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案例分析

呂夢杰

摘?要：2020年9月，廣州浪奇發布有關存貨的風險提示性公告后，引發證監會關注。證監會對廣州浪奇展開后續調查，最終確認了廣州浪奇在2018—2019年存在一系列財務造假行為的事實。文章從廣州浪奇通過隱藏關聯方交易、虛增營業收入及利潤、虛增存貨的方式進行財務造假的角度入手，全面分析廣州浪奇財務造假事件的成因及手段，并基于近年來資本市場上屢見不鮮的企業財務造假現象，提供相關建議以及警示類似企業規避相應風險并營造良好的資本市場氛圍。

關鍵詞：財務造假；關聯方交易；存貨管理

中圖分類號：F253.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432（2024）06-0178-05

DOI：10.13939/j.cnki.zgsc.2024.06.045

1?案例概況

1.1?公司簡介

廣州市浪奇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州浪奇）的前身是1959年于廣州市創建的廣州油脂化工廠，其主營業務涉及日用化學產品制造、化學原料制造以及化學制品制造。20世紀80年代廣州浪奇逐漸發展成為中國華南地區洗滌行業的骨干企業之一，1988年正式登記成立廣州油脂化學工業公司。廣州浪奇于1992年全面啟動上市戰略并實施股份制改造，直至1993年，通過國家證監會批準在深交所掛牌上市，注冊資金超6億元，目前總資產逾23億元。20世紀90年代廣州浪奇在日化行業發展壯大占據了較大的市場份額之后，一度采取行動想要繼續提升企業地位并擴大商業版圖。在遭遇第一次滑鐵盧后選擇轉型但效果并不理想，反而在盈利能力弱和償債能力弱的雙重重壓之下暴露出企業內部存在的種種問題，廣州浪奇近年發生的財務造假事件更是驚動了整個市場。

1.2?背景介紹

如圖1所示，廣州浪奇在2017年至2019年間的營業收入都達到了百億規模，但與之不匹配的是其較低的盈利水平，在此期間，廣州浪奇的凈利潤增長緩慢，自2015年開始毛利率便呈現負增長趨勢。2015—2019年廣州浪奇毛利率增長情況見表1。這期間，廣州浪奇的凈利潤增長緩慢，總資產報酬率不增反降，不難看出廣州浪奇在同行業的競爭中并不占據優勢，且當企業面臨財務困境時，企業發生財務舞弊的風險將會升高。

廣州浪奇自2015—2019年，現金流動負債比率一直為負，同時長年為負的經營性現金凈流量也無法滿足企業基本的生產活動以及償債需求，相關數據資料見表2。廣州浪奇為應對企業財務困境，繼續追加融資，于2018—2019年連續兩次追加短期借款，將原有的6.61億元短期借款追加至23.3億元。廣州浪奇長期處于償還高額債務的壓力下，無形中又增加了企業發生財務造假的風險。

1.3?案情概況

2020年9月27日晚，廣州浪奇發布涉及風險的提示性公告，稱其存于由鴻燊公司和輝豐公司提供的第三方倉庫中的存貨丟失，經企業清查后，存在風險的存貨總金額高達8.67億元，當即引發深交所關注，隨后證監會對廣州浪奇展開立案調查。證監會在調查結束后，對廣州浪奇下發的行政處罰決定書中說明了廣州浪奇在2018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會計期間內使用的財務造假手段以及相關造假數額（見圖2）。具體情況如下。

第一，虛增營業收入、營業成本及利潤。廣州浪奇在2018—2019年期間通過虛構大宗商品貿易業務以及循環交易企業化工產品等方式進行財務數據造假。廣州浪奇在2018年和2019年虛增的營業收入分別高達62.34億元和66.51億元，造假數額占到了其披露數額的52.1%和53.6%。2018—2019年虛增營業成本分別逾60.24億元和64.5億元，占當期披露數額的52.07%和54.67%。此外，廣州浪奇在2018年和2019年分別虛增利潤達2.1億元和2.01億元，造假數額遠遠超過當期披露利潤總額，2018年虛增利潤占當期披露數額的518.1%，2019年虛增利潤占當期披露數額的256.6%。

第二，虛增存貨。廣州浪奇在2018年1月1日至2019年12月31日會計期間內通過將部分虛增的預付賬款變更為虛增的存貨的方式，分別虛增存貨金額達9.56億元和10.82億元。廣州浪奇2018年虛增存貨的金額分別占當期披露存貨總額的75.8%、總資產的13.5%、凈資產的50.3%；2019年虛增存貨的金額分別占當期披露存貨總額的78.6%、總資產的12.2%、凈資產的56.8%。

第三，隱藏關聯方交易。廣州浪奇在2018—2019年期間未按規定披露其與關聯方的交易情況，廣州浪奇分別于2018年、2019年向其關聯方企業采購黃磷總計3.05億元和0.31億元，同時廣州浪奇還以對外采購的方式于2018—2019年間向關聯方企業支付了總計12.19億元和25.04億元的采購資金。

2021年12月20日，廣東監管局發布行政處罰決定書，決定對廣州浪奇處以450萬元罰款；對時任董事長傅勇國處以300萬元罰款并采取10年證券市場禁入措施；對案件其他相關人員合計處以650萬元罰款的行政處罰措施。最終，一則公文將廣州浪奇在“洗衣粉跑路”事件前后進行財務造假的行為坐實，為轟動一時的“洗衣粉跑路”事件畫上句號。

2?廣州浪奇存在的問題

2.1?違反相關信息披露管理辦法

根據2011年《信息披露違法行為行政責任認定規則》第八條、第十二條第一項的規定，廣州浪奇在2018年年報、2019年年報中虛增營業收入、營業成本、利潤、存貨的行為構成披露信息中有虛假記載的信息披露違法行為。

根據2019年《證券法》第七十九條第一項、《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號——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的規定，廣州浪奇在2018年年報、2019年年報中未披露其與廣州鈿融、攀枝花天億、會動金川以及江蘇琦衡的關聯方交易以及資金往來情況構成信息披露違法行為。

需要注意的是，廣州浪奇在2020年9月27日發布風險提示性公告導致企業股價一度下跌后，于同年11月13日發布公告稱公司已于2019年12月與廣州市土地開發中心簽署《國有土地使用權收儲補償協議》（以下簡稱《補償協議》），公告稱企業所擁有的土地均已達到相關移交條件，并且公司已經于10月29日取得了《土地移交確認書》，由于廣州浪奇提前交付土地，因此廣州土地開發中心按照規定將會于12月28日提前支付4.3億元的獎勵款。廣州浪奇在公司股價一蹶不振的時期發布這樣一則公告，無疑是為了釋放出企業將會獲得一筆大額補償款的信號，試圖在挽回公司形象的同時改變投資者態度。由于《補償協議》將會增加廣州浪奇約22.5億元的稅前利潤，但是該利潤將被計算到2020年度，相關的會計處理變更對廣州浪奇2018—2019年的凈資產和利潤均無影響，不構成重大的前期差錯。但是，廣州浪奇未能及時披露《土地移交確認書》屬于信息披露不及時的違規行為，廣州浪奇在財務造假事件發生后仍然不按照規定對企業信息進行披露，可見廣州浪奇在信息披露管理方面存在很大問題。

2.2?隱藏關聯方交易

關聯方定義：一方控制、共同控制另一方或對另一方施加重大影響，以及兩方或兩方以上受一方控制、共同控制或重大影響的構成關聯方關系。關聯方交易能夠隱藏在大范圍多層次的企業往來之中，信息系統也可能無法及時且有效地識別并反饋已經發生的關聯方交易。經證監會調查，廣州浪奇于2018—2019年間與關聯方存在大量的業務往來，2018年與廣州浪奇業務往來最多的供應商企業與客戶企業在去重后，9家企業中有7家企業既是客戶又是供應商；2019年仍然存在這種現象。這樣復雜的關聯方交易往來，極易掩蓋企業的違法違規行為；另外，在廣州浪奇眾多的交易往來中是否還隱藏著其他未曾披露的關聯方交易也無法確定，因此很難確認在這些交易中是否存在財務舞弊的現象。

2.3?存貨管理

廣州浪奇的存貨主要為日化用品和化工品等，因其強腐蝕性導致存貨的儲存容器并沒有取樣口，廣州浪奇在企業內部對存貨進行審計時難以對大批量的化工品取樣審計；另外，廣州浪奇大量的在途存貨也需要審計人員進行盤查，種類繁多的化工品存貨及其計量單位也需要大量時間進行核算。在存儲倉庫的選擇方面，廣州浪奇有大量的存貨存放在第三方倉庫中，但是廣州浪奇在與第三方倉庫簽署了存貨保管協議后并沒有第三方人員進行監督。企業在沒有外部監督的情況下，企業高管在存貨管理方面擁有太多的操作空間，例如虛報采購價格、虛報采購數量、與提供儲存和保管服務的相關企業串通造假。

3?相關建議與解決辦法

3.1?存貨管理

第一，廣州浪奇大量存貨因存于外部第三方倉庫，缺乏外部監督。基于上述情況，在現有的存貨管理模式下是否可以使用內部審計部門或者外聘第三方審計單位來輔助存貨的管理，并對存貨的采購及銷售進行監督，加強企業內部控制，且因廣州浪奇的貿易業務覆蓋全國，導致廣州浪奇大量的存貨都存放在距離市場較近的第三方倉庫中，遠距離的儲存方式無疑給存貨的管理增加了難度。廣州浪奇只要進行存貨盤點都必須派遣員工去往外地，這難免會增加整個盤點行動的周期。而且由于存貨儲存在第三方倉庫，相關人員對存貨進行盤點前必須經過一系列的申請程序，種種因素累加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提升了存貨管理成本和難度，更無法保證存貨盤點的時效性。針對這種情況，為了加強企業對外部存貨的控制，企業可以派遣專業人員長期駐守第三方倉庫，協助當地企業對存貨進行管理和監督，及時上報存貨盤點情況。

第二，廣州浪奇有大量的強腐蝕性化工品存貨，這一類存貨因其特殊的化學性質和儲存條件很難進行盤點和檢測，更加難以對其進行管理。廣州浪奇化工品存貨難以盤點類似于農業企業生物資產數量同樣難以確定的問題。所以可以借鑒相關企業的經驗，將難以盤點的存貨根據其盤點的難易程度和化學性質進行分類，將難以盤點的存貨交付給有儲存經驗的倉庫，還可以聘請專業的檢測人員，提升存貨的檢測頻率，全方位地加強存貨管理。

3.2?關聯方關系與交易的識別

正確且全面的識別關聯方。一方面，審計單位在審計過程中需要向企業管理層索要企業的關聯方名單，通過審核往期的年度報告以及廣州浪奇與名單上企業的交易往來，確認關聯方名單是否準確；另一方面，審計單位不能局限于企業提供的關聯方名單，必須以實際的交易往來為基礎，識別其中異常的交易行為，比如交易金額巨大、交易雙方價格異常、頻繁的非經營性資金往來等。通過識別企業的異常交易行為來進一步確定關聯方關系以及交易的合理性，以保證能夠正確且全面地識別關聯方。

執行具體審計程序識別關聯方交易。對于已經識別出的關聯方，要對其關聯方交易金額及其性質的相關證據及條件進行檢查。審計單位要特別注意的是，如果被擔保企業的生產經營狀況不佳、盈利能力不強、償債能力差，關聯方仍然與其進行購銷活動或為其提供擔保的情況。審計單位要重點對這類關聯方交易進行審計，檢查其中是否存在異常的交易行為，檢查會計報表中與被擔保企業關聯方交易的信息披露是否符合相關規定。重點審計商品購銷業務和非經營性資金往來，參考市場上同類型商品的定價確定其商品購銷業務中的定價是否合理，厘清非經營性資金往來的目的，審核企業的這兩種行為是否符合公允性交易的原則，審計關聯方之間提供勞務服務的價格是否合理，審計關聯方擔保、抵押、租賃的狀況。

對于關聯方交易的審計，不僅要關注其關聯方往來是否存在違規行為，還要審計其關聯方交易的信息披露情況。查看相關的會計報表中是否按照規定披露了關聯方交易的性質、類型、金額以及定價政策，審核其披露的信息是否符合真實、準確、完整、及時、公平的五大原則。

3.3?關聯方交易難審計

基于關聯方關系及交易難審計的特點，審計單位應在假定企業存在關聯方關系及交易舞弊的前提下，強化對企業關聯方關系及交易的實質性分析，并且擴大審計范圍，最大程度收集企業關聯方關系及交易方面的信息。根據以上原則設計更合理的審計程序，如圖2所示。

圖2?關聯方交易審計流程

審計單位應在假定企業存在關聯方關系及交易舞弊的前提下進行關聯方審計，審計人員應當將關注重點從內控測試轉移到實質性審計證據以及實質性分析程序上，提高審計效率及審計質量。在進行具體的審計程序時，除了常規的審計程序，還要根據企業的經營情況設置額外追加的審計程序，以此來提升審計程序的針對性，并且在完成審計程序后要繼續對審計底稿以及審計證據進行全面復核，確保會計師事務所能夠出具恰當的審計意見。

4?展望

造成財務造假事件的外部成因中往往包含會計師事務所對被審計單位的審計失敗，出具了不恰當的審計意見。現如今在大數據技術的加持下各個產業都迎來了重大變革。在審計方面，大數據審計不再局限于理論研究領域，國際“四大”已經在大數據審計方面展開布局，并設立專業的部門為其他企業提供相關服務。大數據審計通過大數據技術將獲得的數據上傳至云存儲服務器內，保證企業財務數據的共享與實時查詢，這些數據在云存儲的服務器內被分類之后通過云計算來驗證其真實性。這里提到的被上傳數據并不是傳統審計隨機抽樣后取得的數據樣本，而是將獲得的整體樣本數據進行上傳和分析，在擴大了審計范圍的同時還極大地降低了審計檢查風險，而且大數據審計憑借實時性和時效性，能夠最大程度降低審計單位與被審計單位之間信息不對稱的狀況。顯然在不久的將來，成熟的大數據審計能夠最大限度地降低審計失敗的風險。

另外，大數據審計雖能解決傳統審計存在的眾多問題，但在運用過程中還要注意以下三點問題。

第一，企業要分清大數據審計和審計大數據。大數據審計是指利用大數據技術獲得全部的數據樣本，設計避開風險點組合的算法規則進行審計。簡單的采集大量數據來進行分析審計不是大數據分析，比如采集企業24個月審計期間內的各種數據來進行審計，這只能算是審計大數據，因為這些數據只是所有數據的一部分。一旦混淆了大數據審計和審計大數據的概念，盡管可以通過審計大數據檢查出企業存在的一些問題，但很容易誤導審計人員和企業管理層，讓其以為實現了風險識別全覆蓋，從而做出錯誤的經營決策或出具不恰當的審計意見。

第二，大數據審計雖然能夠有效降低審計風險，但因其嚴重依賴計算機的運算和處理，導致大數據審計存在計算機被故意調整參數的風險，且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將會嚴重影響審計結果的質量。

第三，大數據審計不僅嚴重依賴計算機，對注冊會計師計算機專業能力的要求也較為苛刻，為確保大數據審計工作的順利開展，需要既掌握審計專業知識，又擁有較強的大數據技術應用能力的復合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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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旭景（1999—），女，漢族，山西長治人，長安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氣候金融、企業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