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技培訓與風險偏好對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行為的影響
——基于江蘇省382份農戶調查數據

田素妍 隰志欣 余德貴

(南京農業大學人文與社會發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引言

長期以來農戶粗放經營的生產方式對農業可持續發展帶來了嚴重的威脅和挑戰[1]。有研究表明，2020年中國化肥用量(折純量)5250.7萬t，大約是1990年的2倍，同期農藥用量131.3萬t，約為1990年的1.8倍[2]。對此，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推進農業綠色發展，加快農業投入品減量增效技術推廣應用，推進水肥一體化，建立健全農業廢棄物收集利用處理體系”，對綠色農業生產和綠色農業技術的使用提出了新的發展要求。實際上，農戶作為農業生產經營的主體，其綠色農業生產技術的采納關系到農業生態環境的安全和可持續發展。因此，促進農戶綠色農業技術的采納，進而減輕農業環境污染，是實現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路徑。

對于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研究，現有的文獻主要從農戶個人特征、家庭稟賦、農戶效益認知、環境認知、社會學習等方面探究其對農戶綠色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這些學者的研究結果表明，農戶的年齡、性別、信息獲取能力和風險偏好等顯著影響稻戶IPM技術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3]；無論農戶是否參與農業技術培訓，家庭稟賦對于農戶實施綠色生產行為均有顯著的影響[4]；農戶的社會效益認知和生態效益認知顯著正向影響其對綠色農業技術的采納[5]；農戶的環境認知正向影響農戶親環境行為，而社會學習負向影響農戶實施親環境行為[6]。此外，關于農技培訓和風險偏好對農戶采納綠色技術的影響也有學者進行了相關研究，如程守文等研究發現，風險偏好型農戶更愿意采納和持續采納生態種養技術[7]，但也有研究表明，風險偏好負向影響農戶對新技術的采納[8]；崔民等研究發現，農戶參與培訓對生態農業技術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1]；王學婷等[4]發現，參與農技培訓農戶的綠色生產行為顯著高于未參與農技培訓的農戶。

以上研究已經取得豐碩的成果，對本文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雖然有不少文獻關注到農技培訓、風險偏好對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影響，但是仍存在一定的不足和研究空間，已有研究表明，農戶風險偏好對綠色技術采納行為具有顯著影響，但尚未有文獻將農技培訓、風險偏好與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歸為同一框架進行研究。本文將農技培訓作為調節變量，檢驗其在風險偏好與技術采納關系中發揮的調節作用。已有的研究僅關注農戶是否參加農技培訓，而少有研究關注其培訓頻率對于綠色農業技術采納的影響。

基于此，本研究運用江蘇省382份農戶調查數據進行研究，采用多元回歸方法，分析農技培訓、風險偏好、綠色農業技術采納之間的關系，并采用工具變量法檢驗其內生性以保證數據結果的準確性。以上問題的剖析為制定和完善綠色農業技術推廣政策和提高推廣效率提供參考。

1 分析框架和研究假設

1.1 農技培訓對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

舒爾茨基于人力資本理論指出，通過培訓能夠改變個體的思想和行為，有助于調動個體學習和實踐的積極性和主動性[9]，有效提升其人力資本。而在我國，農技培訓針對性強、效率高，能夠有效提升農戶專業技能水平，是對農戶進行人力資本投資最直接的途徑。系統性的農技培訓既能夠幫助農戶獲取最新的農業生產技術信息，拓寬個人的知識面和認知范圍，又能幫助農戶了解新技術的優勢并正確掌握新技術的使用技能[10]。農技培訓為農戶提供了學習交流的平臺，農戶間的互動、互惠、學習和信任影響著其對綠色技術的采納決策[11]。此外，親朋鄰里之間的社會學習在較大程度上影響著農戶的綠色技術認知，因此，隨著采納綠色技術農戶的增多，農戶間的交流可以降低其對綠色技術采納的風險感知，進而有效提高對新技術的采納程度。由此，本文提出假設：農業技術培訓正向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

1.2 風險偏好對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

農戶風險偏好(風險厭惡程度)是指農戶在面臨農業生產選擇時，由于該選擇的結果可能導致不同性質的影響，以致農戶在做出相關決策時所呈現的心理狀態[12]。農戶作為“理性經濟人”，風險偏好對其農業生產決策具有關鍵影響，進而影響農戶對綠色農業技術的態度和采納行為。已有研究表明[13]，農戶的風險偏好對農業新技術的投入存在正向顯著的影響，并且認為農戶越年輕、文化程度越高、家庭網絡資源越豐富，農戶對農業新技術的投入水平就會越高。然而，綠色技術運用不當會帶來一定的技術風險，風險厭惡型農戶在農業生產中做出選擇時相對謹慎，并且對新技術的采納決策、程度和時間也相對保守和滯后[8]。此外，綠色技術的應用也需要農戶承擔一定資金投入帶來的潛在風險。因此，風險偏好正向還是負向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還有待驗證。

1.3 農技培訓在風險偏好與農戶綠色技術采納行為關系中的調節作用分析

在上述論述中，本研究提出農技培訓正向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而風險偏好對農戶技術采納行為的正負影響還有待考究。農戶通過參與農技培訓能夠增加其對綠色農業技術的認知程度并掌握技術操作要領，能夠有效提高其對綠色技術的采納。農戶作為“理性經濟人”，在生產實踐中更加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目標，并且有研究表明，參與農技培訓后的農戶更加注重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5]。以上二者原因可能促使農戶從風險厭惡轉為風險偏好。因此，本文提出假設：農技培訓在風險偏好與農戶綠色技術采納行為的關系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

2 數據、模型與變量的選取

2.1 數據來源

該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22年10月對江蘇省南京市和常州市進行的農戶實地調研，共5個鄉鎮12個村莊，再對原始數據缺失、異常問卷進行處理后，共得到有效問卷382份，有效回收率為94.32%，樣本區域農戶以種植水稻為主，調查內容涉及農戶的基本情況、耕種面積、技術培訓和采納情況等，見表1。

表1 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結果

2.2 模型選擇

由于本文選擇農技培訓的頻率和風險偏好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其為連續變量，因此本文選擇多元回歸的方法對變量進行檢驗，并對方程進行適當的擴展，構建計量經濟模型：

Acceptioni=α0+α1Ti+α2Xi+μi

(1)

Acceptioni=β0+β1Ti+β2Ri+β3Xi+μi

(2)

Acceptioni=γ0+γ1Ti+γ2Ti×Ri+γ3Ri+γ4Xi+μi

(3)

式中，Acception表示農戶i的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T為農技培訓；R為農戶i的風險偏好；X表示影響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一系列控制變量。式(1)檢驗農技培訓對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式(2)主要測量風險偏好對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行為的影響；式(3)增加了農技培訓與風險偏好的交叉項，用于檢驗農技培訓對風險偏好與技術采納關系的調節作用。

2.3 變量的選取

2.3.1 被解釋變量：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

調查中分別詢問農戶是否在生產中采納新品種技術、是否采納測土配方技術、是否采納生物農藥技術、是否采納水肥一體化技術4種綠色農業技術。選項包括“采納”和“不采納”2種，分別賦值為“1”和“0”。本文借鑒已有的研究方法[14]，使用4種技術采納得分總和衡量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

2.3.2 解釋變量：農技培訓和風險偏好

問卷中以“2021年您參加過次農技培訓”進行表征。對于農戶風險偏好的衡量，本文設置“對于以下投資，您更傾向哪一個？”的問題，選項包括“風險大，收益大”“風險中等，收益中等”“風險小，收益小”3種，分別賦值為“1”“2”“3”。

2.3.3 控制變量

在農戶個人特征方面選取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是否村干部4個變量；家庭特征選擇健康狀況、勞動力人數和耕地經營面積3個變量。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3 實證分析

3.1 農技培訓、風險偏好對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行為的影響

利用Stata 15.0對數據進行了處理和分析。從表2可以看出，模型1是只加入農技培訓的回歸結果，模型2是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風險偏好后的回歸結果，模型3是在模型2的基礎上同時加入農技培訓與風險偏好交叉項后的回歸結果。

表2 模型回歸估計結果

由模型1可知，農技培訓在1%的水平上與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成顯著的正相關，這說明農戶參與農技培訓的頻率越高，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意愿就越高。可能是通過參與農技培訓能夠幫助農戶獲取最新的綠色農業技術信息，并掌握正確規范的操作方法，逐漸提高其生態環保意識和綠色認知，從而促進農戶對于綠色農業技術的采納。這也與劉麗萍等的研究結果一致。該結果與前文所提出的研究假設一致。

由模型2可知，風險偏好的估計系數為-0.131，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影響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可能的原因是綠色農業技術的采納和應用需要農戶承擔資金投入和時間投入，并且新技術的應用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性，為避免投入損失導致農戶不愿采納綠色農業技術。此外，由表1可知，農戶的風險偏好均值為2.293，說明大多農戶屬于風險厭惡型，這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農戶采納綠色技術行為。這與毛祥東等的研究結論一致，但與陳新建等的研究結果存在差異。原因可能是調查對象不一樣，前者調查對象是果農，水果作為經濟作物，所產生的經濟效益較為顯著，對農戶吸引力較大。本文研究對象為稻農，所產生的經濟效益彈性較小，且水稻種植戶的農業收入較低，導致其采納意愿不強，由此二者研究結果產生分歧。在此上文提出的問題得到回答，風險偏好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綠色技術采納行為。

由模型3可知，農技培訓與風險偏好的交叉項系數為0.069，并且在5%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說明農技培訓在風險偏好和農戶綠色技術采納關系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可能的原因是農戶通過農技培訓對綠色農業技術得到了充分的了解和認識，增強了其綠色發展意識。同時培訓也使農戶認識到使用綠色技術所帶來的生態效益和經濟效益，從而降低了其風險感知，增加了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意愿。因此，與前文假相一致。

在控制變量中，是否村干部、農戶的文化程度和耕地經營面積都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原因是村干部作為國家基層管理人員，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加之村干部的文化程度一般較高，對于農業生產的基本認識也較多，針對不當的生產方式造成的不良后果認識也較為深刻；文化程度較高的農戶，其理解能力較強，環保意識更高，對采納綠色技術所帶來的優勢和效益認識也較深；耕地經營面積大的農戶，農業收入可能作為其主要的收入來源，為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就會傾向采納綠色農業技術。

3.2 穩定性檢驗和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

表2中模型4把變量“農技培訓的頻率”替換成“是否參加農技培訓”進行回歸檢驗的結果，結果顯示農技培訓在1%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風險偏好負向顯著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的采納，與模型2的估計結果相一致，表明該模型估計結果具有穩定性。

上述模型農技培訓可能與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之間存在因果反向關系、遺漏變量或變量測量偏差等原因造成的內生性問題，導致估計結果發生偏差。本研究采用核心變量為“是否參加農技培訓”進行內生性問題的檢驗。借鑒羅磊等[9]方法，選取“距離”作為工具變量，使用弱工具檢驗對所選工具變量進行相關性檢驗，結果顯示，F(1，371)=249.787(經驗法則F>10)說明工具變量通過弱工具檢驗，即參與農技培訓的便捷度與解釋變量農技培訓具有較強的相關性，而距離與采納綠色生產技術沒有直接關聯[9]。采用Hausman模型檢驗是否存在內生性，結果顯示，Durbin X2(系數為0.283；p值為0.595)的值和Wu-Hausman(系數為0.275；p值為0.600)的值均不顯著，表明基準回歸不存在嚴重的內生性。因此估計結果仍以OLS模型估計結果為準。同時IV-OLS也可作為穩健性檢驗的結果，如表3所示，OLS和IV-OLS估計結果基本一致，表明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3 OLS和IV-OLS估計結果

3.3 異質性檢驗

由于不同農戶群體的資源稟賦差異較大，本研究選取農戶耕地經營面積進行分組變量，檢驗農技培訓、風險偏好對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耕地經營面積回歸結果

農戶耕地經營面積1.33hm2以上，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可能是因為經營面積大的農戶多為種植大戶和家庭農場主，其種植經驗豐富，所了解的種植技術渠道和信息比小農戶更為全面，并且獲得政府的種植補貼以及農業經營收入較多，故經營規模大的農戶更傾向于采納綠色農業技術。

4 結論和建議

本研究利用江蘇省水稻種植戶的調研數據，分析農技培訓、風險偏好對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采用多元回歸檢驗了這一影響效應，并采用替換核心變量法和工具變量法(IV-OLS)進行穩健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進一步選取農戶耕地經營規模這一變量進行異質性檢驗。本文得出以下結論：農戶參加農技培訓能夠正向顯著影響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即農戶參加農技培訓次數越多，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可能性就越大，通過采用替換核心變量的方法進一步對其穩定性進行檢驗，這一結果仍然成立；風險偏好負向顯著影響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行為，大多數農戶由于時間、資金、不確定性因素等原因更傾向于選擇風險小收益小的生產方式；農技培訓在風險偏好和農戶綠色農業技術采納的關系中發揮正向調節作用，即通過農技培訓能夠降低農戶的風險感知，促進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在異質性檢驗中，發現耕地經營規模大的農戶更傾向于采納綠色農業技術。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進一步開展多元化的農技培訓活動，加強對綠色農業技術的宣傳力度，加深農戶對綠色技術的認知程度，提高農戶采納新技術的積極性，進而增強農技培訓對農戶采納行為的引導作用；完善農業保險制度，推行合理的補償方案，降低農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的風險，為其提供補償保障；政府應加強采納綠色農業技術農戶的補貼力度，為其提供政策優惠，以吸引農戶積極采納新技術；針對不同群體農戶的需求，制定個性化的培訓方案，使其全面掌握綠色農業技術操作方式，降低農戶風險感知，進而促進其采納綠色農業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