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銳楷 曹和修
(肇慶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東 肇慶 526061)
“歷史沉淀于特定概念并憑借概念成為歷史”[1]28。“新時代”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中的高頻概念,是理解中國共產黨人認識時代、改造時代、引領時代的重要窗口,是探析中國共產黨人踐行初心使命、追求民族復興的重要術語。長期以來,學界側重于研究新時代視域下各項事業發展的歷史經驗、挑戰機遇和現實路徑,但從概念史視角對“新時代”本身的研究尚顯不足。從概念史角度考察“新時代”概念的百余年語義變遷和指向變換,有助于深刻揭示“新時代”概念的獨特魅力和演進機制,透視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思維理念的發展與建構歷程,為百年再出發、創造新的偉大勝利提供重要支撐。
“任何話語的出現都不是突兀的,話語發展不是斷裂的,而是在延續中的變遷與蛻變”[2]。考究“新時代”概念在中國共產黨人話語中的運用與闡釋,理論前提在于回到文明、文本和歷史深處考察其淵源,洞察其語義孕育歷程。
對自身所處方位的清晰認知和判讀劃分,是群體角色覺醒、確認文明存在合法的重要依據,尤其是在社會秩序動蕩、政權變革之際,群體對“時代”的關注更是實現治世安邦、保持文明傳承的迫切需要。從春秋戰國“作鐵兵”的“當此之時”,到商鞅學派的“上世—中世—近世”之說,后到西漢儒學的“三世”之論,再到近代洋務派的“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等,都在表明著每逢時代易變,中華民族都有著一種強烈的使命感、關注度和表達欲,積累成為中華文明的一個重要且源遠流長的組成部分。人們如何思考時代,與5000 多年優秀文化基因血脈密切相關。雖然,傳統文明中對于時代的關注,并沒有關涉到現代社會性質的轉型與制度問題;但其在命題闡釋過程中所形成的日用而不覺的語義、思維、價值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國共產黨人對時代的分析,這既包括了發展階段劃分的語言沉淀,也包括了新舊時代區分的思維特性,亦包括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情感傳統,共同構成了中國共產黨人選擇“新時代”概念的文明緣起。
探究“新時代”概念的緣起離不開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時代觀”。馬克思指出,判斷一個變革的時代要“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3]3。時代是關于物質資料生產方式變革的時代,是社會基本矛盾運動在歷史進程中某一特定階段或時期的最高概括。如果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發生矛盾,“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3]3。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一出現,就標志著社會生產過程的一個新時代”[3]164;然而資產階級那自身不可調和的主要矛盾,異化與剝削的社會表征、必然滅亡的命運都預示著無產階級革命“新時代”的到來。概念與人類社會形態更迭,與無產階級革命理想相關聯,被賦予共產主義運動的新進展新未來,構成無產階級革命者時代觀的重要理論基石。列寧在領導革命實踐中指出,對帝國主義的戰斗是“社會主義革命的前夜”[4]575,是開辟人類歷史發展向社會主義邁進的時代新篇章。總的來說,馬克思主義關于時代的歷史唯物主義分析是中國共產黨“新時代”概念的哲學緣起。
概念承載著演說者特定思想、特定議題以及如何解決的完整價值體系。西方列強入侵、民族存亡之際,有志之士批判“舊時代”、呼喚“新時代”,嚴復提出新君民秩序;梁啟超指向“夫泰西史上之新時代”[5]34;鄒容提出“革命時代之歷史”等,這些關于時代之變的論述,雖無直接出現“新時代”,但蘊含著對舊時代的批判和“新時代”的啟蒙,用以表達動蕩歷史下社會關系變革和社會制度轉型問題。以革命反對舊時代舊制度,孫中山及其追隨者們開造了國民革命的新時代,“新新年為民國的新年,為共和國家的新年;舊新年為君主時代的新年,為專制國家的新年”[6]324,中華民族到了“現在的新時代”[6]805。“新時代”作為推翻封建皇權的重要標志和民主共和的精神凝聚,打破了帝制政治的價值觀和秩序觀,深入人心。“新時代”成為政治流行用語,凝練著民族救亡進程中的共同革命追求,展示著國民革命的新形勢新形象,吸引著謀求民族獨立的中國共產黨人,成為其概念選擇的歷史緣起。
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肩負起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時代使命,“新時代”概念被集中使用于反映近代中國社會特征和革命方向,分析近代中國革命各種矛盾問題和塑造革命主體敘事、建構革命主流話語,成為革命理想彰顯的重要名詞。
確立中國發展所處的世界方位和時代方位是中國共產黨開展革命運動不可忽略的前提。俄國十月革命“開辟了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新時代”[7]487,成為中國共產黨人闡釋時代特征、掌握歷史進程的重要參照。近代中國正處于“帝國主義末期的時代”[8]476,基于時代特征,中國共產黨將中國革命納入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發展范疇,并予以革命趨勢最高層次的目標勾勒,我們創造“社會主義實現的時代”[9]204,確立革命的理想目標,判斷革命的歷史趨勢、定位革命的時代方位、開辟了“蘇維埃革命的新時代”[10]4。九一八事變爆發,時代已然“不能與過去‘五四’、‘五卅’、一九二五年大革命時代相比”[11]88。國內外環境驟然變化,中國共產黨人運用“新時代”概念,將帝國主義入侵、中華民族反抗和世界革命形勢統籌起來,推動革命內容轉向對外的全民族抗戰,以全球史觀分析時代主題,判斷世界歷史進入“戰爭與革命的新時代”[12]291。中國的民主革命是一種新民主主義革命,“是在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新時代進行的”,我們所進行的抗戰“是把全世界歷史轉到新時代的橋梁”[14]174,這次革命斗爭絕不像過去的歷次革命那樣遭受失敗,而是一定會且必然會贏得最廣泛的支持,創造勝利的新時代。
概念的真正意義和價值在于“以言指事”“以言成事”、指涉行動,“新時代”的生命力在于解決中國革命所面臨的矛盾和問題。1923 年,毛澤東在《新時代》刊文指出,“現在是混亂時代……是‘革命的生母’”[15]12。無產階級廣泛組織工人運動,“經過武力與民眾合作時代”[16]548,發動參與國民大革命,推動“國民革命之新時代”[6]992。概念化為破解革命矛盾、解決革命問題的思路線索,國民生活的種種具體問題被賦予“新時代”的革命要求和積極意義。伴隨社會環境和革命形勢的日益嚴峻,中國共產黨人認識到革命工作到了“一個新時代、新階段”,革命語境中“新時代”的語義指涉和政治功能發生替換,中國共產黨舉行武裝起義,論述了“行軍時多的游擊時代”[15]71的革命斗爭;推進土地革命,分析了“民權革命時代”[15]257的春耕事項;建立革命根據地,建立蘇維埃政權,向革命新時代前進。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打破了概念原有的政治功能,盧溝橋的抗戰成為了“中華民族新時代之開始的界牌”[17]511。中國共產黨辯證分析時代所遇的危與機,認為劫難之后“在中國總有一個新時代出現”[18],全民族抗日“展開了我們的新時代路線”[18],形成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總路線,凝聚起抗日建國的“新時代”認識,指導十四年的浴血抗戰,奪取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奠定了“獨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國的誕生的開始”[17]511。
近代以來,不同政治團體都曾對“新時代”概念進行描述,中國共產黨通過對“新時代”話語主體的爭競,新解創造“新時代”的革命力量,推動革命敘事版圖新建。通過挪移譯介話語,中國共產黨析出了“階級革命”“布爾什維克”“勞工萬歲”“德謨克拉西”等名詞,賦予“新時代”概念以無產階級革命的主體屬性,“若不經過勞動階級占領權力階級地位底時代”[9]473,民主將永遠是資產階級的專有物。五四運動的爆發標志著我們“現在正到了群眾運動與社會運動雜揉的時代”[19]50,民眾成為共產黨人話語表達的主體指向和顯著標簽。在武裝斗爭實踐中,概念的主體意義進一步深化。其一,“新時代”概念具有政黨指向性,用以論證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的實踐正義和歷史必然,如廣州起義“徹底打消了對國民黨的一切幻想,開辟了中國革命的新時代”[10]4。其二,將反動政權與西方帝國主義共同置于革命時代的對立面,指出“武漢土地革命時代”[7]513的他們必然是反革命的,徹底批判概念的舊解釋范式。其三,融合民眾、政黨、民族三者,以新的主體建立起獨立的話語系統,中國共產黨密切聯系群眾進行徹底的革命斗爭,創造“中華民族的偉大的新時代”[17]511。由此,概念在語義上化為民眾跟著共產黨走,參與無產階級革命、迎接新時代的行動指引。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進入了全面執政的歷史時期。“新時代”展現“站起來”的政治新氣象,回答了中國共產黨執政的本質命題、建構了執政的價值意義、探索了執政的方法規律,為全面執政實踐夯實了話語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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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執政首要回答為了誰、依靠誰、服務誰的本質問題。開國大典隆重且熱烈,它宣告“中國從此將展開人民的新時代”[20]352。時代屬于人民,事業屬于人民,億萬人民成為國家的主人,人民迎接民主新時代。依托“新時代”概念,中國共產黨聯系和強化新生政權與人民群眾的關系,強調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執政立場,突出人民群眾的歷史主體地位,尊重人民群眾的主觀能動性,喚起人民群眾的時代感知力,激發人民的未來創造性,構建有別于舊時代舊政黨的執政語境。那時,人民常說“幸虧生長在新的時代,有了共產黨的指引,一定要作新社會的新人”[21]581。基于這種聯系,黨與人民在執政本質命題上完成了高度融合,回答了執政課題的核心內容。“所謂時代,是哪一個階級成為時代中心的問題,是哪一個階級決定著時代主要內容、決定著時代發展主要方向的問題”[22]264。“新時代”概念在經典作家語錄的語境加持下,不斷為無產階級完成政權建立、推進社會主義制度建設提供話語力量。進入20 世紀60 年代,關于時代的討論在社會主義陣營中出現一些分歧,中國共產黨人批判鐵托對“新時代”概念的經濟化解讀,強化兩個階級的斗爭性,執政的本質命題轉向到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的詮釋思路,政治語言中出現了“我們現在正處在帝國主義制度進一步地加速崩潰”[22]299的“新時代”等失誤性判斷,造成了消極的執政影響。
新生的共和國政權離不開價值意義的建構,以維護全面執政實踐的合法性、科學性和優越性。一方面,中國共產黨人發展列寧“新時代”話語,藉以建構新中國成立以及全面執政的價值與意義,中國革命勝利是繼俄國十月革命和反法西斯運動勝利后,無產階級革命時代的“第三個最偉大的勝利”[23]261。新中國成立是社會主義革命與受壓迫受殖民的民族民主革命相聯系的偉大勝利,帝國主義欺辱民眾的舊時代永遠宣告結束,中國進入社會主義“新時代”,鼓舞了眾多亞非拉國家爭取獨立,世界歷史進入了“社會主義和人民民主主義走向勝利的歷史時代”[24]1260。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對“新時代”進行情感投影,對時代新舊變化進行生動素描,更表達對“新變化”的贊美和歌頌,“萬分地興奮和愉快”“極端愉快和熱烈的心情”“歡欣鼓舞的”“多么偉大、輝煌、壯麗的”等強烈情感符號紛紛被用于描述“新時代”,以激活民眾的政治情感,進而內化為民眾的國家認同、政治認同和身份認同,推動執政價值意義的建立或重視,“在我們的心中是怎樣充滿著對于舊時代的痛恨,對于新時代的感激和熱愛啊”[25]408!后來,盲動超越的政治心態影響了對時代特征的判斷,中國共產黨提出了“趕英超美”的“大躍進”政治決策,以“多快好省”構筑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造成概念在國家能力、社會組織和群眾運動中的發展失衡。
二戰后,“新時代”在俄國十月革命和新中國的歷史事件共同塑造下,其內涵已遠遠超過了歷史分期意義,在實踐層面漸趨演化為一個關乎社會主義政權如何執政的引導性名詞,影響著中國共產黨全面執政所選擇的基本方法、策略和途徑。那時,蘇聯社會主義制度成為時代的風向標,新生的共和國沿襲蘇聯模式,確立工業化發展方向,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社會主義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人在反思蘇聯模式和面對政權建設新情況的基礎上,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第二次結合”,要適應新的需要,形成新的理論,要結合時代特征和實踐變化進行中國化探索。“我們已經進入社會主義時代”[26]109,要同過去的時代進行許多不同特點的斗爭。黨的八大圍繞國民經濟創新性提出了“十大關系”,圍繞社會矛盾創造性提出“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圍繞時代任務首次完整地提出“四個現代化”等內容。可以這么說,“新時代”成為了中國共產黨人建設新政權的重要資源切口,塑造著方方面面的政策制定,奠定了社會主義十年建設的物質成果、政治成果和制度成果。然而,隨著階級斗爭的思維漫延到全面執政語境之中,“新時代”發展圖景異化為一種全民動員備戰備荒的實然狀態,偏頗性的時代判定最終觸發了社會層面的方法混亂和秩序失常,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經過艱苦摸索和曲折實踐,我們開啟了改革開放新時代”[27]48。改革開放40 余年,“新時代”概念綱舉目張,成為彰顯中國共產黨改革理念的重要符號,以時代的對比擦亮改革的底色,以時代的辯證守正改革的方向,以時代的具化塑造改革的實效,推進改革實踐不斷深化發展。
任何一個概念在歷經時代波折之后“再出發”必然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尤其以反映時代特征變遷為主要標志的“新時代”概念,中國共產黨人通過歷時性賦義、共時性對比再闡釋“新時代”概念,凝聚了時代之下的社會改革共識。其一,運用歷時性賦義,再次啟用“社會主義新時代”名詞,如在國慶30周年、魯迅誕辰100周年、毛澤東誕辰100周年、香港回歸等重大場合,通過反復修辭和集中宣傳,“獨立自主、建設社會主義的歷史新時代”[28]2559在民眾心中被重新喚醒。這些表達,在更大的時空維度詮釋了時代變遷的重要意義,消解了長期動亂帶來的社會認識模糊,凝聚起“我們正處在承前啟后的偉大時代,正在做我們前人所沒有做過的偉大事業”[29]206的改革共識。其二,通過共時性對比實現概念對時代特定事件的賦能,凸顯實行“改革開放”的必然必要。與同時代蘇聯社會主義發展道路作對比,與同時代的資本主義發展道路作對比,黨的十二大明確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重大命題,指出馬克思主義要有新發展是“現時代的大趨勢”[30]55,這為“改革開放”這一特定事件進行了有效的“言說”。中國共產黨以時代為切口思考中國改革道路的個性因素,改革開放“新時代”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是基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是致力發展生產力的,是符合基本國情的。總的來說,“新時代”是作出改革開放決策的重要認識前提,塑造著新的政治觀念和政治行為。
20 世紀80 年代,兩極格局發生新變化,中國共產黨人在不確定中尋找時代的確定性,審辨認識到戰爭與革命的世界歷史周期已告一段落,提出“和平與發展是當今世界的主流”[31]247的新論述,覺察到時代主題的新變,為正確認識世界提供了支撐。進入90 年代,經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和社會信息化來臨,第三次科技革命成為觀察時代的核心之要,中國共產黨人深刻提出“又一個科技和經濟大發展的新時代正在來臨”[32]427,科學技術正在成為國家競爭的關鍵變量,“我們正處在一個需要終身學習、加強調查研究和不斷自主創新的新時代”[33]1013。中國共產黨辯證看待時代特征的新變化,為全面把握改革重點、提升改革效益奠定了基礎。伴隨著兩極格局瓦解、世界社會主義事業陷入低潮,“崩潰論”“終結論”“失敗論”紛擾著時代方向。認識時代不僅要看到階段性的發展,更要把握住時代的總趨勢和大規律,中國共產黨人莊嚴指出這是時代發展的階段性曲折,“我堅信,世界上贊成馬克思主義的人會多起來的”[34]382。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為正確認識時代、把握時代提供了方法論指導,構筑了中國共產黨人推動改革發展的思想堅定。中國共產黨人不僅僅看到“新時代”變的表征,更進一步看到“變”背后那深遠持久的戰略考量,“現在世界發生大轉折,就是個機遇”[34]369,利用好這些挑戰和變化,抓住現在的好機會,順應時代潮流,開辟改革開放與現代化發展的新時代,推動黨和國家走向“富起來”的新時代。
“新時代”概念在改革開放實踐中集中融入到改革語境、改革語義、改革范疇等議題上,以精細化、具體化、事件化推進概念的落地生根。一是使用語境更為細分。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共產黨結合重大事件探索符合改革開放特征的時代新表達,形成了不同時期不同階段的時間性概念,如用“我國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的新時期”[35]4集中表達自十一屆三中全會至黨的十四大所開辟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用“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進入新的階段”[36]532強調自南方談話至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來改革思想的重大突破;用“新世紀新階段”[33]528描述新千年以來改革所進入的新形勢新歷史。二是使用語意更為具象。中國共產黨有意識地淡化了概念原有的宏大且強烈的意識形態形象,更多地對時代特征進行具象描述,涌現了眾多相似的靈活的細致表達,如“新的時代條件下”“新的時代內涵”“新的時代含義”“新的時代要求”等,概念所指向的改革內容更具實踐性、行為性和功能性。三是指涉范疇更為多樣,以“時代”為切口,圍繞改革開放以來國民生活領域的時代新變建構起新的表達,如在香港回歸、澳門回歸、兩岸交流等主權問題上,中美關系、中英關系、中葡關系等外交問題上,文化建設、體育事業、農村農業等治理問題上均使用“時代”的相關表述,概念敘事展開為多業態跨領域的改革開放敘事,塑造起全國各族人民在各項事業上奮發有為,“意氣風發走進新時代”[37]214的改革新象。
站在歷史與時代新的交匯期,中國共產黨人在歷史經驗上凝練、在時空視野中擴展、在實踐場域下轉化,推動“新時代”概念書寫新的發展脈絡,形成新的范式成果,助力“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
2021 年7 月,習近平站在黨的百年歷史節點上,明確提出:“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39]6這一論斷清晰回答了“新時代從何時開始”的重大歷史性問題,將十年間黨和國家各項事業的發展脈絡與“新時代”概念實現歷史時空的有效對接,將“新時代”概念置于黨的百年歷史敘事框架之中。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梳理黨的百年奮斗史,明確黨的“四個歷史分期”之一是“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39]26;黨的“四個偉大成就”之一是“自信自強、守正創新……創造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成就”[39]6。從黨的百年奮斗中審視“新時代”概念因何而來、從何而來、走向何處,它是建立在“黨和國家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39]162基礎上,是建立在實現黨的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偉大成就之上,是建立在黨的百年歷史經驗和輝煌成就基礎上的。面向第二個百年,中國共產黨繼續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開啟“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黨治國理政的新時代”[40]559。
更值得重視的是,黨的二十大提出了“三件大事”的重要論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作為“三件大事”的內容之一,與“三件大事”發生的歷史時空高度重合。也就是說,作為闡釋事件發生時空的概念本身,成為了闡釋事件的基本內容,概念在這一刻發生了重合互證的功能。“新時代”既是歷史的總結,又是歷史的開始;既是歷史的時間,又是歷史的內容;概念獲得了新的生長空間和意義歸屬,必將再次成為中國共產黨引領歷史變遷、領導集體行動、實現偉大復興的標志性號召。
“經過長期努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這是我國發展新的歷史方位”[38]8。概念以“新的歷史方位”語義展開詮釋,時空維度發生雙重擴展:一是超越常用于微觀層域具體事項的時空設定,今日之“新時代”對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展新階段,擴展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發展方位,走向宏觀層域的整體性時空界定。二是超越常用于階段劃分的用詞慣性,過去一段時期關于黨和國家事業發展方位的描述,多見于“新階段”“新時期”“新世紀”等;今日“時代”一詞指涉更為長遠的時空,是立足于政治、經濟、文化等長維度發展狀況而劃分的,具有全面全域全周期的時空定位,進而可作為社會歷史和文明進步的代名詞,在語義時空、語言特色和語言內涵等方面較前者均有了新的增長。
另一方面,在百年變局和新冠疫情的雙重影響下,時代發展主題正在醞釀著新的認識和新的表達。“我們能否更加自覺地走向未來,既取決于對于時代的認知把握,也在于如何逐漸引領時代”[41]。中國共產黨提出“人類社會正處在一個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代”[27]508。同時,“人類已經進入互聯互通的新時代”[42]2,是“以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為主題的新時代”[43]442。“新時代”概念的時空主體的國際維度正在擴展,超越傳統國家政治話語的設定,在人類歷史治理話語場域越發形成新的影響。它正在成為“時代”分析更高層次的戰略定位,成為引領時代發展、對世界各國發展產生吸引力的新界定,成為輻射映照當下世情、破除世界困局的新思路,蘊含對人類向何處去的深思與探索。它釋放出中國發展的文明善意與價值關懷,“給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發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獨立性的國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選擇”[38]8,是具有可借鑒、可推廣、可學習的中國式治理表達。這一“新時代”致力于“為世界謀大同”,不僅僅限于表達中國道路的獨特,更重要的是融合于世界各國發展話語之中,剝離了其在原有語境所沉淀下的傳統意識形態,賦予其新的政治、文化、經濟意義,正在成為世界標識性概念。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人以“新時代”概念統領性地塑造各項事業改革形態,凝練“新時代”所具備的抽象性、普遍性與共識性意涵,并賦予其識別性與推廣性的價值功能,融入到經濟社會發展的具體實踐中,推動概念在實踐場域中朝著治理范式轉化。
回顧新時代以來的歷次重要會議,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突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這個重點”[39]20,從十三個方面論述了“新時代”各項事業戰略安排。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新時代”作為關鍵性名詞,貫通全文,聯動銜接各部分內容,特別是開篇以獨立一章內容梳理了“新時代十年的偉大變革”[44]2,在擺事實、說數據、舉例子的行文中盡展“新時代”概念在各項事業所取得的量變發展,并描繪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總任務和部署。由此可見,在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敘事版圖中,“新時代新征程”正在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交相輝映,正在與“十個明確”相互共振,正在與“十四個堅持”交織形塑,它愈發表現出從一個時空話語向全方位領域治理話語范式的新探索。它已經不僅僅在于表達治國理政的歷史新方位,更在于體現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思維理絡創新。
各項事業面向新時代,刀刃向內,不斷創新自身概念改革敘事范式,不斷形成契合時代需要、時代特征、時代敘事的表達新形式,以驅動自身改革。具體呈現出兩種演進樣態,一是“新時代+具體名詞,如“新時代人大工作”“新時代中國經濟”“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新時代外交工作”“新時代軍事戰略思想”“新時代湖北發展”“新時代中國青年”等,這一類詞組通常以“新時代”作為立論語境,從時代變化出發,賦予事物自身新特點新內涵新要求,梳理確立事物改革發展的新方向、新路徑、新要點、新愿景、新狀態等。二是“具體名詞+新時代”,如“中俄關系發展新時代”“中老關系新時代”“全球發展新時代”“全球冰雪運動的新時代”等詞語,這一類詞語使用頻次較少,含義較為集中明確,通常是用于表達事物發展已經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有著新的形象風貌和新的未來目標。這一系列不斷衍生富有“新時代”特征的下位概念,逐漸編織成了“新時代”概念的整體語義群落。“新時代”價值在不同場域中的落地實踐,并影響著全面深化改革諸多要素,成為偉大實踐中不可忽視的重要變量。
各項事業透過“新時代”形塑獲得新的基因,“新時代”通過各項事業的實踐予以傳播建構,概念理論與實踐之間不斷發生良好的互動。它們的持續豐富意味著“新時代”概念在實踐層面不斷落地見效,經受住了實踐的檢驗,概念無論是內容或層次都得到具化和深化,“這些量變累積的能量雖然未能引發將社會推向更高層次的整體質變,卻使社會發展產生了階段性部分質變”[45]。也就是體現為“新時代”概念正在朝著開創現代化治理理論新范式方向發生新的質變,中國共產黨人創新治理范式從自發自主走向自覺自為,治國理政思維理絡在時代變革中開創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