrial upgrading and significant changes in the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

Keywords：export structur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international trade; structural change

（編輯：段明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