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新玲,高 凱
(1.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廣東廣州 510545;2.廣州南方學院,廣東廣州 510970)
粵港澳大灣區被定位為新發展格局的戰略支點、高質量發展的示范地、中國式現代化的引領地,也是國家建設世界級城市群和實現“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空間載體。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支持香港、澳門更好融入國家發展大局。作為我國重點打造的三大國際科創中心之一,粵港澳大灣區擔負著國家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歷史使命。建設國際科創中心集中體現了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這一重要論述的前瞻理念,是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新優勢的戰略著力點[1]。建設國際科創中心的一大關鍵,在于高水平創新資源的集聚及輻射能力[2]。《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提出要充分發揮粵港澳科技和產業優勢,積極吸引和對接全球創新資源的科技創新合作布局[3]。當前,堅持創新驅動,充分發揮香港、澳門獨特優勢,融合集聚大灣區高端創新資源,推動內地與港澳深度合作,是建設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以下簡稱“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的重要途徑。
創新資源是科技創新及成果轉化過程中涉及的人力、資本、技術、企業、高校及科研機構、科研平臺及重點實驗室等資源的總稱[4]。創新資源集聚是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創中心的重要特征[5]。粵港澳大灣區在建設國際科創中心的過程中,充分發揮優勢,尤其是整合利用港澳資源,形成了多種協同創新實踐模式。但與全球知名科創中心相比,大灣區科創中心在集聚高端創新資源方面仍顯不足,尤其是在珠三角地區各市與港澳的深度合作和創新資源要素流動等方面還存在制約因素,高水平國際科創中心建設任重道遠。
鑒于此,本研究以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為研究對象,基于相關理論探索,研究其建設的現實基礎以及整合利用港澳資源的協同創新實踐模式,總結實踐成效、分析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對策建議,以期為整合港澳資源,建設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提供政策建議與決策參考。
科技創新中心分為地方級、區域級、國家級、國際級4 個等級,每個等級的科創中心有其不同的建設重點[6]。2014 年,杜德斌等[7]學者明確提出全球科技創新中心的概念,即特指在全球價值鏈中發揮價值增值功能及重大影響力的城市或地區,具備科技創新資源集中、科技創新活動集中、科技創新實力雄厚、科技成果輻射范圍廣的特征。此外,劉冬梅等[8]學者通過對科學中心、技術中心、產業中心、科技創新中心等相關的概念辨析,明確界定了科技創新中心的內涵,并提出采用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全國科技創新中心和區域科技創新中心的三分法觀點。
關于國際科創中心特征,我國學術界的認識并不統一。如錢智等[9]指出國際科創中心是從單一科技創新向跨領域的全面創新轉變;杜德斌等[10]認為其具有功能支配性、結構層次性、空間集聚性、產業高端性、文化包容性等特征;張波[11]指出國際科創中心不是單一的聚集點,而是由于創新要素的交流、知識的擴散等形成內部區域之間相互依賴”;陳詩波等[12]認為其應該具備世界一流的戰略科學家、一流的高校院所和學科體系、國際領先的大學科裝置和基礎科研平臺、重大原創成果產出能力、產業策源能力、世界領軍型企業和國際化創新生態網絡等特征;蘇竣[1]認為其特征應包括科技人才的高度集聚、創新企業的集群化發展、創新要素的高效流通、全球科技創新合作網絡的深度嵌入等方面;李若心[13]則認為其應該具有科技創新資源密集、科技創新活動活躍、科技創新能力強大、科技創新影響廣泛等特征。
關于國際科創中心功能的研究,學者們從不同角度有不同的提法。如杜德斌等[10]認為國際科創中心應具有科學研究、技術創新、產業驅動和文化引領的功能;蘇竣[1]認為應是高質量發展先行區、新興產業重要策源地、融合創新示范區、探索科技現代化的試驗田;閆傲霜[14]認為應是科技創新引領者、高端經濟增長極、創新創業首選地、文化創新先行區、生態建設示范城;孫福全[15]認為應具備全球高端創新資源聚集高地、全球科技創新的策源地、全球新經濟的引領者、全球創新網絡的重要節點、全球及區域創新的發展極、國際創新資源的流動港的功能;鄧丹青等[16]學者則認為應是創新資源密集集聚、創新文化高度發達、創新技術高水平發展、創新網絡高度融合的地區。
綜合以上研究,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是在全球科技和產業競爭中發展形成的,在全球價值鏈中發揮價值增值功能,是全球創新版圖中占據重要位置的樞紐性城市或地區。其擁有良好創新的生態環境、集聚高端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科學研究方向、驅動技術創新和產業變革。戰略功能定位包括高端創新資源集聚中心、全球科學研究中心、技術創新高地及產業變革基地。根據GIHI2022 與GSTICI2022 指標體系[17-18],國際科創中心的內涵及功能定位如圖1 所示。

圖1 國際科創中心的內涵及功能定位
2.2.1 關于科創中心創新生態系統的研究
對于創新理論的研究從未停止過,其中,雙螺旋理論、三螺旋理論、創新生態系統理論彰顯了較強的理論生命力。雙螺旋理論認為技術創新和市場應用的良性互動促進創新活動的不斷發展[19];三螺旋創新理論則解釋了大學、產業和政府三者之間的關系以及對創新的影響,認為這三個主體之間互相促進、螺旋上升,不斷推進創新的發展[19]。產生于20 世紀90 年代的創新生態系統概念源自生態學的生態系統類比,是一個具有動態演變特征且與外部環境不斷發生資源交互的開放式系統,其通過研究創新主體之間(包括大學、產業、政府等多個主體互動)、系統與環境之間的動態作用過程,實現創新分析模式的演變[20]。
張玉臣等[20]構建了創新生態系統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實證研究表明粵港澳大灣區整體及各城市耦合協調度呈上升趨勢,并提出區域創新體系的高效協同有助于大灣區建設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創中心。胡曙虹等[21]以三螺旋與創新生態系統為理論視角研究全球科創中心建構模式,提出了創新主體、創新要素,與創新環境構成的兩個層次的創新系統。段杰[22]認為灣區創新生態系統由灣區內部的創新主體、創新資源和創新環境之間持續互動反饋形成區域創新網絡。王云等[23]在梳理總結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的基礎上,構建了全球視野下以科技和人才為核心的“雙鏈條”國際科創中心理論模式。楊明等[24]用創新生態理論和“四鏈”融合研究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建設的理論框架,并提出創新主體、創新生態、運行機制是三大關鍵所在。
2.2.2 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創新生態系統構建
綜合現有研究發現,有效聯接創新主體、高效配置創新資源、不斷提升創新能力、營造完善的創新生態系統,是國際科創中心建設的重要經驗。本研究綜合三螺旋理論及創新生態系統理論等,依據粵港澳大灣區區域創新系統發展規律,從創新主體、創新資源、創新能力、創新環境等主要構成要素著手,構建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的創新生態系統,如圖2 所示。

圖2 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的創新生態系統
構建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的創新生態系統,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1)協同創新主體,建設灣區創新共同體。粵港澳大灣區應構建灣區創新共同體,做到“三協同”:創新主體協同,即政府、企業、大學及科研機構、金融資本及中介等其他機構主體協同;城市間協同,即打破行政區劃限制,推動香港、澳門深度融入大灣區創新共同體;層級間協同,即推動上至省級、國家級,下至地市級、機構級(大學、企業)等各級科研力量聯動發展,精準對接各類平臺、中心,協同利用各種創新資源提質增效[25]。
(2)推進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人才鏈“四融合”,提升系統創新能力。首先,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既發揮企業的創新主體作用,集聚產業創新資源,實現產業共性技術研發,通過向市場提供科技產品和科技服務,不斷推動創新成果轉化[24],也要加強高校等科研院所參與產學研的深度和廣度,推動創新成果的產出、銜接以及集成。再次,資金鏈與人才鏈為創新主體提供資本支持和智力支撐服務,保障和加快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有效循環,推進科技成果的研發、轉化和產業化進程。
(3)集聚創新資源,大力推動國際科創中心建設。高端創新資源集聚能夠明顯促進創新效率提升,進而對科創中心的發展產生深遠影響。胡海鵬等[26]研究證明了珠三角9 市形成梯度較為明顯的創新要素集聚能力格局;陳文玲[27]研究指出粵港澳大灣區具有科技創新集成優勢,可形成戰略性創新能力。粵港澳大灣區可集聚包括高層次創新人才、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重大創新平臺、世界知名高校、高新技術企業等支撐開展深層次自主創新的高端創新資源以推動國際科創中心建設。
(4)優化創新生態環境,支撐國際科創中心建設。創新生態環境主要包括創新基礎設施、技術、經濟體量等硬性環境,以及體制機制、社會文化等構成的軟性環境[24]。良好的創新生態環境能夠激發創新主體的活力、促進創新要素流動以及有機配置、提高創新能力以及創新產出,是實現國際科創中心創新驅動發展的內在要求。
(5)開放型創新合作機制,加速國際科創中心建設。在科技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實現開放、合作、共享的創新模式已被實踐證明是有效提高創新效率的重要途徑。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擴大國際科技交流合作,加強國際化科研環境建設,形成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開放創新生態,因此,發揮粵港澳大灣區對外交往便利的優勢,加強國際合作,構建開放合作交流平臺與開放型協同創新共同體,有益于其加速融入全球創新網絡。
3.1.1 科技基礎設施和創新合作平臺
粵港澳大灣區布局建設了散裂中子源等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成10 個省級實驗室、30 個國家重點實驗室、20 個粵港澳聯合實驗室以及4 個“一帶一路”聯合實驗室,逐步實現了高水平、多層次實驗室平臺的體系化發展。通過利用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河套深港科技創新合作區、深圳西麗湖國際科教城和廣州中新知識城等重要創新合作平臺,有力推動了科技、產業和金融的良性互動與有機融合[28]。
3.1.2 優質企業和產業集群
福布斯中國推出的新生代獨角獸榜顯示,2022年廣東省創造的獨角獸企業占到了新增總數的四分之一,位居全國第一,其中94.7%新晉獨角獸企業來自大灣區城市[29]。新興產業及創新創業增長迅速,在全球100 個國際科創中心城市中粵港澳大灣區新興產業排名第4、新經濟行業上市公司營業收入排名第3、創新領先企業數量排名第4,在全球四大灣區中表現亮眼[17]。在較為完善的綜合創新生態體系支撐下,培育出了華為、騰訊、小米等全球領先的創新引擎企業,其中華為以6 694 件PCT 專利申請數量多年蟬聯世界企業榜首[17]。
此外,2023 年廣東省政府工作報告顯示廣東高起點培育了20 個戰略性產業集群,形成8 個萬億元級產業集群,高新技術企業成為大灣區打造戰略性產業集群的骨干力量。《廣東省科技孵化育成體系建設發展報告(2022)》顯示廣東科技企業孵化器及眾創空間數量連續六年居全國首位。
3.1.3 經濟規模與研發投入
《2022 年廣東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22 年全年廣東地區生產總值(GDP)129 118.58 億元,居于全國第一,且經濟結構持續優化[30]。2022 年,粵港澳大灣區經濟總量超過13 萬億元,以不到全國1%的國土面積、6%的人口總量創造出全國約11%的經濟總量[31]。強大的地區經濟實力和財力資源支撐著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創新。同時,研發經費投入一定程度上定義了區域科技創新能力的底蘊。廣東擁有全國領先的研發人員數量、發明專利的有效量以及PCT 國際專利申請的數量,區域創新綜合能力2017—2022 年間連續6 年位居全國第一,其研發經費投入強度接近創新型國家水平[32]。廣東科技部門制定出臺科創12 條等相關政策及指引,不斷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加大企業研發支持力度;在科技自立自強使命驅動下,企業也充分發揮主力軍作用,不斷增強研發投入。
3.1.4 人才及教育資源
在人員規模上,粵港澳大灣區在全球四大灣區中的人口最多,其中15~59 歲年齡人口的比例占73%,接受高等教育人口比例約占20%,年輕化、規模化的高素質人力資源奠定了良好的人才基礎[28]。同時,推行海外高層次人才的專門引進計劃,彰顯對優秀人才的強大吸引力。龐大的人才隊伍為科學研究奠定了深厚的人員儲備。
高校和科研機構是大灣區人才培育和科技創新的基石。粵港澳大灣區教育國際化水平、教育開放性、教育體系完備程度達到新高度,香港亞洲教育樞紐的地位漸趨穩定[28]。與此同時,香港科技大學(廣州)獲教育部批準并啟動建設,中山大學深圳校區、華南理工大學廣州國際校區正式啟用,大灣區大學加快籌建。此外,立足產業發展需求,積極引進國際國內頂級科研機構、高等院校,以產學研合作形式共建新型研發機構、高水平創新研究院。
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建設具有良好的現實條件和建設基礎,粵港澳三地在科技創新方面也各具優勢,但構建協同創新的生態系統仍需克服和解決一系列制約因素。
3.2.1 創新共同體還不成熟,協同創新水平有待提升
粵港澳大灣區目前還沒有完善的跨區域科技協同創新系統,創新共同體仍處于初步階段[25]。具體表現為:以學者自發形成的合作和分散式的科技合作盛行;創新共同體覆蓋的行業有限;聯合創新的深度不夠,合作模式不夠豐富,優質創新主體之間的深度融合仍需長期的建設工作。
此外,資源配置效率低下,區域協同創新水平較低[25]。一方面,大灣區內部創新主體之間的快速合作和資源共享機制不健全;9 市之間協同創新機制也還不夠完善,協同創新環境的開放性仍有待加強。另一方面,科研機構對科技企業的市場需求對接不足,不同產業之間的交流和協同水平較低;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之間的溝通和協調不暢,科技服務中介機構的數量不多且質量不高,阻礙了創新成果的轉化和應用。
3.2.2 基礎研究實力不強,創新平臺帶動效應不明顯
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在基礎研究方面存在著相對薄弱的情況,基礎科學原創性成果尚未達到世界領先水平,距離成為世界主要科學中心還有較大差距,在國際分工復雜的產業鏈供應鏈中,存在被“卡脖子”的技術、關鍵零部件、新材料、新工藝[27]。
國家實驗室、大科學裝置對于地方各層級創新平臺的帶動效應不明顯,大灣區現有各類各級實驗室的作用仍有待充分發揮。在結合國家和大灣區發展需要,充分發揮實驗室的作用推動大灣區三地聯合開展應用基礎研究重大項目,從而提升科技創新的質量和效率方面尚需破題。
3.2.3 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融合不足
產業鏈創新鏈融合不足。具體體現在:(1)港澳基礎研究的優勢與珠三角產業鏈優勢未能有效結合,科技成果轉化率低,科研與產業脫節的問題有待改進;(2)雖然大灣區各地都有相應的創新驅動政策和豐富的科研資源,但缺乏有效的機制來促進不同地區創新鏈的融合;(3)創新成果的轉化和應用仍然存在挑戰,跨地區的合作和創新鏈的形成需要更多支持和加強。目前內地建立了大批孵化基地,吸引了大批港澳創新創業者,但總的來看有影響的不多,如何在其中發現并大力培育佼佼者,形成一大批能夠帶動上下游企業發展的科技型企業,并形成有影響的產業集群,是需要認真研究的問題。
人才鏈創新鏈融合不足。具體體現在:(1)雖然粵港澳大灣區擁有眾多高等教育機構和科研機構,但人才流動性和跨地區合作還不夠活躍;(2)大灣區創新人才對產業發展的貢獻支持相對不足,大灣區各市與港澳高校深度合作不夠,大灣區行業間、城市間的結構性人才短缺問題依然存在;(3)大灣區的教育和人才國際化程度仍然較低[25],尚未成為世界公認的創新高地,科技、教育和人才制度亟須進一步改革[27]。
3.2.4 協同創新的生態環境有待優化
科技軟環境聯通不暢。粵港澳三地由于政治法律經濟體制的差異,規則對接困難,阻礙區域深度合作[25],建立起能及時解決科技協同創新中的體制機制障礙和問題的相關決策機制及工作機制的任務較為迫切;港澳與內地的科研管理體系較難打通、科技資源無法共享、科研成果難以融通,充分利用港澳和海外高端創新資源的形式和載體還需進一步探索。
創新資源要素跨境流動存在一定障礙。大灣區內港澳與內地之間對人員、設備、資金、信息等的流動均有一定限制和相關要求,使得科研資金、科研資訊、科研數據等跨境流動受限,制約了科技創新要素跨境自由流動。尤其是生物類研究材料在大灣區內尚未實現順暢流動,對生物遺傳物質等特殊的研發材料,出入境監管仍較嚴格,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三地在生物醫藥開發等方面的合作。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印發以來,珠三角各地加快吸引、整合港澳創新資源,大力推進大灣區科創中心建設,在實踐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創新模式,如表1 所示。

表1 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國際科創中心的實踐模式
新興產業聚合模式,即利用珠三角城市良好的創新與營商環境,實現港澳創新成果在內地的成功孵化與產業化,發揮重要的產業帶動作用,是粵港澳科技合作的重要形式。目前,港澳在金融科技、生物醫藥、智能科技、創意文化產業等多個領域的基礎研發和產業應用技術處于世界領先地位,獲得國際廣泛認可。而珠三角地區的部分城市則具備廣闊的市場和完善的產業鏈優勢,如作為中國改革開放前沿城市的深圳,以其高度開放的經濟體制和創新創業環境而聞名;具有豐富歷史和文化底蘊的珠三角中心城市廣州,擁有廣泛的市場需求和完整的產業鏈;作為中國制造業基地的東莞,其制造業集群為珠三角地區乃至大灣區的經濟發展提供了強大支撐;此外,珠海、佛山、中山、惠州等城市也在不同程度上擁有各自廣闊市場和完善產業鏈,為整個地區經濟發展做出貢獻。通過這種市場和產業鏈的契合,港澳與廣東可以實現優勢互補,從而形成一種全新的模式,即“港澳孵化+廣東產業化”。這一模式的實施不僅能夠有效推動珠三角地區制造業在全球產業鏈和價值鏈上的提升,同時也有助于優化港澳的經濟結構。該模式突出科技成果的引入,通過新技術、新興產業資源、金融資本與人力資本等要素的融合,提升科技對產業發展的支撐力。
該模式的典型案例代表是大疆公司。本世紀初,大疆公司創始人汪滔帶著科研成果來到深圳南山區創業,在區政府支持下,心無旁騖地研發、提升技術水平,并通過技術孵化逐步壯大,尤其是2012 年發布的核心技術三軸云臺,防抖動空中影像技術等將行業標準提升了幾十個層級,從此走上了快速發展之路。在其帶動下,南山區匯聚了一大批整機和上下游企業,形成了國內最完備的無人機產業鏈、供應鏈,該產業鏈覆蓋無人機研發、生產、制造、銷售等各個環節,產生了良好的產業帶動作用,并有力地推動了深圳無人機之都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研發機構聚合模式,即在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過程中,瞄準構建科技創新高地的關鍵所在,聚焦基礎研究和攻關核心技術,通過建立具有優勢的學術平臺,吸引港澳乃至全球優秀人才聚集,目標是將粵港澳大灣區打造成為世界范圍內獨具特色和競爭力的優秀人才高地。該模式突出以特色新型研發機構聚合來吸引人才,這些研發機構人才多數在首席科學家或領軍科學家的帶領下,堅持問題導向開展理論研究,服務國家戰略需求。
該模式以廣東海洋科學與工程實驗室(廣州)香港分部、澳門大學模擬與混合信號超大規模集成電路國家實驗室為典型案例。廣東海洋科學與工程實驗室(廣州)香港分部模式,即充分發揮香港優勢,吸引香港和國際高端創新人才,開展前沿科學研究。南方海洋科學與工程廣東實驗室包括了廣州、珠海等分實驗室,廣州分實驗室又成立了香港分部,充分利用香港雄厚的海洋科研力量和良好的國際環境,整合境外人才開展海洋生態、海洋生物資源等方面的研究,目前已吸引來自6 個國家16 家科研機構的98 位頂尖國際海洋專家參與科研合作,資助61 項合作課題,凝聚約230 名青年海洋科技人才聯合開展研究,取得了部分突破性進展[33]這是充分發揮香港優勢加強合作整合資源的一個典型例子。香港數字化技術、海洋科學、生物醫藥等方面優勢明顯,通過一定的載體實現資源的整合與優勢的發揮,是三地科技實質性合作的重要內容。
澳門大學模擬與混合信號超大規模集成電路國家實驗室模式,即通過在內地建立分實驗室和參與項目,服務于國家重大戰略。澳門大學這一實驗室是全國僅有的兩家超大規模集成電路重點實驗室之一,目前已在橫琴合作區設立實驗室分部并成立微電子研究院,成為粵澳合作的重要平臺。在河套深港科技創新合作區,澳門大學這一國家重點實驗室也建立了深圳基地,與深港澳芯片聯合研究院以及華大九天、國微福芯等開發設計工具的企業共同服務于國家重大戰略。
大學園區聚合模式,即吸引國際國內知名高校或科研機構進駐珠三角9 市,通過建立研究與孵化基地、辦學與項目合作等多種形式,共建虛擬大學園區等技術創新平臺,實現資源的整合與知識的外溢。當前,全球灣區的優質創新資源(如頂級高校、科研院所以及創新團隊等)都正精準對接核心產業及行業龍頭的需求,加強協同創新。該模式突出大學、科研機構與產業資本的聯合,突出產學研協同發展,通過研發機構、大學與企業協同合作,加強核心技術的聯合攻關,使創新科技成為推動經濟增長和產業轉型的重要引擎。
該模式以香港科技大學為代表性案例。香港科技大學在全國智能網聯汽車產業集聚度最高的深圳市南山區設立了自動駕駛智能研究中心,與相關企業強強聯合,建成全國智能網聯汽車核心技術高地。該校還在廣州市南沙區設立香港科技大學霍英東研究院,被國家確定為國際科技合作基地,開展了新一代信息技術、工業半導體材料、金屬廢水深度處理等前沿技術研究,承擔各級各類科研項目共865項[33]。此外,在廣州市南沙區創辦的香港科技大學(廣州)已招生并與南沙區簽訂了共建創新平臺,開展關鍵技術攻關的戰略協議。總的來看,在與內地合作中,香港科技大學一馬當先,實現了創新資源的整合與大量的知識外溢。
區域平臺聚合模式,即依托大科學裝置等,吸引港澳高層次人才,開展基礎與應用基礎研究,建設國際化科學研究中心。當前,基礎研究薄弱、原始創新能力不足已成為粵港澳大灣區打造全球科技創新高地和國際科創中心的重要制約因素。因此,堅持“四個面向”,強化粵港澳三地科技創新合作,更大力度推動基礎研究發展、圍繞行業需求及產業技術“卡脖子”問題實施技術攻關,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意義重大。該模式突出重大創新功能性平臺的部署建設,釋放強勁動力,吸引更多企業與人才,并實施由粵港澳大灣區主導、多國合作的全球性大科學計劃項目,實現區域集聚化發展。
該模式典型案例為散裂中子源和超算中心等大科學裝置模式。國家散裂中子源自2018 年建成至今,散裂中子源中心與港澳高校在實驗室與平臺共建、交流互訪與人才培養、科普宣傳等方面開展了緊密合作,聯合香港城市大學,共同承擔一批國家重點研發項目。其中,中子散射樣品環境及相關實驗技術面向工程材料、核能等國家重大需求和磁性、高壓等物質研究前沿,成功研制出多項關鍵技術和設備。廣州國家超算中心南沙分中心,直接落戶香港科技大學霍英東研究院,成為連通內地和港澳地區高性能計算和數據處理平臺,是全國首個具備將超級算力直通香港的網絡專線,填補了香港缺乏世界領先水平高性能計算平臺的空白,截至2022 年,已服務過包括香港科技大學、香港大學、澳門大學等高校在內的港澳及海外200 余個科研用戶團隊[33]。依托大科學裝置加強粵港澳科技合作,這是大灣區的重要優勢,也是提升大灣區科創中心水平的重要抓手。
目前,粵港澳三地已經簽署了粵港和粵澳創新交流合作協議,分別成立了科技合作專責小組,在開展粵港澳科技創新聯合資助、推動港澳成果在粵轉化、加強青年創業培訓等方面,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為加強合作和推進建設,應充分發揮科技合作專責小組的作用,統籌協調三地創新主體,明確牽頭單位與合作伙伴,打造創新鏈利益共同體,調動各創新主體的積極性;發揮“一國兩制”優勢,強化粵港澳三地創新資源的協同和優化配置,實現“1+1+1>3”的效果;除此之外,應加強頂層設計與總體謀劃,創新合作方式,有組織地開展合作。合作形式不僅應吸引港澳團隊參與廣東項目,還應著眼國家重大科技專項和國際大科學計劃,把加強重大基礎與應用基礎研究合作作為三地科技合作的重要內容。
建議進一步發揮港澳高校以及珠三角各市的積極性,尤其是珠三角各市要主動出擊,形成合作的良好氛圍,可從以下3 個方面加強與港澳大學的深度合作:
第一,針對港澳大學的辦學優勢主動加強合作。如香港科技大學(廣州)并不按學院和系來劃分專業,而是設置16 個學域,包括微電子、先進材料、大數據、智能制造等。這些設置面向產業一線,為加強合作創造了有利條件,目前已與廣東省江門市合作建成江門雙碳實驗室。其他高校也有各自的突出優勢,建議充分了解,主動聯系,明確合作方向,力爭合作共贏。
第二,發揮內地優勢,加強與港澳大學的深度合作。珠三角各市都有自身的優勢,最主要的是營商環境良好、產業配套完備、政府服務創新以及區位優勢等。通過推介與對接,其都可以成為與港澳大學深度合作的重要條件。例如,擁有國家散裂中子源是東莞的突出優勢,香港城市大學利用這一裝置開展較多合作,數個團隊和學生長期在東莞開展科研活動與實習,形成了密切合作的格局。近期香港城市大學(東莞)已在建,這是大學與大科學裝置緊密結合,實現人才培養、研發深度合作與高技術產業化的范例,也是深度合作水到渠成的結果。
第三,充分發揮校友會作用。充分發揮校友會等民間組織的作用,對吸引港澳人才與項目,整合創新資源具有積極意義。例如,香港科技大學等港澳高校校友會,在廣州、深圳等地十分活躍,通過校友之間的相互介紹,引入人才與項目。廣州出臺《廣州南山深化面向世界的粵港澳全面合作總體方案》后,香港科大校友紛紛表示愿到南沙投資,該校經常邀請成功的校友到學校介紹創新創業經驗體會,由此推動了校友之間的密切互動與相互幫助。
目前,橫琴、前海、南沙、河套四大平臺優勢明顯,具有自身較強的研發實力,也有吸引外來創新成果的良好營商環境和政策環境,是建設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的生力軍。因此,一方面,應發揮各自優勢,打造創新成果的重要發源地。進一步優化體制機制設計,吸引更多一流人才和團隊,充分發揮橫琴智能科學、智能計算、腦智工程和芯片設計,前海數字化技術、數據經濟和科技服務,南沙現代海洋科學與工程、生物醫藥和人工智能,河套生命科學、信息科學、材料科學等的實力及特色,努力打造大灣區重要創新成果發源地;支持諸如河套合作區與香港共建聯合科技園等國際化合作,在高端科研儀器等短板領域集中發力并加快突破,同時深耕其他各自優勢領域,促進更多創新成果涌現。另一方面,加強科技成果孵化和產業化。支持橫琴澳門青年創業谷、前海合作區、南沙港澳青年創新創業基地、河套高端科技項目落地等,在做好服務的同時發現并大力支持“好苗子”,培育行業骨干,支持優秀苗子企業加快發展,從一顆獨苗到連片成林,推進大灣區科創中心建設和產業集群發展。
通過營造良好的創新環境,能夠消除創新主體合作、創新資源流動的制度性障礙,有益于大灣區優勢產業集群的打造。根據《廣東省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廣東省將重點發展以生物醫藥與健康產業為代表的十大戰略性支柱產業集群,攜手港澳共創大灣區中醫藥創新中心。生物醫藥是大灣區具有明顯優勢的產業,加強三地這方面的合作,形成生物醫藥大灣區創新高地,對培育具有全國和全球影響力的生物醫藥產業集群具有重要意義。目前,在進一步推動創新資源跨境流動便利化方面,我國海關等部門做了大量工作,對科研樣品、實驗試劑和遺傳資源等的出入境,按不同風險管理,已實現D 級低風險特殊物品的快速審批,并實施了跨境科研物資正面清單、生物醫藥研發用品白名單試點工作。為此,建議加快正面清單和白名單試點并適時推廣。在深圳坪山、廣州南沙等生物醫藥產業較集中的地區開展通關便利改革試點,建設生物醫藥出入境特殊物品綜合服務平臺,將C、D 類物品的審批權下放至地方海關,批準放行的特殊物品入境后,在試點地綜合服務平臺進行集中查驗。通過這些措施及時發現問題并糾正,逐步完善并全面實行,以此助推大灣區創新高地的建設與產業集群的發展。
通過對粵港澳大灣區集聚資源建設國際科創中心的理論研究及實踐分析,本研究得出如下結論:
(1)粵港澳大灣區科技基礎設施和平臺體系化發展、優質企業和產業集群蓬勃發展、經濟規模實力雄厚、教育資源日益豐富,具備打造創新生態系統的現實基礎。但仍然存在制約建設發展的一些問題,如:創新共同體有待健全、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融合不足、協同創新的生態環境有待優化等。
(2)多年來,作為粵港澳大灣區重要組成部分的珠三角地區,在大力吸引港澳資金加快發展的同時,也積極吸引港澳創新資源發展科技產業。《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印發以來,珠三角各地加快吸引、整合港澳創新資源,大力推進大灣區科創中心建設,形成了成效顯著的創新實踐模式,本研究基于調研資料及案例分析,歸納總結了新興產業聚合模式、研發機構聚合模式、大學園區聚合模式、區域平臺聚合模式4 種創新實踐模式,并分析每一種模式的協同創新方式、協同創新重點以及功能作用等,力圖系統揭示建設實踐成效。
(3)針對制約建設發展的問題,提出了進一步推進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建設的對策建議,以期為整合港澳資建設大灣區國際科創中心提供有益參考。粵港澳大灣區11 市,尤其是深圳、香港、廣州三地各有優勢,在廣深港科技創新走廊、廣珠澳科技創新走廊、深莞惠都市圈、廣佛肇都市圈、珠江中都市圈等戰略引導下構建的區域科創共同體,加速推動粵港澳大灣區邁向全球頂級科創灣區。持續推動粵港澳大灣區向縱深發展,可以在探索有中國特色的灣區創新之路上發力,充分發揮“一國兩制”優勢,打造創新鏈利益共同體,強化粵港澳三地創新資源協同融合,營造有益于創新的生態環境,加快實現科技自立自強和技術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