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支持農業情境下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思考及實踐進路探索

馬劉洋 周鵬飛 陳昶宇

(重慶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重慶 401331)

1 問題的提出

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和轉型，需要著力去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核心問題。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對農產品的關注點由量變逐漸轉換為質變，逐漸從原來怎么吃得飽轉變到怎么吃得健康和吃得安全。近年來，因農產品質量引發的食品安全問題、蔬菜瓜果農殘問題、土壤濫施多施化肥問題、亂用濫用除草劑問題等越來越引起消費者的關注。如何改變現階段農業生產者不規范的生產行為，建設可持續性發展的生態農業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順應自然的生產方式和安全健康的農產品將成為未來生態農業產業發展的方向。

在中國，農村和城市從來都不是對立的關系。從生產要素多維視角去審視，城市繁榮的背后，都離不開“三農”奠基石的助力和貢獻。在推動新型城鎮化建設進程中，國家強調要實現城鄉統籌發展。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提出“強化以工補農、以城帶鄉，加大強農惠農富農政策力度，推動形成工農互促、城鄉互補、協調發展、共同繁榮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實現城鄉全體人民共同富?！薄V袤的中國農村擁有豐富的綠色經濟發展資源，龐大的城市群擁有廣闊的消費市場，大力推動城鄉協調發展，是實現鄉村振興、可持續發展和城鄉一體化的必由之路。而社區支持農業(Community Support Agriculture，簡稱CSA)是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的綠色發展模式，能夠大力促進三產融合。該模式要求農業生產者和社區消費者之間密切信任與合作，既共同面對農業生產有可能發生的自然和市場風險，也共同分享收獲農產品及其他衍生收益，消費者須提前預定食品份額并預付費用，農業生產者遵循約定，按照有機農業自然農法的規范生產，開放生產過程，讓整個運營流程透明化。通過此模式可以實現消費者收獲新鮮的有機農產品，降低生產者銷售及市場風險，保障了雙方彼此的權益。目前，CSA農業生產模式在歐美及部分亞洲國家推行已久，自2008年開始，我國引入“社區支持農業”理念，先后在北京、上海、浙江、重慶等省市建設了1500多家CSA農場。目前，我國CSA模式發展主要聚焦于農場形式的推廣應用，而生產型農民專業合作社(農業、林業類)還未走上前臺，是一個值得探究的重要發展議題。

2 CSA模式內涵闡釋

CSA模式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的瑞士，后在日本得到了實踐運用和初步發展，主要是為了解決農藥對食物的污染問題，由市民和農民提前簽署購銷訂單，并預支部分費用，讓農民為市民提供無污染的安全農產品。隨后CSA模式在美國獲得了快速發展，其強調一種永續的理念，不僅保障農民所得，也能讓消費者了解到食物是從何而來。其具體表現是構建農業生產端與農產品消費端的利益共同體，共擔風險，共享收益。此種新型農業生產經營方式，農產品消費者須預先確定標的物的份額并支付費用，生產者承諾采用有機或近似有機方法進行生產并定期向消費者供應新鮮食品，強調生產者與消費者交流、互動、信任，實現食品保障和社會及生態環境的可持續發展。

我國的CSA發展趨于多樣性和復雜性，經過多年發展，目前不同省市CSA農場運營者因地制宜，根據當地的消費水平、人們生活習慣、消費能力及農場自身資源稟賦進行了CSA運營模式創新，衍生了諸如消費者推動型、生產者推動型、NGO推動型等多種型態的CSA農場。有的CSA農場由單一種植發展為種養結合，形成集生產、加工、參觀、示范、教育于一體的綜合性生態農場，并由分布在不同省市的農場共同組建了聯盟，實現信息和資源共享。CSA模式的運營特征是先付費后使用，即通過“會員制”“定金”“預付費”等方式，先行向農業生產者支付約定比例的費用，并成為農業生產投入主要的資金來源，由此農產品消費者可成為農業生產的“股東”，除可以投入資金后分享農產品，也可以投入勞動力參與農業生產。農業生產者與農產品消費者基于共擔風險、共享收益的經營方式在解決農業生產者生產壓力與風險的同時，培養了農產品消費者全新的消費理念，促進社區消費者形成權利主體意識，通過直接對話，促進意見交換并出謀劃策，提高農場經營管理水平，實現可持續性。農業生產者根據約定，在農產品收獲后向農產品消費者提供配送和直銷服務，雙方采取優質優價和個性化服務方式，有助于農業生產者和農產品消費者之間的友好關系建立。

3 CSA模式發展驅動力分析

3.1 消費者對健康農產品的需求

在傳統的農業生產體系中，終端消費者通常不了解農產品生長在哪、由誰生產、怎么生產、由誰運輸、怎么加工等產品背景信息，加上近年來不斷發生的食品安全事件，加深了消費者對農產品安全的憂慮，激發消費者直接從農業生產者手中購買原生態農產品的意愿。食品安全已成為衡量人民生活質量的一個重要指標，在普通食品與有機食品之間，中高收入群體選擇有安全保障的有機食品的意愿越來越強烈，正在成為CSA相對穩定可靠的消費群體，這是對高品質生活追求的一種表現，也是對自身健康的追求。CSA模式所具備的直接性、本地性、新鮮性和健康性等特征很好地契合了龐大的中產階級客戶群對有機安全食品消費的需求。

3.2 滿足建立生產消費兩端信任關系的需求

在CSA模式中，消費者與生產者鑒于互助平等關系，會提前根據約定預付農產品購買費用，保障生態種植或養殖計劃的推進。消費者食品安全信任要顯著地受到消費者對食品供應各有關主體信任程度，以及消費者對相關機構監管作用感知的影響。由此，生產者與消費者因農產品而直接建立聯系，從產品信任度視角，兩者通過直接聯系，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消費者與生產者之間關于農產品信息不對稱問題，通過消費者監督降低了農產品損耗率。生產者與消費者“面對面”，有助于生產者及時了解消費者的需求信息，并及時敏捷調整生產計劃，從而可以更好地滿足消費者的需求。

3.3 CSA模式風險更低，收益更高

CSA模式中，預付費機制讓生產者獲得較穩定的收益，在一定程度上保障農業生產者的利益，并由此降低生產經營中不可抗力及不確定因素所帶來的經濟損失，減小農業生產者的顧慮，推動農業生產有序開展。同時，因生產者提供直接配送服務，壓縮兩者間存在的中間環節，減少中間費用及市場行情波動影響，有利于消費者用更少的費用獲得更好的農產品，并保障大部分的收益留在生產者的手中。CSA模式中，生產者不僅僅提供優質的農產品，還可為消費者提供農產品外的其他產品或服務，包括農產品代加工、親子農耕、科普研學等，由此拉近生產者與消費者關系，實現雙贏目的。

3.4 政策引導及突發公共事件刺激宅配服務需求

為滿足人民群眾對食物多樣化、優質化、綠色化、營養化、方便化的需要以及推動農業產業化經營，加快地方農業產業結構調整，提高農業競爭力，增加農民收入，解決城鄉就業，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各地政府都在調整經濟發展戰略，著力優化區域布局，構建區域特色食品產業群，并持續開展三品一標補助政策，特別是利用良好自然資源大力發展有機食品，研究開發適于市場需求的高品質農產品，支持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開展各項產品認證，并給予不同標準的獎補政策，鼓勵新型經營主體創新經營模式，融入城鄉探索發展“互聯網+新零售”商業模式，建立雙向互助通道，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生活需要。同時突發公共事件的發生，也使得居民生活物資的保障尤為重要，CSA模式正好可以滿足蓬勃發展的宅配服務需求。通過“一對一”短鏈宅配到家服務，有效解決消費者生活需要，并且可以建立與消費者面對面溝通交流的契機，在節省消費者時間成本的同時增強彼此信任度，實現從“地頭”到餐桌一站式宅配到家服務，減少了中間環節，避免造成農產品二次污染，果蔬更新鮮，單價更實惠。

4 CSA模式契入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實踐進路

社區支持農業是一種新型的農業生產及銷售模式，其在食品健康、增進消費者與生產者的利益，保護生態環境，促進農業文化和農村社區發展等方面都發揮了重要作用。而CSA農民專業合作社就如一條紐帶，挑起兩端的農戶與消費者，同時也是農戶與消費者共同信任的平臺，在實現規?；?、標準化、時效性等方面具有很強的市場競爭力。合作社CSA模式發展，通過加強渠道穩定性建設，縮短農產品價值轉換時間，彌補合作社營銷短板，提高合作社農產品生產專注度，降本增質同時實現價值回歸，獲得社區消費者的信任，助力產品銷量和美譽度雙提高。

4.1 經營理念和市場定位須轉變重塑

CSA模式是一種以人為本、以產品質量為基礎的互助合作方式，農民專業合作社CSA模式發展是對合作社經營理念和運營管理的革新，與傳統經營模式不同，其重點強調的是互助、產品與信任3個方面，這三個方面互為補充，息息相關，消費者與合作社農產品生產者互為訴求和答案，建立以優質產品為紐帶的信任關系，從長期來看，其發展模式適應當前及未來市場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方向，是積極融入城市消費體系，持續性發展的重要保障。農民專業合作社內部整體必須認同以便利、安全、定制、生態和健康為主題的“社區支持農業”互助模式，市場定位需要創新，必須認可堅持生態生產，堅持平等關系的理念，必須接受任何第三方監督，建立起合作社和消費者之間的平等、互助、合作關系，即社區消費者提供支持合作社農業生產所需的費用或與合作社生產人員一塊參與農業勞動生產，合作社為消費者提供安全生態的農產品作為回報；農民專業合作社必須梳理自身資源，分析擅長與優勢，結合CSA模式核心理念重塑經營體系，必須清楚認識到CSA模式發展情境下合作社目標客戶群所在，準確把握產品和服務方向，立足目標市場，發展店鋪和基地產品定制化和高端服務，兼顧高端特色禮品和低端大眾化產品需求。

4.2 尊重契約精神，構筑信任體系

CSA模式是基于心理學家John Rempel提出的伙伴間信任關系理論，其核心是建立信任，是基于優質農產品安全保障的一種誠信表現形式。通過對我國食品安全現狀進行分析，從食品供應環節來看，58.3%認為生產加工環節存在最大隱患，其次則是種植養殖環節和批發零售環節，分別為25%和8.1%。這些上游環節不直接接觸消費者，因此招致消費者更多的質疑和擔憂。基于“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理念，農民專業合作社與消費者需建立透明的開放式信任關系，共同面對可能的風險。建立農民專業合作社自查機制，通過定期自查，清理生產中出現的問題，并找出規避風險的途徑，同時告知消費者問題所在以及采取的相應措施，解決信息不對稱和溝通不暢的問題；建立消費者參與和督查機制，從消費者分布來看，一般比較集中化，社區消費者作為一個擁有同樣目標的“群體”，在與農民專業合作社溝通協調下，消費者可直接參與農業生產和產品配送，消除信息誤區、盲區，更直觀了解農產品是從何而來，是如何確保農產品的安全，這樣可以拉近合作社和消費者之間的距離，也可協助合作社解決問題，規避風險；引入第三方監督，主要指當地行政主管部門或行業協會或監測機構，不定期對合作社生產方面開展多維度的監督，并協助合作社實施有益發展的行動，促進合作社良性發展；開展合作社農產品認證，CSA生態農業模式是吸引中高檔消費者集聚的重要原因，農民專業合作社應秉承實事求是的原則，對所生產的農產品委托第三方或者行政主管部門開展相應的生產和質量認證，并納入認證機構的監管系統，隨時接受監測。以上無論哪種機制，農民專業合作社都應堅持公開透明的原則，讓消費者知曉，并愿意接受公開監督。

4.3 找準消費痛點，挖掘客戶需求

基于“本地化”生產與消費，在CSA模式情境下，農民專業合作社在生產基地選址等方面需要結合客戶群考慮，有助于提高消費者參與農業生產、配送過程的積極性，并對生產過程進行有效監督。CSA模式農民專業合作社須因地制宜，根據市場需求和市民需要，匹配適合的產品和服務。農民專業合作社可根據生產基地的規模，適量生產滿足不同消費者需求的無公害農產品或者綠色農產品，同時可通過建設少量諸如溫室大棚的農業生產設施，補充社區客戶對反季果蔬的需求，同時須按照國家相應規范執行，從而形成兩級(無公害和有機)產品種植和供應體系。CSA農民專業合作社根據市場及自身優勢選擇何種生產模式，必須遵循農作物或畜禽的自然生長規律，可通過與農業科研院校共建戰略合作，采用節能減排，廢物再造，生物發酵等技術，構建立體循環農業，實現產業鏈無縫銜接生態發展。

4.4 實現規?；蜆藴驶?，構建安全生產體系

CSA模式在發展中主要解決如消費者信任、勞動力、食品供給、市場競爭等方面的問題。從國家倡導的農業產業化發展趨勢，CSA仍很難抗衡具有較強市場競爭力的產業化農業。農民專業合作社雖然基于小農經濟，但其發展方向和根本是實現規模化和標準化，CSA模式運用于農民專業合作社，是在其根本發展路徑上賦予新的經營理念，但不會對專業合作社規模性和標準性發生去化影響。規?；洜I是現代農業發展的基本條件，沒有規模，就沒有產業布局的區域化、農業生產的機械化、農業技術的標準化，就不可能實現農業的現代化。農民專業合作社是基于多個小農規模組織化的規范生產經營，在市場經濟中，規?；w現了示范、集約、標準等功能。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CSA模式，正是因為可以充分發揮其規?；a特征，實現規?；痉缎?，同時以其龐大的規?；a和大量的優質農產品為更多的社區消費者服務，由此帶動更多的農戶增產增收。與此同時，推行規模化必須以標準化為前提，科學統籌和數據規劃是規范生產的依據。CSA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內容是構建安全生產體系。認真理解CSA模式理念精髓有利于合作社經營管理，圍繞安全抓安全，從種子、農資、機械、除草等方面推行有機生產方式，堅決進行生態種植養殖，嚴禁使用違禁違規農資，始終將安全貫穿整個生產、銷售環節，加強社區支持農業品牌建設，提倡綠色生態，可持續發展。

4.5 互聯網和數字化為生態農業賦能

近年來，“互聯網+”和數字化被運用到各個行業，同時也推動農村產業邁向信息化發展通道，現代農業的發展離不開科技和創新。CSA模式農民專業合作社生產、銷售、配送、信息等環節同樣離不開互聯網和數字化，先進的技術推動其實現與城市市場的無縫對接，聯動更多產業發展。新技術、新形式可以拉近合作社與社區消費者的聯系，促進透明溝通。通過互聯網特別是移動互聯網的技術方式，可以快速地將合作社生產基地的每一條信息、每一張照片實時傳送給社區消費者，為社區消費者提供“自家菜園”分享素材，從而可以提高CSA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知曉度，引發市民對農產品安全的關注。通過互聯網讓社區消費者始終與合作社黏合在一起，實時關注共同的“事業”，讓社區消費者對農業生產有親近感和歸屬感，有效提高社區消費者對合作社以及農產品生產的信任度。數字化應用可以賦能農業生產，實現降本、提質、增效的目的。智慧農業項目采用自動化控制系統、設備系統和水肥一體化系統，實時監測風、溫、光、水、氣、肥等信息，全程實現可視化自動控制。通過大數據指導生產，自動研判農產品成熟時間并生成配送方案，及時通知社區消費者參加鋤草、嫁接、施肥等農事活動。通過信息技術，可有效獲取社區消費者反饋信息，有助于農民專業合作社項目在運行過程中得到不斷地完善和優化。

4.6 提供開放式農耕體驗研學與鄉村旅游服務

農民專業合作社CSA模式發展推行生態農產品的生產及健康飲食方式，契合了現代農業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CSA農民專業合作社基于規模化發展，將擁有更多的社區消費群體，通過代際關系和口碑，以此構建社區農業消費生態圈，為CSA模式發展衍生更多產品服務提供了服務受眾?；诨ブバ抨P系，社區消費者或其親屬朋友將會參與農民專業合作社生產中體驗農耕生活，在繁忙工作之余到生產基地體驗鄉村生活，欣賞田園風光，釋放壓力和心情，又可以同時將城市文明和科技帶到農村，構建和諧城鄉關系，彼此增進合作社與社區消費者的聯系和溝通。隨著CSA理念的全面應用和深化運營，農民專業合作社各項功能的完善和不斷改進，不能再局限于單一的種養殖領域，而是根據社區消費者和外部市場的需求，釋放空間和資源紅利，逐步拓展衍生產品和服務，結合政策引導為市民提供配套的體驗研學和鄉村旅游服務，極大地利用良好的山、林、湖、草資源和生態農產品調動社區消費者的興趣和積極性，從而為CSA模式關聯兩端創造更多的收益，有助于解決更多的農村留守人員就業，促進鄉村治理和生態文明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