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對藥物臨床試驗認知的質性研究

王秋月，李 艷

天津醫科大學腫瘤醫院 國家惡性腫瘤臨床醫學研究中心 天津市“腫瘤防治”重點實驗室 天津市惡性腫瘤臨床醫學研究中心，天津 300060

消化道惡性腫瘤是臨床上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發病部位多為食管、胃部、大腸、小腸等，其發病率在全球呈持續上升的趨勢[1]，其死亡率位居我國全部惡性腫瘤死亡率的首位[2]。消化道惡性腫瘤不僅對病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嚴重的損傷，而且給家庭和社會帶來了極大的經濟負擔。近年來, 隨著新的抗癌藥物的不斷研發和上市, 藥物治療已逐漸成為腫瘤綜合治療的主要手段[3]。我國更是高度重視新藥物研發，國際多中心臨床試驗大量引入國內[4]，尤其是腫瘤方向。2019年，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藥物臨床試驗登記與信息公示平臺登記在冊的抗腫瘤藥物臨床試驗有474 項，占同期全部藥物臨床試驗的21.8%[5-6]。臨床試驗是藥物研發的關鍵環節, 對評價藥物在人體內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7]。然而，藥物臨床試驗的受試者招募存在困難，如知情困難、依從性差等[8-9]。因此，為了解消化道惡性腫瘤病人參加臨床試驗的真實體驗與感受，促進臨床試驗參與者的積極性和依從性，以及為我國臨床試驗的開展和研究提供參考，本研究對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對臨床試驗的認知度進行深入探究。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2021 年12 月—2022 年4 月，采 用 目 的 抽 樣 法 選 取天津市某腫瘤醫院消化腫瘤科入組藥物臨床試驗治療的晚期消化道惡性腫瘤病人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年齡＞18 歲；2）經病理學診斷為消化道惡性腫瘤；3）知情同意，并自愿參與本研究。排除標準：早中期消化道腫瘤，有化療禁忌證；有精神疾病、認知障礙以及其他嚴重軀體疾病者。樣本量以資料分析不再有新的主題出現，即資料飽和為標準，最終納入12 例首次接受藥物臨床治療的晚期消化道惡性腫瘤病人，編號A～L，一般資料見表1。

1.2 研究方法

1.2.1 制訂訪談提綱

基于國內外相關文獻及專家咨詢的結果初步擬定訪談提綱，并結合預訪談3 例受訪者的結果，對訪談提綱進行修改并最終確定。訪談內容主要包括：您對臨床試驗都有哪些了解呢？與臨床常規治療相比，您認為有什么不同？您覺得參與這個治療對您有什么影響？您對臨床試驗最大的擔心是什么？您接受臨床治療后有哪些感想？

1.2.2 資料收集

采用半結構式訪談法與受訪者面對面進行訪談，訪談過程征得受訪者同意后全程錄音記錄。訪談在病房的會議室進行，保持環境溫馨、安靜且無人走動，訪談前向受訪者進行自我介紹，為病人遞上溫水，與病人建立良好的溝通關系；訪談前充分介紹本研究的目的、意義及保密原則，遵循受訪者的意愿，征得受訪者充分的理解和配合。訪談由1 名接受過專業培訓的研究者一對一完成，基于訪談大綱提出問題，在無引導及暗示的前提下讓受訪者接受訪談，根據被訪者的談話內容，逐漸深入訪談，以便更全面地挖掘所需內容。訪談過程中仔細觀察受訪者的面部表情及肢體語言，注意理解、傾聽，并及時記錄。當訪談過程中遇到模糊不清問題時要及時作出澄清，并向受訪者進行再次核實。每次訪談時間30～40 min。

1.2.3 資料分析

訪談結束后，研究者在24 h 內將錄音轉錄為文字資料，并進行反復閱讀及核對，同時記錄病人情緒表情及語氣進行文字補充，形成文字資料。最后，采用Colaizzi現象學資料7 步分析法[10]對轉錄的文本進行編碼及分析，即充分熟悉了解收集的資料、識別摘錄與本研究相關語句、構建編碼、相同含義編碼聚類、詳細描述、形成主題、驗證主題進行分析整理。整個分析過程由1 名質性研究專家進行質量控制，并在研究過程中給予指導。

2 結果

2.1 對臨床試驗充滿擔憂

2.1.1 療效不確定性

大部分受訪病人對參與的藥物臨床試驗認知不足，不了解臨床試驗可能帶來的風險和獲益，并表示有一定的擔憂，尤其是對治療效果感到不確定。J: “看這個新藥在我病友身上挺有效果的，就怕到我身上效果不佳”。E: “我的家人說臨床試驗就是新藥，他很有信心，可是我還真不確定能不能有效果”。 I: “最擔心的就是沒效果” 。

2.1.2 代入為犧牲品

部分受訪者或家屬對于臨床試驗存在一定的認知偏差，認為參與藥物臨床試驗就成為試驗的 “小白鼠”。A: “我感覺我自己就是臨床研究的小白鼠”。D: “不就是‘小白鼠’嗎？但是總比沒藥用的強”。H:“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小白鼠’，但是我家人都認為我是”。

2.1.3 擔心不良反應

部分受訪者不了解接受藥物臨床試驗可能出現的不良反應，因此，他們不僅擔心可能面臨的不良反應，同時更害怕會影響治療效果。B: “我用這個藥都可能產生什么不良反應呢？” I: “臨床試驗藥物會不會反應越大，效果越差呢？” K：“我最怕用了這個藥會出現意外？”

2.2 從臨床試驗中重拾希望

2.2.1 希望延長生命

大部分受訪者仍然對治療效果抱有較大的期待，希望臨床試驗能夠起效，能夠一定程度地延長他們的生命。 C：“參加這個臨床試驗我就覺得能讓我多活幾個月，能多陪陪家里人”。 D：“有這個臨床試驗好，不然我就是回家等死了”。 K：“幸好有臨床試驗讓我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我的兒子還沒結婚，我的任務還沒完成，萬一臨床試驗有效果那我也賺了”。 J：“我覺得臨床試驗是個新藥，醫學發展也快，萬一剛好有奇跡呢”。

2.2.2 減輕經濟負擔

大部分受訪者家庭因為治療疾病都承擔著較重的醫療費用，受訪者認為參與藥物臨床試驗可以有效減輕他們的家庭負擔。A：“我們都是農民，本身也不富裕，做手術，做化療都是借的錢，我選擇入臨床試驗最大的原因就是不用花錢”。 D：“我老伴前幾年得病也花了不少錢，加上我做化療這2 年，連房子都賣了，聽說臨床試驗又先進又不花錢，我就想來試試”。 I：“這些年治病錢都花光了，大夫之前詢問過我是否增加靶向藥我都沒能力負擔，現在這個臨床試驗讓我的家庭能喘口氣了”。 K：“我治病把家里錢都花光了，兒子到現在都沒結婚，這個臨床試驗也算救了我們一家”。

2.2.3 渴望專業指導

大部分受訪者對于臨床試驗可能帶來的影響并不清楚，渴望了解更多的相關知識，尤其是可能影響療效。C：“聽說這種治療副作用小，但是具體的有啥可以跟我說說嗎？” E：“我最怕的就是不良反應比較嚴重，我這頭疼不知道跟這個有沒有關系？”G：“現在只知道皮膚容易出現問題，用完一兩次不可能經常出現吧？是不是有反應就好，沒有反應就不好？”I：“醫生給我講了治療方法，但是我不知道我身體扛不扛得住”。

2.3 對臨床試驗持中立態度

也有一部分受訪者由于現有治療無法有效遏制病情的進展，因此，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嘗試參與臨床試驗，對于臨床試驗本身沒有表達明顯的態度。D：“能用的化療藥都已經用完了，剩下的就隨緣了”。 K：“咱也不是醫生，對這方面也不懂，就聽醫生和孩子的得了，他想咋整就咋整，我都無所謂了”。L“醫生推薦我入組臨床試驗治療，就聽他的吧，我覺得凡事都有正反兩面性”。

3 討論

3.1 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對于臨床試驗的認知不清，仍需加強專業指導

本研究結果表明，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對待臨床試驗的態度較為復雜，且缺乏科學、正確的認知。與祁佳燕等[11]在卵巢癌晚期病人中的研究結果相似，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雖然對參與臨床試驗抱有希望，希望能夠通過治療緩解病情，但仍然充滿擔憂，害怕成為犧牲品。這可能與病人缺乏清晰的認知以及相關的知識有關，有研究指出當病人掌握部分與自身疾病相關的知識時可產生一定的安全感，并增強治療的信心[12]。因此，醫護人員應加強對病人的專業指導，在病人參與臨床試驗前，采用科學易懂的方式向病人及家屬交代臨床試驗的目的、目前已開展的情況以及治療的前景、治療的利弊等；同時針對病人擔憂的問題及潛在的不良反應等予以重視，并及時反饋與解答，提高病人的疾病認知程度，減輕病人對治療的不確定性。

3.2 關注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的不良情緒及癥狀體驗，及時進行心理疏導

與國內健康受試者研究結果[13]類似，本研究中大多數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在參與臨床試驗過程中產生了一些不良情緒，如恐懼成為犧牲品、害怕不良反應、擔心對身體的影響等。有研究表明，多數病人抵觸臨床試驗可能是對臨床試驗的安全性及安全保障持懷疑態度[14]，而病人缺乏安全感，同樣容易出現依從性降低及試驗脫落的風險[15]。因此，護理人員應多傾聽病人的主訴，及時對產生的不良情緒進行心理疏導。護理人員也可以向病人分享其他病人參與臨床試驗的真實體驗，從而緩解病人的不良情緒。也可舉辦健康教育講座、同伴交流活動等，讓有相同經歷的受試者分享經驗，從受試者角色發揮同伴教育的示范作用[16]，促進病人的積極角色感知。

3.3 營造積極的支持性環境，提供多種獲取途徑幫助病人了解并掌握相關知識

本研究結果表明，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不僅缺乏相關的疾病知識，同樣對于臨床試驗的知曉程度也偏低，不了解臨床試驗的潛在獲益及可能帶來的不良反應等，這與唐樂等[17]的研究結果一致。因此，醫護人員應該為病人營造積極的支持性環境，如為病人提供多種知識的獲取途徑，如微信推送、互聯網在線咨詢、短視頻直播演示等渠道以增加病人的了解。同時，醫院應完善相關保障制度和流程、提高研究者專業水平和溝通技巧、重視社會及家庭的支持等，以提高病人的積極性及信任度，從而進一步提高新藥的研發效率。

4 小結

本研究深入探究了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對臨床試驗的認知與看法，結果表明病人雖然對臨床試驗抱有一定的期待和希望，認為臨床試驗能夠改善經濟負擔，但仍然容易因為療效的不確定性、可能的不良反應等產生消極情緒和體驗，同時由于缺乏對臨床試驗科學清晰的了解，仍存在一定的角色認知偏差，仍需醫護人員給予針對性的教育和引導，提高其正向的角色感知及治療體驗，從而幫助病人更好地完成治療。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本研究僅從晚期消化道腫瘤病人的角度探討了其對參加臨床試驗的認知。今后仍需進一步了解病人家屬、相關研究者及拒絕參與臨床試驗的病人的看法，多維度豐富研究結果，且本研究只納入了1 所醫院的受試者，今后可進行多中心、多層次醫療機構的樣本以獲得更全面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