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游戲說”與博物館兒童美育

林曉純 趙鑫

隨著人們觀念的轉變，教育成為博物館的首要職能，國家層面也對博物館教育給予了高度重視。席勒的“游戲說”認為“游戲”是“審美教育”，需要通過“游戲”來實現完滿的人性。這與博物館兒童美育是相合宜的，因此，將游戲融入博物館的兒童美育中，博物館給兒童提供自由游戲的空間，游戲則幫助兒童更好地感受美、欣賞美、創造美。在本文中，筆者還列舉了一些國內博物館對博物館美育的探索，進一步闡述游戲在博物館美育中的重要性。

1 引言

近年來，可以看到越來越多兒童的身影在博物館中出現。長期以來，博物館中存著大量的關于美與歷史的資料，是大量學者學習考究的地方。然而，博物館作為一個教育、學習和文化的機構，不僅僅是供學者研究的地方，而是為大眾服務的。美國在1990年時將博物館定義為“教育”與“為公眾服務”，自此教育也成了博物館的首要功能。2020年，我國的教育部、國家文物局發布了一個文件《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提出推動中小學生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學習。可見國家方面也對博物館教育給予高度重視。

同時，現如今，人們對藝術的學習不再滿足于博物館中走馬觀花式的瀏覽，博物館作為藝術的聚集地，其美術教育職能被人們寄予厚望。特別是對于兒童這一群體，正如人們常說的“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博物館兒童美育有著重要的意義。相較于傳統教育那種傳輸性的學習方式，博物館教育作為一種非傳統的教育方式兼具了開放性、綜合性等特點，并且在兒童美育時常常會以游戲的形式來呈現。

柏拉圖在《法篇》中通過克利尼亞和雅典人對話的形式來引述出他對游戲的定義，“一種表演既不能給我們提供有用性，又不是真理，又不具有相同的性質，當然，它也一定不能給我們帶來什么壞處，而僅僅是一種完全著眼于其伴隨性的魅力而實施的活動”，“當它既無害又無益，不值得加以嚴肅考慮的時候，我對它也使用‘游戲這個名字”。席勒繼承柏拉圖對游戲的界定的同時，也繼承發展了康德的“游戲”理論，以此發展了其“游戲說”。“游戲說”的出現使得“美育”這一概念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在對審美教育做闡述時，席勒提出了美育可以成為實現人的真正自由的路徑的可能性，這也對美術教育產生了重要影響。

綜上所述，席勒的“游戲說”和現如今的博物館兒童美育都表達了對美的重視、對審美教育的提倡，而席勒的“游戲說”也能給博物館兒童美育的發展提供一些新的思考，給博物兒童美育中的游戲的設計提供一些理論支持。

2 席勒“游戲說”與博物館兒童美育的關系

席勒所處的時代是啟蒙運動及工業革命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席勒看到了人類像零件一樣被進行精密分工，機械地組成了社會這一整體，而人的本性卻是分裂的。為此，席勒提出了對完滿的人性的渴望和追求。

在其著作《審美教育書簡》中，席勒提出了人性的完滿需要兩種沖動形式的和諧統一來達成，它們分別是“感性沖動”和“理性沖動”。“感性沖動”是人的自然本性，而“理性沖動”則是從人的理性中產生的。席勒認為，“感性沖動要從它的主體中排斥一切自我活動和自由，理性沖動要從它的主體中排斥一切依附性和受動”。“感性沖動”是被動的，“理性沖動”是主動的，他們互相沖突又各自帶有強迫性，在這種情況下，兩種沖動是無法直接結合的，他們之間需要一座橋梁來將他們溝通起來。“游戲沖動”便承擔了這樣的角色。席勒認為“游戲沖動”可以使得人在物質方面和精神方面得到自由，能幫助人們實現和諧統一的狀態，即可以幫助人們實現完滿的人性需要。“游戲沖動”可以說是一種人的自由創造的審美活動。“美作為人性的完滿實現，既不可能是絕對純粹的生活……也不可能是絕對純粹的形象”，“美是兩個沖動的共同對象，也就是游戲沖動的對象”“在人的一切狀態中，正是游戲而且只有游戲才使人成為完全的人，使人的雙重天性一下子發揮出來”。美是游戲沖動的對象，是游戲的自由展現，需要借助游戲的手段來追求美。這里的游戲是審美的游戲，不是我們一般認為的那種嬉鬧玩樂，而是一種無功利性的、開放性的活動，也可以說是一種自由的教育、一種審美教育。游戲的價值在于活動的體驗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全神貫注地投入其中，在游戲中感受創造，學會欣賞。綜上所述，席勒認為人要實現完滿的人性，游戲是必要的，即審美教育對于人的全面和諧發展是必需的。

同時，博物館兒童美育也是一種審美教育。受席勒影響，教育家蔡元培也對美育給予重視。他首次將“美育”一詞引入了中國，并確立了美育在教育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對于博物館與美育的關系，蔡元培先生認為博物館中蘊藏著審美教育的重要資料，包括所藏的豐富的藝術品和物質文化遺產、設計獨特的建筑和特殊的陳列排布方式等，這些都對培養兒童的審美有著天然的物質優勢。除此之外，博物館作為面向全民受益的社會單位，是一種非功利性的機構，有陶冶情操，提高人們的道德修養，健全人格之功能。同時，與課堂美育不同，博物館美育可以給人們提供了更加直觀的視聽體驗、更加放松自由的開放環境，支持人們以更加自由的方式探索藝術之美。這與席勒提出的“游戲說”之游戲不謀而合。

博物館在進行兒童美育時，可以把教育的過程以游戲的方式來呈現，以此來引導兒童在游戲的過程中學會欣賞美，創造美。游戲是自由的，是無功利性的，在這樣的環境中，兒童能以更加放松的心情去了解世界，感受世界，更加能激發他們對世界的好奇心，學會用發現美的眼光去觀察世界。同時，激發他們的想象力和創造性思維和學習的興趣。

對此，博物館兒童美育需要做的就是順應孩子愛玩的天性，以博物館自身館藏為基礎創造適宜的氛圍，設計出適合兒童的游戲，引導他們進行探索，沉浸其中，讓孩子的“學習游戲化”“游戲學習化”。此外，由于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的思維方式是不一致的，他們所玩的游戲也應有所區分。有針對性地對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設計不同類型的游戲，可以更好地幫助兒童學習到各種類型的知識和實踐。因此，博物館兒童美育針對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需要在開發活動課程時“因材施教”，為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設置不同類型的生動有趣的游戲來激發他們的興趣與好奇心，繼而引導兒童自主深入去學習和探索，在自由活躍的氛圍中學習。

3 “游戲說”在博物館兒童美育中的應用

2015年我國頒發的《博物館條例》規定，“本條例所稱博物館，是指以教育、研究和欣賞為目的，收藏、保護并向公眾展示人類活動和自然環境的見證物，經登記管理機關依法登記的非營利組織”。此條例明確地指出了博物館的首要職能為教育，而不再將收藏及研究功能放在首位，此觀念的轉變也帶動了博物館美育的發展。此外，在2020年，我國的教育部、國家文物局更是進一步發布《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可以看出國家層面對兒童及青少年博物館教育給予的高度重視。總的來說，國內的博物館兒童美育起步較晚，但是前景廣闊，在國家和社會的號召下發展得如火如荼。許多博物館都依托自身館藏資源積極開發各種的主題活動，迎接一批又一批兒童進場參與，以各種有趣的方式引導兒童進行體驗和學習。

在博物館兒童美育中，游戲的設計者和引導者對兒童的引導是必不可少的，引導者們在引導兒童進行游戲時，需要自身先沉浸其中，從兒童的角度出發，以讓兒童獲得美感體驗為目的，而不是以傳統的內容傳輸的方式給兒童灌輸知識。在傳統的內容傳輸式的教學方式中，兒童只能被動接受知識的傳授，這不僅很難引起兒童的興趣，還可能會造成他們的抵觸心理，無法帶給他們自由的體驗。美是游戲沖動的對象，是游戲的自由展現，正如“游戲說”所強調的“自由”，博物館兒童美育應該提供給兒童自由發揮的空間，讓兒童在適當的引導之下能夠更充分地接觸美、感受美、創造美，并吸引兒童去自主地學習。“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博物館兒童美育的“游戲化”能將游戲和知識結合起來，給兒童創造更好的審美感受和游戲體驗。以下是兩個國內博物館對博物館美育的探索的例子展示。

3.1 “文物動物園”兒童專題展

以廣東省博物館在2016年面向7～12歲的兒童舉辦的“文物動物園”兒童專題展為例，他們以兒童為中心，選用從商代至民國期間各類動物造型的文物資源構建出一個文物“動物園”。根據各種文物的動物形象類型將展廳內容分為五個單元，分別是陸地、水中、空中、家園和變形。在不同的單元中可能又會有針對性地突出一些不同的主題，如在陸地這一單元會突出環保主題等，在進行美育的同時，也起到立德啟智的作用。又如，天空這一單元中，設置了互動裝置“鸮卣機器人”，兒童可以自主選擇與其互動，并在互動中了解文物背后的故事以及感受文物之美。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對展覽進行設計時，為了讓兒童能夠在博物館中自由地游戲，展覽方在確保文物安全的情況下，為兒童設計了可自由選擇的參觀路線（如圖1），又將展示區域和互動裝置區域進行區分，置于其中的兒童可自主選擇游戲或參觀展覽，真正為兒童營造一個自由愉悅的游戲氛圍。

這里設置的游戲活動并不是兒童日常生活中的簡單嬉戲，而是與席勒的“游戲說”相適應的那種無功利性的、開放性的活動，通過給兒童創造出一個自由的沉浸式的環境，幫助兒童自然而然地去游戲，在過程中感受美。

總而言之，“文物動物園”兒童專題展通過兒童的語言方式為兒童呈現一個個文物“動物”的童趣故事，為兒童提供各種互動游戲、多媒體拓印體驗及樹洞問答等各種豐富的游戲形式以及自由愉悅的氛圍，以此激發孩子們的好奇心和探索的積極性，引導他們在游戲中學習，在學習中游戲。

3.2 “大明都水監之運河迷蹤”互動體驗展

“大明都水監之運河迷蹤”是中國大運河博物館面向青少年所推出的互動體驗展。在這個體驗展中，通過“密室逃脫”結合劇本《監水司》的游戲形式，打造出一個以解謎互動游戲為主的沉浸式體驗空間。在互動游戲中，玩家可以體驗角色扮演的趣味性；感受實景與虛擬環幕相互配合下的沉浸式體驗環境，如圖4“煙花三月下揚州”環幕視頻營造出的古代熱鬧街景，從視覺、聽覺和觸覺多角度營造身臨其境之感；在互動游戲中一步步了解大運河之文化，如在游戲第四部分中的第二個謎題要求參與者在觀看完相關視頻后對模型的結構進行復原以獲取游戲所需的線索，在對模型復原的過程中，參與者便自主地獲取了儲存物產的倉儲的結構知識，同時也收獲了快樂和成就感。

“大明都水監之運河迷蹤”互動體驗展給參與的青少年提供了自由探索的空間，通過各種互動游戲引導青少年在一層層解謎和推進劇情過程中自主探索大運河的“秘密”，這種游戲形式既能激發青少年自由探索的興趣、自主思考的能力，同時在愉快的游戲中潛移默化地了解，感受大運河之偉大。

正如以上兩種博物館為兒童美育所設計的游戲那樣，在游戲中給予兒童自由創造的空間，給兒童創造了親身感受和認識世界的機會，兒童們在專注于活動的過程中收獲愉悅的心情的同時，也鍛煉了他們感受美、理解美、欣賞美、創造美的能力。這種寓教于樂的方式也在一定程度上讓這些參與的兒童們在參與完活動后仍舊愿意在未來自主踏入博物館，形成教育的有益循環。

4 結語

綜上所述，席勒認為“游戲”是能使人愉悅的一種無功利和無目的活動，它能幫助人們實現和諧統一的狀態，實現完滿的人性需要。這種“游戲”不是單純的娛樂，而是一種“審美教育”。這與博物館美育的目的有所重合，都體現了對審美的教育，對美的重視。

現如今，在國內對博物館美育越來越重視的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各博物館可以更積極響應，合理運用自身館藏資源以及采用多館合作的形式，以游戲為主要形式結合其他多種形式并存的教育方式，更加貼合兒童的視角去設計各種系列的主題活動課程，緊跟時代的趨勢，將國內的博物館美育越辦越好，讓新生代兒童感受到博物館美育的趣味性以及在博物館美育的學習過程中感受到的成就感，以此給他們一些學習上的正向刺激，使之愿意在下一次再踏入博物館學習并隨之將博物館美育融入他們的生活，促進博物館美育的良性循環。更重要的是，兒童在一次次的博物館美育中不斷拓寬自己的視野，提高自己的審美能力和發現美的能力，提高自身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這對于兒童可能不僅僅是當下的受益，而將是持續性的受益，甚至是終身的受益。

*通信作者：趙鑫

（作者單位：廣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