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交流

摘要：新中國建立初期，在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文化指示下，中國文化代表團在1949年至1959年間多次赴蘇進行音樂演出與交流。本文著眼于這一時期三個藝術團體在蘇聯的演出，是當時中蘇音樂藝術交流的重要事件，該事件涉及行程安排、演出曲目、表演形式及蘇聯觀眾的共鳴等介紹和研究，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在文化外交上取得可喜成果及影響。三次演出的成功經驗，闡釋中國價值理念，傳達出中華歷史傳統具有最吸引力和說服力的文化價值。

關鍵詞：音樂交流蘇聯中國青年文工團中國旅大歌舞團中國青年藝術團

中俄（蘇）兩國間文化交流歷史久遠，最早可追溯至陸上絲綢之路開辟及蒙古西征時期。自20世紀中期，中蘇兩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活動日益頻繁。本文著眼于1950年代中蘇文藝交流中的三次代表性的演出活動，以中國青年文工團（1951年）、中國旅大歌舞團（1956年）和中國青年藝術團（1957年）赴蘇演出為研究對象，關注演出中的演出安排、音樂特點、音樂與外交的關系等問題，研究總結20世紀50年代中國藝術團體赴蘇演出的經驗和特點，對當時及后期文化藝術的發展、國際文化交流走向所產生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探索和尋找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今天，音樂交流的合理化路徑及其所具有的社會功能。

一、文化交流背景

一個時代的社會現實，與社會內部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密切相關，也與不同社會主體間的關系相關。這些社會現實，一方面對社會成員的當下生活產生影響，另一方面也是決策者制定社會發展政策的主要參考依據。因此，研究上世紀50年代的中俄（蘇）兩國間文化交流，第一步是認識當時國際、國內社會環境的主要特點，進而從社會現實出發，了解兩國文化交流的特點及意義。

（一）國際環境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國際形勢急劇變化，形成了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和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兩大陣營在軍事、經濟、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及文化藝術上針鋒相對。兩大陣營的對抗不僅體現在戰場和經濟貿易上，也體現在文化藝術的交流與宣傳中。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通過文學、音樂與電影等藝術形式，潛移默化地向全世界輸出其價值觀，并惡意丑化社會主義國家的形象。

因歷史和社會制度等因素，新中國成立后迅速加入了社會主義陣營，得到了該陣營國家和眾多第三世界國家的廣泛支持。但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國家仍拒絕承認新中國在國際社會中的合法性，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上對中國實行全面封鎖策略，企圖孤立和遏制新中國的發展。

面對西方的封鎖策略，中方積極面對、迎難而上，通過多種途徑與眾多社會主義國家和亞非拉的第三世界國家建立了密切的聯系。在文化交流層面，1950年開始，中國與各國建交、簽訂多種文化合作協議：如1950年2月中蘇兩國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1951年4月中國與波蘭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波蘭人民共和國文化合作協定》，1951年12月中國與匈牙利人民共和國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與匈牙利人民共和國文化合作協定》。

（二）國內環境

新中國面對當時國內積重難返、百廢待興的社會現實，推行了一系列政策和計劃，社會面貌和人民生活在短時間內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在文化建設方面，新中國成立前，已就建國后的文化事業發展做出初步規劃與設計，如1949年7月召開的第一次文代會。隨著新中國各項事業的不斷發展，1956年，毛澤東提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半p百”方針影響巨大，促進了新中國文化藝術事業發展第一個高潮的到來。

上世紀50年代初，中央提出了對民間藝術進行廣泛調查、挖掘、整理及保護的指導意見，后在文化部的組織和領導下舉辦了多場全國性的大型藝術活動，如1952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大會、1952年舉辦的第一屆全軍文藝匯演、1953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民間音樂舞蹈會演、1954年舉辦的中國民間古典音樂巡回演出團巡演、1956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音樂周和1958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曲藝會演等，這些工作與演出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國內文化藝術的恢復與發展。藝術會演中也涌現出眾多優秀的民間藝術家與經典之作，豐富了50年代的對外藝術交流活動。

（三）對外文藝交流活動

隨著二戰的結束，上世紀50年代世界各國間的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愈發頻繁。為配合政治外交活動，我國與很多國家也開展了廣泛的文化藝術交流活動。1949—1959年間，我國派出多個文化代表團赴海外進行大規模演出活動，訪問國家包含蘇聯、匈牙利、波蘭、捷克斯洛伐克、民主德國、波蘭、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阿爾巴尼亞、芬蘭、丹麥、瑞典、蒙古、印度、緬甸、越南、印度尼西亞、法國、比利時、荷蘭、英國等，涉及社會主義國家和資本主義國家，總赴外演出達82次。其中，受中蘇歷史淵源、政治關系及地理等因素影響，這一階段中國文化代表團多次前往蘇聯進行藝術演出和文化交流，赴蘇演出達19次，占赴外演出總次數的五分之一。（參見：宋天儀所著《中外表演藝術交流史畧1949—1992年》附錄二）

二、中國藝術團赴蘇聯的三次演出

1950年代中國藝術團赴蘇進行多次演出，演出團體和表演內容多樣。澳大利亞報紙 Tribune 在1957年8月14日的報道就中蘇兩國互助進行總結：“1949—1956年間，中國總計派往蘇聯的文化代表團和藝術團超100次且相關人員多達2000余人，同期蘇聯向中國派往近55個小型文化代表團和藝術團，相關人員近1500名。”本文依據早中晚三個時期選出最有代表性的演出活動進行研究，即1951年青年文工團赴蘇演出、1956年旅大歌舞團赴蘇演出和1957年青年藝術團赴蘇演出。

本研究聚焦于這三次演出，源于以下幾方面考量。首先從演出團隊規模上看，1950—1953年，國內僅派出中華雜技團和中國青年文工團兩個團體赴蘇演出。兩團體中，中華雜技團的參演成員總計72人，而中國青年文工團的參演人員多達216人，是前者的3倍有余。陣容不可謂不龐大。1954—1956年，中央派出中國越劇團、中國雜技團、中國旅大歌舞團、中國新疆歌舞團和中國木偶皮影藝術團6個團體赴蘇演出，其中中國旅大歌舞團和中國新疆歌舞團均屬綜合類團體，但前者演出人員多達75人，超后者一半。1957—1959年，國家派出中國青年藝術團為代表的8個演出團赴蘇演出，本文研究的1957年中國青年藝術團在蘇演出的總人數達410人，遠超其他代表團的出訪規模。

其次，從當時的社會背景看，中蘇于1950年簽訂的《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意義重大、影響深遠。1951年中國青年文工團的對蘇訪問更能體現這一時代背景。1956年中蘇兩國在莫斯科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文化合作協定》，協議的簽訂促進了中蘇兩國的文化藝術交流。此外，1956年前后正是在中國藝術家們進行廣泛民間音樂舞蹈采集、整理、創作和演出后的新階段。這一時期國內多次舉辦了地方性和全國性的匯演及巡演，如1952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戲曲觀摩演出大會、1952年舉辦的第一屆全軍文藝匯演、1953年舉辦的第一屆全國民間音樂舞蹈會演和1954年舉辦的中國民間古典音樂巡回演出團巡演等。這些演出中涌現出很多優秀的民間表演藝術家和時代佳作。1957年赴蘇演出的中國青年藝術團成員和節目有相當一部分來源于上述匯演，因此其演出水平和質量也相當優秀。

最后從演出團隊的特殊性看，中國旅大歌舞團赴蘇聯的演出能脫穎而出與其所在地域與蘇聯的文化親近感及歷史有關。中國東北自古保持著與域外國家，尤其與俄（蘇）間的緊密聯系。中俄兩國文化在東北得到廣泛的交流和融合，這也體現在兩國民眾在文化審美、藝術特性等方面的相似性上。因此，中國旅大歌舞團在赴蘇演出的節目里，有部分蘇聯音樂舞蹈作品。這些節目在演出后深受蘇聯民眾喜愛，收獲了出乎意料的評價反饋。因此中國旅大歌舞團赴蘇的演出，也可作為本研究中演出內容對音樂外交影響的佐證。

（一）1951年中國青年文工團在蘇聯的演出

1.第三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后簡稱為“第三屆聯歡節”）

1951年4月26日，在北京召開的“關于‘第三屆聯歡節’的籌備工作”會議，標志著我國開始進行參加第三屆聯歡節的籌備工作。本次籌備工作的內容涉及成員選拔、參演節目制定、規劃出行路線和后勤工作等多方面。經討論最終確定由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中央委員會書記馮文彬任團長、中華全國民主青年聯合總會秘書長吳晗和青年團中央秘書長榮高棠任副團長，全團包含300多名來自青年團中央和全國各地青年工作者，陸、海、空軍和人民志愿軍的青年代表戰斗英雄，工農勞動模范和文藝工作團、籃排球隊、工作人員的中國青年代表團。

中國青年代表團于1951年7月16日離開北京，26日抵達莫斯科時受蘇聯人民熱烈歡迎，后從莫斯科轉程前往柏林參加聯歡節。第三屆聯歡節于8月5日開幕，并于次日開始為期14天的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澳大利亞報紙 The Inver- ell Times 也于1951年8月6日以“柏林世界青年集會開始”為標題對第三屆聯歡節的開幕進行報道。聯歡節上，中國青年文工團（后統稱為“文工團”）大放光彩，通過音樂、舞蹈等表演給各國人民留下深刻印象。其中文工團在柏林體育館舉行首次公演，館內座無虛席，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總統皮克、總理格羅提渥、副總理烏布利希都到場觀劇。中國青年的藝術節目共演出34場，觀眾達到28萬人以上。文工團在柏林表演音樂和歌舞等節目內容豐富多樣，有合唱作品《東方紅》《爐邊合唱毛主席》《全世界人民心一條》《黃河大合唱》；管弦樂作品《紅綢舞曲》《阿西跳月舞曲》；鋼琴獨奏《馬車夫變奏曲》等。這些節目在柏林表演實況被錄制下來，后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自1951年9月16日開始廣播。在32個國家參加的藝術競賽里，中國青年以《全世界人民心一條》獲得作曲二等獎，舞蹈和雜技表演也獲得其它獎項。8月19日第三屆聯歡節在東柏林的“馬克思恩格斯廣場”舉行盛大閉幕式，據統計有來自104個國家的26000多名人員參加。

2.中國青年文工團在歐洲各國的巡回公演

第三屆聯歡節閉幕后，依組織要求部分中國青年代表團的成員分批回國，其余成員則組成不同小組，前往歐洲其他國家開展不同形式的文化交流活動。如謝邦定率領代表團中的7位學生代表離開柏林前往華沙，參加即將舉行的國際學聯理事會會議；代表團中的籃球隊則受波蘭青年學生聯盟邀請前往華沙進行籃球友誼賽；代表團中的216名文工團成員在周巍峙的率領下，于8月29日下午離開柏林前往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及其他國家進行旅行演出。在歐洲各國的巡回演出展示中國優秀文化開展文化藝術交流的相互理解，進一步宣傳“和平運動”以及國際交流舉措培養跨文化理解的現實意義。

文工團于1951年8月30日開始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各地巡回演出。10月1日晚，中國駐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大使姬鵬飛將軍舉行招待會，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兩周年。文工團在慶祝會上表演文藝節目表達對祖國和人民的熱愛。中國青年文工團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期間曾到達萊比錫、威馬等19個城市演出，觀眾多達45萬人。巡演過程中，文工團表演的現代京劇《白毛女》《并肩向前》和傳統京劇《打虎》的等給德國民眾留下深刻印象，文工團通過異彩紛呈的文藝表演向東德人民宣傳了新中國的勝利、介紹了我國的文藝政策、加深兩國藝術交流活動的程度。尤其是當時演出的以抗美援朝戰爭為背景創作的《并肩向前》，深深打動了東德人民，甚至有人當場表示愿加入中國志愿軍參與抗美援朝戰爭，與中國人民一起保衛家國。這類作品鼓舞了德國民眾的愛國熱情，激發了他們英勇奮斗的精神。工團結束在東德的演出后于10月6日離開柏林。

10月7日，文工團從德國柏林到達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開始為期一個多月的巡回表演。10月9日文工團在布達佩斯國家劇院舉行了首演；10月10日匈牙利文化部在國民議會大廈舉行記者招待會，文工團與匈牙利新聞界舉行了會晤，文工團團長周巍峙在會上介紹了中國文化和藝術的發展。10月12日，匈牙利對外文化聯絡局在馬爾基島大旅社舉行盛大宴會，歡迎文工團的到訪。后文工團于1951年11月底前往波蘭，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演出后前往蘇聯。1951年12月27日至1952年2月16日，文工團在蘇聯各大城市舉辦了多場巡回演出、文化交流和觀光參觀活動。

1952年2月17日，文工團離開莫斯科乘火車前往羅馬尼亞訪問，19日抵達保加利亞時受當地青年熱烈歡迎，熱鬧的交流場景以圖片形式呈現于《光明日報》1952年9月6日第6版中。24日上午，文工團中的部隊文藝工作者訪問了羅馬尼亞部隊歌舞團。25日，文工團在布加勒斯特舉行首演，到場觀眾2500多人。文工團結束在布加勒斯特的演出后，又前往羅馬尼亞其他城市舉辦多場演出。結束在羅馬尼亞巡演后，文工團前往保加利亞，抵達時受到保加利亞人民熱烈歡迎，后在保加利亞首都索菲亞的國家劇院演出，并觀看保加利亞藝術工作者們的表演。

1952年5月初，文工團離開保加利亞抵達捷克斯洛伐克，進行巡回公演。在捷期間，文工團在布拉格、科馬諾和克拉德諾等城市舉辦多場演出，演出內容豐富，涵蓋歌唱、民間舞蹈、古典戲劇和歌劇等。我國文藝工作團在捷克斯洛伐克各地演出，吸引當地政府和民眾的極大關注，捷克各大報刊都在顯著地位刊登了有關我國文藝工作團的報道、評論和照片。巡演的觀眾包括捷國民議會主席約翰、總理薩波托斯基、副總理兼外交部長西羅基等政府高層官員，捷克文化界知名人士，我國駐捷大使譚希林和其他兄弟國家的外交使節等。

文工團在捷克全國巡演后，應奧地利奧中友好周籌備委員會的邀請，于1952年5月25日離開布拉格赴維也納。在奧期間，文工團先于奧捷邊境的齊斯特道夫專為石油工人舉辦一場小型演出；后5月28日在維也納音樂大廳舉行首次演出，觀眾達千余人；5月30日起，文工團離開維也納到其他城市作旅行公演。據統計，青年文工團在奧巡演三周里，總舉辦各類演出29場，吸引近十萬名觀眾，在奧引發熱烈的社會反響。文工團離奧前，奧地利奧中友好周委員會代表托席克先生，向文工團贈送了貝多芬四重奏的全部樂譜，以此表達奧地利人民對中國藝術家們的喜愛和對中國人民深厚的情感。1952年6月18日，文工團結束在奧地利的演出離奧。

曾在歐洲各國表演的我國文工團在團長周巍峙率領下，于1952年6月22日由莫斯科返國。途中，文工團在蘇聯的莫洛托夫、新西伯利亞和伊爾庫茨克等城市舉行表演后，部分團員應邀前往阿爾巴尼亞演出。1952年7月9日開始，文工團在沈陽和撫順等城市舉辦多場演出，并參觀東北的工農業建設成果。在1951年7月出國參加柏林第三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聯歡節的文工團在團長周巍峙率領下，于1952年7 月25日回到北京。

3.中國青年文工團在蘇聯的巡回公演

文工團在歐巡演期間，于1951年12月底離開波蘭前往蘇聯。據蘇聯《真理報》報道，文工團于12月25日到達蘇聯，且將在莫斯科及其他城市舉辦音樂會。據蘇聯《消息報》1951年12月28日報道，27日文工團的藝術家們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廳舉辦首演，應邀觀看演出的有蘇聯政府各部代表和莫斯科的工人、科學家、藝術家及各國駐蘇聯使節等2000多人。文工團先后演唱了《斯大林之歌》《東方紅》《全世界人民團結緊》《天下黃河十八灣》等歌曲，表演了《捉蝶舞》和《紅綢舞》、京劇《三岔口》、雜技“玩碟子”和“自行車技”，并表演了歌劇《并肩前進》等其它作品。

1951年12月底至1952年1月初，文工團在柴科夫斯基音樂廳舉辦了多場演出，蘇聯《真理報》在1951年12月29日的報道中稱“中國藝術家們的巡演引起了莫斯科觀眾的極大興趣”。結束在莫斯科的演出后，文工團分成歌舞隊和雜技隊，歌舞隊前往列寧格勒、明斯克和基輔等城市進行巡演，雜技隊前往伊凡諾佛、喀山和薩拉托夫等城市進行巡演。兩隊完成演出任務后回到莫斯科會合，并再次在莫斯科進行表演。1952年2月初，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簽訂二周年紀念日前夕，文工團結束在蘇各大城市的巡演回到莫斯科準備后續演出。澳大利亞報紙 Tribune 于1952年2月6日以《蘇聯歡迎訪客》為標題對中國文工團在蘇的演出進行了報道。

2月11日，蘇聯文化工作者們在蘇聯藝術工作者之家舉行聯歡晚會并邀請了我國駐蘇大使張聞天、文工團副團長任虹及眾多藝術家，晚會現場兩國民眾熱烈交流。文工團在莫斯科后續的表演主要有2月11日至13日雜技團的演出和2月 13日劇團的演出。2月14日我國駐蘇聯大使張聞天，舉行招待會紀念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簽訂兩周年，會上文工團演唱了《斯大林頌》《東方紅》《全世界人民心一條》《莫斯科—北京》等歌曲，并表演了秧歌等節目。這些節目選擇饒有深意，題材內容上無不體現出中國和蘇聯民眾勇于反抗外來侵略的大無畏精神、對中國和蘇聯領導人的歌頌、對兩國間深厚友誼的表達以及對世界和平的追求。《光明日報》在1952年3月18日的第3版中以“莫斯科藝術工作者熱烈歡迎中國青年文藝工作團”為標題，對中蘇兩國藝術工作者歡聚一堂并觀賞晚會表演進行報道，并刊登了現場照片。

1952年2月中旬，文工團結束在蘇聯的公開演出，于2月17日乘坐火車前往羅馬尼亞進行后續演出。

（二）1956年中國旅大①歌舞團（后簡稱為“旅大歌舞團”）在蘇聯的演出

20世紀初，東北地區開始組建專業音樂團體并進行專業音樂活動。受東北文工團影響，1945年底東北相繼成立了“旅順文工團”“金縣文工團”“旅大職工文工團”“大連縣文工團”和“旅大文工團”。1949年11月10日，旅大區黨委宣傳部召開合并大會，將這五個團體合并命名為“旅大文工團”。此團內部分為工人話劇隊、農民話劇隊、樂隊、舞隊和歌隊。1953年下半年，旅大文工團分為歌舞團和話劇團，后話劇團從旅大文工團分離出去，至此旅大文工團正式改名為“旅大歌舞團”，首任團長和副團長分別為鄭建春和王石路。成立后的旅大歌舞團積極投身文藝創作和表演，并參與眾多重要的演出活動，如1956年前往蘇聯進行訪問演出。此團之后發展并改名為“大連歌舞團”，至今仍不斷提高活躍文化生活。

1950年2月，中蘇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條約的簽訂對兩國間雙邊文化關系的發展和各項文化藝術交流活動的舉辦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1956年中蘇簽訂《文化合作協定》，進一步加深兩國文化往來。1956至59年，中蘇間的文化交流和互訪頻率大大提高。此背景下，旅大歌舞團受文化部派遣前往蒙古和蘇聯進行文化藝術交流與演出活動。

1956年7月4日，旅大歌舞團從北京乘火車前往蒙古，7月7日抵達蒙古首都烏蘭巴托。7月8日晚在烏蘭巴托大劇院舉辦首演，此場演出拉開了歌舞團在蒙演出的序幕。7月8日至8月10日，旅大歌舞團在蒙古舉辦多場演出，表演了京劇《三岔口》《獵虎記》等，舞蹈《花鼓》《荷花舞》，及沙青創作的歌曲《中蒙友誼萬年長》等優秀節目。《光明日報》在1956年7月10日的第五版中對“旅大歌舞團在烏蘭巴托的演出”進行了報道。

8月13日下午旅大歌舞團從烏蘭巴托前往蘇聯，《光明日報》在1956年8月15日第五版中對“旅大歌舞團離開烏蘭巴托并前往蘇聯”進行了報道。于18日開始在蘇聯的伊爾庫斯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和基米羅夫等城市舉辦巡演。如8月22日，歌舞團從伊爾庫斯克前往克拉斯克亞爾斯克，在鐵路文化宮舉行演出，表演了中國和蘇聯的舞蹈及京劇片段；8月30日歌舞團從基米羅夫前往巴爾腦爾，為蘇聯阿爾泰邊疆的地區人民演出，后又在斯大林克斯和普魯克別斯克等地區演出，且同庫茲涅斯克礦工和冶金人員舉行了友好聯歡晚會，表演中國及蘇聯的歌舞和舞蹈。9月4日至5日，歌舞團在托姆斯克市表演了中國的民歌和舞蹈，并用俄語演唱了蘇聯歌曲。9月14日，歌舞團到達庫爾干并晚上舉行首演，表演了中國及蘇聯的民間歌舞和京劇等。1956年10月2日，歌舞團回到中國。

旅大歌舞團在蘇聯的演出期間，表演了京劇《甘寧百騎劫魏營》《貴妃醉酒》《鬧天宮》《秋江》《水漫金山》《霸王別姬》《穆柯寨·轅門斬子》《獵虎記》等，極大促進了京劇藝術在蘇聯的傳播和發揚。這也是建國后首次京劇藝術在蘇聯大放光彩。

（三）1957年中國青年藝術團在蘇聯的演出

1.第六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后簡稱為“第六屆聯歡節”）

1956年第六屆聯歡節籌備委員會宣布將于1957年在蘇聯舉辦第六屆聯歡節。據蘇聯《真理報》報道，1957年初蘇聯各界人士也積極開展準備工作，莫斯科的共產主義青年團員們非常忙碌和興奮，想盡最大的努力迎接來自各國的尊貴客人們。中國自1957年初在北京舉行音樂舞蹈團體會演，為參加第六屆聯歡節做準備。經過從上到下緊鑼密鼓的準備，決定派遣由1200位人組成的中國青年代表團（后簡稱為“青年代表團”）出席第六屆聯歡節。代表團中包括四百人組成的中國青年藝術代表團（后簡稱為“藝術團”）和180人組成的中國青年體育代表團。后參與第六屆聯歡節的人員、節目、出行安排和若干細節被明確下來，青年代表團團長為胡耀邦，副團長為馬約翰、周巍峙、項南和吳學謙；藝術團團長為周巍峙，副團長為魯勒和韋明；體育隊領隊為馬約翰，副領隊為黃中、李夢華和李鳳樓。

青年代表團參加第六屆聯歡節的具體行程如下：1957年7月16日，代表團中的藝術團和體育代表團離開北京乘坐火車前往莫斯科，16日下午途徑新西伯利亞，7月19日抵達莫斯科，在雅羅斯拉夫火車站受到蘇聯青年熱烈歡迎。《光明日報》1957年7月22日第4版中以“他們奔向莫斯科”為標題對兩國民眾的相見進行報道。7月24日由青年代表團團長胡耀邦帶領的部分代表團領導乘坐飛機抵達莫斯科。7月28日，第六屆聯歡節在莫斯科開幕，來自131個國家的34000多名代表出席了開幕式。7月29日上午，第六屆聯歡節藝術競賽在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舉行開幕式，世界青聯總書記雅克.德尼在開幕式上宣布本次藝術競賽包含獨唱、合唱、管弦樂、鋼琴和雜技等項目，藝術團以極高的熱情參與了競賽并獲獎?！豆饷魅請蟆?957年7月30日第4版中以“聯歡節藝術競賽會開幕”為標題對開幕盛況進行了報道。

7月30日晚上，參加聯歡節的藝術團在莫斯科蘇軍劇院舉行了聯歡節開幕慶祝演出。中國青年藝術家們的輕歌妙舞受到莫斯科觀眾和聯歡節參加者的熱烈歡迎。尤其是杜近芳主演的“嫦娥奔月”、崔美善表演的“孔雀舞”、左哈拉表演的“盤子舞”、東北小調“瞧情郎”、吹打樂“大得勝”和舞蹈“花鼓燈”等，引動全場的喝彩與歡呼。8月11日晚上，第六屆聯歡節在莫斯科列寧中央運動場舉行了盛大的閉幕式，后代表團大部分成員于8月13日晚上離開莫斯科回國，中國青年藝術團則分三批在蘇聯各地進行巡回演出。

2.藝術團在蘇聯的演出

藝術團在蘇聯的演出，包含參與第六屆聯歡節的演出及聯歡節結束后在蘇聯各地進行的巡回演出。

藝術團自1957年7月29日至8月8日參加了第六屆聯歡節藝術競賽，參加了啞劇、東方古典舞蹈、民間舞、東方古典歌曲、古典歌曲、民歌、流行歌曲、業余合唱等14項競賽，總計表演音樂、京劇、舞蹈和雜技等100多個節目，獲得集體節目和個人節目金獎27個，銀獎23個，銅獎16個，還有部分節目獲得鼓勵獎，碩果累累。歌唱類比賽中，由李煥之、王方亮指揮北京青年民族合唱團演唱的《三十里鋪》《瞧情郎》等獲得合唱比賽金獎；女高音郭淑珍獲古典聲樂比賽金獎，溫可錚、張利娟獲銀獎，梁美珍獲銅獎。民族樂器類比賽中，林運喜和董峻等表演的潮州大鑼鼓《拋網捕魚》和潮州小鑼鼓《畫眉跳架》、嗩吶小鑼鼓《粉蝶采花》，唐毓斌（高胡）等獲得金獎。西洋樂器類比賽中，顧圣嬰演奏的《仲夏夜之夢》獲得鋼琴金獎；韓銑光的圓號、劉志剛的大管、楊秉孫的小提琴和王砳的大提琴表演均獲得銅獎。

此外在莫斯科參加聯歡節時，藝術團也參加了眾多當地舉辦的歌舞節和晚會。如1957年8月4日晚，莫斯科舉行了規模盛大的歌舞節，在中央高爾基文化休息公園綠色劇場的舞臺上，大約有20個國家的青年藝術家們載歌載舞。在歌舞節中藝術團的京劇演員們的京劇“雁蕩山”選段，引發在場觀眾陣陣掌聲。

第六屆聯歡節閉幕后，藝術團分為三部分在蘇聯各地進行巡回演出：一隊前往蘇聯遠東地區巡演；一隊由莫斯科到達里加和明斯克，后沿著伏爾加河旁的各個城市進行演出；一隊到黑海沿岸各城市演出。8月24日，藝術團的部分團員到達第烏門，在車站受到第烏門市長、市黨委書記和共青團委書記的熱烈歡迎。后于8月24日晚參加第烏門州工會成立五十周年紀念會，舉行首演，26日后離開第烏門繼續訪問鄂木斯克、新西伯利亞、巴爾瑙爾和赤塔。藝術團訪蘇期間從波羅的海邊到西伯利亞，行程近八千公里，為14個城市的16萬勞動人民演出，并于1957年10月15日回京。因未能在報紙和其他文獻中獲得更多藝術團在蘇演出的詳細內容，故不做展開。

三、音樂交流之啟示

（一）1949—1959年間中國赴蘇聯及他國的多次訪問演出的影響

1949—1959年間，中國派遣中國青年文工團、中國旅大歌舞團和中國青年藝術團等藝術團前往蘇聯進行演出和文化藝術交流活動。這類帶有一定政治目的的文化藝術交流活動，對我國文化藝術發展、人才培養、文化外交政策的執行，對加強中蘇兩國的政治、文化交流均做出了重要貢獻。

首先是培養大批藝術水平過硬的藝術人才。為了更好完成出訪演任務，出訪前我國藝術家及文藝工作者們對已有的節目進行反復練習，并據社會歷史環境、文化背景和文化人群所特有的豐富要素進行創新碰撞。過程中，參演人員的表演水平、演出經驗、藝術素養都得到了很好的鍛煉與提高。如中國著名舞蹈家彭清一曾提及，出國演出交流對他個人在思想和表演水平都產生了重大影響。

其次為新中國的文化事業發展提供寶貴經驗。為了更好完成訪蘇演出任務，全國多個文藝團先后培養大批文藝骨干。這些演出團和文藝骨干在蘇聯訪問期間，吸收學習到他國在文化管理和文化事業發展等方面的優秀經驗，為我國各類劇團的發展與改革起促進作用。如1950年代，國內很多演出團體仍保留著舊社會戲班子的管理理念，而出訪人員們回國后，通過改革與實踐幫助國內團體擺脫舊習俗、建立新經驗，促進了專業藝術團體的成立。

最后，這一時期中國藝術團體赴外的多次演出促進了各國民眾間的相互理解。1950年代為促進中國與世界各國的友好往來，中國與很多國家成立友好協會，例如中蘇友好協會、緬中友好協會等。這些組織多次舉辦文化藝術交流活動，進一步促進兩國文化和政策的相互理解。如1952年初中國青年文工團結束在蘇巡演后，蘇聯人奧夫欽尼科夫曾寫到“中國青年文工團在蘇聯的訪問演出，粉碎了資產階級藝術家們所謂仿佛中國音樂文化‘閉塞’的荒謬‘理論’。這次訪問演出表明，俄羅斯古典音樂與蘇聯音樂是被中國人民所喜愛的。中國作曲家們的作品在蘇聯受到了熱烈的歡迎?，F在許多蘇聯合唱團都在演唱中國的歌曲，其中《東方紅》特別被人喜愛。女提琴家珈利娜·巴利諾娃經常成功地演奏馬思聰的曲子。冼星海的《中國狂想曲》《黃河大合唱》，聶耳與賀綠汀的作品，也常常由電臺予以廣播。中蘇文化交流逐年在發展與加強。中蘇兄弟人民的團結與友誼正在日益鞏固。”，這無不體現出中蘇兩國通過音樂交流加深了相互理解這些出訪演出也暴露出一些問題，“如文化交流范圍不全面，特別是與一些發達國家交流較少；限于國力較弱的實際，中國進行對外文化交流的主要目的是搞好關系、樹立形象，還達不到文化傳播和文化援助的程度；對反應50年代中國發展的圖書、戲劇、歌舞、影視劇等文化作品的傳播力度不夠，因而外國民眾對當時中國的情況缺乏全面準確的了解等”?；谶@些不足，后期對外交流活動也有所提升與改進，促進了我國文化外交策略的改進。

（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音樂交流及文化外交發展

21世紀后，國家間的文化交流活動不僅作為增進不同國家、民族間友誼與感情的重要手段，也成為體現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窗口。音樂交流中如何幫助外國民眾更好了解中國文化，使得音樂外交和文化外交達到最佳效果，是現今音樂交流中值得注意的地方。上文涉及的三次赴蘇演出中，有很多值得借鑒之處。

首先，音樂交流活動舉辦應選擇合適的時間和契機。如青年文工團和青年藝術團在1951年和1957年赴蘇聯演出，均以參加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為契機。知名世界性活動可將眾多國家代表團匯集一地，這種背景下演出帶有濃厚民族文化色彩的文藝節目也毫不突兀，且觀眾易放下因文化、信仰等差異所造成的防御心理，更好理解各國音樂文化。旅大歌舞團1956年赴蘇聯的演出正值中蘇兩國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和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文化合作協定》之際，政治上的親密感也造成了兩國民眾在文化上的親近感，進一步影響了文化交流活動的最終效果。其次音樂文化交流活動中應選擇符合對象國民眾審美趣味的節目，以加強文化交流的效果。旅大歌舞團成員多來自東北地區，對蘇聯文化較熟悉，且在蘇演出中，藝術家多次用俄語演唱蘇聯名曲。這種表演在拉近觀眾與演員距離的基礎上，使觀眾更易與演員產生良性互動，從而自主了解中國傳統音樂文化。最后，音樂文化交流活動中應選擇符合時代特征的藝術作品以加強交流活動的感染力。從本研究中的三個團體演出中，表演了眾多中國傳統音樂作品，但也演出了極具時代特征且能宣傳新中國形象的新作品。雖中蘇兩國文化有較大差異，但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民眾，尤其是同屬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的民眾常具有普遍時代心理特征，故1950年代那些反映新中國人民斗爭精神、愛國精神的革命歌曲、戰斗歌曲，都深深地吸引了蘇聯人民。

隨世界局勢的變化及中國社會的迅速發展，我國與世界他國家間的關系也與往日不同。尤其是新冠疫情的爆發后，世界各國間的文化交流和往來大幅度減少，這都對中國文化“走出去”提出了更大的挑戰。面對如此復雜和快速變化的國際環境，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原則的基礎上，我國應如何更好的開展文化外交，如何通過音樂演出與藝術活動與他國人民進行交流，如何用音樂藝術促進世界文化藝術發展、世界和平，也值得我們持續研究與探索。

注釋：

①旅大，因1898年因清朝與俄羅斯帝國簽訂《旅大租地條約》而得名，指代旅順口和大連灣。1949年在東北建立旅大行署區，1950年12月1日中央政府撤銷旅大行署區和大連市建制，改設旅大市，包含旅順市、金縣、長山縣和7個直屬區：中山、西崗、嶺前、沙河口、甘井子、營城子、小平島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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