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外二首）

袁偉

從試驗田中精選一株麥子

將芒一根根拔下來制成書簽

每當被文字囚禁，就

要靠這尖銳之物突出重圍

除了尖端外，芒身也同樣硌手

它存在的意義在于

讓太過溫婉或平靜的文字

產生一些波瀾或疼痛感

選擇麥子而不是其他作物

是因為取樣之人

生來就缺少棱角和光芒。當然

也缺少一副永不低頭的傲骨

麥芒挑破春光，也挑破

暑氣。嚴寒也好

酷暑也罷，扎根于泥土之中

就要共享一切溫光水熱

其實，他的頭頂也曾短暫

長出過芒。板寸讓他的思想

兼具硬度與韌性

但那也僅限于偶爾做夢

三角銼

鋸子的牙齒，被

它所啃食的年輪鈍化

時間變得如此堅硬

讓使蠻力者徒生一種負累

鋸齒參差不齊

木屑在吱吱聲中如黃沙

飄落。大汗淋漓或氣喘吁吁

暗示老木匠風采不復當年

三角銼掙脫工具箱

的長期幽禁，在摩擦過程中

矯正了鋸齒的咬合力

而鐵銹維護著銼身的棱角

從孑然一身到徒孫

遍布十里八鄉。老木匠

再也鋸不動任何事物

鋒利處早已被生活一一磨平

每當面對生離死別

他都習慣于選擇生吞下肚

墨菲定律

事物朝著小概率方向

發展。且不可調節

后進生的祈禱并不靈驗

微笑中藏著一把利刃

提問挑落了早熟的榮辱感

年少無知，卻從不

將內心的遭遇稱作倒霉

被點次數多了

他的思維就開始逆向發育

直至長成一棵幸運樹

要坐的車常常久等不來

邂逅之人，還未在洶涌中浮現

世間道理大多相通

非得到了一定年齡之后

才會發現是縱橫交錯

概念是抽象和藝術化的生活

詞句的排列組合，像

一面鏡子。與某個詞語對視良久

眼神就會自動顯示——

兩種凝望是否屬于同一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