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書風”研究綜述

摘要：20世紀80年代，在中國美術館的成功舉辦了首屆“河南省中青年書法家15人墨海弄潮展”，這是當代書法復興、書法發展史上的重大事件。以群體形式推出了河南省中青年書家張海、王澄、李剛田、周俊杰等15位書家，在全國尚屬首次。此后，“墨海弄潮”展覽相繼應邀到杭州、烏魯木齊、蘇州等地展出，在書法界引起了巨大反響，并催生出“中原書風”。這種地域概念的書法風格幾乎成了當年書壇的主流書風，讓書壇各方人士迷戀、仿效。“中原書風”作為一種書法現象，值得深入探究。近年來，關于“中原書風”的研究成果日益增多。本文通過對相關研究文獻資料的整理與分析，可以看出研究“中原書風”的焦點所集中在“中原書風”溯源、發展得失，以及與其他地區的地域書風的比較研究，還有對“中原書風”代表性書法名家進行的個案研究等方面。

關鍵詞：中原書風河南綜述書法

一、關于“中原書風”的溯源研究

關于“中原書風”溯源研究，主要有楊慶興的《“中原書風”溯源》、羅亞琳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原書風”的崛起與變遷—兼論“碑學”審美在當代的延展》、宋華平與朱中原的《“中原書風”的回顧與思考》等文章。

“中原書風”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中原書風”之稱來自“河南中青年書法家十五人墨海弄潮展”（以下簡稱“墨展”）。關于此次展覽的盛況和影響，當時的參與者周俊杰先生在此展舉辦之后做過這樣的描述和評價：“一百二十件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的展品，以其豪放的、雄強的總體風格產生了強烈的震撼力。當時學術界由此提出了‘中原書風’的概念。這種豪放而不乏靈氣的風格在此后影響了書壇創作數年，當時的報刊驚呼：非河南書風的作品很難入選國家級書展。”近20年眾多書法展覽中，首屆“墨海弄潮展”可以說是最有影響力的書展之一，它適應了當代人的書法審美觀念，這種豪放而不乏靈氣的書風為書壇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

自“中原書風”興起以來贏得人們的廣泛關注，“中原書風”有著強烈的視覺沖擊和鮮明的風格特征，它以中原文化為根基發揚光大，它雄強、樸茂又兼具靈動之美。“中原書風”的產生是對歷代中原書法文化的融會貫通而后推陳出新的結果。

古往今來中國出現過諸多地域書風和書派，如明朝初期在蘇南地區興起的吳門書派和明朝后期的云間書派。現當代中國基于南北方文化差異，出現了“中原書風”的雄強樸茂和“江浙書風”清奇秀麗的差異。“中原書風”的出現和歷史上諸多書派和地域書風出現的背景和條件相似，一為當時在河南聚集了多位具有社會影響力的書法名家，如40后張海先生、周俊杰先生和李剛田先生現在已是功成名就，50后的宋華平、楊杰、趙振乾也已是河南書壇領軍人物，60后許雄志、米鬧、胡秋萍，諸位書家在具有超強書法篆刻實力的情況下又有強而廣泛的社會影響，他們或溫婉典雅或質樸沉逸，風格各有千秋，他們引領著河南書壇走在全國書壇前沿；二為在書法創作風格本質相同的基礎上注入新的理解創新，縱觀“中原書風”產生初期河南書家的作品，呈現出“異形而同質”的總體特征，俗話說“萬變不離其宗”在書法表現形式上體現為字形、姿態、章法、墨法等千變萬化最終歸根于中原文化這塊包容、開放、創新的土地上；三為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多樣化的宣傳推廣手段使更多的人欣賞和體會到“中原書風”。“墨海弄潮”展相繼應邀到杭州、烏魯木齊、蘇州等地展出，在書法界引起了巨大反響。此展與先后舉辦的“中原書法大賽”“國際書法展”“國際臨書大展”等活動一起奠定了河南書法在中國書法界的領軍地位，眾多書法展覽使河南書法家有了更為廣闊的展示舞臺。

二、關于“中原書風”代表性書家的研究

關于“中原書風”代表性書家研究主要有姜壽田的《“中原書風”中青年代表書家蠡評》、葛全明的《書壇嬌子周俊杰》、葛全明和張嘯東的《文質濟以英略追求造于高明—走近張海和他的書法藝術世界》、張士鈞的《王澄書藝特點及其成因》等文章。

姜壽田的《“中原書風”中青年代表書家蠡評》是就《中國書法》回望“中原書風”專題發表的一篇學術文章，這篇文章首先闡述了“中原書風”的崛起不僅代表了中原書法的復興同時也意味著中原傳統文化的復興。中原書風的復興是中原文化復興的一部分。而后分別闡述了宋華平、李強、胡秋萍等十位“中原書風”代表性中青年書家，簡要記述了十位中青年代表書家從早年習書、取法經歷到后來的書法創作歷程以及獲獎經歷。這十位中青年書家代表了河南書壇中青年書家的整體水平和藝術高度，是引領廣大河南中青年書家進行創作的主導力量，這一書法群體為“中原書風”的持續健康發展提供了不竭的動力。

與姜壽田的《“中原書風”中青年代表書家蠡評》不同的是，葛全明的《書壇嬌子周俊杰》、葛全明和張嘯東的《文質濟以英略追求造于高明—走近張海和他的書法藝術世界》、張士鈞的《王澄書藝特點及其成因》這三篇文章不是簡要概括諸多書家，而是詳細深入從多方面多角度分別分析了周俊杰、張海、王澄三位書家的書藝特點和其對“中原書風”做出的貢獻。葛全明的《書壇嬌子周俊杰》從周俊杰的書法風格和理論著作方面予以周俊杰高度評價，此文章概括了周俊杰對于楷書、行草、隸書等不同書體的表現手法，尤其是他的隸書被當代書壇視為雄強書風的代表，數十年對書法的艱苦探索造就了周俊杰剛強堅毅的精神，樸厚和堅韌不拔的性格。周俊杰先生可以同時在書法創作和書法理論研究上取得重大成果，他的理論研究善于從歷史發展中對各個時代包括當代的不同書體、不同風格、不同書家進行美學評價。讀其文常能感知其大處落筆，小處著眼，哪怕是一篇小短文也細膩耐讀蘊含著沉甸甸的歷史。葛全明和張嘯東的《文質濟以英略追求造于高明—走近張海和他的書法藝術世界》一文從河南書協舉辦的一系列展覽、不同階段張海的藝術創作、張海的理論著作對創作的影響、張海對河南書壇做出的突出貢獻四個不同角度描述了張海和他的書法，19世紀80年代以來河南書協通過一系列書法比賽和展覽，以張海先生為首的河南書協經過不斷的開拓進取，向社會推出了一批又一批優秀書法人才，鼓勵廣大書法愛好者積極進行書法創作。第二部分重點描寫了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這一階段的代表“草隸”，這是他的重要個人風格，并以此享譽書壇。第三部分則從張海先生的理論著作方面闡述多元化的藝術思想對藝術創作的重要影響。第四部分總結了張海先生對于河南書法以及中國書法發展所做出的突出貢獻，他提倡多元化創作，將個性融于共性之中，這值得我們領悟學習。

創立者、傳承者，經久不衰供世代臨摹學習的經典作品是歷史上每一種藝術風格與流派的形成必不可少的條件，一種藝術風格和流派的形成與當地群眾的精神面貌也息息相關。“中原書風”的形成離不開首屆“墨展”時河南省中青年書家張海、王澄、李剛田、周俊杰等15位書家的創造精神，離不開河南書家和廣大書法愛好者的繼承和探索精神，離不開中原文化這一源源不斷的養料。一個地域的書法領軍人物的品格，是引領其藝術風格趨同的首要前提。

河南書法在書法新時期三十年的發展中以張海為代表的“中原書風”老一代書家已鞏固確立起當代書壇代表性書家地位，新一代中青年代表書家也群體涌現并形成了強大陣營，如宋華平、李強、胡秋萍等。宋華平任河南省書協主席時遵循和保持由張海奠定的河南書壇模式，強調大格局、大氣度、立足中原，面向全國，書法理論與書法創作并舉。在第二屆墨海弄潮展中，宋華平以形神兼備的王鐸書風奠定了其在河南書壇的地位，他在融會貫通中探索追尋，融合多家風格，入古出新，形成獨特的個人風格。李強不僅擁有理論家的睿智和洞察力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書法創作者，他參與了河南書壇早期大部分重大理論活動，聯名發表轟動書壇的《論書法新古典主義》，與周俊杰主辦在書壇影響頗大的《書法家》為他贏得了很高的時譽，使他躋身河南一流書法理論家。胡秋萍是“中原書風”青年女書法家代表，她的書法大多表現出帖學一脈的優雅和韻味，她連續三年入選國展并多次獲獎。胡秋萍從學顏真卿、柳公權、米芾等大家起步，癡迷于魏碑和漢隸，極擅長創作行草巨幅作品來表達心靈的激動與奔放。

三、關于“中原書風”與其他地區的地域書風的比較研究

中華大地始終存在著南北方文化差異，秦嶺淮河一線是中國地理區分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的地理分界線，在此線的南面和北面是截然不同的風景，不管是飲食還是語言都表現出不同的形態，文化生態對不同地域書法風格的影響大體表現為北方奔放豪邁曠達，南方細膩靈秀。中國書法藝術的歷史是由不同地域的書法歷史構成的，它包羅萬象、異彩紛呈，呈現出多元化，他們使中國書法具有多樣的形式面貌和各具特色的藝術表述方式。文化是多姿多彩的它們和而不同，如同方言，不同地域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表達同一體系的語言，發音不盡相同而表達的意思實質是相通的，是各自地域對漢字的理解對中國文化傳承的理解。

在地域性的書法文化群體中，“中原書風”和“江浙書風”時較為著名并且各不相同的。有學者在此將二者進行對比研究，如劉根貨的《文化生態對地域書風的影響—以中原書法與江浙書法為例》。

地理環境對人的生活和行為方式具有主要影響，中原地區以平原為主土地遼闊平坦，人群居住密集，因此中原人自古以來善于相互交往說話辦事人情味十足，心胸寬廣性格奔放為人豪放爽快，為粗獷一派，這一點在書法創作上體現為以寫碑為主，碑為先刻后寫，寫碑時可能精巧細膩一絲不茍嚴整端莊，刻碑時不拘一格，結構寬博、線條奔放、形式大氣。江浙地區地勢起伏大多有山嶺，降雨較多氣候濕潤，因此水網密布加上起伏的山嶺將人的居住地分割成較為零散的部落，所以江浙地區較之北方人群范圍狹小，氣候濕潤孕育了南方人溫婉恬靜的性格，情感細膩不驕不躁也成南方人的突出特色。在書法創作上表現為以帖學為主精細婉約，帖比碑刻更接近作品原來的面目，筆法墨法等表現得更加直觀清楚，線條精致但并不千篇一律而是具有微妙的變化十分耐人尋味。中原地區碑版與青銅銘文多，南方地區帛與紙本墨跡多。這些書法資料都是人們學習漢字書寫的范本，從此來看北方寫碑“尚勢”，南方寫帖“尚韻”。

江浙書法領悟繼承了晉人學鐘繇的細膩筆墨，而后將其發展為以行草書為主流書體的帖學風格，其中有以王羲之為代表的王氏家族和以衛瓘衛恒為代表的衛氏家族。江浙書法以鐘繇為宗產生和發展出了一大批以行草為主的帖學大家除上述的王氏一族和衛氏一族外還有王珣、趙孟頫以及明清之際的一大批帖學書家，在此基礎上也形成了眾多書法流派，著名的有“吳門書派”“華亭書派”“揚州八怪”等。這些書家和流派均取法二王，是帖學的代表，他們在不同時間從不同層面通過不同的細節將“二王”推向極致，江浙地區的文人將這個過程中的書家以及他的書法作品奉為經典法帖研究學習，這種審美取向被各地域的文人學習效法，后來即成為了書法的主流審美。

四、關于“中原書風”發展得失的研究

關于“中原書風”發展得失的研究主要有雷義林的《帖學在當代的復興與反思》、李因杰的《對新時期“中原書風”的反思與展望》、王學仲的《中原書風的現狀與未來》等。

在中國書協舉辦的各種展覽中新時期“中原書風”書法作品入選數量逐屆呈上升趨勢，直至獲獎數量躍居榜首，河南書家的作品在全國屢獲殊榮，這說明河南書法得到了社會多階層的認可，也說明了河南書壇所蘊含的審美特質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趨勢。

新時期“中原書風”即使是取得了這樣傲人的成就，但是在其成長發展過程中仍存在諸多問題，在此將其總結為五方面。一為新一代書家的文化素質的缺失現象，這個問題是“中原書風”目前面臨的最大困境；二為“中原書風”后勁不足，隨著時間的推移，河南書家對“中原書風”的概念越來越模糊和陌生，尤其是80后書法新生代書群體，對它的概念顯然尤為陌生；三為“中原書風”本身所帶有的局限性，如同歷史上各個書法流派一樣風格的局限性容易使人們產生審美疲勞，尤其在這樣社會高速發展的時代，地域文化的差異性在明顯縮小，文化向著同質化方向發展；四為能夠代表“中原書風”的頂尖人才后備不足，在展覽時代，獲獎、入展并不代表書家就能成為名垂千古的藝術大師，有些時候情況恰恰相反，今天的河南書壇中普遍存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天”的現象，當代獲獎書家常常不過幾年就沉寂了，很難出現如吳昌碩、齊白石、啟功等德才兼備的藝術大師；五為當代書法創作群體過于急功近利，只關注一時得失，過分追求名利，為參展而參展，忽視書法本來的意義只會創作“展覽體”，在獲得中書協會員稱號后便銷聲匿跡，以上問題不僅存在于“中原書風”這一地域書風中，全國書壇現狀大抵如此。

以上種種，都是中原書法家們有待解決的問題，出精品、出經典、出大家的意識，應當是當代書法家須臾不能忘卻的一個目標。書法藝術的最高藝術境界是“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遠”。書法人首先應當是文化人，展覽中寫錯字、題文不符、內容低俗等現象屢見不鮮，提升年輕一代書家的文化素養，豐富其文化知識，是河南書壇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一點能否妥善快速解決意味著“中原書風”是否可以維持三十年來的地位和榮譽。一個書法家在進行創作時不僅僅是寫寫字而已，須具有全面且深厚的文化素養作為根基，優秀的文化素養可以有效提升藝術創作思想和創造力，這對每一位書家而言是一門必修功課，也是需要貫徹到底的行為準則。寫什么書體用什么形式筆法墨法章法固然重要，一件好的書法作品不止于此，書寫內容也須高雅用字用詞得當。書法不僅僅是寫字那么簡單，需要有學識有胸懷，學古人經典碑帖的同時也要以古時讀書人的風骨情操為標桿，這是當代書壇需要繼承的傳統文化精神。

人們容易沉浸在“中原書風”的昔日輝煌成績中，我們要居安思危。在當今文化大繁榮商品經濟大涌動藝術元素多樣化的背景下，應冷靜反思河南書法繁榮發展所蘊藏的危機。維護“中原書風”持續向前發展的不竭動力，繼承“入古出新”的創新精神，使書法作品有感染力，讓群眾產生共鳴，讓人親近而不是望而卻步，讓人仰慕學習而不是脫離實際。經濟在全球化方向飛速發展，信息在一體化方向迅速上升，這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更有書家沉溺于流行書風，獲得中書協會員資格后不再專注于書學研究轉而追求經濟利益，值得反思的是“技進乎道”不可能一蹴而就，對于年輕一代文化缺失現象我們需要充滿信心耐心改善。

“中原書風”作為一種地域書風和一種書法現象，值得深入探究其對中國書壇的貢獻及影響，對當下及以后的河南書法乃至中國書法的發展都具有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楊慶興.“中原書風”溯源［J］.中州學刊，2015（10）：163-166.

［2］羅亞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原書風”的崛起與變遷——兼論“碑學”審美在當代的延展［J］.中國書法，2018（14）：4-27.

［3］宋華平，朱中原.“中原書風”的回顧與思考［J］.中國書法， 2012（3）：130-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