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書法藝術是中華文化的瑰寶之一,高中歷史教學中融入書法藝術教學體現了對學生美育的培養,肩負著弘揚和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樹立國人文化自信的使命,本文立足于新課標要求與課堂實踐,將書法藝術與社會生活、政治制度、哲學思想有機融合。深入挖掘書法史發展內涵,以拓寬學生歷史視角,培養學生思維的整體性和批判性,引領學生全面認識中國傳統文化根脈所在,發揮歷史教學的最大價值。
【關鍵詞】高中歷史教學? 書法藝術? 歷史融合
【中圖分類號】G633.51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23)12-0118-03
《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 年版)》就學科的融合教育提出了明確要求:“歷史課程的設計,既要注意與思想政治、語文、藝術(或音樂、美術)、地理、信息技術等課程的關聯,又要有助于學生對其他課程的學習,力圖使其與相關課程發揮整體作用。”[1]國務院 2020 年發布了《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指出“將學校美育作為立德樹人的重要載體”“引領學生樹立正確的歷史觀、民族觀、 國家觀、文化觀,陶冶高尚情操,塑造美好心靈, 增強文化自信”。[2]基于新時代新課程對歷史教學的要求,筆者認為在歷史課堂上的書法藝術教學,不僅是梳理書法發展脈絡或是展現其藝術價值,更是應將書法之美融入深遠、豐厚的歷史長河中予以考察,將書法藝術與社會生活、政治制度、哲學思想有機融合。深入挖掘書法之嬗變與歷史發展間的有機聯系,從而增進書法藝術的歷史厚重感,培養學生用歷史視角理性觀察、鑒賞藝術作品的能力,激發學生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自豪感和認同感。
一、社會生活嬗變中的書體流轉
書法自魏晉以來發展到現階段,脫離了僅是作為“字學”的桎梏,向藝術化趨勢發展,并演生出各種不同書體、書風,成為中國古代藝術瑰寶。書法的藝術化轉變過程正是中國古代社會生活發展的折射。
紙的發明和普及促進了我國書法藝術的發展和繁榮,是書法史上的一次重要革命。紙張的使用,充分擴大了書寫空間,使筆墨的功能獲得充分釋放,并隨著紙張性能的不斷革新,人們能夠盡情揮毫紙上抒發快感。漢魏時期,隨著紙張逐漸普及,草書、行書、楷書等書體應運而生并走向成熟。
高腳桌椅的普遍使用在改變中國古人坐姿、禮儀與習俗的同時,也改變了書寫的姿態,進而將書法風采發揮到極致。唐代以前,人們采用“跽坐”的坐姿(臀部放于腳踝上,上身挺直,手放在膝蓋上)。后經唐宋時期,高腳桌椅推廣普及開來,人們的坐姿由“跽坐”改為“跂坐”(垂足而坐,跟不及地)。執筆方式隨之發生變化,啟功先生講:“古人席地而坐,左手執紙卷,右操筆管,肘與腕俱無著處,故筆在空中可作六面行動,即前后左右,以及提按也。逮宋世既有高桌椅,肘腕貼案,不復空靈,乃有懸肘懸腕之論。”[3]古人席地而坐,以左手拿紙、右手食指和拇指勾筆的執筆方式稱之為“單勾斜執”。如《北齊校書圖》(圖1)中人物亦是使用單勾斜執法執筆校對書稿。隨著高腳桌椅出現,古人坐姿有了改變,書寫時左手得以解放,執筆方式也由“單勾斜執”逐漸演變為“雙鉤直執”。宋代黃庭堅在《論書》中提出:“凡學書,欲先學用筆。用筆之法,欲雙鉤回腕(圖2),掌虛指實,以無名指倚筆,則有力。”
行筆中的平動、絞轉的執筆方式被平動、提按所取代。書家可在中鋒運筆的前提下使每一線條基本都歷經逆鋒起筆、中鋒行筆和回鋒收筆的過程。綱要上《三國至隋唐的文化》中的書法藝術,展現的顏真卿氣勢雄渾的顏體、柳公權骨力遒勁的柳體,正是這種執筆方式演進中的成果,成就了唐代“尚法”的時代價值取向,將楷書推進時代高峰。書家也可將少數提按自然融入流暢而平動的線條之中,出現于唐代狂草,筆連綿相屬、勢狂放不羈。如唐代懷素《自敘帖》,通篇為狂草、筆筆中鋒,運筆上下翻轉、神采動蕩,將線條、速度乃至力度的控制幾乎達到極致。書法藝術隨著社會生活的發展而更加絢爛。
二、政治權力統御下的書法藝術
中國古代書法藝術的發展不論是經典范式的確立,還是審美標準的演變,都不是自由發展演繹而成,政治皇權對書法藝術的發展方向起到了極大的統御作用。
首先,從書體地位演變而言,國家政治權力左右著書體發展走向。秦建立統一的中央集權,作為秦國文字的小篆成為統一的官方文字而占據了主導地位,這是政治權力強行干預的結果。《新唐書·選舉志下》記載唐朝選官“凡擇人之法有四:一曰身,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辨正;三曰書,楷法道美;四曰判,文理優長。”唐朝選官以楷書為標準書體,要求官員寫得一手漂亮的楷書,有唐以降,文牘謄抄、科舉考試、決策詔書等都采用楷書,這就確立了楷書的官方文字地位并誕生了一批震古爍今的楷書大家。明永樂時,翰林院侍講學士沈度,其書法風格秀潤華美,雍容矩度(圖3),深受成祖朱棣賞識,其字體被廣泛使用于館閣及翰林院的官僚之中,被稱為“臺閣體”。清代科舉取士更是要求考卷的字要寫得烏黑、光潔、方正,大小一律。臺閣體(館閣體)逐漸成為明清兩朝的官場標準字體。然而,這種社會層面“千人一面、一字萬同”的書法特性,也使明清兩代書法作品缺乏了個性與風骨,缺少了生機與趣韻,這種在政治權力統御下而形成的書體,更多的體現了皇權的意志,缺失了審美的個體化,束縛了情感的抒發。
其次,從書法審美情趣而言,帝王的喜好引領書法時代風尚。由漢到晉,草書因帝王的喜愛與倡導而登大雅之堂。唐代以前,王羲之的書法地位并沒有真正突顯,南朝時還有“大王不如小王”的說法。到了初唐時唐太宗篤好書法,對王羲之的書法更是推崇備至,重金求王羲之真跡,曾親自作《王羲之傳》云:“詳察古今,研精篆素,盡善盡美,其必王逸少乎!觀其點曳之工,裁成之妙,煙霏露結,狀若斷而還連;鳳翥龍蟠,勢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覺為倦,攬之莫識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區區之類,何足論哉!”[4]在唐太宗眼中,王羲之的字已達到“盡善盡美”的極致,對《蘭亭序》(圖4)更是“心慕手追”、愛不釋手,甚至臨終將《蘭亭序》帶入了昭陵。正是由于唐太宗的極力推崇,唐朝初年開始,崇王之風日盛,王羲之逐漸被冠以“書圣”之名,贏得了至高至尊的藝術地位,《蘭亭序》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在這里并不是說政治權力決定了書法藝術的發展走向,但政治權力在書法發展過程中的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三、哲學意識感悟中的書法靈魂
中國傳統哲學思維理念和精神境界深刻地影響著中國人的價值取向和文化維度,其與不同的時代精神及個人情感相結合,將書法賦予了哲學意識。無論是文字創立之初的甲骨文,還是刻在青銅、石雕上的金文、魏碑,抑或是泛黃紙張上魏晉以降的書家不朽之作,無不將哲學意識注入書法靈魂之中,折射出中和、天人合一的哲學內涵。
其一,受中庸思想影響,中國人在審美觀念上講究“中和”之美。所謂“中和”,《中庸》里闡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和是恰如其分,是一種不偏不倚的高貴的君子人格,是處世做人的態度與方法,是不走極端,避免“過”與“不及”的片面和偏激,以達成社會和諧。極度熱愛書法的唐太宗在他所撰寫的《指意》中,要求在書寫中要:“圓者中規,方者中矩,粗而能銳,細而能壯,長者不為有余,短者不為不足。”[5]如他愛不釋手的王羲之書法,以中鋒用筆為主,側鋒為輔,提按頓挫自由發揮,風格如清水芙蓉婷婷玉立,清秀俊美之中又不乏險拙。王羲之能被尊為“書圣”,不僅因其書法被唐太宗所推崇,更是因為它的字符合世人的審美需求,實現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中和之美。
其二,“天人合一”是中國古代經典的哲學命題,是中國人對天人關系整體的哲學凝練。《莊子·齊物論》講,“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強調“天道”和“人道”相通,“自然”和“人為”相統一。“天人合一”是自然與人格心靈冥合的最高哲學境界,也是書家追求的最高意境。
中國書法由線啟象(墨象)、由象悟意(意境)、由意傳神。書家在書寫過程中自然而然將自身的心性、情感融入其中,將書法與自我本性融為一體,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王羲之在得知其瑯琊先墓是由燕軍荼毒時,憤而提筆作 《喪亂帖》(圖5),點畫間盡顯“痛貫心肝”的又可奈何的悲痛,受魏晉玄學影響,在雄強風骨中卻又不失圓活流暢,活潑靈動。顏真卿的書法則是厚重華滋的廟堂氣息,魯公廟堂忠烈,骨髓里深刻的溫柔敦穆、剛毅堅卓在臨文撰書之際,心手相望,流淌出顏真卿內心最深處堅守。其《祭侄文稿》(圖6)因親人的血淚和大唐的亂世而激發了內心的激蕩,將真摯情感傾瀉而出,平靜—憤怒—悲痛之情傳至筆下,下筆如破屋墻壁漏雨之痕跡,不是一瀉千里,不是瘦硬姿媚,而是古拙雄渾,頓挫運行,圓潤凝重,入木三分。中國歷代書家正是將“天人合一”融入血脈,將書法與自然、與自我本性融為一體,最終實現靈魂的適意。
四、結語
將書法藝術放在社會發展的大背景下探究,在書法藝術教學中體現出歷史學科特色,既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揚,更是培養學生以多方位視角觀察賞析藝術作品的習慣與能力。在引導學生感受書法藝術魅力的同時,提高學生的“科學和人文素養”,養成健康的審美情趣,促進學生全面發展。
參考文獻:
[1]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修訂組.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 年版2020年修訂)[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11.
[2]https://shufa.pku.edu.cn/xwzx/1334996.htm
[3]啟功.啟功叢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4:149.
[4]上海書畫出版社編.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122.
[5]怡齋整理.“從王羲之到顏真卿”書學大會發言紀要[J].中國書畫,2019:10.
作者簡介:
楊柏怡(1979年—),江蘇省無錫市市北高級中學,高級教師,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