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E框架下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路徑研究

摘" "要：開展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研究有助于提升數字政府的整體治理水平，最大限度地發揮數字技術在政府管理與社會治理中的積極作用。在組織創新領域的TOE理論基礎上，構建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分析框架，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從技術、組織和環境三個維度對四川省21個市州政府的數字治理能力進行組態分析，揭示一般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影響因素及生成路徑。研究發現：一是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路徑可分為4種類型，即數字基礎-環境匹配型、綜合聯動型、技術導向型、需求主導型；二是在特定的前提條件下，政治協調能力與經濟發展水平之間存在等效替代關系；三是在地級市政府的數字治理過程中，數字基礎設施相較于其他條件要素發揮著更為積極和廣泛的作用。研究啟示各地級市政府需要積極回應社會公眾需求，加快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制定符合地方實際的數字治理政策。

關鍵詞：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TOE框架；定性比較分析

中圖分類號：D035" " " "文獻標識碼：A" " " "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24.04.007

文章編號：1009-6922（2024）04-58-13

隨著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移動通信、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蓬勃發展，新興技術的廣泛應用正在重塑一個以數字技術驅動的全新社會經濟形態，人類社會已經邁入數字時代。從工業文明向數字文明轉變的過程中，政府是關鍵主體，提升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已成為當前各國政府改革的共同目標。2022年6月，《國務院關于加強數字政府建設的指導意見》提出，到2025年政府履職數字化、智能化水平顯著提升，政府決策科學化、社會治理精準化、公共服務高效化取得重要進展，數字政府建設在服務黨和國家重大戰略、促進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建設人民滿意的服務型政府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1］。2023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為政府治理理念創新和政府職能轉變提供了數字化路徑［2］。可見，提高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抓手［3］。

一、問題的提出

我國市一級包括中央直轄市、省轄市（地級市）、地轄市（縣級市）、省轄市轄市（縣級市）等，本文研究對象為省轄市（地級市）［4］。地級市是介于省級與縣級行政區之間的一級行政區，地級市政府是戰略政策落實的關鍵節點，是承接治理理念和治理功能的重要單元，在政府數字治理發展過程中起著承上啟下的“樞紐”作用［5］。然而現有研究主要從省級和縣級層面去探究政府數字治理的影響因素和提升路徑［6］39，［7］47，忽視了對地級市政府這一層面的深入分析。因此，有必要對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效果進行探析，促進各地方政府數字治理協調發展，縮小政府間數字治理水平差距。

清華大學數據治理研究中心發布的《2022中國數字政府發展指數報告》顯示，四川省數字政府發展水平在全國排名第五，但四川省各地級市間的政府數字治理水平仍存在較大的差距。如何理解各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之間存在的巨大差異？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到底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提升路徑是什么？本研究旨在回答上述問題。

本研究聚焦于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實踐，從組態視角出發，基于技術-組織-環境框架，以四川省21個地級市政府為研究對象，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開展實證研究，充分關注數字技術、組織機構與環境要素三者之間的互動，識別出影響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條件變量，探究這些條件變量如何相互協同并塑造一般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建設的基本圖景。

二、文獻述評與研究框架

（一）數字治理能力概述與影響因素

1.數字治理能力概述。數字治理一方面包括對數字經濟、數字社會和數字政府的治理，另一方面包括對數據、技術和平臺的治理。學界普遍認為數字治理的核心特征在于借助數字技術構建多元主體參與的協同治理網絡，從而提高政府治理效能［8］5，［9］。數字治理能力則是建立在傳統政府管理能力基礎上，通過數字技術嵌合幫助政府更好實現其治理目標的能力［10］。

2.數字治理能力單一影響因素。從單一維度出發的研究主要探討某一核心要素對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的作用。首先，學界普遍認同數字技術的應用是提升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重要手段。苗世青（2023）指出，數字技術可以賦能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構建，從而推進政府生態治理數字化轉型［11］119。李曉昀等（2021）認為數字技術可以賦能鄉鎮政務服務，進而推動基層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12］。還有部分學者認為區塊鏈［13］、云計算［14］等新興數字技術可以提升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其次，部分學者認為組織機構的變革是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的關鍵。如張舜禹（2023）指出，通過構建平臺型政府組織形態可以有效地應對當前變動的治理需求和復雜的治理情境，更好地提高地方政府數字治理能力［15］。衡容等（2020）認為，政府部門可以通過公開準入等制度創新來應對政府治理變革的挑戰，以提升政府數字治理績效［16］60。姜寶等（2022）認為通過事權下放和流程改造可以打破科層制政府日益突出的結構化矛盾，從而提升基層政府的數字治理能力［17］。最后，還有學者認為城市數據［18］、創新政策［19］等是影響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的關鍵要素。

3.數字治理能力多維影響因素。從多要素視角出發的研究致力于探索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對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所產生的影響。隨著政府數字治理實踐的發展，學者們逐步認識到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受到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是多要素合力作用的結果。例如，鎖利銘等（2021）認為經濟水平和網絡地位共同作用于地方政府的數字治理過程［20］75。盛明科等（2023）指出數字技術與科層體制共同作用于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通過技術與組織的良性互動才能夠破除“數字負能”困境［21］128。杜寶貴等（2023）從資源基礎理論出發構建省級政府績效分析框架，系統探究了多種資源要素的協同作用是如何影響數字政府治理績效這一問題［22］。王翔等（2023）基于“資源-壓力”模型討論了資源和壓力對政府數字治理成效所產生的協同作用［23］。

4.數字治理能力研究不足。綜上所示，學界在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研究上取得了豐富的成果，但仍存在一定的不足之處。第一，既有研究在識別數字政府治理能力的影響因素時，側重于強調單一條件要素對結果的作用，卻忽視了不同的條件要素組合會對結果產生不同影響。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是一個復雜的組態問題，需要考慮不同條件要素之間的因果合并關系、因果替代關系和共同作用關系［24］。第二，盡管有部分學者開始注意到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會受到多種條件要素的影響，但鮮少從技術、組織、環境的TOE框架去進行分析，無法全面反映當前政府數字治理的現狀，也無法揭示構成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多種條件要素。第三，地級市政府在數字治理過程中發揮著“承上啟下”和“樞紐回應”的重要作用，它連接著省級政府和基層政府，是提升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關鍵節點，然而現有研究較多關注縣級和省級層面，而對地級市政府的數字治理實踐關注不足［25］。

（二）基于TOE理論的分析框架

1.TOE理論概述。TOE理論是組織在創新技術的采納和應用過程中對產生影響的技術因素、組織因素和環境因素的總稱。TOE理論框架是由Tornatzky和Fleischer于1990年首次提出的，最初用于探究組織采納創新技術的綜合性影響因素［26］。其中，技術因素主要是指組織所使用的各種信息技術手段，以及組織應用此類技術的優勢、兼容性、適配度等；組織因素主要是指與組織自身相關的特征，如組織可利用的資源、組織內部的運行機制、組織規模的大小等；環境因素主要涉及組織所處的外部情境，包括組織所面臨的政策環境、經濟發展水平、組織間的競爭壓力等。

2.TOE理論適用性。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會受到技術、組織和環境等因素的協同作用。劉江（2022）指出，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除需要發揮數字技術的工具手段作用之外，還需要發揮政府組織的內部“賦能”作用［27］75。但技術與組織之間并非向因果關系，組織的技術發展會受到組織制度的制約。如果技術與組織之間無法適配，那么會出現“數字負能”等現象［21］124。此外，環境在政府數字治理的發展中起著催化劑的作用，政府數字治理本質上是環境倒逼與政府主動作為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本研究采用TOE理論框架分析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具有較強的適用性和實效性。

3.理論分析框架。政府數字治理建設可以視作政府層面對新興技術的創新應用和采納，已有研究從TOE框架分析省級政府數字治理應用和城市數字政府發展的影響因素等，充分說明了該分析框架的適用性和解釋力［28-29］。因此，本研究借鑒現有研究成果，考慮我國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的實踐情境，構建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分析框架（見圖1）。

（1）技術層面。分為數字基礎設施和技術創新能力兩個解釋變量。研究表明，新興數字信息技術作為政府治理的重要工具，可以有效提升政府的數字治理績效［30］。Pardo等認為信息技術有助于政府部門進行政務數據共享，是其他影響因素發揮作用的物質基礎和前提條件［31］。不少學者將信息技術作為推動地方政府數字治理的切入點展開研究，如鄧念國（2022）提出通過廣泛應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可以推動城市基層數字治理創新［32］。可見，數字基礎設施作為新興信息技術發展的載體，是當前地方政府數字治理發展的重要支撐。另一方面，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提升是一項系統性工程，除了需要數字基礎設施發揮作用外，更需要地區的技術創新助力才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技術創新基礎反映了地方的技術創新能力和創新氛圍等，對提升地方政府數字治理能力也至關重要。

（2）組織層面。主要有政治協調能力和財政資源能力兩個解釋變量。在政府數字治理過程中，組織的結構與形態也會對技術產生相應的作用，信息技術必須依托組織這一中介因素才能夠被轉化為可以應用的技術。對組織結構、制度安排、資源配置的統籌規劃能力體現了政府的組織能力，也直接關系著政府數字治理的有效推進。組織能力能夠協調不同治理主體的集體行動，從而提高受數字技術影響的組織結構的整體適應性。另一方面，財政資源對政府治理能力的提升和發展具有積極貢獻，Das等（2017）認為財政資源可以促進電子政府服務的創新［33］。財政資源充足的地方政府可以將富足的資源更多分配給數據資源、信息技術和數字人才等發展性領域；而財政資源匱乏的地方政府則不得不將資源投入到滿足公眾需求的必要性公共服務支出領域。因此，地方政府的財政資源能力也是影響地方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

（3）環境層面。包括社會需求壓力和經濟發展水平兩個解釋變量。政府治理的數字化轉型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以政府治理的現代化更好地滿足公民多樣化的需求。從政府角度出發，要通過數字技術賦能實現自身治理創新，緩解當前面臨的社會需求壓力。另一方面，已有研究表明地方的經濟發展水平是影響地方政府數字治理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且經濟水平越發達的地區，其地方政府的數字治理能力越強［20］68。同時，地方政府治理體系的轉型升級也需要當地的社會資源投入，因此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對于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提升存在相應的影響。基于此，將社會需求壓力和地方經濟發展水平納入地級市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的分析框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三、研究方法與數據

（一）樣本選擇

本研究關注數字時代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受技術、組織和環境綜合因素影響的研究，研究樣本選取了四川省21個市州政府。選取該樣本主要有以下兩點原因：其一，近年來四川省積極推進數字政府建設，逐步建立全域數字治理體系，在治理制度和能力建設上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四川省的數字治理水平處于全國先進水平，探究四川省21個市州政府的數字治理能力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其二，四川省21個市州受資源稟賦、地理位置、經濟發展水平等多種原因的影響，其數字治理水平呈現出較大的差異。探究這21個市州政府的數字治理水平差異的原因，可以揭示出不同條件下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提升路徑，具有較強的實踐意義。

（二）定性比較分析法

本研究采用的是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法（fsQCA）對數字政府治理能力的生成進行實證探索。定性比較分析法最早是1987年由美國社會學家查爾斯·拉金提出的［34］。該方法以組態理論為導向，借助集合論的邏輯，識別出多案例中條件變量的并發因果關系［35］。本研究采用該方法主要基于以下幾點考慮：首先，它克服了傳統二元計量分析方法只能處理單一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之間線性關系的弊端，因為社會現象往往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fsQCA方法可以更好地解釋因果不對稱問題。已有研究表明，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受到多種因素的共同影響，借助組態分析可以探究出條件變量之間交互作用、共同導致結果產生的過程。其次，不同于單案例分析法，fsQCA方法可以做到跨案例研究，其適合對10～60個的中小樣本進行數據分析。本研究以四川省21個市州政府數字治理實踐為研究對象，符合該研究方法對樣本數量的要求［36］。fsQCA方法將定量分析與定性分析的優勢相結合，一方面可以保證研究結論的外部可推廣性，另一方面通過典型案例呈現更豐富的細節描述以支撐研究結論，從而實現理論與數據的統一。最后，定性比較分析法對于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單位不要求同質性，這樣就可以對不同性質的變量進行組態分析，適合本研究從技術、組織和環境三個不同的維度來探究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的組態效應。

（三）數據來源和數據校準

1.數據來源。

（1）結果變量。本研究的結果變量是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數據主要來源于四川省數字經濟研究中心聯合四川省統計科學研究所和四川省大數據中心研究編制的《四川省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2）》，該報告從數字政府和數字民生兩個維度構建數字政府治理能力指數的一級指標，據此作為衡量地級市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效果的結果變量。

（2）條件變量。“數字基礎設施”選取《四川省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2）》中的數字基礎能力指數；“技術創新基礎”選取各地級市專利授權數與人口數之比；“政治協調能力”選取中國社會科學院2018年發布的《中國地方政府績效評估報告》中的地方政府績效作為衡量政治協調資源的指標；“財政資源能力”借鑒湯志偉等（2020）的做法，將人均一般公共預算支出作為衡量地方政府財政資源能力的指標［37］；“社會需求壓力”借鑒肖涵等（2023）的做法，將地區人口數作為衡量當地數字服務需求壓力的測量指標［38］；“經濟發展水平”借鑒李利文等（2023）的研究，以各地級市的人均GDP作為衡量經濟發展資源的指標［8］9。所有變量情況如表1所示。

2.數據校準。在進行組態分析之前，需要對變量進行校準，也就是要將變量轉化為集合的形式存在，將變量的集合隸屬度校準到0～1之間，再用fsQCA方法對其進行分析。參照當前主流的研究做法，將95%、50%、5%分位數作為數據校準的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這三個定性錨點。變量校準后的詳情如表2所示。

四、研究過程分析

（一）必要性分析

在對組態條件進行充分性分析之前，首先需要利用fsQCA3.0軟件對條件變量逐一進行必要性檢驗，考察各條件變量是否構成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必要條件，詳細結果如表3所示。結合相關研究，若某一條件的一致性大于0.9，則說明該條件是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39］。由表3所示，“高社會需求壓力”的一致性超過了0.8，接近于必要條件，這說明地區的需求壓力對于地方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具有較大的積極影響。根據研究結果表明，各解釋變量的一致性均低于0.9，說明它們不是構成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這一結果也充分說明了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高低并非受單一要素的影響，而是受到多要素的協同作用，需要進一步對這些變量作用于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的過程進行技術、組織、環境等多個維度綜合考量。

（二）充分性組態分析

QCA方法的核心在于分析條件組態對結果的充分性影響，也就是探究產生結果變量的條件變量組合。上述必要性分析結果表明，沒有任何一個條件變量能夠構成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必要條件，因此我們采用fsQCA3.0軟件對其變量進行組態分析，得出了復雜解、中間解和簡單解三種解。結合研究經驗，采用中間解對上述數據進行分析，同時結合簡約解判定組態路徑中的核心條件和邊緣條件。結果顯示，有5條組態路徑可以解釋地級市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高水平的原因，說明導致產生高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路徑是多元的，如表4所示。總體一致性約為0.87，說明在符合這5類條件組態的案例中，有約87%的數字治理能力是高水平的。總體覆蓋度約為0.60，說明這5類條件組態可以解釋約60%的地級市政府治理數字化轉型高水平的案例。解的一致性和覆蓋度均較高，表明組態結果具備較強的解釋力。將5條組態路徑概括為4種類型，分別是數字基礎-環境匹配型、綜合聯動型、技術導向型、需求主導型。

1.數字基礎-環境匹配型。對應表4中的組態1和組態2，由于其核心條件都有“數字基礎設施”，且另一核心條件都屬于環境要素，故命名為數字基礎-環境匹配型。首先，組態1體現了數字基礎設施與經濟發展水平相匹配生成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具體而言，當地方政府政治協調能力不高時，若地區的數字基礎設施完備且經濟發展水平較高，輔之以較好的技術創新能力和較強的財政資源能力，那么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會呈現出優秀的水平。該條路徑的代表地級市有雅安、瀘州。以瀘州為例，瀘州市一方面致力于打造基于數字孿生平臺的城市大腦，為實現政務服務和城市治理的運行現代化提供技術支撐；另一方面，借助當地較高的經濟發展水平，擴寬數字化運用場景，提升城市的數字治理水平。其次，組態2體現了數字基礎設施與社會需求壓力相匹配生成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具體而言，當城市的財政資源能力和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在數字基礎設施和社會需求壓力較大的情況下，輔之以政治協調能力，地級市政府仍然可以實現高水平的數字治理效果。這條路徑的代表城市有南充、達州和廣安。以南充為例，南充市大力推進5G基站、雙千兆網絡、物聯網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此外，南充市政府主動作為，建成“政務云”平臺，積極推動政務數據共享開放及應用場景創新，以回應社會需求壓力，提升政府數字治理水平。

2.綜合聯動型。綜合聯動型對應表4中的組態3，充分體現了多要素協同共生所產生的整體合力。組態3表明，在技術創新基礎、政治協調能力和經濟發展水平均較強的時候，社會需求壓力對結果的影響并不顯著，輔助數字基礎設施和財政資源能力可以實現高水平數字治理績效，也就是說需要技術、組織、環境三種要素的全面聯動作用，因此將其命名為“綜合聯動型”。代表城市有成都、綿陽、宜賓和德陽。以綿陽市為例，其大力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成立綿陽科技城數字經濟產業創新研究院，形成了良好的技術創新氛圍，并培養了大批技術創新人才；成立了綿陽市大數據中心，統籌推進政務數據的公開和交換共享，實現政務應用之間的互聯互通，推動政府治理理念和治理模式的轉型升級。此外，綿陽市著力推動基礎電信企業加大5G通信基礎設施建設，通信網絡各類指標穩居全省前列，并于2021年獲評全國首批“千兆”城市。由此可見，以上因素的綜合聯動作用使綿陽市政府數字治理取得了較好的成效。

3.技術導向型。技術導向型對應表4中的組態4。組態4表明，在地方財政資源能力和技術創新基礎不足的情況下，通過大力建設數字基礎設施，輔之以一定的社會需求壓力，地級市數字政府治理能力同樣可以達到優秀的水平。由于“數字基礎設施”在這一組態中作為核心條件出現，因此將此路徑命名為“技術導向型”。其中，“社會需求壓力”作為輔助條件存在。典型代表有廣元、廣安。以廣元市為例，依托云計算大數據中心，廣元市的政務云平臺已部署多個業務應用系統，加大政務數據有序共享開放力度，同時推動“三網協同”，部署政務服務“好差評”系統，更好地為社會公眾服務，獲得了在數字治理效果和數字治理能力方面的較好成績。

4.需求主導型。需求主導型對應表4中的條件組態4，該組態的核心條件是“社會需求壓力”。該組態表明，在缺乏技術創新基礎且政治協調資源匱乏時，地級市政府面臨較高的社會需求壓力，輔之以較好的數字基礎設施和經濟發展水平，也可以表現出較高水平的數字治理能力。該路徑的典型代表是內江和廣安。以內江為例，內江市政府大力投資5G、大數據中心等新一代通信基礎設施建設，加快建設川南大數據中心等數字基礎設施項目，通過政務信息資源共享交換平臺打造智慧便捷、覆蓋全面、互聯互通的數字治理體系。內江市地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數字經濟產業的發展對政府治理能力提出新的更高要求，內江市政府著力推進自身數字治理建設并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三）潛在替代關系與穩健性檢驗

對比分析各條件組態的異同，可以進一步識別各條件變量之間的潛在替代關系。通過比較分析組態2和組態5發現，擁有較好的數字基礎設施和面臨較大社會需求壓力的地方政府在數字治理過程中，經濟發展水平可以與政治協調能力相互替代。由于地方經濟水平作為客觀稟賦，地級市政府不太可能在短期內實現迅速提升，但政治協調能力作為一項主觀條件，地級市政府能夠在短期內通過制度、資源與組織的安排提升其數字治理能力。本研究將一致性門檻從0.8提升至0.85后，發現解的條件在組態整體上無顯著變化，這表明研究結果基本穩健，具備可靠性。

（四）因果不對稱分析

本研究對案例進行因果不對稱分析，解出產生非高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5條組態路徑，如表5所示。解的一致性約為0.76，說明符合這5條組態路徑的地級市中有約76%是低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水平。解的覆蓋度約為90%，表示這5種組態可以解釋約90%的非高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通過對比組態b、組態c、組態e，可以發現若僅存在個別優勢條件，并不足以支撐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高質量發展。因此，構建地級市數字政府治理能力需要從技術、組織、環境三個維度入手，從系統性和整體性的角度去提升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

五、研究結論與討論

（一）研究結論

隨著數字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和普及應用，人類社會進入數字社會形態，與此同時政府的治理方式、治理結構和治理機制也相應需要進行數字化變革。政府數字治理能力體現了政府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利用新興信息技術促進當地社會高質量發展的能力，是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抓手。本研究基于TOE理論框架，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究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產生差異的原因，總結了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的4種類型。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1.TOE框架中的數字基礎設施、技術創新基礎、政治協調能力、財政資源能力、社會需求壓力和經濟發展水平6個條件變量均無法構成高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必要條件。4類條件組態，即數字基礎-環境匹配型、綜合聯動型、技術導向型、需求主導型，構成了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路徑。其中，綜合聯動型在提高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方面發揮著更為積極的作用。這意味著地級市政府在數字治理過程中應該綜合考慮多方面因素的協同作用，努力補齊當前面臨的短板，形成系統協調的數字生態系統。

2.潛在替代關系表明在特定的前提條件下，政治協調能力作為主觀能力可以等效替代客觀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由此可見，政治協調能力作為一種主觀可控的條件，是地級市政府提升其數字治理能力的可行選擇。

3.通過對5條組態路徑的橫向觀察發現，“數字基礎設施”作為核心條件變量出現了三次，這表明在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過程中，數字基礎設施相較于其他條件要素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地級市政府在提升數字治理能力的過程中應優先考慮此因素。

（二）理論意義

本研究在理論方面的貢獻主要有以下三點：

1.拓展了地方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影響因素的組態分析。現有研究大多從單一維度出發探究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影響因素，如認為數字信息技術［11］119、類ChatGPT模型為代表的認知智能技術［40］、經濟發展水平［41］、數字經濟的推動作用［16］55等是推動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的關鍵核心要素。目前少部分學者開始關注不同要素之間的協同效應對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的影響，本研究響應了從多個維度探究提升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協同并發效應和聯動匹配模式的呼吁。

2.拓展了地方政府數字治理的研究邊界。當前對于政府數字治理研究已有相關研究成果，但有的是探討不分層級的政府數字治理建設［21］5，有的是關注省級政府層面的數字治理［6］39，還有的是從縣級政府層面出發構建政府數字治理的評估體系［7］47。本研究聚焦于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實踐，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究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生成路徑，有效拓展了當前的研究邊界。

3.將TOE理論與政府數字治理相結合并提出本研究的分析框架，提煉了影響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6個二級條件，解出了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5條路徑，揭示了數字治理能力生成的復雜因果關系。研究發現的4種典型路徑在一定程度上展現了當前我國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建設的不同模式，也進一步區分了不同條件下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的適應模式。

（三）治理啟示

1.積極回應社會公眾的數字治理需求。政府數字治理的根本目的是踐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因此公民的治理需求是政府數字治理過程中不可忽視的關鍵因素。已有研究表明，公眾需求規模對數字治理能力的生成具有相對較大的影響作用［27］76。地級市政府應該以公眾需求為導向，注重精準化和個性化服務，滿足公眾差異化需求，增強社會公眾在政府治理數字化改革中的獲得感。同時，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構建也需要改變公眾參與的方式，借助數字技術拓寬公眾參與渠道。

2.加快提升當地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研究結果顯示，“數字基礎設施”作為核心條件變量在高水平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路徑中出現了三次，也充分印證了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建設需要互聯網、大數據和信息通信等數字基礎設施作為物理條件支撐［42］。加大5G網絡建設規模，加快大數據體系建設，加強對數字公共產品的建設力度，推動地級市政府實現用技術服務、用技術創新，充分利用數字技術賦能政府部門提升治理能力和治理效能。

3.因地制宜制定符合地方實際的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政策。研究結果表明，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受技術、組織、環境三個維度變量的協同并發效應影響，揭示了地級市政府治理數字化過程的復雜性。因此，各地級市政府在制定發展戰略時需要充分考慮固有的資源稟賦，有針對性地補齊輔助條件，從而實現各條件要素的聯動匹配，制定具有本地特色的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提升政策。

（四）研究局限

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需要未來進一步探究。第一，在變量設置上，本研究選取的6個條件變量并不能涵蓋所有影響地級市政府數字治理能力的因素，未來的研究可以納入更多的條件變量加以豐富。第二，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采取的fsQCA方法決定了只能采取橫向數據進行靜態分析，缺乏從縱向上進行動態變化和演變路徑的探究，未來研究可采用案例研究法以提高研究的解釋力。第三，在樣本選取上，本研究選取的是四川省21個市州，而中國幅員遼闊，各地情況千差萬別，未來的研究可以采取更大樣本量的地級市加以分析，增加研究結論的可靠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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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杜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