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歷史題材紀錄片再創作的方法與傳播分析

摘要：主旋律紀錄片代表社會主流思想，呈現一個國家的意志，具有鮮明的政治性特點。長征、抗美援朝等是我國主旋律紀錄片中常見的主題，然而創作主旋律紀錄片欠缺歷史影像資料，再加上選題創新難度大，影響了主旋律紀錄片的質量。基于此，文章以央視大型紀錄片《英雄兒女》為例，分析重大歷史題材紀錄片再創作方法，以及如何通過主旋律紀錄片再創作的方式獲得良好的傳播效果等，運用傳播學的“5W”模式及與之相對應的傳播學研究方法，對傳播主體、內容等方面展開分析。

關鍵詞：重大歷史題材紀錄片；《英雄兒女》；再創作；方法；傳播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4）22-0252-05

一、引言

所謂主旋律紀錄片，主要指體現主流文化思想，對輿論進行正向引導，宣揚先進文化與主流思想的紀錄片。主旋律紀錄片代表社會主流思想，呈現一個國家的意志，具有鮮明的政治性特點[1]。尤其是重大歷史題材主旋律紀錄片，往往是對一個國家和民族精神的一種嚴肅的藝術表達。類似抗美援朝等重大題材的主旋律紀錄片，在社會發展過程中會被人們反復創作，隨著時間的推移，此類紀錄片數量會越來越多，后人想要創作優質、具有創新性的主旋律紀錄片，難度非常高，若不另辟蹊徑，則難以創作出優秀的主旋律紀錄片。

在此背景下，積極探索重大歷史題材紀錄片再創作方法，成為業界不斷探究的課題。

為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央視創作了紀錄片《英雄兒女》。該片共6集，從國家層面對抗美援朝這一重大歷史事件作了嚴肅的藝術再創作與再表達。該片播出后曾在受眾中引發強烈的情感共鳴，激發了億萬受眾的愛國熱情，取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

二、《英雄兒女》傳播主體的控制分析

大眾傳播學先驅哈羅德·拉斯韋爾（1902—1978）曾提出構成傳播過程的“5W”模式。所謂“5W”，即Who（誰）、Says What（說了什么）、In Which Channel（通過什么渠道）、To Whom（向誰說）、With What Effect（有什么效果）。由于在事件傳播中，每個部分都有一個以英文字母“W”開頭的關鍵詞，因此學界將拉斯韋爾的這一理論簡稱為“5W”模式。為驗證傳播過程“5W”模式，拉斯韋爾提出了相關研究方法，即“1.針對傳播主體的控制分析；2.針對傳播內容的內容分析；3.針對傳播渠道的媒介分析；4.針對傳播對象的受眾分析；5.針對傳播效果的效果分析”。大眾傳播的種類和研究方法雖然很多，但就根本的傳播過程原理而言，其核心理論框架仍然是拉斯韋爾所提出的大眾傳播過程的五種模式和大眾傳播學研究的五種方法。即使到了今天，新興的互聯網、大數據以及算法傳播等全新的傳播媒介和傳播范式日新月異，但就傳播學原理而言，新興的傳播媒介和傳播范式仍然沒有跳出拉斯韋爾的“5W”模式理論框架。對《英雄兒女》這樣的重大歷史題材主旋律紀錄片再創作的傳播學分析亦不例外，仍然可以運用拉斯韋爾經典的“5W”模式和與之相對應的五種傳播學研究方法進行傳播學分析[2]。

按照傳播過程“5W”模式，一部紀錄片從前期調研、主題確立、文本撰寫，到中期拍攝、資料搜集等，再到后期剪輯、包裝等各個環節，整個創作過程、作品內容、思想導向等核心要素均由傳播主體來控制，即由“5W”模式中的“誰（Who）”來決定。對紀錄片《英雄兒女》而言，面對抗美援朝這樣重大歷史題材的舊選題，如何在抗美援朝戰爭勝利70周年這樣重大的時間節點通過再創作做出新意，從而創作出既遵循歷史史實又符合當下宣傳需求，且能經得起時間和歷史檢驗的紀錄片，這是傳播主體必須考慮的問題。對其再創作的創作分析，首先要從傳播主體和與之相應的控制分析入手[3]。

按照拉斯韋爾控制分析的傳播學理論，《英雄兒女》創作過程中的傳播控制可以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宏觀控制層面是就該片的傳播組織而言，是該片立項、確立主題、指導創作和最后終審的中宣部，及具體負責制作、播出的平臺——央視；微觀控制層面是就該片的具體創作主體而言，即導演團隊、攝像團隊、編輯團隊等。宏觀控制層面和微觀控制層面都是《英雄兒女》創作的主體和“把關人”，微觀控制層面的導演、攝像、編輯等主創團隊是決定該片內容呈現、價值導向、質量好壞以及傳播效果理想與否的第一道“把關人”。

“把關人”是大眾傳播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也是傳播主體控制分析中的一個重要因素。所謂“把關”，就是對信息進行分析、處理與加工。通過對傳播主體進行“把關”，做好信息分析、處理與加工工作，并最終完成面向大眾的傳播過程。其篩選、過濾和加工信息的標準、對傳播意圖的把控和表達等，表現出強烈的傳播主體意志，充分反映了傳播主體對所傳播作品的內容、價值導向和整個傳播過程的控制。在紀錄片《英雄兒女》的創作過程中，一系列再創作的方法，就表現在對創作的“把關”和對傳播的控制上。

具體而言，就是作為傳播主體之一的《英雄兒女》創作團隊（微觀控制層面）在領受了傳播組織（宏觀控制層面）的創作任務后，根據上級的創作主旨要求，確定影片的核心思想、價值導向，并根據創作的主旨要求和影片的核心思想，對抗美援朝的歷史事實和相關故事個案進行篩選、過濾和信息加工，進而確定影片的主要呈現內容和敘事架構，完成對故事的挖掘和切入角度的確立[4]。同時，根據抗美援朝這樣被反復創作的舊選題，如何做出新意，如何抓住受眾，尤其要抓住年輕受眾，如何強化傳播效果，達到預期的傳播目的，《英雄兒女》創作團隊做了很多再創作的嘗試。

首先，是對全新創作視角的選取，即用歷史映照當下的深刻導演思想確立全新的創作視角[5]205。紀錄片傳達的思想與呈現形式主要取決于創作者的主觀思想與選題的認識，所以創作者對紀錄片再創作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對抗美援朝這樣的選題進行再創作，如何重新認識該選題，如何以獨特的視角解讀該選題，如何通過紀錄片人的影像表達為時代立傳、為歷史存真，這是《英雄兒女》在創作之初就需明確的問題。這一創作視角就是充分挖掘抗美援朝的歷史和影像，以創新的表達方式使70年前的歷史與當下的現實相互映照，通過講述英雄故事，謳歌英雄精神，將抗美援朝的偉大精神以具體和生動的方式呈現給受眾，讓受眾對英雄故事和英雄精神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從而激勵當下。有別于以往同類題材的作品，選取這一全新的創作視角正是紀錄片《英雄兒女》再創作的創新之處。

其次，是對傳播平臺和傳播方式的全新評估和選擇。在互聯網、大數據和算法傳播等新媒介和傳播新范式日益凸顯強大傳播力的當下，對受眾收視平臺和收視需求的分析、對傳播效果的預判、對攝制內容的調整、對播出效果的反饋和后續內容的調整等[5]195，都是《英雄兒女》創作團隊（即傳播主體）對抗美援朝這一再創作的重要考量。為此，《英雄兒女》創作團隊在創作紀錄片的過程中，還制作短視頻、音頻和相關文字信息。在傳播平臺的選擇上，除央視這一傳統國家電視媒體平臺外，還積極拓展各大網絡平臺，進行全媒體傳播。這些創新之處，是此前抗美援朝相關紀錄片所不具備的[5]272。

三、《英雄兒女》傳播內容分析

在新聞傳播中，“說什么”和“怎么說”是兩個非常重要的研究維度。其中“說什么”是新聞傳播的核心，就是將信息內容傳播給大眾；“怎么說”則是新聞傳播過程中采取的方法與手段。在紀錄片傳播過程中，傳播內容既有具體的故事內容，即敘事內容，也有通過敘事內容所反映出來的思想內容，即價值導向[6]。

具體到紀錄片《英雄兒女》中，在以歷史映照當下的全新創作視角下，導演團隊帶領核心主創人員確立了全片的內容框架——第一集《祖國召喚》，介紹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歷史背景；第二集《極限戰爭》、第三集《熱血忠誠》、第四集《越戰越強》在講戰爭和英雄故事，講述志愿軍戰士不畏犧牲，用鮮血和生命粉碎敵人的“絞殺戰”，以弱戰強，創造出令國人熱血澎湃的上甘嶺精神和“空中拼刺刀”的英雄精神；第五集《萬眾一心》講全國人民萬眾一心支援前線和氣壯山河的愛國熱情；第六集《永遠銘記》映照當下，讓抗美援朝精神永續傳承、激勵前行。這樣的內容安排既回觀歷史，又映照當下，通過真實、直觀、生動的內容敘事，讓英雄故事極富藝術感染力，引發受眾強烈的情感共鳴，在潛移默化中受到抗美援朝精神的影響，激發受眾的愛國情懷，讓億萬中華兒女在新的歷史時期、在抗美援朝偉大精神的鼓舞下砥礪奮進，實現了由敘事內容向思想內容的升華。這正是紀錄片《英雄兒女》所傳播的重要價值導向，也是該片傳播的重要目的所在。

《英雄兒女》在內容呈現上，采訪志愿軍老戰士，攝制珍貴的口述歷史影像。影片中，101位志愿軍老戰士的戰場回憶，構成了一部鮮活、珍貴的抗美援朝口述歷史檔案。這也是《英雄兒女》舊題新作的創新之處，是以往同題材紀錄片所不能比擬的。

四、《英雄兒女》傳播媒介分析

同樣的紀錄片作品在不同的媒體平臺上播出，傳播效果可能有天壤之別。之所以如此，在于傳播渠道是事關傳播效果的一個重要決定因素，通過什么渠道（傳播媒介）傳播是拉斯韋爾傳播學媒介分析的重要內容。針對人們如何想，媒介難以產生良好效果，但能有效引導人們想什么內容，這是傳播媒介起到的重要作用[7]。越是公信力、影響力和傳播力強的媒介，傳播效果越明顯。因為越強大的傳播媒介，其制作團隊的制作水準、媒介平臺的影響力等都高于普通團隊和媒介平臺[8]。

央視作為紀錄片《英雄兒女》的傳播媒介，擁有專業的重大歷史題材主旋律紀錄片創作團隊，其制作水準代表著“國家隊”的水平，其傳播話語往往是對重大歷史事件國家話語層面的表達。《英雄兒女》通過主流傳播媒介對抗美援朝這一重大歷史事件進行嚴肅的藝術再表達，其政治性、導向性特征及媒介公信力和影響力注定要更加明顯，這是一般地方傳播媒介所不具備的特質。

除央視這一主流傳播渠道外，按照中宣部的要求，紀錄片《英雄兒女》在央視播出之后，陸續在各省級衛視頻道輪流播出，同時在央視網、新華網、人民網及各省市主要廣電門戶網絡平臺播出，短視頻、抖音等各種商業平臺持續跟進。從傳播學媒介分析角度而言，這一傳播渠道的傳播力、影響力等注定遠超以往同題材作品，這也是《英雄兒女》產生新的重大傳播效果的重要原因之一。

五、《英雄兒女》傳播對象的受眾分析

大眾傳播過程中，生硬的傳播內容往往會激發受眾的逆反心理。按照拉斯韋爾傳播學受眾分析理論，如果受眾出現了逆反心理，就會嚴重影響傳播效果，不僅會讓傳播完全無法取得任何效果，甚至還會產生反作用。對傳播行業工作人員來說，需要深入研究受眾出現逆反心理的原因以及具體表現形式，為受眾提供滿足需求的新聞內容與信息，最大限度避免出現逆反心理[9]。對紀錄片作品而言亦是如此。這就要求傳播主體在創作時要充分研究傳播對象，進行受眾分析，并做有針對性的創作安排。

首先，《英雄兒女》創作團隊緊扣為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而作的國家表達的嚴肅性與政治性，同時關聯互聯網時代的網絡受眾，尤其是年輕一代網絡受眾的收視習慣，策劃制作有關抗美援朝的影視節目，創作團隊考慮到了多個方面。一方面，抗美援朝是一段極其重要且復雜的歷史事實，必須確保節目內容準確無誤，尊重歷史，以真實為基礎，讓受眾了解這場戰爭的艱辛與偉大。另一方面，確保節目具備堅定的政治立場，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輿論導向、價值取向，弘揚主旋律，傳遞正能量。同時，不能忽視年輕受眾的收視和接受特點。他們喜歡新穎、生動、有代入感的表達方式，因此，推出抗美援朝老兵口述歷史的環節，通過戰爭親歷者的口述，讓受眾仿佛置身于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增強代入感，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

其次，強化互聯網技術手段的故事化表達，使影片敘事和表現風格更加適應互聯網環境下年輕受眾的收視習慣，這些都是以往同類題材很少有的創新點，使這一題材再創作有了別樣的新意[10]。《英雄兒女》使用了大量三維特效鏡頭，在6集300多分鐘的影片中，三維特效鏡頭的應用時長接近50分鐘，占整片的六分之一。后期對歷史遺留的珍貴資料進行修復處理，如老照片等，在創作時盡可能還原歷史，保障紀錄片的真實性，再利用三維虛擬場景提升文獻敘事能力，并將珍貴的歷史照片或是影像資料靈活應用于紀錄片，有利于優化老影像在紀錄片中的視覺效果，而這些都非常符合互聯網環境下年輕受眾的收視習慣[11]。

六、《英雄兒女》傳播效果分析

按照拉斯韋爾傳播效果分析理論，傳播過程其實是一個對受眾勸服的過程，傳播主體通過傳播的內容，讓受眾被勸服，使受眾態度發生轉變，讓受眾對相關事件或特定傳播內容產生有利于傳播主體的友好認知[12]。“為了進行有效勸服，為了提高傳播效果，需要重視傳播來源的可信度；傳播來源的知名度與可信度一樣，都同傳播效果成正比，可信度和知名度越高，傳播效果越大；傳播者的知名度與可信度合稱‘威信’（威，知名度；信，可信度），威信越高，傳播效果越好。”[13]

以《英雄兒女》的導演和創作團隊為例，作為重大歷史題材主旋律紀錄片的專業創作團隊，央視平臺具有極高的可信度，其導演和主創團隊在業界具有極高的知名度，這從創作和傳播源頭確保了該片的威信及傳播效果。

在拉斯韋爾傳播效果分析理論中，有理智型勸服與情感型勸服兩個不同的分析維度，“大量實驗表明，動感情的呼吁較之邏輯的呼吁更可能導致態度的改變”[14]。也就是說，在傳播過程中，情感型勸服的傳播效果往往大于理智型勸服的傳播效果，這也是業界從事創作時常遵循的一個傳播學規律。正是考慮到情感型勸服的傳播效果，幾乎所有創作團隊在從事文藝作品創作時，都非常注重與受眾共情，力求通過打動人心的情感與之共鳴，從而達到理想的傳播效果。

對于重大題材，部分創作者往往樂于用宏大敘事來展現歷史，但《英雄兒女》一改往常宏大敘事的方式，以小切口進入，聚焦宏大歷史事件中的個體（志愿軍戰士），用微觀史實映襯宏大歷史事件的獨特視角講好人的故事。通過對每個當事人戰場親歷的敘述，以更人性化、更共情的方式來展現歷史，反映出志愿軍戰士頑強、剛毅的精神，實現對影片主題的表達，實現與受眾的共情[15]。

《英雄兒女》巧妙刻畫了邱少云、楊根思、柴云振等80多位英雄人物的感人故事。相關人物盡管只是宏大歷史事件中的微小個體，但其英勇事跡閃耀著人性的光輝。他們和受眾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有著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在戰場上，面對生死考驗，他們卻毫不畏懼，用悲壯之舉詮釋了英雄的無畏精神。他們的堅韌和勇氣，讓受眾深深為之動容，仿佛親身經歷了那場殘酷的戰爭。受眾在觀影過程中，不僅能感受到戰爭的殘酷和無情，還能深刻體會到英雄們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偉大情懷。《英雄兒女》講述了英雄人物的故事，成功地將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傳遞給受眾。目的是讓人們銘記歷史，緬懷先烈，激發人們的愛國熱情和民族自豪感。

七、結語

紀錄片《英雄兒女》遵循傳播學規律，充分利用傳播學中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媒介、傳播對象和傳播效果的相關理論，理論聯系實際，通過開拓性的創作實踐，用歷史映照當下的深刻導演思想確立全新的創作視角，聚焦宏大歷史事件中具體的個體，以共情的方式講好人的故事，并強化技術手段的故事化表達功能，緊扣時事，將歷史與重大現實相結合等創作方法，為重大歷史題材主旋律紀錄片舊選題的再創作探索了方法路徑，為同類型的紀錄片創作積累了寶貴的實踐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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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鈺，主任編輯，寧夏廣播電視臺經濟頻道總監，研究方向：新聞傳播理論、網絡視聽內容創作。王樂，記者，研究方向：新聞傳播理論、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