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內閣改組易派閥爭斗革新難

姜俏梅

2023年9月13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改組內閣并調整自民黨高層人事，這是岸田繼去年8月之后第二次改組內閣。按照日本媒體的說法，岸田此舉一方面試圖打造改革形象、維護政權穩定，以扭轉內閣支持率持續下滑的頹勢；另一方面旨在維持自民黨內派系力量平衡，牽制潛在競爭對手，為明年9月順利連任自民黨總裁鋪路。

另據日本《每日新聞》9月16日至17日針對岸田內閣支持率進行的民調，岸田改組內閣后，其內閣所獲民意支持率下跌至25%，這是他出任首相以來的最低值。這意味著岸田打出的“改組牌”未能幫助提振內閣支持率，日本國內派閥政治新形態也可從中窺見一斑。日本時事社網站報道指出，岸田以明年秋天連任自民黨總裁為最大目標進行了全新的排兵布陣，但也可能是一次危機四伏的重新出發。

內閣“大換血”

包括岸田在內，日本內閣成員總計20人。改組后，岸田內閣19名閣僚更換了13位，其中包括外務大臣、防衛大臣等重要職位。防衛大臣木原稔、總務大臣鈴木淳司等11人為首次入閣。內閣官房長官松野博一、財務大臣鈴木俊一、經濟產業大臣西村康稔等6名內閣成員繼續留任。

本次內閣改組最大“亮點”是女性閣僚人數大幅增加，由先前的2人增加至5人，與迄今為止內閣女性成員最多紀錄持平。除前法務大臣上川陽子改任外務大臣、高市早苗留任經濟安保擔當大臣外，加藤鲇子、土屋品子和自見英子3名女性國會議員首次入閣。

同日，作為自民黨總裁的岸田文雄還對黨內高層人事進行了調整，副總裁麻生太郎繼續留任，“四大要職”里的三個都是老面孔——干事長茂木敏充、政務調查會長萩生田光一繼續留任，原選舉對策委員長森山裕轉任總務會長。唯一變動，是破格提拔前首相小淵惠三次女小淵優子接任負責選舉事務的選舉對策委員長。

岸田此番改組內閣重在“求新”“求變”：以內閣成員更換人數和史上最多女性閣僚人數來顯示新內閣的改革新氣象；而在自民黨高層人事調整上則重點“求穩”，包括副總裁麻生在內近乎全員留任。

派系爭斗“角力場”

派閥政治是日本政黨政治的最大特點。在派閥政治下，同屬一黨的議員往往基于各自不同利益和立場，以某個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物為核心，結成一個個具有一定組織形式的小團體。

截至目前，日本第一大執政黨自民黨有6個派閥。安倍派規模最大，擁有100名國會議員，但自前首相安倍晉三遇刺身亡以來，該派時隔一年多仍群龍無首；由麻生太郎和茂木敏充領導的麻生派和茂木派分別以55人和54人居第二和第三位；岸田派在岸田當選首相后，國會議員人數沒有大幅增加，仍以46人位居第四大派閥；二階俊博領導的二階派以42人位居第五大派閥；森山派僅有8人，排名最末。

本次內閣改組后，安倍派和麻生派閣僚人數最多，均為4人；第三大派閥茂木派有3人；岸田派和二階派各兩人。岸田號稱秉承一貫用人原則——“適材適所”，即在合適的崗位安排合適的人才，實際上，首相為平衡黨內各大派系力量、維護黨內穩定絞盡腦汁。

雖然從數字上看來，此次改組實現了內閣“大換血”，但從內閣成員所屬派閥來看，改組不過是利益再輸送。岸田派在自民黨內并不占優，必須堅定綁定麻生派和茂木派。這一點在自民黨高層人事安排上也得以體現，麻生太郎繼續留任自民黨副總裁，小淵優子加盟使茂木派在自民黨6人領導核心中占據兩席。

而自民黨元老二階俊博領導的二階派則險遭邊緣化。岸田一度傳話，二階派入閣僅1人，二階派直接回懟，“這樣的話，（二階派）一個名額都不要”。盡管岸田最終因有所顧忌，仍為二階派保留了兩個名額，但仍免不了使二階派心生嫌隙，繼而埋下隱患。

總裁連任的“心思”

受物價高漲、“個人編號卡”制度（個人編號卡除用于核實認證身份，還能綁定公共資金領取賬戶和健康保險證）問題頻出等因素影響，日本多家媒體民調結果均顯示，岸田內閣支持率自6月以來持續下降，8月更是刷新岸田內閣成立以來最低紀錄。岸田希望借助內閣改組為民眾帶來執政新氣象，提升支持率，借機維持和鞏固黨內政治基礎。

岸田內閣成立不足兩年已兩次改組內閣。日本九州大學教授南野森就此分析稱，內閣大臣也需要學習，無論是從政策延續性還是從日本對外存在感而言，頻繁更換內閣大臣都不利于國家利益。從國民視角來看，岸田此次內閣改組絕不是唯才是舉，而是赤裸裸地為明年自民黨總裁競選鞏固政治地盤進行謀劃。

從新內閣成員名單構成上看，岸田滿足了自民黨內各派閥基本訴求。一位資深自民黨國會議員揶揄道，岸田此番操作不過是以增加女性閣僚人數作幌子，利用閣僚人事任命來向各派“暗送秋波”，尋求各派對其明年連任自民黨總裁的支持。

此外，數字大臣河野太郎、經濟安全保障擔當大臣高市早苗以及自民黨干事長茂木敏充的留任安排，透露出岸田為掃清總裁連任道路上的障礙費盡心思。三人均為自民黨內實力派人物，河野和高市曾與岸田同臺競爭過自民黨總裁一職，茂木更是黨內公認的“岸田接班人”。感念岸田重用之恩，預計三人明年將自動放棄競選自民黨總裁。提拔小淵更是岸田的得意之舉，一方面可吸引女性和年輕人選票，另一方面可提升小淵在茂木派的存在感，削弱茂木的影響力。

日本國民“不買賬”

岸田第二次改組內閣還反映出日本政治另一大特色——“世襲政治”經久不衰。新內閣世襲閣僚共有8人，比改組前增加了兩人。新入閣的兒童政策和少子化大臣加藤鲇子、地方創生大臣自見英子都是世襲國會議員。

日本多家媒體近日公布的民調結果顯示，日本民眾對岸田改組拘泥于派閥政治、世襲政治利益分配，而非選拔真正有本事解決實際問題的人才感到失望。

據日本《讀賣新聞》9月15日公布的民調結果，岸田新內閣支持率為35%，與8月民調結果相同，自7月以來連續3個月創下岸田內閣成立以來最低紀錄。《日本經濟新聞》和東京電視臺最新民調結果顯示，改組后岸田內閣支持率為42%，與8月調查持平，而不支持率上升至51%，連續4個月超過支持率。其中表示對新內閣成員和自民黨領導層“不認可”的受訪者比例高達49%，遠超28%的“認可”比例。

究其原因，首先，岸田內閣應對物價上漲措施不力，引發民眾強烈不滿。日本執政黨內部也擔心，如不采取追加對策，“將失去更多支持”。其次，“個人編號卡”制度在推行過程中，接連發生重大問題，民眾擔憂隱私外泄，同時質疑岸田內閣的執政能力。此外，丑聞露出端倪。截至目前，日本媒體披露至少4名岸田內閣閣僚與統一教有過牽連，加上小淵曾經的政治資金丑聞，恐將在未來國會會期內被在野黨窮追猛打。還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原因是，日本政府不顧反對，堅持將福島第一核電站核污染水排海，在日本國內引發巨大爭議。

日本前外務省高級官員孫崎享表示，鑒于自民黨內部和在野黨暫時還沒有推翻岸田政權的實力，未來將出現國民支持率持續低迷但岸田政權仍然存續的戲劇性局面；鑒于岸田內閣政權運營目標僅僅停留在“盡量不引起風波”上，因此不必對他抱有大刀闊斧改革的期望。

日本山口大學名譽教授纐纈厚指出，岸田政權上臺之初向公眾承諾的“傾聽能力”是虛假的，其背靠美國對華強硬而非敞開胸襟與中國解決問題的外交姿態也是本末倒置。如果岸田政權的內政外交不從根本上改變這種姿態，政權運營將會進一步陷入困境。

（摘編自《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