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偉 李齊亞 李天賜
(菏澤醫學專科學校 馬克思主義學院,山東 菏澤 274000)
顧執中(1898—1995 年),上海南匯縣周浦鎮人,1919 年畢業于東吳大學第二中學,后肄業于東吳大學,1947 年加入九三學社。顧執中先生是中國著名的新聞記者,杰出的新聞教育家,自1928 年冬在上海創辦民治新聞學院以來,一直奮斗在新聞教育工作的第一線。他在新聞教育界工作近60 年,先后在上海、重慶、香港、北京等地的民治新聞專科學校擔任校長、名譽校長的職務,培養了一大批高素質的復合型新聞專業人才,有力推動了我國近現代新聞事業、新聞教育事業的變革與發展。[1-2]不僅如此,顧執中先生在民國時期還是一位知名度較高的英語速記專家、英語速記教育專家,但是學界卻對此關注有限,鮮有論及,尤其缺乏較為系統的專題研究。
根據目前所掌握的文獻資料,夏正社編纂的《漢語速記輔導手冊》[3](1986 年)和北京速記協會培訓中心、西城職工中等專業學校合編的《速記知識》[4]提到了顧執中從事有關英語速記的教育活動。這兩本著作都一致認為:
我國最早辦理速記函授教育的是顧執中先生,他早在1923 年就在上海開辦“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教授他自己發明的顧氏英文速記(Kotts Shorthand),又名不難速記,發明英文速記的中國人,只有他一人,他曾任北京速記協會的顧問。
令人遺憾的是,關于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辦學詳情,上述兩本書籍并未提及。但這兩份研究成果卻彌足珍貴,不但指出了研究顧執中從事英語速記函授教育活動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而且為后續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并指明了研究方向。在其指引下,我們在近代最負盛名的中文報紙《申報》上翻閱到了一系列有關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招生廣告與新聞報道,這些招生廣告與新聞報道具有寶貴的、不可或缺的史料價值,為初步探討顧氏創辦的英語速記函授教育提供了重要的史料支撐。依據上述的文獻資料,本文將圍繞著顧執中與英語速記函授教育這一主題展開初步的分析和探究,以期構建和再現近代上海英語速記教育史上的這一重要歷史圖景。
不過,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成人教育志》(2007 年)卻對這所函授學校做出了如下介紹:“民國14 年(1925 年)4 月,顧執中倡新法中國速記術,辦執中速記函授學校,自任校長。”[5]由此內容可知,顧執中于1925 年在上海創辦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倡導“新法中國速記術”。既然突出“中國”兩個字,那么這種速記應該不屬于英語速記的范疇。故不難斷定,這種速記方法應該屬于中文(或漢語)速記術的范疇。那么,新的問題就隨之產生了。《上海成人教育志》認為,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創辦于1925 年,但《漢語速記輔導手冊》《速記知識》卻認為這所函授學校的創辦時間是在1923 年。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創辦時間究竟是在1923 年,還是1925 年,或者是其他年份呢?這所學校講授的到底是英語速記、還是漢語速記,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呢?下文將詳述之。
1915 年到1922 年是近代上海民族工業持續發展時間最長、工業增長最快的時期。就在這一時期,上海的對外貿易、金融事業亦同步發展,上海迅速成長為中國的工業中心、貿易中心和金融中心。[6]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是當時世界上除紐約之外最開放的城市,也是東方最國際化的都市。[7]作為一個國際化程度很高的移民城市,上海成為各種文化的融會之地,而上海公共租界(先是英租界和美租界)、法租界與華界三分天下的政治格局又使得各種思想、文化都能找到其生存的空間。上海獨特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環境使得英語在近代上海成為僅次于漢語的交際語言。很顯然,近代上海已經具備適合英語速記生存得天獨厚的社會人文環境。
速記是一種提高書寫速度的有效方法,它使用一套符號體系再現說話聲音,是運用簡便的記音符號和有規律的縮寫方法快速記錄語音和表達思維的藝術與學問。速記既能夠記錄有聲的語言,也能夠記錄無聲的語言,即人們的思想。使用速記能夠書寫迅速,在記錄時能夠做到“音落符出”“音落字出”,有效地解決了說話、思考與書寫表現在速率上的矛盾,能夠實現書寫速度、說話速度與思維速度最大限度的同步性、一致性。不難斷定,英語速記在近代工商業發達的上海社會具有很高的應用價值。
在20 世紀20 年代,上海社會各界對英語速記員的需求日益增多,英文速記員逐漸發展成為一個新興的職業群體。1920 年7 月3 日出版的《申報》刊登了一則有關三廉打字、速記學社的招生廣告,廣告如此寫道:“西報上每日有招請速記、打字員之告白。”[8]創辦于1926 年4 月的中華英文速記函授學校就曾明確指出:“凡百職業莫不人浮于事,以致青年賦閑者滿坑滿谷。惟英文速記一職,因此項人才缺乏,各西報常有招聘速記員之廣告,故精于斯學者,欲得一位置易如反掌。”[9]20 世紀30 年代至40 年代期間,英語速記員依然在社會上備受青睞。“就目前的社會需要言,如會計員,中、英文打字員,中、英文速記員,都有供不應求之勢。”[10]
20 世紀20 年代初期,上海的中等、初等學校一般均將商業知識作為重要課程列入學校教學范疇,從小學就開始設立會計、商業課,以適應商業大都市就業需求,但是只有中等學校才會開設速記課程。已有的研究成果顯示,僅20 世紀20 年代的上海一地,就有將近一半的中等學校開設了商業學、經濟學、速記、簿記、打字等商業、經濟類課程。[11]
以上教育機構為近代上海社會培養了一批寶貴的英語速記人才,促進了上海外向型工商業的發展。但是上述中等學校采取的都是面授類型的教學形式,屬于學歷型的辦學形式。學生通常要花費較長的周期才能完成所有專業課程的學習。學員必須在指定時間內到固定的地點才能接受英語速記教育,并且還要在規定的期限內完成學業。那些居家較遠且受到職業、家庭雙重束縛的成人群體就不太適合選擇這一類的全日制學校去接受速記技能的訓練,而將函授教學體制引入到英語速記教育領域,很好地解決了這一問題。
就是在上述歷史背景下,為了有效緩解上海及周邊地區對英語速記人才的迫切需求,更具針對性地為在職、轉崗、失業成人群體提供便利的職業技能培訓機會,顧執中于1922 年9 月在上海創辦執中速記函授學校,這是近代國人創辦的第一所專門的英語速記函授學校,開啟了近代英語速記函授教育之先河[12],“本校為開辦最先、成績最著之速記專門學校”[13]。
在創辦速記函授學校之前,顧執中已經意識到速記具有多種重要的社會功能,他便利用業余時間堅持研習英語速記,并在上海青年會附屬商業暑期學校兼職講授英文速記。時任上海總商會會長的著名實業家聶云臺就曾撰文指出,美國各大公司都聘用數量眾多的速記員、打字員,這極大提高了處理商業信函的工作效率,“此亦其商業勝利原因之一也”[14]。在美國,很多大學生都會使用速記,“亦多用此記講義”,“議會、法庭尤恃此為正確之記錄。速記之功用如此其重要,故各國人咸于此有所貢獻,期以益增其效率而已。顧君執中治此有年,曾兩授課于青年會之商業暑期學校”。[15]
顧執中開辦的這所函授學校引起了《申報》的關注。1922 年9 月8 日出版的《申報》針對這一重要速記教育事件,專門刊發了一則標題為《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消息》的新聞報道:
速記術在商業上占重要地位,日來各機關之聘請速記員者甚多,惜精于是術者尚少,致應者寥寥。現本埠速記學家顧執中氏,擬于公余之暇,開設一速記函授學校,以應社會與學者之需要。目下正從事籌備一切,大約下月可開始招生。報名及收費處,聞為昆山路東吳第二中學及北京路同和洋行華總經理處云。[16]
從以上新聞報道中可以獲悉以下幾點重要辦學信息。其一,英語速記技能在近代上海商業活動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上海社會各界對英語速記員的需求量很大,但是掌握該技能的人員數量卻非常有限,英語速記行業具有較為廣闊的職業發展前景,這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本文第二部分(辦學歷史背景)所闡述的內容。
其二,在1922 年9 月,顧執中創辦的這所速記函授學校已經對外宣稱為執中速記函授學校。該校教學與管理工作已經進入了實質性的運轉狀態。也就說該校創辦于1922 年9 月,不是已有研究成果所認可的1923 年,亦非1925 年(詳見本文中第一部分)。
其三,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按照預定計劃,在1922 年10 月公開向社會各界招收第一屆函授學員。
那么,該校所開設的速記專業是英語速記、漢語速記,還是二者兼而有之呢?1922 年10 月12 日出版的《申報》刊登了一條“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廣告”,對這一問題做出了回應:
本校教授最新式易學之速記術,講義用明顯之英文,凡有英文程度二年以上者俱可來學。學成后供職各機關,薪水至少百元左右。報名處:(一)上海昆山路東吳第二中學;(二)上海北京路A 字一號同和洋行華總經理處;(三)上海新閘路新康里一百零一號。本校事務所校長顧執中布。[17]
由此可知,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講義使用的文字都是比較通俗易懂的英文;報名入校的函授學員須具備初級英語水平(曾習英語至少兩年),才能讀懂速記函授講義。不難斷定,執中速記函授學校開設的專業是英語速記,而不是漢語(或中文)速記。
顧執中畢業于東吳大學第二中學。“東吳二中幾年的學習生活,使我獲得了良好的英語基礎,這所中學很多課程都使用英語課本,由外籍教師教學。我苦學了幾年,英語大有長進”。在1920 至1921 年間,他又供職于上海工部局,“這樣我就比較多地接觸到外國人,英語說得更好。工作提高了我的英語水平,我可以看懂英語報紙、雜志,甚至開始為《英文月刊》寫稿”[18]。20 世紀20 年代初期,顧執中在文化教育界已具有相當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被稱為“本埠速記學家”[19]。很顯然,在從事英文速記函授教育之前,顧執中不僅擅長英語,而且還精通英語速記,且具備一定的速記教學經驗,這些為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開辦將會取得成功奠定了基礎。
在1922 年10 月初,執中速記函授學校一經面向社會招生,這種新型開放式遠距離的教學模式便備受社會各界求學人士的歡迎,僅僅至10 月8 日,第一屆招生的學員人數“剩額不多,有志求學,祈速報名”。第一屆招收的20 名函授學員經過將近6 個月的系統專業技能訓練之后,“本校第一班學員行將畢業,茲特再招新生二十名,額滿不收。講義淺顯、易解。凡有英文程度二年以上者俱可入學”[20]。顧執中在這所函授學校具有雙重身份,不僅是一校之長,而且還是一線專業教師,親自為函授生輔導英文速記課程。[21]
創辦之后不久,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師資力量便得到了加強。從1923 年3 月16 日出版的《申報》上刊登的一條新聞報道中可以窺見一斑:
執中速記函授學校開辦甫半年,其第一班學員不日畢業。聞該校校長顧執中擬增設科目;聘定美國速記家哥爾透為教員,并編輯該科講義。其原有之速記科亦擬招新生二十余名,以補畢業學員之缺。[22]
由此可見,校長顧執中重視師資隊伍的建設,特意聘請美國速記專家哥爾透為英文速記專業教師,不僅負責為函授學員輔導答疑工作,還編撰相關科目的函授講義。由顧執中、哥爾特等英語速記專家組建的骨干師資隊伍為保證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辦學成功提供了必備的人才資源支撐。此外,這條新聞報道還發布了該校的另外一個重要辦學動態信息:校長顧執中正在拓展專業課程體系,以備為來自社會各界的成人群體提供更多的專業選擇機會。
綜上所述,在辦學初期,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各項函授教學與管理工作都已經有條不紊地正常開展,其發展態勢良好,并已取得相當不錯的辦學效果。第一屆函授學員即將完成本期英語速記技能的培訓工作,第二屆函授學員的招生宣傳工作已經拉開序幕。
在近代英語世界存在著最為流行的兩種速記流派:一種是皮特曼速記(Pitman’s Shorthand),另外一種是格銳格速記(Gregg’s Shorthand)。愛爾蘭籍的速記學專家約翰·羅伯特·格銳格(John Robert Gregg)在1893 年公開出版了一部代表他最新研究成果的《格式速記學》。這本著作具有兩個最有價值、最有特色的創新之處:其一,在書中,格銳格打破了以往各家所慣用的正圓形和垂直直線的呆板形式,創造出橢圓形斜線的活潑形體,使速記方式擺脫了幾何機械形象的桎梏,這種革新的速記方式書寫起來更加輕松、流暢,成為一種合乎手寫習慣的自然寫法;其二,格銳格不僅摒棄了舊式速寫符號線體分為粗、細的這種弊端,而且還使用一種細線自由表達任何一個符號。[23]
從此以后,由他創建的格式速記在全世界范圍廣為流傳,由英國傳播到美國,再經美國傳到全世界。在20世紀20 年代,格式速記術是所有英語速記流派中最為先進的一種速記流派,它引領世界英語速記技術的最新發展潮流。[24]
顧執中精通英語與英語速記術,這使他能夠密切關注歐美英語速記界的最新發展動態,并及時把當時最為先進的速記流派——格式速記引入到近代上海的英語速記函授教育領域。于1923 年5 月14 日、7月5 日出版的兩份《申報》,其中刊發的有關招生廣告都專門介紹了顧執中所講授的英語速記是格式速記。5 月14 日的《申報》刊登這條招生廣告如此寫道:“執中英文速記函授學校招生——近世速記術首推Gregg,其制線無粗細;位無上下。凡有英文程度二年以上者即可學習,較之舊式,不啻天壤”。[25]
7 月5 日的《申報》刊登的另外一條招生廣告這樣介紹:“執中英文速記函授學校招生——本校授最新式之Gregg 速記術,講義詳明,改卷訊捷。茍有恒心,保證成功。”[26]
顧執中緊跟世界英語速記發展潮流,在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向學員傳授這種歐美最先進的格式速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學員的學習難度,提高了函授教學效率,有助于學員按時完成學業。更為重要的是,一旦函授學員能夠掌握這種英語速記技術,他們記錄各種信息的速度更快且精準度更高,這有助于他們在職業界提高自身的崗位競爭力,也更能體現自身的社會價值。
顧執中在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向函授學員傳授這種當時最為先進的格式速記術,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教學成果。第一屆、第二屆學員的畢業成績、去向及任職情況就是一個很好的明證。“第一屆學員業已畢業,分任各機關要職矣”[27]。1923 年6 月畢業的第二屆全體函授學員都掌握了這項英語速記技術;運用格式速記術,優秀學員在一分鐘之內竟然能夠達到記錄100 個英語單詞的水平。“執中速記函授學校開辦迄今,頗為發達。其本屆學員三十余人,已于月初畢業,由該校分別給予證書;成績以本埠王友論為最優,外埠以李道斌為最優,每分鐘均能寫百字以上云。”[28]“本校近得第一、第二屆畢業學員報告,其中十之七八次第任職各行,各得優良薪水矣。茲再招第四屆學員三十人,額滿不收。”[29]
來源于歐美的任何一種英語速記術都是專門針對英、美等國家的以英語為母語的受眾群體而創建的,其所依托的書籍亦是如此,沒有考慮到以其他語言及以漢語為母語的學習者的具體困難,如英語單詞的標音、練習內容的編排、學習的進度、詞匯的難易程度以及英漢之間的語言結構與語法差別等。[30]時任上海青年會商業學校校長的職業教育專家朱樹翹就上述問題發表了深刻而精辟的闡述。[31]他在顧執中所著的《不難速記》(Kotts Shorthand)的“序言”中如此寫道:
惟是吾人采用歐美成法之結果,每與事實相反。蓋法之使用于西方者未必能適用于中國也,于是不得不取其成法而改良之,斟酌盡善,然后施行。此不特商業管理法為然,速記亦然也。
Pitman’s、Gregg’s 以及最新之Paragon 諸家速記,其各有優點,吾人亦公認之。惟欲其處處盡合吾華學者之性情及習慣,則無異于癡人說夢。蓋吾人之學英文者大都對于英文發音之高下、疾徐不易辨別。茍欲學者心領神會、不生困難,則英文之速記亦非經一度之改革不可。[32]
朱樹翹在上文的論述中一針見血地指出,任何一種來源于西方的商業管理方法未必符合中國國情,不能直接照搬,必須對此進行改良,才能產生良好的效果,英語速記方法亦是如此。當時歐美流行的皮特曼速記、格式速記等諸多流派雖各有優勢和特點,但卻很難從中找到一種完全適合國人的學習心理及學習習慣的英語速記法。英漢兩種語言在語音體系上存在較大的差異性,尤其是國人很難辨別英語發音的長短、快慢,因此如何創建一套適合中國人學習的英文速記體系、有效提高學習效果已經成為廣大速記界同仁急需攻克和解決的一大難題。
顧執中在多年的英語速記研究與教學實踐活動過程中,已經深刻地意識到了國人學習英語速記所面臨的上述諸多困難與問題,因此在把當時歐美最先進的格式速記引入到執中速記函授學校之后,并沒有滿足現狀而停滯不前,一直在深入思考、探索如何借鑒、吸收歐美各家速記流派之長處,并努力創建一套便于理解和識記、易于運用、適合推廣的英語速記體系。近代著名實業家聶云臺在顧執中所著的《不難速記》(英語版)的“序言”中這樣寫道:“ (顧執中)設函授學校以通信法教授生徒頗眾,因感于舊法尚多難而不便,爰就英美各家之法,會而通之;舉昔之繁復之法、混目之筆,悉去之,務使用者簡易、讀者明了,蓋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其簡練揣摩、用心有足多者。”[33]
近代職業教育專家朱樹翹亦表達了與聶云臺基本相同的觀點,他認為:“顧氏執中近著英文《不難速記》既集各家優點之大成,復參以平日教授時之心得,則吾華人之學速記者當以是書為鵠矢。”[34]
由于速記學是一門融合語音學、詞匯學、修辭學、語法學、邏輯學、符號學等多種學科于一體的交叉學科,因此,創建一種新型的英語速技術是一項具有挑戰性、創造性的復雜腦力勞動。經過5 年的艱苦探索,依托執中速記函授學校,顧執中于1923 年夏季終于創建出一種比較成熟的、適合國人自學的英語“不難速記”術,并使用這種不難速記撰寫了一本適合函授學員及廣大讀者自主學習的函授講義。“本書作者顧執中氏集五年之心血精神,始于今夏告成,其法簡繁適中,其文顯明易悟。凡他種速記之須年余以學成者,本書只須二月,誠謀優美位置最捷之途徑也。”[35]
為了面向更加廣泛的社會受眾群體,讓更多的有志之士能夠自學成才,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決定以學術著作的形式公開發行這本英語速記函授講義——《不難速記》。“本埠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新創一種英文速記法,稍用功者,少則一月,多則二月,即可學畢。現擬付剞劂,公諸社會,不日發行,預約云。”[36]
為了擴大影響力,加大宣傳力度,執中速記函授學校從1923 年10 月開始在《申報》上陸續發布了一系列有關《不難速記》的預約廣告,稱“本書簡繁適中,顯明易悟。少則一月,多則三月,可以學成;誠謀優美位置之途徑也”[37]。
《不難速記》一書特點有五。其一,不難速記法所使用的符號沒有粗細之分,容易書寫,且對書寫工具沒有特殊的要求。很顯然,這一做法是借鑒和吸收了格式速記的若干優點。
其二,英語速記是記錄聲音的一種特殊符號。對于任何一位初學者而言,自然是速記符號的總數越少,就越容易被掌握和運用。但是在英語世界流行的各種英文速記術所使用的速記符號至少都有20 個,在全世界廣為流傳的皮特曼速記和格式速記所使用的速記符號都超過了40 個。而不難速記所使用的速記符號共計只有17 個(輔音符號13 個、元音符號4個),可謂是當時使用記音符號最少的英語速記術,這是第一個特色和創新點。
其三,記錄雙元音(i、u、ow、oi 等)的速記符號通過改變書寫形式的方式來表示,而不需要另外創建新的記音符號,這是第二個特色和創新點。
其四,至于一些固定的字母組合,如pl、pr、fl、fr、cl、cr 等,不再使用一些構造比較復雜的記音符號,而是通過拉長或縮短已有記音符號的方式記錄其發音,這是第三個特色和創新點。
其五,這是國人自主開發、研制的第一套英語速記術,開啟中國近代英語速記界之先河。[38]
綜上所述,這本英語版《不難速記》融合歐美各家英語速記之優點于一體,構建了一套專門針對中國人學習的英語速記符號體系;不僅書中所使用的記音符號數量最少、書寫最為簡單;而且全書正文部分只有54 頁,共計分為10 課,篇幅短小精悍、編排循序漸進、內容淺顯易懂。由顧執中撰寫的《不難速記》既是一套高質量的速記函授講義,又是一部具有較高學術價值的速記學著作。
根據1931 年9 月16 日出版的《新聞報》的報道,《不難速記》問世以后,備受我國速記界的關注和好評:“本報記者顧執中君,曾于八年前著有《不難速記》一冊。該書方法新穎,簡便易學,頗得一般速記學家之贊許。現在顧君擬將該書再版。”[39]它的問世和出版大幅度減輕了中國人學習英語速記的記憶負擔,節省了自學者的時間和精力成本,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函授教學難度,非常適合函授學員及廣大自修人員的自主學習,有效提升了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教學質量,擴大了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辦學影響力,有力推動了這種英語“不難速記”術在近代中國的推廣和傳播。
晚清以降,中國傳統教育的變革所體現出的最本質特征,就是實用性、民主性、科學性和開放性,這也是教育近代化的基本內涵。[40]1922 年9 月顧執中在上海率先把這種打破時空藩籬的函授教學方式引入中國近代英語速記教育領域,并取得較為顯著的辦學效果,這一重大教育事件本身就是中國英語速記教育由傳統向現代轉型的一個重要標志。由此可見,僅僅從英語速記成人教育自身發展歷程的層面而言,顧執中在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所從事的這種迥別于傳統課堂教學模式的開放式英語速記遠程教育事業,在中國英語速記教育近代化的發展歷程中,就已經起到了重要推手的作用。作為中國近代創辦最早的一所專門的英語速記函授學校,執中速記函授學校所起到的引領、示范、激勵、帶動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受制于目前文獻資料的束縛,尚不能斷定執中速記函授學校的停辦時間,但是至少到1932 年11 月29 日,執中速記函授學校仍然處于正常的運轉狀態之中,沒有任何要停辦的跡象。[41]顧執中密切關注世界速記界的發展動態,及時把歐美國家最為先進、最為流行的格式速技術引入中國近代的英語速記函授教育領域。正是得益于顧執中的突出貢獻,中國近代的英語速記成人教育的發展水平才能夠與歐美國家保持了較高程度的一致性和同步性。不僅如此,顧執中還發明了一種適合國人學習心理及學習習慣的英語速記法,即不難速記術,開啟了近代國人研發英語速記術之先河,并使用這套英語速記符號編寫了一本面向社會公開發行的高質量函授講義,大大降低了函授學員及廣大自修人員的學習難度,有效提高了自學質量,為我國英語速記成人教育事業的科學化和本土化做出了重要貢獻。
顧執中從事的英語速記函授教育在中國近代英語速記教育的發展歷程中所占據的位置及其社會影響力是不言而喻的,它是中國英語速記函授教育史、英語速記成人教育史、中外英語速記教育交流史上極其珍貴的華彩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