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華文明是世界上獨具特色的文明形態之一。縱觀其發展歷程,大致可從以下五個維度把握其突出特性: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與和平性。連續性塑造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歷史意識,在漫長演進中賦予時間維度深刻的人文意義。創新性彰顯了中華文明非凡的創造力,不懼挑戰、勇于革新已內化為民族性格。統一性根植于中華文明的核心信念,是各民族共同締造國家的精神紐帶。包容性造就了中華文明海納百川的恢宏格局,善于吸納多元、兼收并蓄。和平性體現了中華文明重和合、善交流的本質屬性,是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價值坐標。探尋中華文明發展規律,必須立足于對上述五大特性的深刻把握,從歷史中汲取智慧,以古鑒今、推陳出新,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精神動力。
文明是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標志,記錄著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精神圖譜。在世界文明的歷史長河中,中華文明悠久綿長、博大精深,以其深厚積淀、多元一體、開放包容而著稱于世。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中華文明研究,于2023年6月2日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從五個維度深刻闡釋了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即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與和平性,并強調要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馬克思主義相結合。這彰顯了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準確把握中華文明五大特性的內涵,對于堅定文化自信、凝聚民族力量、推動社會進步具有重要意義。
連續性:歷久彌新的文明基因
連續性是中華文明最顯著的特性之一。在五千多年的悠久歷史中,中華文明歷經無數挑戰和磨難,卻始終保持著強大的生命力,綿延不絕、薪火相傳。這種連續性一方面得益于中華民族獨特而穩定的遺傳基因,使得作為生命共同體的中華民族血脈長存;另一方面,這也源于中華民族歷久彌堅的歷史意識和文化認同,歷代中國人都善于從紛繁變化中把握事物基因,在動態演進中追溯文明本源。
司馬遷的《史記》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恢宏氣魄上下求索,力圖勾勒歷史的長期走向。他通過對歷史的客觀記述,探究人間滄桑巨變,思考天道運行規律,體現出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和對真理的不懈追求。《史記》開創性地建立起紀傳體史書的體例,將歷史放入宏大的時空坐標系中審視,對后世史學和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則以“鑒往知來”的歷史智慧總結治國理政的經驗教訓。他以通史體例編年,以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至五代后周世宗顯德六年(公元前959年)的歷史為經,衍生出許多治亂興亡的政治利弊得失,意在為當世執政者提供借鑒。兩部著作體現了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對歷史的深刻反思,對現實的切實關懷,對未來的高度負責,彰顯出中國人民特有的歷史主義情懷。
在幾千年歷史長河中,中國人始終篤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價值倫理,將個人修養與家國情懷、天下理想緊密結合在一起。無數仁人志士致力于“經世致用”,或躬耕隴畝、教書育人,或力排眾議、批評時政,或著書立說、傳道授業,在方方面面推動社會的進步。在這種內圣外王、修齊治平的政治倫理指引下,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形成了儒雅的人格風骨和深沉的歷史關懷,推動中華文明不斷煥發生機。
中華文明之所以能穿越時空、綿延至今,根本在于歷代中國人對自身文明持續不斷地認同、反思與創新。這體現了一種既崇古又創新的歷史觀,一方面尊崇傳統,努力在前人積累的文化遺產中汲取智慧;另一方面又不囿于成規,勇于突破陳規陋習的桎梏,在繼承中發展,在發展中繼承。因此,中華文明的歷史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循環往復,而是螺旋式前進,既有延續,又有發展。每一個時代都在致力于發掘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賦予其新的生命力。
創新性:革故鼎新的發展動力
創新性是中華文明在漫長歷程中保持蓬勃生機與活力的重要原因。縱觀五千年歷史長河,每一次文明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無不伴隨著觀念的更新、制度的變革、技術的革新。無數仁人志士敢于打破因襲,勇于探索創造,由此形成了中華民族特有的進取精神和創新意識。
這種創新意識在不同歷史時期有著豐富多樣的表現。春秋時期,孔子提出“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肯定制度有因革損益的必要性,強調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和發展。面對春秋時期“禮崩樂壞”的社會現實,孔子主張“克己復禮”,積極倡導仁政德治,開創了儒家文化的新局面。戰國時期,各種思想流派活躍,出現了百家爭鳴、思想解放的局面。法家代表人物商鞅提出“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主張依據時代特點來制定法律制度,對后世變法圖強產生了深遠影響。
兩漢時期,隨著經濟重心由黃河流域向東南沿海轉移,“今文經學”應運而生。今文經學學者摒棄傳統觀念,站在現實的立場解釋儒家經典,從政治、經濟、哲學等角度入手,對儒學進行了一次全面改造。東漢末年,士大夫階層日趨庸俗,政治腐敗,匈奴等少數民族南下,儒家經學日漸式微。這一背景下,建安文學應時而生,創作出大量反映時代風云、憧憬和平的詩賦作品,成為中國文學史上浪漫主義文學的先聲。
宋代,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等文人學士從傳統中汲取營養,努力以文章經世,創作出一大批膾炙人口的散文作品,形成了北宋古文運動的高潮。理學蓬勃興起,以周敦頤、張載、二程為代表的北宋五子,以及南宋陸九淵、朱熹等都在理學上進行了開拓性的探索。他們繼承發展孔孟思想,調和儒道佛教義,對儒學的核心范疇進行了新的詮釋,為重塑社會秩序、應對時代課題提供了思想武器。
明清時期,各種社會矛盾日益尖銳。順應時代需求,心學應運而生。王陽明等心學大家強調“知行合一”,主張在修身養性中體察民情、匡濟時艱。他們用“致良知”來解釋普通民眾的心性,肯定了平民的主體意識,突破了程朱理學的某些局限,推動了儒學的平民化。清代中葉,西學東漸,西方文化開始傳入中國。從最初的排斥抵觸,到魏源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再到嚴復系統翻譯西學,體現了中國士大夫在西方文明沖擊下,三步走的心路歷程。他們從盲目自大,到審慎借鑒,再到兼容并蓄,折射出中國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和時代責任感。
近代以來,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國門,中國社會危機重重、積貧積弱。為了救亡圖存,無數仁人志士奮起探索強國之路。從太平天國運動到戊戌變法,從辛亥革命到新文化運動,他們或發動農民起義,或倡導變法維新,或推翻帝制、建立民國,或呼喚民主與科學,體現了中國人民反抗壓迫、追求進步的必然選擇。特別是“五四運動”以后,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傳播,為中國的革命事業注入了新的理論武器。中國共產黨人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開辟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正確道路,建立了新民主主義共和國。這一系列革命實踐和理論創新,推動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統一性:多元一體的凝聚力量
中華文明延續發展至今,國家統一始終是貫穿其間的核心要義。在幾千年歲月里,許多朝代雖幾經分合,最終仍走向統一。這不僅源于統一國家能夠調動最大公約數的力量,更關鍵的是中華民族早已形成了超越時空的國家認同。“家國一體”的觀念深深植根在中國人的價值體系中,愛家與愛國融為一體,修身齊家與治國平天下相互交織,構建起中國社會的特有結構。這種國家統一的要求,也滋養了中華民族獨特的凝聚力。中華民族是一個多元一體的大家庭,56個民族猶如石榴籽般緊緊抱在一起,共同締造了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譜寫了多元一體的燦爛歷史。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華文明的核心價值觀日漸形成,個體、家庭、國家、天下認同交融一體,愛國主義始終是凝聚民族的最大公約數。這集中體現在許多仁人志士的濟世情懷中,如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陸游“位卑未敢忘憂國”,林則徐“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新中國成立后,在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同心同德、艱苦奮斗,繪就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推動“兩個大局”相互促進,有效維護民族團結和國家統一;我們堅持“一國兩制”,推進祖國和平統一進程;我們構建起覆蓋全民的社會保障體系,讓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一系列政策的出臺,緊緊依靠人民、始終為了人民,充分調動了各方面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極大增強了中華民族的向心力、凝聚力。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只要我們堅持大團結大聯合,不斷鞏固全國各族人民大團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步伐。
包容性:兼收并蓄的恢宏胸襟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包容性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歷久彌新的重要基因。中華民族是一個善于學習、勇于創新的民族,始終以海納百川的氣度兼收并蓄、推陳出新,由此形成了多元一體、開放包容的文明格局。從橫向看,中華文明是在不斷交流融合中成長起來的命運共同體。以中原地區為核心,周邊眾多民族和地區文化交相輝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現出多元一體的文化景觀。考古大家嚴文明將這種發展態勢形象地比喻為重瓣并蒂蓮花,中原文化處于絕對的核心地位,猶如最里層花瓣;周邊民族文化、地域文化環繞核心呈放射狀鋪開,一圈套一圈,愈往外愈豐富多彩。這種你來我往、彼此交融的民族關系,最終使中華文明日漸成熟,愈發絢麗多姿。從縱向看,中華文明更是始終以兼容并蓄的姿態吸收外來文明的養分。無論是西漢時期的佛教傳入,還是近代西學東漸,中華文明總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實現文明基因的優化組合,催生出獨具魅力的文化新形態。正是憑借這種包容品格,塑造了中華文明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獨特風范,使其在世界文明的激蕩碰撞中歷久彌新、愈發璀璨。當前,百年變局和世紀疫情疊加共振,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霸權主義逆流涌動,文明沖突、文明優越等論調沉渣泛起。面對紛繁復雜的世界局勢,我們要發揚中華文明兼收并蓄的恢宏胸襟,秉持和而不同、美美與共的處世哲學,堅持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以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唯有如此,才能讓文明交流互鑒成為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橋梁,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注入強大正能量。
和平性:互利共贏的本質屬性
中華民族歷來熱愛和平,主張不同文明應和諧共生、互利共贏,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這種向往和平的天下情懷,是中華文明區別于其他文明的顯著特質,貫穿于中華民族漫長的歷史長河。
“協和萬邦”“和合共生”“天下大同”,這些理念自古就深深鐫刻在中國人的意識深處。中國人講究“以和為貴”,注重“和而不同”,倡導人與自然、人與人、國與國應該和諧相處、合作共贏。在中國傳統哲學中,“和”被視為宇宙的本根,是天地萬物賴以生存的根本。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老子講“道法自然”,無不體現出這種崇尚和諧的價值取向。在漫長的歷史中,中華文明之所以能夠綿延不絕、歷經劫波而愈加繁榮,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這種和合共生的理念。一方面,對內各民族交融合流、守望相助,即便偶有征戰,很快又重歸于好,最終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另一方面,對外始終堅持互利共贏、開放包容,即便域外強敵入侵,我們也能博采眾長、兼收并蓄。張騫出使西域,開辟絲綢之路,鄭和七下西洋,顯示的正是中華民族海納百川、廣交朋友的胸襟。進入新時代,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始終不渝走和平發展道路、奉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我們推動共建“一帶一路”,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打造國際合作新平臺;我們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秉持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為應對全球性挑戰指明方向;我們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新安全觀,反對一切形式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為維護世界和平貢獻智慧力量。中國的和平發展,既是歷史延續,更是時代呼喚。它順應了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社會信息化的潮流,契合了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為人類文明進步注入強大正能量。
探尋中華文明發展規律,必須以其五大特性為基本遵循。唯有立足歷史、著眼當下、放眼未來,傳承創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陳出新、與時俱進,才能不斷增強中華文化生命力、創造力、感召力,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強大精神力量。中華文明歷經五千多年洗禮,在一次次挑戰中歷久彌新,愈發絢麗多姿。讓我們滿懷信心,在對歷史的深情回望中,更加自覺地擔負起新時代的文化使命,在古為今用中開創美好未來,共同譜寫中華文明新的輝煌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