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口述史學是一種研究歷史的重要學科,是一種以“活生生的人”為研究對象來對接歷史的學科領域,如此定位這一學科是表明其身份的基本標識。有著深厚文化底蘊和完整藝術技能的藝術類非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中代表著特定民族、特殊歷史、特色文化的遺產類別,流傳至今、發展至今,其傳承與保護的過程中始終離不開口述史學研究方法上的真正參與。鎖定藝術類非遺的傳承與保護,透過口述歷史可以還原藝術類非遺存在最初以及發展現在的本真面貌。追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口試歷史的理論,在雙重記憶中搭建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口述歷史,旨在解讀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中傳承人口述史料的價值回歸。
【關鍵詞】口述史學;藝術類非遺;記憶;傳承與保護
【中圖分類號】 【文獻標識碼】 【文章編號】1007—4198(2023)20—087—03
藝術類非遺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中同時擁有藝術和文化雙重身份的遺產重要類別,其組成結構中包含了表情藝術——“傳統音樂”“傳統舞蹈”、造型藝術——“傳統美術”、綜合藝術——“傳統戲劇”等,無論是音樂、舞蹈,還是美術、戲劇,其傳統藝能的溯源都需要在追憶個體生平記憶、言說、表達中來詮釋上述藝術類別的遺產資源,這恰巧構成了探索這些藝術類非遺生命進程的歷史性工程。為更好地傳承多民族文化,維系文化范疇中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的基本輪廓,這一工作需要跨學科的參與,延續藝術類非遺保護的理想藍圖及傳承目標,口述史學的參與尤為重要。
一、對象追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口述歷史的理論
20世紀以來,隨著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運動在國際、國內雙重范圍關注程度的加深,口述史學的理念已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的一種不可或缺的學術目光。這其中不僅包括以對非遺傳承人的關注為基礎發展而來的強調以更加全面的角度看待藝術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學術路徑,也包括提倡在“關乎人”與歷史復雜關聯性之中強調口述歷史的研究方法。站在口述訪談、整理、分析獲得藝術類非遺信息的基礎上,基于記憶和陳述來獲得藝術資源,可為歷史發展中的民族藝術的傳承、發展與保護理論貢獻最新視野。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理論
回顧“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一術語的出現,可以探尋的歷史印記就是最好的說明。無論是《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文化部關于印發非物質文化遺產司“三定”方案的通知》,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等文件的頒布,多年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已得到了高度重視,在學術界進行多方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和探索中形成了較完備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理論體系。
針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理論的探討,應主要圍繞兩個方面理論。一方面,從內涵理論來講,主要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定義、特征、本質、分類、歷史等。另一方面,從外延理論來講,主要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主體、保護原則、保護空間、價值判斷、口述保護、保護現狀、保護體系等。從理論上講,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理論進行解讀,重在圍繞保護傳承和激發非遺對象資源自身的生命力、創新力,形成內涵理論與外延理論聯手互補整合之后的最佳合力,尊重保護主體的口述立場,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可持續發展”的歷史目標中創造一個良好的保護環境。
(二)口述史學理論
20世紀30年代,口述史學在美國誕生。口述史學是以搜集、挖掘、記錄、整理、使用口頭史料來研究過去之歷史的一門專業學科,其中理論勢必是在學科歸屬中對“口述史”或“口述歷史”的專門研究。定義“口述史”或“口述歷史”,可被解釋為“通過錄音采訪收集記憶和具有歷史意義的個人評論。通常而言,它是由一位準備充分的訪談者向受訪者提出問題并且以錄音、錄像的形式記錄下彼此之間的交談”[1]。時至今日,口述歷史已然超越了其原本思考的學科范疇——歷史學,在多維度的研究形式中口述歷史被應用于人類學、傳播學、教育學等學科領域的交流互動、參與觀察等環節。
口述史學理論的探討,主要是口述歷史過程中的采訪、記錄和整理,重在從步驟中提取歷史信息。采訪,作為口述歷史的基礎環節,需要通過深入了解被采訪者的人生經歷、個體記憶、專業技能、文化傳統等,根據被采訪者的直接口述,進一步引出更為具體、豐富的具有一定歷史價值的訪談信息。記錄,作為口述歷史的中間環節,需要采訪者將被采訪者所進行口述的內容加以記錄,把所見、所聞、所感、所想通過錄音、錄像等手段加以保留,完善口述過程中的記憶轉變,讓歷史信息得到更好的提煉。整理,作為口述歷史的最后環節,需要采訪者將從被采訪者哪里得來的信息進行閱讀、消化、鑒別、摘錄、編排、貯存,將所下來的碎片化的信息進行后續梳理,編輯加工,以提取所獲信息中的歷史記憶并建立大型歷史數據信息庫。
(三)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中的傳承人口述歷史理論
究竟保護誰的遺產資源,相信“以人民為中心”的理論恰巧可以說明答案。“人”是藝術類非遺得以生存、繼承、傳習、保護環節中的主體,多主體參與勢必可以讓藝術類非遺在歷史文脈的發展中更好地傳承下去。每一位“傳人”都是非遺項目“名片式”的代表,是中華民族共同文化認同與價值追求的智慧結晶,是中國區域傳承人保護的經驗共享。構架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口述歷史理論,使藝術類非遺通過個體、群體、民族之間的傳承得到時空上的不斷延續和發展。
對藝術類非遺產傳承人進行口述歷史的調查,是保護藝術傳人的重要環節。保護藝術類非遺傳承人,須采用口述史研究方法,在口述記錄過程中充分運用文字、圖像、錄音、視頻資料留存方式,對傳承人口述信息及傳承人所傳承藝術技藝做科學記錄,通過理論建檔的方式為傳統藝術做共享資源上的遺產處理。根據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口述表達,領悟傳承人技藝思想和傳習觀念,整理訪談信息并形成完整文本,回歸口述語境并最大限度的還原傳承人原有訪談內容。對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口述歷史加以記錄、留存,“這既是個人生命史的完整記錄,也包括非遺項目的口述傳統,為未來留下一份完整客觀的口述史料”,[2]是后代理解傳統藝術的有效路徑。
二、口述歷史: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多重記憶
為藝術類非遺傳承人記憶留聲,是口述歷史理論在藝術類非遺項目保護工作中通過立檔、留存、傳承的直接方式,也是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藝術文化的基本助力方式。通過口述歷史的方式,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可以讓活的傳統藝術能夠以被記憶的方式延續下來。關照藝術類非遺傳承人歷史記憶、文化記憶,有利于在口述歷史建設中推動我國民族民間非遺藝術的活態傳承與有效保護。
(一)歷史記憶
以口述的方式參加到儀式、民俗、信仰等社會活動之中,藝術類非遺不僅是作為歷史的藝術,同時也是被理解為根據傳承人的記憶可以解讀那個特定時代歷史財富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獲取最新非遺藝術口述資料可考證據的歷史智慧。“歷史記憶”理論被普遍思考于歷史研究、社會研究、文學研究等各個學術角落,是可以通過闡釋歷史形態來將特定的文化形態、社會經濟、政治制度等范疇變成“歷史記憶”的構成要素,“歷史記憶”的序列發展不僅是一個沿著歷史學科軌跡對過去進行“加速”思考的單一問題,而是在時間中順延和變遷的歷史研究視角。鎖定藝術類非遺之“歷史記憶”,方可在歷史中觸碰非遺藝術的重要文本來源及傳承人之鮮活的血緣關系、地緣關系。
回到法國學者莫里斯·阿布瓦赫的記憶思考,后人對歷史記憶的解讀便是在“人們對過去的記憶與表述”中給予歷史以新的記憶價值和歷史把握。“歷史記憶是口述歷史的基礎,發掘歷史記憶是口述歷史的主要工作,故歷史記憶成為口述歷史的核心問題”[3]。在藝術類非遺保護具體研究對象上,以非遺藝術史為根,通過口述記憶書寫非遺藝術的發展史、存在史和保護史,以喚醒非遺藝術歷史記憶的方式,最大限度的傳承中華民族傳統藝術的記憶根脈。把握非遺藝術的歷史記憶方法,將非遺藝術知識系統化,既是在技藝層面對藝術類非遺的保護,也是在保護千百年中華民族的歷史記憶。
(二)文化記憶
藝術類非遺是源自于不同民族歷經千百年得以傳承下來的最傳統、最優秀、最穩定的文化基因,是我國56個民族眾多群體當中不同個體共有歷史內涵和價值認同的文化記憶。非遺藝術傳承人,是特定歷史時期內非遺文化記憶的承載者,需要在與時俱進的現實解讀中保存和延續不同民族間可以相互交往交流交融的共同記憶。在一個“集合”概念中關注文化記憶,通過藝術類非遺在社會范圍內的真實互動,借助于記憶反復動能從而形成藝術類非遺的傳播、保護,以記憶支撐的方式進而揭示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在口述歷史中所詮釋的非遺藝術之文化涵義。
德國文化學家揚·阿斯曼在其經典著作《文化記憶》中首次提出“文化記憶”之理論,站在澄清歷史與記憶之關系的層面上還原不同文明得以成長的內部機制與興衰根源。參考“文化記憶”理論中的三重關系,即關于已有的過去知識的記憶、對于現有政治想象的身份認同、直指傳統形成的文化連續性做為研究出發點,去思考藝術類非遺傳承人在文化記憶的歷史存見中通過回憶來保存遺產的口述憑證。從文化記憶出發為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口述歷史構建豐富的記憶,這是把藝術、傳承人、文化、民族和歷史放在一個互動關系上進行學術審視,是對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多民族藝術文化內涵所包容的美好記憶與傳承期許的完整串聯。
三、價值回歸: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中傳承人口述史料的解讀
口述史學的研究涉及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全部過程,這些過程是由傳承人的藝術行為貫穿始終的,其中包括藝術形式的創造、藝術遺產的體驗、維持藝術的傳習、表演、欣賞,以及非遺藝術在社會中的技藝呈現、歷史參與、民族標識、文化認同等各個環節。藝術類非遺傳承人作為一個可以延續中華民族優秀傳統藝術的特殊群體,其“弱勢”地位始終被諸多學者所關注。從口述史料的調查、研究和整理出發,思考藝術類非遺,在價值回歸中解讀傳承人口述史的重要性,旨在為藝術類非遺的傳承與保護提供科學依據。
(一)關懷“弱勢”群體,保護藝術類非遺傳承人
在口述史料的田野工作中,首先要明確的工作就是對藝術類非遺傳承人核心地位的鎖定,即須明確誰是傳承人,傳承人有著怎樣的使命擔當。當下,全球化、經濟化、信息化迅猛發展,在這一沖擊下急速加劇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藝術的一體化發展,歷史變遷、文化變遷無不影響著我國非遺藝術的生存空間。作為“弱勢”群體的非遺藝術傳承人,在現實社會生活中其所承載的民間技藝不斷被各種“場合”邊緣化。藝術類非遺傳承人斷代問題凸顯、傳承人老齡化趨勢漸漲,種種困境足以說明相關口述史料挖掘與整理的重要性。
傳承人與藝術類非遺之間并不是簡單的主體與客體間的直接關系界定,而是在歷史參與中領略“人”與歷史、文化、民族、生活的記憶關聯,保護傳承人對非遺藝術情感的抒發、記憶的追尋、技藝的延續,從而通過傳承人口述的方式認識非遺藝術作為文化符號對于特定歷史的象征性意義。關注口述史料的記憶與重現,可通過挖掘非遺藝術的一手史料來重塑中華民族對于傳統藝術的歷史認知,為傳承人的生存與未來提供佐證,在微觀視角的關照下去強調每一位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歷史在場感”。在非遺“故事”的延續中分享這一傳承群體的過去,每位傳承人都在講述著可以印證生命的記憶,每一藝術類非遺傳承人都有其無可替代的獨特價值。
(二)推進學科交叉,拓建藝術類非遺傳承體系
交叉學科關系的探索,是拓建藝術類非遺傳承體系的重要途徑。口述史學的學科問題是一個不斷被追問的話題,其研究可以涵蓋可以涵蓋的全部社會科學。誠然,口述史學與非遺學的耦合關系互動在今天已成為研究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的專業化研究。口述史學的特殊性,在于這一學科總是以“講述”“口述”“訪談”的方式去記載歷史,作為歷史的真實存在的挖掘,口述的方法和思路是一種“質性研究”的互動訪談。而非遺學的特殊性,在于這一學科總是以“活態”“口傳”“非物質”的方式去搶救遺產,作為遺產的傳承樣式的整理,非遺的方法和思路是一種本性研究的傳播交流。
非遺學學科的建立中需要口述史學從根本上的參與,口述史學學科的歷史運動需要非遺學從內容上的“供給”,兩個學術領域的學科建設需要在相互影響下來接受文化實踐、歷史實踐的檢驗。通過口述史學學科的豐厚回饋,可以看到藝術類非遺研究傳承與保護工作中的發展趨勢,這不僅為藝術類非遺的“活態”提供了跨學科上的參考,也為藝術類非遺傳承人的記憶與技藝作了最有利的留存。經過質性口述史料的跟蹤,讓非遺藝術及其傳承人進入歷史視野和歷史書寫范圍,站在中國歷史的角度,身處傳承人的個人立場,傾聽來自于其內心的藝術之聲,在交叉學科的發展趨勢下,讓藝術類非遺的保護工作不斷創造出更加嶄新的成果。拓建藝術類非遺傳承體系,在非遺學科的建設中豐滿相關學科屬性的維度,解讀非遺藝術群體記憶的豐富性,從口述史學的視角重塑藝術類非遺口述資料的價值,當可為藝術類非遺口述歷史工作的自立體系提供對應思路。
參考文獻:
[1]Donald A.Ritchie,Doing Oral History:A Practical Gride[M]. Oxford:University Press ,2003.
[2]田苗.非物質文化遺產影像保護初探[J].藝術評論,2016(7).
[3]左玉河.歷史記憶、歷史敘述與口述歷史的真實性[J].史學史研究,2014(4).
基金項目:本文系四川省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民間文化研究中心資助項目“口述史學在藝術類非遺傳承與保護中的理論研究”(項目編號:MJL23—01)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杜洋(1987—),女,西華大學音樂與舞蹈學院講師,藝術學博士,研究方向為藝術教育理論、非物質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