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僑批業歷史發展脈絡和保護利用途徑探索

【摘 要】本文旨在探討泉州僑批業的歷史發展脈絡，并以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泉州王順興信局為具體案例，通過文獻梳理、實地考察與案例分析，本文揭示了泉州僑批業的歷史價值、文化意義及其在現代社會中的活化利用路徑。

【關鍵詞】泉州僑批業；歷史發展；王順興信局；保護利用

【中圖分類號】K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4—105—03

僑批，特指那些承載著情誼維護與經濟支持的匯款與書信，其主要分布在廣東潮汕、江門五邑、梅州及福建廈、漳、泉和福州等地，是一種信匯合一的特殊郵傳載體。這種特殊的郵傳方式不僅傳遞了經濟支持，也承擔了一定國際見聞的交流作用。僑批中蘊含著豐富的文化信息，包括僑鄉的歷史、社會變遷、貨幣流通，僑鄉文化的珍貴資料，對于研究近代中國與世界經濟、社會和文化交流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一、泉州僑批業的歷史發展脈絡

（一）產生背景

基于歷史文獻與考古發掘的線索，宋朝之前已有閩人遠渡重洋的足跡。進入宋元時期，國家政策的開放為移民潮的涌動鋪設更為寬廣的道路，尤以閩粵兩省民眾，揚帆出海，以商貿為舟，探索海外世界。至明清兩朝，中央集權的力量顯著增強，海禁政策成為統治者手中的緊箍咒，盡管官方屢次頒布“海禁”嚴令，如明太祖朱元璋的“片板不得下海”“無得擅出海與外國互市”[1]之詔，嚴禁沿海居民與外國私通貿易，但民間對生存與繁榮的渴望如同暗流涌動，難以遏制。盡管海禁高懸，東南沿海民眾仍不乏鋌而走險者，他們或為生計所迫前往南洋等地開展海外貿易。清政府承襲明制，對海外貿易的態度更為嚴苛，將其視為“棄土之民”或“違法之徒”，其背后的動機除了維護統治秩序外，亦不乏對海上反清勢力的防范考量。因此沿海省份，嚴禁出海，違者嚴懲不貸，但此舉非但未能有效遏制民眾對海外的向往，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沿海地區的民生困苦，促使更多人踏上貿易之路，以尋求新的生存空間。

（二）形成階段

自19世紀初起，隨著西方國家參與經營東南亞，福建與廣東沿海一帶有不少人前往務工，尤其是馬尼拉、巴達維亞（現今雅加達）、新加坡及檳城等地。

泉州地處中國東南沿海，自古以來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城市，與海外有著密切的貿易和文化交流，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為國內外的聯系提供了便利條件。通過這條海上通道，各地不僅可以貨物往來，還可以通過僑批的方式接送匯款和書信來進行交流。在僑批業興起時期，中國的金融郵政體系尚不完善，無法滿足各地之間頻繁的匯款和通信需求。因此，僑批業作為一種民間自發的金融郵政服務應運而生，填補了這一空白。“匯款和通信是維系這一聯系的基本途徑和手段，由此形成了一個連接著東南亞和中國解送信、款的跨國市場。”[2]

（三）繁榮時期

泉州地區人多地少，土地貧瘠，農業生產難以維持生計。為了尋找更好的生活出路，許多人選擇到海外謀生。在19世紀，隨著全球化和工業革命的推進，泉州地區的出外務工、海外交流逐漸增多，尤其是東南亞地區。為了與家鄉保持聯系并寄送款項，僑批在其中就發揮了重要作用，并在19世紀中期到20世紀70年代期間達到鼎盛，歷時150余年。隨著僑批業務的增加，泉州地區逐漸建立起了完善的僑批運送網絡。這些網絡覆蓋了國內外多個城市和地區，確保了僑批信件和匯款的快速、準確傳遞。例如，海外的部分僑批通過輪船運抵廈門鼓浪嶼，再走水路到晉江安海，而后走泉安公路至泉州各地。這種高效的運送方式，為泉州僑批業的繁榮提供了有力保障。

據史料記載，泉州區域內的信局體系龐大，總分支機構累計不少于300家，而泉州籍海外僑批局亦廣泛分布于新加坡、印尼、馬來亞、菲律賓、泰國、越南、緬甸等地，構建起一張覆蓋廣泛的僑批運營網絡。這些機構不僅承載了僑批信件與匯款的傳遞使命，還深化了金融服務領域，提供多樣化的資金支持與保障。僑批傳遞的需求日益旺盛，推動了以批局、商號、銀號為主體的僑批行業蓬勃發展。為了應對業務量的激增與提升運營效率，水客們摒棄了傳統的全鏈條操作模式，轉而采取更為靈活高效的策略。他們在海外開設的商行、商號收集匯款，而在國內則巧妙借助民營信局、僑棧、匯莊、商號等多方力量，實現僑批的派送、解付及回批收集，并通過利潤分配機制激勵各方積極參與，共同推動了僑批業的高效運轉與持續繁榮。

（四）衰落階段

20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電話、電子郵件等現代通訊技術的快速發展，僑批的傳遞方式逐漸發生變化。由于郵政網絡和銀行網絡逐漸覆蓋到全國各地，甚至延伸至海外。這些機構提供了更加便捷、高效的匯款和通信服務，逐漸取代了僑批在相關領域的地位。郵政局也通過一系列改革和措施，如提高服務質量、降低資費標準等，增強了其在市場上的競爭力，吸引了大量原本依賴僑批的信件和匯款業務。同時，銀行也涉足匯款、結算等金融領域，提供了更加多樣化的金融服務。這些新技術更加便捷、高效，逐漸取代了傳統的僑批傳遞方式。同時，隨著金融業的發展，銀行逐漸接管了僑批的匯款功能，使得僑批的匯款業務逐漸萎縮，僑批業務逐漸走向衰落。至1976年，僑批業務正式并入中國銀行。1984年泉州地區“各海外匯款服務處、站均屬當地銀行的組成部分，不實行獨立經濟核算，一切損益均歸當地銀行。”[3]至此，泉州僑批業正式宣告結束。

二、泉州王順興信局的歷史發展源流

泉州作為僑批業的重要地區，僑批也成了泉州與世界聯系的重要橋梁。鯉城區是泉州市中心城區之一，位于晉江下游的泉州平原，東北鄰豐澤區，西北毗南安市，西、南與晉江市交界。歷經1300余載滄桑變遷，鯉城區始終穩踞歷代政治、經濟、文化、交通與信息中心的核心地位，既是州、郡、府、署、市的權力樞紐與繁華象征，亦是全國聞名的僑鄉之一，歷來與海外交流甚密。

王順興信局舊址位于鯉城區江南街道王宮社區王宮街，創辦人王世碑（1833—1912），王宮村人。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在馬尼拉開設王順興信局，專營信款及匯兌業務。同年在王宮村開設信局（王順興信局舊址，俗稱書房），是泉州人在海外設局收匯最早的一家僑批局。信局舊址總面積達3200平方米，是福建省保存最完整、規模最大的兩個僑批信局遺址之一。據《晉江市志》所載，1936年對王順興信局進行查閱統計，該局1930年至1935年逐年銀信含匯票業務量大銀100萬元。

信局舊址由三部分組成，保存較好。其中王順興信局舊址（俗稱書房）為辦理僑批業務的工作場所。奇園，在王宮街39號，系王為奇于1928—1930年建，主體樓系三層歐式鋼筋水泥建筑，平面呈方形。一、二層前為走廊，由十二根羅馬式柱頭的大圓柱直通二樓，三樓俗稱“八卦樓”，四周環以磚庭。二層在欄桿處施坡屋頂。樓在平面、立面上均有凹凸變化，加上高大寬敞的大窗及富于異國情調的裝飾，保存完好。船樓位于王宮街的24、26號，為二層五開間紅磚樓，由膳房、護厝、石庭、花圃等組成。有較高的近現代建筑研究價值。2009年列入福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除信局自身的重要遺址外，一大批印有“王順興”字樣的匯票、僑批封、印章、信局郵戳等文物仍保存完好。

1912年，王世碑年邁去世，信局業務由其子為針、為奇共同負責。民國以來，王順興信局因開辦歷史頗久，深得到海內外信任，營業日益發展，乃增加人員，分設機構。為針、為奇在泉州及呂宋兩地輪流主持，三年一換。泉州局專職信差多達十六人，近途由局直接派送，同安、安溪、永春、惠安等路途遙遠的，則轉交當地信局代辦。年營業額由開始的數千元，直增至近6萬元。除在家鄉蓋船樓、奇園等大廈洋樓，還在泉州新橋頭開順成錢莊，與友人合股創辦太原汽車公司，又在馬尼拉增設順興隆布店。

1928至1930期間，信局遭匪眾一百余人包圍，信局辦事處遭破門而入，數萬信款全被劫走，私人財產也受搶掠。為保信用，信局只能設法如數歸還。在菲律賓的信局也屢遭敲詐搜奪。信局兩地遭受屢次損失，業務陷入危機之中。至王世碑的孫字輩，已是匯兌時期，于1935年失敗而吃大虧，宣告破產，盛極一時的王順興信局終而倒閉。

三、泉州僑批業保護利用途徑

王順興信局舊址作為泉州僑批業的重要代表，具有極高的文化價值。它不僅記錄了時代潮流與國際見聞，也反映了當時泉州地區的社會經濟狀況和民間金融活動的繁榮景象。不僅是經濟往來的記錄，更是情感交流的載體，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價值。隨著時代的發展，如何有效保護和利用泉州僑批業，成為了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檔案收集與征集

多渠道收集：泉州僑批檔案的收集工作應廣泛發動社會各界力量，包括檔案館、文博單位、民間收藏家等。通過捐贈、復制等多種方式，盡可能全面地收集散落在各地的僑批檔案。同時，加強與海外相關機構、個人的聯絡，共同推動僑批檔案的收集工作。定期舉辦僑批檔案專項征集活動，提高公眾對僑批檔案價值的認識。

數字化保護：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對僑批檔案進行數字化處理。通過高清掃描、圖像處理等技術，將紙質僑批轉化為數字資源，既方便了研究者的使用，也降低了檔案原件的損耗風險。同時，建立僑批檔案數據庫，實現資源共享和遠程訪問。除外，可以根據僑批檔案的內容、時間、地域等要素，進行科學分類和歸檔。建立系統的檔案管理體系，提高檔案檢索的效率和準確性。

（二）僑批文化的傳承與弘揚

1.舉辦展覽與活動

在以王順興信局舊址為代表的場所舉辦僑批文化專題展覽，通過實物展示、圖文解說、多媒體演示等多種形式，生動再現僑批文化的歷史脈絡和豐富內涵。同時，邀請專家學者進行現場講解和導覽，提高觀眾的參與度和體驗感。舉辦僑批文化主題講座、研討會、詩歌朗誦會等活動，邀請知名學者、作家、藝術家等參與，共同探討僑批文化的歷史意義、文化價值和社會影響。通過這些活動，加深公眾對僑批文化的認識和了解。

2.傳播與傳承

通過文化藝術融合的方式，讓學生了解僑批文化的藝術和文化價值。還通過舉辦講座、展覽、工作坊等形式，吸引更多市民參與到僑批文化的傳承和弘揚中來。

3.市場推廣和宣傳

利用互聯網、新媒體等渠道，加強僑批文化的市場推廣和宣傳。通過社交媒體、短視頻、直播等方式，擴大僑批文化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和參與。

（三）僑批文化的創新利用與產業發展

1.文創產品開發

依托僑批文化的豐富資源，開發一系列具有創意和實用價值的文創產品。如僑批主題明信片、書簽、筆記本等文具用品；僑批元素的服飾、飾品等時尚產品；僑批故事的繪本、動畫等文化產品。這些產品不僅具有觀賞和收藏價值，還能激發公眾對僑批文化的興趣和關注。通過品牌策劃和推廣，打造具有泉州特色的僑批文化品牌。利用品牌效應，提升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和影響力，推動僑批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

2.文旅融合發展

旅游線路設計：將僑批文化元素融入泉州旅游線路設計中，打造具有特色的僑批文化旅游線路。通過參觀僑批館、探訪僑批局舊址、體驗僑批書寫等方式，讓游客在旅游過程中感受僑批文化的獨特魅力。開發一系列與僑批文化相關的旅游產品，如僑批文化體驗館、僑批主題民宿、僑批文化演藝等。這些產品不僅豐富了旅游市場的供給，也為游客提供了更多元化的旅游體驗。

四、結語

清末民初時期泉州僑批業的繁榮景象對僑鄉經濟、社會和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不僅促進了資金回流和相關產業的發展，還加強了社會聯系和家族文化的傳承，同時見證了泉州與世界其他地區的文化交流與融合過程。通過科學保護與整理僑批檔案、傳承與弘揚僑批文化、創新利用與產業發展等途徑，更好地挖掘和發揮僑批文化的價值。王順興信局舊址作為泉州僑批業的代表，其貫穿著泉州僑批業的發展興衰，映射著其當時所在社會、經濟、文化狀況，濃縮了閩南僑批信局誕生發展的歷史，是研究泉州郵政史、金融史、海交史的重要實物依據，且其獨特的建筑風格和重要的歷史地位使其成為泉州乃至全國范圍內不可多得的文化遺產之一。未來，隨著對僑批文化研究的不斷深入和文化旅游產業的不斷發展，王順興信局舊址必將煥發出更加絢麗的光彩。

參考文獻：

[1]（明）楊士奇.明實錄[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8.

[2]黃清海.閩幫僑批業網絡發展初探[J].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4）.

[3]黃清海.泉州僑批業史初探[J].八桂僑史，1995（1）.

作者簡介：林思萍（1990—），女，漢族，福建晉江人，碩士研究生，泉州市文物保護中心，文博助理館員，研究方向為建筑遺產、古建活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