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彥君

鄭小晶在一家新能源車企工作,公司在上海市郊,距離市區約50公里。盡管不在廠區工作,鄭小晶仍笑稱自己是個“廠妹”。她的上一份工作也在“大廠”,一年半之前,她是一名標準的互聯網公司員工。
鄭小晶本科和碩士的專業都是教育技術學,她的目標很清晰,就是坐上互聯網行業發展的快車,在這里找到與自己專業對口的崗位。新冠疫情期間,她跟著導師做項目,打磨了多款課程在中國大學慕課學習平臺上線,這份經歷讓她獲得了互聯網公司的實習offer——在人力資源部門做課程開發師。實習一年后,鄭小晶如愿在畢業前轉正。
這份工作在最開始的時候的確帶給她很多快樂和成就感。作為一名實習生,鄭小晶就有機會和公司副總裁溝通對課程設計的想法,和正式員工一樣做著項目。她至今記得,為了配合上線時間,她所在的團隊將三個月的課程開發周期壓縮到一個月,背后是被犧牲掉的個人時間,最晚一次,她下班時已是早晨6點。但努力沒有白費,課程上線后,當她看到來自全國各地的點贊評論,觸達人群有3萬人時,那是她成就感爆棚的時刻。
不過,隨著這兩年互聯網行業整體增速放緩,公司降本增效,包含人力資源部在內的職能部門就成了首先受到波及的一方。項目預算縮減,創新不再被需要,相反,性價比高的方案成了首選。同時,績效考核變得越來越嚴格,同事之間陷入變相的內卷,原本的周報變成了日報。鄭小晶覺得自己就像一顆螺絲釘,在“大廠”這個高度精細化的系統里維持著它的正常運轉,反觀自己的個人成長卻肉眼可見的在遞減。于是鄭小晶決定,及時止損,出去看看。
重新選擇賽道,鄭小晶謹慎了許多,她錨定了新能源、金融、醫療3個行業,投遞出五十多份簡歷,最終各收到了兩三個offer。她當時的上級給她的建議是“跟著國家政策走”。
2020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規劃(2021—2035年)》,在政策的引導下,新能源汽車成為市場發展的主流。在2023年的中國汽車市場,新能源汽車的市場占有率達到31.6%,銷量同比增長37.9%。
行業的發展必然帶來人才規模的擴充,鄭小晶決定順應當下的趨勢,入職了一家新能源汽車公司擔任課程培訓師。
從互聯網行業到制造業,鄭小晶逐漸體會到兩個行業之間的企業基因差異,“一虛一實,‘虛’不是貶義詞,是互聯網更注重營銷,重視維護用戶黏性,增強用戶對品牌的認同,和生產、和銷售無關的項目也會砸錢。制造業就更重視實在的東西,比如工藝質量、生產效率 等。”
因此,鄭小晶的工作思維也要隨之改變。比如,在上一家公司她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對匯報PPT精雕細琢,現在只要用一天時間把內容寫明白就行——形式和美觀度沒有那么重 要。
制造業的務實也決定了公司不會把過多人才儲備向培訓傾斜,但這對做培訓的鄭小晶而言反倒意味著更多“被看見”的機會。“在以前的公司,10個人只能做單個項目里的單一環節,現在我的團隊6個人就可以承擔許多并行項目的全環節了。”
新能源汽車公司大規模的招聘,也催生了大量的人才培訓需求,鄭小晶因此獲得了主導培訓項目的機會,項目設計、打磨課程、培訓講師、落地推廣等各個環節她都全程參與。比起過去在互聯網公司被局限在一個環節,現在她的視野更加開闊。而趁著行業發展的勢頭,她的付出很快得到了回報,入職新公司后,她的薪資漲了30%,職級也從培訓專員升至高級培訓專員。
我以前很看重在工作中獲得成長,而現在,我更想要在工作和生活之間找到平衡,可持續性很重要。
對今后的職業發展,鄭小晶期待能夠由點到面,在新能源行業的鏈條上有新的突破,“我會思考未來是成為專家角色,還是管理角色?也有可能嘗試轉去做業務。”這種開放的心態,鄭小晶待在互聯網“大廠”時是沒有的,當時她也沒有時間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現在,她的工作與生活節奏都放緩了。以前雖然是彈性上班,但晚上10點下班是常態。每天打開飛書系統,與各個部門的溝通會議鋪滿了日程表,有時中午還有午餐會,直到晚上6點以后鄭小晶才有機會好好處理手頭的工 作。
現在她每天八點半上班打卡,五點半下班。一個項目的周期從3個月變成了6個月,不再需要加班加急處理工作。下班后,鄭小晶有時間買菜做飯、健身、看書。入職新公司后,她還收養了一只貍花貓,“以前是不可能的,9點下班我就很高興了”。周末她也終于可以放松身心,去江浙滬周邊短途游,和朋友一起露營、釣魚,找回生活的主動權。
如果一個工作的滿意程度是10分,鄭小晶給現在的工作打8分。“我以前很看重在工作中獲得成長,而現在,我更想要在工作和生活之間找到平衡,可持續性很重要。”
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鄭小晶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