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馬道婆

戴榮里

管理者要不要讀《紅樓夢》？有人認為它是一部寫給才子佳人看的書，管理者沒有必要看，這種想法是錯誤的。盡管時代已進入由人工智能構建的高新環境，但人作為這個世界活動的主體，世界上的一切，無處不顯示出人的影子。即使是人工智能的使用，里面也暗含著人性倫理的學問。之所以說管理者要看《紅樓夢》，就在于作者曹雪芹參透了人心。透過歷史的迷霧，讀者會感覺到，即使時代環境變了，但《紅樓夢》所顯示的人性基因沒有發生本質性的改變，放大或縮小的人性，還能從現實生活中體現出來。現代管理者可以很快掌握人工智能，但卻很難看透那些擺弄人工智能的千腦萬心。細讀《紅樓夢》，分析其中的每一個人物，你就會深刻領略到作者的巧妙。作者的功夫，不只是在起名的精心上，更在于揭示了世間人心的紛繁復雜。

譬如馬道婆這個人，是作者描繪的頗有陰險之力的女人，但從她的人性之惡，倒為管理者提供了識人的借鑒。

馬道婆作為寶玉的寄娘，深得賈母的信任與看重。馬道婆理應運用這種機會，好好關心寶玉，不曾想，人家馬道婆卻借機敲起了賈母的竹杠，寶玉被賈環燙傷后，馬道婆算有了關心寶玉的機會，不過，她的關心是建立在“王公貴族的子弟不好養”的理論基礎上的，她一面編排“會有很多促狹鬼”跟著寶玉，或擰掐，或打碗，或摔跤；一面不忘在關心的幌子下，讓賈母每日捐五斤或七斤油點海燈，這才是馬道婆的真正目的。企業里會有一部分人，打著關心職工利益的旗號，卻做著對自己有益的事。這類人，看上去是企業不可或缺的德高望重的重臣，要錢要物的理由貌似也很充分，但遮蔽了他們貪婪之心的卑鄙。好話后面藏著陷阱，就不信你賈母不上當。每一個企業管理者就如賈母愛護寶玉一樣，總希望企業一天天變好，但遇到馬道婆這種肚藏很多歪理論的老熟人，會不假思索予以高度信任，結果會造成遠超處理問題的成本支出。這種“溫柔一刀”，在現代社會里仍然十分常見。企業里的馬道婆會讓管理者上當，社會上像馬道婆一樣的朋友也會讓企業管理者上當。馬道婆生存的邏輯很簡單。抓住處理問題的當口，運用似是而非的理論，動用長久形成的外衣做遮擋（或者說用老面子做掩護），陳述問題的由來和危害，取得主家的信任，然后輕松達到自己的目的。企業管理者如果沒有一點警醒，輕者被重宰一刀，重者則會導致企業的毀滅。

馬道婆的貪財是以關心人的慈善家形象出現的。當她發現趙姨娘向自己陳述在賈府中的委屈之后，感覺到正是自己“大發慈悲”的時機，不僅善用言語技巧讓趙姨娘上鉤，而且還讓粘鞋的趙姨娘輕松地獻出兩塊小鞋面。當她聽說趙姨娘的各種委屈之后，就與其密謀，暗算王熙鳳和賈寶玉。馬道婆黑就黑在見錢眼開，在她眼里，錢是第一要素，她是不甘心小打小鬧，她期待著從有欲求的人身上找到索取錢財的突破口。馬道婆提供給趙姨娘一道索命的計策，讓趙姨娘心甘情愿地拿出白花花的銀子和五百兩的欠契。不拒鞋面之類的小貪，更要金銀之類的硬通貨，至此，馬道婆的“真功夫”顯露得完全徹底了。繼承馬道婆衣缽的現代人有沒有？當然是有的，甚而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身邊具有類似馬道婆這樣欺騙性的人大有人在。她們既可以欺騙上級，又可以借同情心之名，來忽悠基層具有各種訴求的委屈人。在社會上，馬道婆之流更多。北京的某些騙子就像馬道婆，恰恰是利用了社會各界人士有所欲求的心理缺口。古語云：無欲則剛，對減少受騙不無道理。

因為馬道婆與趙姨娘的合謀，馬道婆又面授機宜，作法使壞，讓王熙鳳、寶玉頭痛欲裂、生不如死。這一細節，現代人會一眼看出作者是在宣揚迷信。對此，我認為讀者們不必糾結于作者的觀念認知，倒可以理解成壞人的陰謀得逞。在企業里，這種壞人作法的現象屢禁不止。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算的，算的不如搞陰謀詭計的。這樣的生態鏈之所以形成，就在于人不僅是物質工具的駕馭者，也是精神思想的運用者。人的精神一旦被壞人引導，在短期內就會認賊作父，自毀長城。不少企業管理者之所以走上覆滅的道路，要么有馬道婆的貪心，要么會使用王道婆那樣的下屬。一旦王道婆之流得勢，能干善學的員工就會受冷落，企業就會缺少真正干事創業的人。有這種價值觀的企業，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馬道婆僅僅是《紅樓夢》中的一個人物，現實中的馬道婆并沒有死去，這就是管理者參悟《紅樓夢》的道理。《紅樓夢》中的人物，能讓管理者在閱讀中感受到世間人性原來這樣多元。盡管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快，國際交流日益廣泛，但并不意味著曹雪芹所描繪的那個時代的人性蕩然無存。管理者通過看這部奇書，自然會懂得人性的嬗變在現代管理中的意義。

管理者在閱讀經典中感悟現實，就會對馬道婆之流予以清醒認知，在工作中增強警惕性。警惕之一：不要被老熟人所迷惑。現代社會的快節奏，讓管理者更加相信傳統友誼。殊不知，人性的復雜性，會讓黃道婆之流更加富有欺騙性。警惕之二：要善于從細節看一個人的品性，不用貪心之人。某國企領導善于在生活中觀察下屬的細節，不是唯才是舉，而是不把有貪心者提拔到重要位置；另一位企業管理者愛才勝過愛德，一味強調經營的需要，將有毛病的人提拔到領導崗位，被提拔者到位后不久，就因為貪污而陷入囹圄。警惕之三在于，要全面觀察一個人內外在的表現，不要被其“兩面人”的言行所迷惑。馬道婆之流，在伎倆沒有被識破之前，往往上下皆有好人緣。原因在于馬道婆之流行事做人，頗會捕捉別人的心理，善于往人心眼里碰，說話讓人開心，道理又冠冕堂皇，同情心一大堆，很能迷惑人，所以一般人容易受騙。警惕之四在于對那些貌似鬼點子多的人要慎重對待。馬道婆們和技術人員的創新思維不同，馬道婆的用心，是用自己的壞計謀達到你的認同滿足后，然后獲取自己的利益。同情—說理—作法使壞—謀取利益，是馬道婆們慣用的處世方式。通往真理的道路盡管千萬條，但皆是有因果源頭的。馬道婆之流所奉行的全是客里空式的計謀，以此支配你的頭腦和行動，看似是為了你，實際上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管理者有這四方面的警惕心，或許就不會被馬道婆們所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