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摘 要］基于2010—2022年A股上市公司的研究樣本，實證分析了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研究表明，儒家文化顯著提升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這一結論在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未發生變化。機制檢驗發現，儒家文化通過促進企業責任履行、抑制代理問題、提升動態能力來提升其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且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在勞動密集型企業、重污染行業、“漢地十八省”與中西部地區更顯著。進一步研究表明，綠色金融制度與媒體關注度在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上分別發揮了替代與強化機制，而在儒家文化影響下，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會促使企業擴大環保投資，最終在“言”與“行”兩個維度實現綠色轉型。

［關鍵詞］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儒家文化；綠色金融；非正式制度；媒體關注度；環境治理

［中圖分類號］F205；B222；F83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3114（2024）05003713

一、 引言

為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2024年5月27日，財政部發布《企業可持續披露準則——基本準則（征求意見稿）》，對我國企業的可持續信息披露提出了一般要求，其中明確指出環境信息披露作為企業可持續信息披露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貫徹綠色發展理念、推動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根據信號傳遞理論，當企業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時，能緩解企業與外部的信息摩擦，降低信息不對稱性，從而向利益相關者傳遞積極形象，并在穩定企業現金流、降低外部融資成本以及改善企業績效等多方面發揮作用［1］。因此，著力提升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既是構建并完善綠色金融體系與環境治理體系的重要環節，也是推進企業現代化治理與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

學界對于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因素研究可以分為內部與外部兩個維度。其中，內部驅動以信號傳遞理論為基礎，認為通過披露環境信息可以緩解信息不對稱從而在環境表現上助力企業取得區別于其他對手的競爭優勢，即提供高質量環境信息的目的在于傳遞積極信號，企業規模［2］、公司治理與代理行為［3］、數字化技術應用［4］等因素均能從內部驅動企業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但由于環境信息披露存在內驅力不足的情況［5］，因此合法性管理理論為環境信息披露的外部動機提供了理論指導。在政策壓力、規范壓力與監督壓力的作用下，企業可能通過披露環境信息影響社會公眾對企業環境表現的認識，此時環境信息披露是企業自身合法性管理的工具。“波特假說”是合法性管理理論的典型代表，認為外界的環境規制會對包括環境信息披露在內的企業綠色行為產生影響［6］。此后的各種研究表明，稅收政策［7］、綠色信貸政策［8］、資本市場開放程度［9］等各種外部制度因素都是促使企業提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的重要驅動力。

與理論研究相呼應，我國相關政府部門曾分別推出《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等制度文件，試圖通過政策制定與法規運行等方式提升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然而，當前以中國為代表的一系列發展中國家正處于經濟發展與可持續發展的重大轉型階段，相關正式制度建設仍有待完善。對此，制度經濟學認為除了正式制度，倫理道德規范以及地方習俗、文化等自發形成的非正式制度往往通過事前機制也會對個體或組織的經濟行為產生重大影響［10］。就中國而言，習近平總書記曾明確指出：“孔子創立的儒家學說以及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儒家思想，對中華文明產生了深刻影響，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同年國際學術研討會暨國際儒學聯合會第五屆會員大會開幕會上的講話。

作為一種典型的非正式制度，在經歷了春秋戰國時提出、漢代確立統治地位、唐宋時期不斷豐富、明清時期達到頂峰等一系列的悠久傳承發展后，儒家文化深刻地影響著大眾的思維方式和行為選擇，并不斷以中國為中心，向東亞、東南亞以及歐美地區傳播，產生了廣泛的世界影響力。而在新時代新征程下，儒家文化又歷久彌新地汲取著時代營養與先進理念，具備了新的歷史使命和獨特內涵。已有文獻表明，儒家文化不僅可以提升宏觀區域信譽度與公平感［11］、推進市場經濟的法治建設［12］，而且可以在微觀上通過促使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13］、緩解代理問題［14］、激發內部能力與活力［15］等方式影響現代企業的決策與治理行為。

那么，在高質量發展背景下，儒家文化是否能夠作為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力量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影響？如果是，兩者間的作用機制是什么？更進一步地，這種影響會不會因不同特質而產生異質性結論？又會帶來哪些后果？鑒于此，本研究基于儒家文化的非正式制度視角，聚焦其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機制及經濟后果。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基于儒家文化的角度豐富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影響因素的研究。如上文所述，已有文獻分別基于信號傳遞與合法性視角對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展開了研究，并發現各種政策和法規等正式制度對于提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具有一定影響，而在非正式制度方面，畢茜等認為中國的傳統文化能提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16］，但其實證結果并未具體指出儒家文化是否能發揮重要作用。本文則在此基礎上具體針對儒家文化這一非正式制度探索企業提供環境信息的行為規律。第二，從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角度豐富儒家文化微觀經濟后果的研究。現有研究認為儒家文化能改善信息環境并緩解資本市場的信息不對稱程度［17］，降低企業信息披露違規的概率和頻次［18］，從而對財務信息披露［19］和社會責任信息披露［20］產生積極影響。本文進一步在綠色發展背景下為儒家文化如何影響環境信息披露提供新的證據。第三，為處于不同情境的企業提供環境信息披露的決策建議，并進一步突出綠色金融等正式制度以及外界的媒體關注度在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影響中的不同作用機制，同時基于企業環保投資數據從綠色環保行為是否“言行一致”的角度對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經濟意義進行擴展性分析。

二、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烙印理論認為，成長經歷和文化土壤會對企業個體認知與價值偏好產生深刻的環境印記，這些印記會持續影響組織和個體的決策行為［21］，即使外部環境發生改變，這種影響也依然存在，從而形成地緣文化與企業經濟行為之間的基本邏輯［22］。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核心內容，儒家文化構成了最底層的價值觀體系和道德倫理規范，并內化成為中華民族“日用而不知”的綱常倫理，深刻地烙印在受其影響的組織與個體的意識和行動之中。因此，儒家文化能通過價值導向來影響企業的綠色行為活動，這種價值導向深刻地烙印于企業內部的管理者及員工的腦海中，其所蘊含的責任觀、治理觀與能力觀成為促使企業提供高質量環境信息的不竭動力。

儒家文化的責任觀能夠以促進企業履行責任的方式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積極作用。儒家文化所提出的“義利之辨”是中國古代對于商業倫理的早期探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等主張認為追求個體的利益不如探討普遍和諧，這種和諧不僅是個人或組織的，更是全社會的，因此儒家文化一直強調積極承擔責任，加強社會表現。而“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的樸素環境責任觀在新時代又與社會責任理論相結合，對于環境與自然的推崇已成為儒家文化中責任履行的重要組成部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受到儒家文化熏陶的企業家們會更自覺地遵循社會規范、貫徹責任履行，進而提升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原因在于：一方面，“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在環境規制不斷完善和監管要求日益嚴格的背景下，會促使管理者更加敬畏自然、做出更多符合規范的行為以獲取合法性支持，而積極履行責任的企業通常會主動超越最低合規標準，在環境方面提供更多深入、全面的信息，以彰顯自身對于法律與規范的承諾。另一方面，即使沒有強制性要求或合規性壓力，受儒家文化影響而深刻理解責任的企業管理者也會基于商業倫理與職業道德而選擇披露更高質量的環境信息以試圖成為“布道者”。另外，“成己成物，立身揚名”，信奉儒家文化的管理者更重視企業的名聲與形象，積極履行責任有助于提升企業的社會認可度和品牌聲譽，這使得企業無形中受到了更多的外界關注與監督，此時為了滿足各方對企業透明度和可持續性的期待，企業也會更有提升自身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動力，從而達到激濁揚清的效果。因此，儒家思想可以體現一種“以人為本，追求自然”的價值理念，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高遠志向促使管理者積極承擔責任［20］，提升企業環境信任度和信息的傳遞效率［23］。綜上所述，在責任觀的引導下，儒家文化通過促使企業積極履行責任提高了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儒家文化的治理觀能夠以緩解代理問題的方式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積極作用。作為公司信息的發布者，環境信息披露行為會受到管理層動機的深刻影響［3］。根據理性經濟人假設與委托代理理論，管理層可能會通過權力尋租的方式來獲取短期的個人私利，這與其他利益相關者所追求的長遠發展目標相違背，使環境信息公開的內容和程度受到影響，增加了信息摩擦，不利于公司的綠色可持續發展。而儒家文化曾是封建社會下統治者教化百姓、治理官員的重要手段，通過與現代管理思想相結合，儒家文化構建了一套秩序規則以約束個體行為和協調人際關系［14］，其治理功能在新時代具備了緩解代理問題、約束管理層的新作用。通過與管理實踐相結合，代理人受到儒家文化的長期熏陶，會自覺地嚴于律己，以謀求可持續的長遠發展，從而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付出努力。第一，“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儒家文化所倡導的忠信理念以盡已守約的方式強化契約締結方的道德行為，推崇儒家文化的管理者應當遵守與企業所有者的契約，認真履行職責，為股東謀求長遠的環境價值并認真披露環境信息。第二，君子人格的“慎獨”品質主張即使沒有外部監督，管理者也應當有自律意識，減少自利行為并謹言慎行。受到儒家文化感染的管理者會表現出更強的自我修養和道德領導力，在管理中通過模范行為發揮帶動作用，減少對于監督與激勵機制的依賴，從而降低代理成本。第三，儒家所倡導的內部秩序穩定與等級觀也能夠促使企業建立起有效的治理結構，形成對管理者的制度約束。第四，推崇儒家文化的企業對于持續學習也會更重視，尤其是在“和為貴”的理念下，會更積極地開展各種教育培訓與團隊建設活動，既有利于管理者和員工的行為符合公司的長期目標和道德規范，也有助于團隊價值觀與集體利益的維護，從而減少代理問題。綜上所述，在治理觀的引導下，儒家文化通過抑制管理者與所有者的代理問題提高了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儒家文化的能力觀能夠以形成動態能力支撐的方式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積極作用。區別于傳統的財務信息披露，環境信息披露受環境外部性特征影響對于技術與資源的依賴更強，因此更需要動態能力作為支撐。動態能力是企業組織能力的重要構成，是指通過重構和整合資源來幫助企業適應動態變化環境的能力［24］，是改變能力的能力。企業動態能力越強，其知識轉化能力、應變能力以及快速調整能力越強［25］。因此企業可以憑借動態能力對外界的環境信息透明度需求變化建立起快速響應機制，及時調整其信息披露策略和內容，確保披露的信息符合最新的要求和期待。而動態能力下的資源整合與創新可以優化企業的環保行為，這為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披露提供了實質內容。強大的動態能力還有助于企業養成持續學習的氛圍，通過知識資源積累與打破技術壁壘等手段提高環境信息披露的準確性和完整性。“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受儒家文化影響的企業會不斷提升自身的動態能力。從管理者的角度看，貫徹“仁者愛人”精神的管理者在對待員工與團隊時會更具備人本主義精神，進而激發員工的積極性與創造力，促進整個團隊的合作與溝通，為動態能力的提升奠定創新和變革基礎。從員工的角度看，在“仁”的氛圍與“忠”的準則下，企業的員工會更具歸屬感與責任感，而“君子人格”的主張則有助于公司內部良好人際關系和員工道德修養的養成，并通過內部溝通機制和團隊協作精神來提升其快速響應能力和協同創新能力。從企業整體來看，首先，作為儒家五常中的一種重要理念，“智”鼓勵內部人員不斷追求知識和技能的提升，促進知識資源在組織內的有效傳播，推動企業適應市場和技術變革，進而在學習與適應性創新方面增強動態能力建設。同時，“與時偕行”的中庸思想在企業戰略決策中則體現為追求穩健而適度的發展，這種思維方式有助于企業在變化中保持平衡，并根據外在環境變化靈活調整策略。綜上所述，在能力觀的引導下，儒家文化通過提升企業的動態能力提高了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儒家文化提升了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三、 研究設計

（一）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0—2022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進行如下篩選：（1）剔除金融與保險類公司；（2）剔除ST與*ST公司；（3）剔除數據缺失的公司。為進一步防止異常值對結果的影響，在經過上述處理后對連續型變量實施前后1%的縮尾處理。最終共得到20319個有效觀測樣本。其中孔廟遺存數據來自CNRDS數據庫，環境信息披露質量與其他變量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

（二） 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質量（Eidq）

參考孔東民等的研究［7］，利用內容分析法對CSMAR數據庫中的環境研究數據進行分析，按照是否貨幣化對企業披露的信息進行分類，從環境管理、環境認證、環境信息披露載體、環境負債、環境業績與治理等五個維度共25項指標進行打分，并將總得分取自然對數。

2. 解釋變量：儒家文化（Confu）

由于文化的影響往往潤物無聲、潛移默化，因此直接衡量儒家文化的影響比較困難，需要其他層面的數據進行輔助。目前學界關于儒家文化的測度方法尚未達成一致，既有文獻主要有兩種思路：

第一種思路認為，儒家文化的傳播具備區域中心化集中的特征，經過幾千年的不斷發展，儒家文化在我國已經形成了不同的文化中心，越靠近中心的企業，受到的影響越大。因此Du、潘子成等采用地理距離測量法［14，18］，在相應研究中選取公司注冊地與儒家文化中心的距離來度量儒家文化。但該方法并未考慮到在儒家文化中極其重要的教育和傳道的潛移默化作用，換言之，即使一家公司距離儒家文化中心較遠，其也可能受到其他途徑傳播（如書籍、先賢等）的儒家文化影響。第二種思路在此基礎上有所改進，認為企業文化屬性與外部文化環境往往具有地緣相似性，企業周邊文化傳播場所的數量可以表征企業所受的文化影響。因此，部分學者利用企業區域內分布的儒家文化相關歷史數據來度量儒家文化，他們采用的數據主要有兩種：其一是利用企業所在地一定半徑范圍內的儒家學校數量進行衡量，但官學和私學的辦學理念與教學內容并不一致，尤其是在“化民成俗”后，官辦儒家學校可能難以準確刻畫相應的文化內涵；其二則采用企業周邊的孔廟數量作為儒家文化的代理指標，作為儒家思想傳播的重要載體，孔廟分布是儒家文化傳播在歷史層面的現代映射，同時由于現存孔廟大部分被公布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因此孔廟遺存也體現了新時代各級政府對于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視程度，更能體現文化作為非正式制度對于企業的影響。基于此，考慮到儒家文化的歷史傳播以及當代演變，本文從儒家文化傳播途徑與場所上尋找切入點，參考侯世英等的研究［22］，使用地理分布模型構建儒家文化強度指標。具體而言，通過CNRDS數據庫分別獲取上市公司注冊地經緯度、孔廟遺存數量及其經緯信息，計算上市企業當年度注冊地半徑200km范圍內的孔廟數量，將其加1后取自然對數作為儒家文化的代理變量（Confu）。單位距離內分布的孔廟數量越多，表明該企業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程度越大。同時，本文還根據第一種思路下的地理距離測量法，在穩健性檢驗部分對儒家文化在企業層面用中心距離的測量來替代該指標以保證兩種思路所構建的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結論一致。

3. 其他控制變量

為了提高準確性、減少遺漏變量以及個體差異對實證結果的影響，本文在孔東民等研究［7］的基礎上，納入可能會影響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其他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同時，由于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可能還會受到其所在行業的影響，因此本文加入年度（Year）和行業（Ind）虛擬變量以控制時間和行業固定效應。各變量具體說明見表1。

（三） 模型設計

為檢驗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如下模型：

Eidqi，t=α0+α1Confui，t+αnControlsi，t+Ind+Year+εi，t（1）

其中，Eidqi，t為企業i在第t年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Confui，t表示企業i在第t年的受儒家文化影響程度；Controls表示可能會影響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其他控制變量；Ind、Year分別表示行業和年度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干擾項。本文重點關注模型（1）中系數α1的方向與顯著性，若α1顯著為正，則證明假設H成立，即儒家文化提升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考慮模型中的異方差情況，在回歸時選取異方差穩健標準誤。

四、 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 描述性統計

表2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環境信息披露質量（Eidq）的中位數為1.946，均值為1.951，標準差為0.974，最小值0000與最大值3.638相差較大，說明中國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分布較為集中且仍有較大的上升空間，這與孔東民等的統計結論［7］基本一致。儒家文化（Confu）的最小值為0.000，最大值為4.007，均值為2709，標準差為0.720，說明不同企業受儒家文化影響的程度有較大差異，這與盧宏亮等的研究［23］趨于一致。此外，主要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值均小于5，表明變量間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問題。其余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均在合理的取值范圍內，與現有文獻基本一致，限于篇幅其結果均留存備索。

（二） 基準回歸分析

表3匯報了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基本回歸結果。其中，列（1）只控制了年度和行業固定效應，列（2）未控制年度和行業固定效應但考慮了其他的控制變量，列（3）則是引入了模型中的全部控制變量并控制了相應的固定效應。可以發現，儒家文化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企業受儒家文化的影響越強烈，其環境信息披露質量越高，即儒家文化顯著提升了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假設H得到驗證。在考慮模型中所有的控制變量和固定效應后，儒家文化每增加一個單位的標準差（0.720），企業披露的環境信息質量會平均上升1550%（=0.720×0.042/1.951），說明這一結論也具有較強的經濟意義。

（三） 內生性檢驗

1. 控制公司與省份的固定效應模型。企業個體因素以及宏觀的地區因素可能都會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產生影響，為解決遺漏變量問題，將基準回歸中的控制行業與年度固定效應替換為控制年度、公司個體與省份層面的多維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內生性檢驗。從表4中的列（1）可以看出，相應固定效應下儒家文化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與基本回歸結果保持了一致結論。

2. 傾向得分匹配（PSM）。為解決儒家文化的自選擇差異問題，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按照儒家文化的中位數分組，將全部控制變量作為協變量進行半徑為0.05的1∶1近鄰匹配，匹配后ATT（平均處理效應）的T值為3.92，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本文處理組與控制組之間的差異是顯著的。匹配后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均小于5%，說明匹配效果較好，匹配后的協變量T檢驗結果均不顯著，說明處理組與控制組的差異在匹配后不明顯，平行假設得到驗證。利用匹配樣本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4中列（2），儒家文化的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證明本文研究結論穩健成立。

3. Heckman兩階段處理效應。由于是否進行環境信息披露并非強制行為，因此為減少環境信息披露存在樣本選擇性偏誤所致的內生性問題，采用Heckman兩階段回歸模型進行內生性檢驗。第一階段，按照上市企業是否在當年年度報告、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了環境信息或單獨披露了環境報告來構建虛擬變量Eid，將其作為被解釋變量并引入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同年份的行業均值作為排他性約束變量，在模型（1）的基礎上構建Probit模型從而計算出逆米爾斯比率（IMR）；第二階段，將第一階段回歸生成的IMR比率作為控制變量代入主回歸模型重新回歸。從表4中列（3）所列示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儒家文化和IMR比率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在糾正環境信息披露行為的樣本選擇性偏誤問題后結論仍穩健成立。

4. 工具變量法。為更謹慎地應對以上內生性問題并控制其他內生因素，本文采用工具變量法對基準回歸進行進一步的檢驗。目前關于儒家文化的工具變量有以下幾種做法：一是以現代地區的受教育水平或學歷結構作為代理變量，但對本文而言，受教育水平或學歷結構除了與儒家文化相關外，對于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也存在顯而易見的影響，因此作為本研究的工具變量并不合適；二是用地區或企業層面的歷史數據，如貞節牌坊數量、明清進士數量、到官辦書局或印刷局的距離、漢族人數等。由于理想的工具變量需滿足相關性、外生性等條件，因此本文選擇明清進士數量與企業到官辦書局或印刷局的最小距離兩個工具變量一起構成非線性工具變量組來檢驗內生變量儒家文化，原因主要有：第一，中國古代科舉考試通過儒學經典來選拔進士，地區范圍內的進士數量越多，說明該地儒家之風愈盛，而各地學子在書籍獲取的難易程度與成本方面，也是影響儒家文化傳播的重要因素，因此滿足相關性要求。第二，明清進士人數、企業到官辦書局或印刷局的最小距離作為歷史的截面數據，與現代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之間并無直接因果關系，是通過儒家文化而間接影響的，這有助于滿足外生性要求。第三，其他工具變量的支持力度存在問題，如貞節牌坊數量、企業所在區域內漢族人數等，僅僅是對儒家文化中某一部分（如女性貞烈觀、漢人民族觀）的概括，可能并不準確或存在誤差。第四，通過不同維度的兩個工具變量的組合可以提高模型的識別度，以減少單一工具變量可能存在的測量誤差，并增強回歸分析的穩健性。因此，本文借鑒杜興強等、湯旭東等的做法［2627］，選取企業注冊地所在200km范圍內的明清進士人數以及上市公司注冊地到官辦印刷局或書局的最小距離共同作為工具變量，二階段最小二乘法下的回歸系數如表4中列（4）所示，工具變量法下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進一步對工具變量組進行弱相關變量檢驗及過度識別檢驗，檢驗結果顯示工具變量的選擇滿足相關性及外生性條件（限于篇幅檢驗結果未列示，留存備索），以上回歸及檢驗結果說明在選擇恰當的工具變量后結論仍保持不變。

5. 系統GMM估計。進一步采用系統GMM的動態廣義距方法進行參數估計，由于企業的行為決策很可能會具有與過去相似的一致性，因此出于處理內生性和動態性問題以及對參數估計提供更多矩條件的角度考慮，將儒家文化、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及相應控制變量的滯后一、二期同時納入動態回歸方程以構建系統GMM回歸模型。回歸結果及相關檢驗結果見表4中的列（5）：首先儒家文化的系數仍然顯著為正，而序列相關檢驗結果顯示，模型殘差存在一階自相關，但不存在二階自相關，表明模型擾動項無自相關問題；Hansen檢驗下的P值結果大于0.1，表明接受原假設，即GMM模型中工具變量滿足外生性條件。因此通過系統GMM方法控制模型內生性問題后結論依舊成立。

（四） 其他穩健性檢驗

本文所做的其他穩健性檢驗包括：

（1）替換被解釋變量。借鑒張梓靖等的研究［28］，依據環保部關于《環境信息公開辦法（試行）》第十九條相關規定，對企業從環境信息管理內容、環境監管與認證情況、環境污染物情況、環境業績與治理情況等方面共27項指標進行內容分析評分，將總得分取對數來重新定義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2）替換解釋變量。考慮到不同歷史交通和通信條件對儒家思想傳播范圍的影響，更換單位范圍，分別計算公司注冊地100km、300km半徑范圍內孔廟數量加1后的自然對數作為儒家文化的替代變量。

（3）儒家文化的中心距離檢驗。參考Du、潘子成等的研究［4，18］，選取公司注冊地與中國現存的7個儒家文化中心的距離來進行儒家文化的中心距離檢驗7個儒家中心分別是山東曲阜、河南洛陽、四川成都、福建三明、江蘇東臺、江西撫州、浙江東部（如紹興和寧波等地）。。

（4）公司層面聚類穩健標準誤。將異方差穩健標準誤改換為公司層面的聚類穩健標準誤并再次進行回歸。

（5）Tobit模型。由于內容分析法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取值大于等于0導致存在歸并與截斷數據的情況，使用OLS回歸得到的一致估計可能并不準確，因此采用下限為0的Tobit模型重新回歸。

（6）改換樣本區間。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經濟新常態的概念，認為我國經濟增速放緩，經濟增長結構面臨轉型升級。鑒于此，將樣本分為經濟高速增長時期（2010—2014年）與經濟增速放緩（2015—2022年）兩個階段，考察在不同樣本區間內儒家文化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作用是否一致。

以上檢驗結果均與基準回歸保持相同的結論，證明結論較為穩健，限于篇幅未報告具體結果，留存備索。

（五） 作用機制分析

如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部分所述，儒家文化所蘊含的責任觀、治理觀、能力觀成為驅使企業披露高質量環境信息的思想動力與源泉。本文構建模型（2）和模型（3）以檢驗上述機制是否在儒家文化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過程中發揮中介作用：

Mi，t=β0+β1Confui，t+βnControlsi，t+Ind+Year+εi，t（2）

Eidqi，t=γ0+γ1Confui，t+γ2Mi，t+γnControlsi，t+Ind+Year+εi，t（3）

Mi，t代表中介變量，分別用責任履行（RF）、代理成本（AC）、動態能力（DC）來對儒家文化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路徑進行刻畫。其中，參考高杰英等的研究［29］，責任履行（RF）選取華證ESG指標體系中關于社會責任（S）的評價結果，將其得分從C至AAA的九個等級分別賦值為1—9，數值越大證明公司越積極履行責任。借鑒Ang等的研究［30］，代理成本（AC）以管理費用率來衡量管理層的自利行為與代理問題。

參考Wang和Ahmed的研究［31］，從創新能力、吸收能力和適應能力3個維度對動態能力（DC）進行測量。

從表5中列（1）、列（3）、列（5）可見，儒家文化顯著促進了企業的責任履行程度、降低了企業的代理成本、提升了企業的動態能力。進一步觀察列（2）、列（4）和列（6）則可以發現，儒家文化以及相關中介變量對于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回歸系數也仍然保持顯著。在以上逐步回歸的基礎上再使用抽樣1000次的Bootstrap檢驗，檢驗結果顯示經偏差調整后，RF、AC、DC的95%置信區間均不包括0（限于篇幅檢驗結果未列示，留存備索）。以上回歸及檢驗結果表明，責任履行、代理成本、動態能力分別在儒家文化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作用中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即儒家文化所蘊含的責任觀、治理觀、能力觀分別通過促進責任履行、抑制代理問題、提升動態能力的路徑提升了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

（六） 異質性分析

1. 勞動密集型企業與非勞動密集型企業。不同于資產密集型與技術密集型企業，由于技術裝備和資產投入水平較低，勞動密集型企業需雇用大量勞動力來保證生產效率，因此員工數量較多，生產中勞動消耗比重較大。如果企業受儒家文化的影響較強烈，能夠積極關愛員工、關心社會、承擔責任，就會使員工產生更強的企業認同感和使命感，從而提升生產工作效率。此外，由于進入門檻相對較低，勞動密集型企業的競爭通常較為激烈。而隨著監管者與消費者越來越關注企業的環境行為，公開其環境表現會使勞動密集型企業區別于競爭對手從而取得長期發展優勢。本文將樣本企業按照生產要素的密集程度分為勞動密集型企業與非勞動密集型企業，分組后的回歸結果列示于表6中的列（1）和列（2），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回歸系數更大。為驗證分組回歸后的組間差異，采用了1000次隨機可重復抽樣條件下的費舍爾組合檢驗，結果顯示相關P值通過檢驗。因此，相較于非勞動密集型企業，儒家文化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作用更明顯。

2. 重污染行業與非重污染行業。與非重污染行業相比，重污染行業中的企業面臨著更大的環境壓力與公眾監督，因此在儒家文化的價值觀念導向下，當企業從事重污染行業時，會摒棄短期的高污染、高排放模式而向長期可持續發展轉型，因此更有動力通過環境信息披露來展現自身的綠色轉型與環保業績。而對于非重污染行業來說，是否提供高質量環境信息披露的可選擇性更強，也更容易在經營時偏向短期決策而非長期的綠色投入。本文根據環保部2008年發布的《上市企業環境核查分類管理名錄》對14個重污染行業的認定，將企業分為重污染行業和非重污染行業，具體回歸結果如表6中列（3）、列（4）所示。不論企業是否處于重污染行業，儒家文化均顯著提升了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但重污染行業組中儒家文化的回歸系數更大。對該分組同樣采用了1000次隨機可重復抽樣條件下的費舍爾組合檢驗，相關P值結果顯示核心變量儒家文化的回歸系數在兩組分組樣本中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相較于非重污染行業，儒家文化對重污染行業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3. “漢地十八省”與邊疆省份。儒家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和影響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中國是一個幅員遼闊且有著厚重歷史的文明古國，幾千年來的政權更迭下不同王朝掌控的地理位置有所不同，導致文化傳播的地域差異性。在傳統意義上的中原及周邊漢族聚居區，儒家文化是社會秩序、道德倫理、教育制度以及國家治理理念的核心組成部分，因此會深深植根于社會的各個方面。但邊疆地區由于文化傳播、政治整合、民族認同等方面的原因，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可能較為有限。這種歷史地理觀下造就的儒家文化不同影響可能仍持續至今。區分“漢地十八省”“漢地十八省”也稱“內地十八省”，是歷朝歷代都控制的中國本部地區，包括：江蘇（及上海）、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及重慶）、福建（及臺灣）、廣東（及海南、香港和澳門）、廣西、云南、貴州、直隸（包括北京、天津兩市，河北長城南部地區和河南、山東的小部地區）、河南、山東、山西、陜西、甘肅（及寧夏）。與邊疆省份后的分組回歸結果如表6中列（5）、列（6）所示。“漢地十八省”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而邊疆省份的系數則顯著為負。組間檢驗結果表明對應各組間回歸系數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相較于邊疆省份，儒家文化對“漢地十八省”地區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4. 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由于中國不同區域的經濟發展水平、市場化程度、環境保護等方面具有顯著不同，

因此儒家文化對于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可能存在經濟發展的地區性差異。相比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由于地理位置和政策因素，具備更強的市場開放程度，因此受到外來文化沖擊與市場觀念作用的程度更大，儒家文化的影響會相對弱化。而中西部地區擁有豐富自然資源的同時也面臨較為嚴峻的環境挑戰，其在經營管理上也更側重于家族式與鄉情式經營，與傳統儒家文化的聯系會更加緊密。本文根據企業所屬省份將樣本分為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分組回歸結果如表6中列（7）、列（8）所示。不論處于何種地區，儒家文化均能驅使企業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但相關結果表明中西部地區較東部地區更加顯著，且組間回歸系數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相較于東部地區，儒家文化對中西部地區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五、 進一步研究

（一） 替代機制：綠色金融制度

制度經濟學認為，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作為制度體系的兩個重要方面，可能既存在著強化效應，也存在著擠出效應。前文的結論表明，作為非正式制度在中國的典型代表，儒家文化一直在無形中通過道德準則與行為規范不斷影響著個體或組織的行為決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治理作用。而已有研究也證實，環境立法、執法等正式制度規則同樣能夠影響企業的綠色行為［32］。區別于命令型規制和市場型規制，綠色金融政策正通過建立有效的創新性制度引導資源配置向可持續發展產業聚集從而發揮生態環境治理作用。那么作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抓手，綠色金融制度體系是否會影響儒家文化作為非正式制度的功能與效用？本文借鑒李素峰等的思路［33］，根據央行發布的《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分別從綠色信貸、綠色投資、綠色保險、綠色債券、綠色支持、綠色基金、綠色權益等維度建立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應用熵值法對綠色金融制度水平（GF）進行測算，并在模型中加入儒家文化與綠色金融制度水平的交互項（Confu×GF）來驗證二者之間的關系，回歸結果見表7中列（1），儒家文化的系數與基準回歸仍保持一致，但交互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該結論表明，綠色金融制度負向調節了儒家文化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關系，即正式的環境制度與儒家文化這一非正式制度在促進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方面形成了相互的替代與補充機制。

（二） 強化機制：媒體關注度

作為另一種非正式制度，媒體關注不僅能夠對管理者的決策產生影響，也能夠影響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作用關系。一方面，孔子有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儒家文化不僅倡導內在道德修養，而且高度重視外在的聲譽與社會評價。由于企業獲得媒體關注的程度與公司或管理層的聲譽息息相關，因此越受儒家文化影響的企業，越會在意媒體關注度，這使得企業在主觀上更有動機提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以獲取聲望。另一方面，媒體關注與報道有效緩解了資本市場上的信息不對稱程度，能夠幫助利益相關者發揮監督效應，尤其是基于可持續發展理念深入人心的前提下，在客觀上形成了外部環境治理機制進而迫使企業披露環境信息。本文參考王福勝等的研究［34］，用各公司年度媒體報道數量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企業的媒體關注度（Media），并重點關注儒家文化與媒體關注度的交互項（Confu×Media），以此來分析媒體關注度所發揮的作用。從表7中列（2）可見，儒家文化、儒家文化與媒體關注度的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企業受到的媒體關注程度越高，儒家文化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效應越強，即媒體關注度正向調節了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關系，從而形成了一種強化機制。

（三） 經濟后果：環保“言行”是否一致

如前文所述，儒家文化能促使企業對外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從而在“言”的維度推動自身綠色轉型。那么進一步從“行”與“言行一致”的角度來看，儒家文化對于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驅動作用是否會驅使企業在環境投入方面有所實質行動而非僅僅停留于披露信息？本文參考于連超等的研究［35］，構建變量環保投資（EPInvest），為企業當年環保投資支出額加1后的自然對數，以分析經濟后果。表7中列（3）可見，從“行”的維度考慮，儒家文化對于企業環保投資具備顯著的促進作用。而列（4）則表示，當同時考慮企業的綠色“言”與“行”時，儒家文化對于企業環保投資具備正向影響但不顯著，而環境信息披露質量能顯著提升企業的環保投資規模。以上結果表明，儒家文化自身對于企業的環保投資行為具備正向影響，而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在儒家文化對于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中發揮了完全中介效應，當企業對外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時，也更有意愿實現綠色投入。因此，儒家文化有助于推動企業的綠色行為“言行一致”。

六、 結論性評述

本文選取2010—2022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對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之間的關系與作用機制進行了研究。實證結果表明：儒家文化顯著提升了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其所蘊含的責任觀、治理觀與能力觀通過促進責任履行、抑制代理問題、提升動態能力從而對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發揮正向影響。

儒家文化對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提升在勞動密集型企業、重污染行業、“漢地十八省”與中西部地區更顯著。進一步研究發現，正式制度與儒家文化在對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上存在替代機制，而媒體關注度則強化了儒家文化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正向關系。經濟后果表明，在儒家文化的影響下，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會促使企業擴大環保投資，最終在“言”與“行”兩個維度實現綠色轉型。

本文的研究啟示主要有以下三點：第一，中華文明歷來強調天人合一、尊重自然。本文的結論則表明儒家文化能顯著提升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質量，進一步說明在新時代新征程下，儒家文化作為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對中國生態文明建設以及現代綠色金融體系構建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與發展內涵。其“內儒外商，兼濟商賈，為富當仁”的優秀思想內核對于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具有重要影響。而在儒家文化的驅動下，當企業提供高質量的環境信息時既可以降低信息不對稱，也能督促自身實現綠色行為的“言行一致”。因此，要認識到儒家文化的積極作用，緊扣時代脈搏厚植中華傳統美德，深耕儒學“兩創”“六進”工程，用文化自信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第二，制度經濟學對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刻的探討，而本文的研究結論進一步驗證了就環境信息披露這一問題來說，以儒家文化為代表的非正式制度和以綠色金融為代表的正式制度之間存在著替代關系。因此，一方面要在經濟轉型中不斷推進正式制度建設，積極探索“有效市場，有為政府”相結合的協調發展新格局，使環境信息披露行為和體系逐漸正規、完善；另一方面在制度建設稍顯落后的地區，或制度建設仍不完善時，應當積極發揮儒家文化的替代作用，通過儒家文化所蘊含的先進思想使企業明晰其環境信息披露的主體角色，以非正式制度的文化感染來彌補正式制度上的暫時短板。第三，本文的結論還表明，在聲譽機制與監督機制的作用下，媒體關注度能強化儒家文化對于環境信息披露質量的積極作用。因此，媒體應當將企業環境責任、綠色發展等議題置于重要位置，通過專題報道、深度分析等方式提高公眾對于環境信息披露的關注度。而政府也應當加強與媒體的跨界合作，建立聯動機制，疏通媒體報道渠道，共同構建以儒家文化為指導的環境信息披露制度體系，形成有效的市場和社會約束機制并推動相關政策與法規的進一步完善。

本文基于非正式制度視角對儒家文化在企業環境信息披露質量上的提升作用做了初步的探索。未來的研究除了對研究樣本和研究區間的普適性擴展外，也可以根據不同理論來探討二者間其他可能的影響機制。同時，針對不同制度，可以進一步明晰在雙重規制視角下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行為邏輯，或是引入市場資源配置的影響，抑或分析其他優秀傳統文化或獨特企業文化的影響，并以此為出發點，對企業的綠色行為展開研究，不斷追蹤理論實踐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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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高 婷］

Confucian Culture and the Quality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YANG Zhonghai1， LIU Jinqi2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Harbin Engineering University， Harbin 150001， China；

2. School of Economics， Heilong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Harbin 150025， China）

Abstract： The article empirically analyses the impact of Confucian culture on the quality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based on a research sample of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10 to 2022. The study shows that Confucian culture significantly enhances the quality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 finding that remains unchanged after a series of robustness tests. The mechanism test finds that Confucian culture enhances the quality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disclosure by promoting corporate responsibility fulfillment， inhibiting agency problems， and enhancing dynamic capabilities， and the above relationship is more pronounced in labour-intensive enterprises， heavily polluting industries， the eighteen provinces of Han and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Further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green financial system and media attention play alternative and strengthening mechanisms respectively， in the influence of Confucian culture on the quality of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nd that the provision of high-quality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under the influence of Confucian culture motivates firms to exp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investment and ultimately achieve green transformation in the two dimensions of both word and deed.

Key Words： quality of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ure; Confucian culture; green finance; informal system;media attention;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5BGL068）；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23JLC093）；教育部產學合作協同育人項目（22097096304028）

［作者簡介］楊忠海（1972—），男，黑龍江泰來人，哈爾濱工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公司財務與治理、資本市場與會計信息，郵箱：yzhcdk@126.com；劉金奇（1996—），男，黑龍江雞西人，黑龍江財經學院經濟學院助教，初級會計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公司財務與治理、資本市場與會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