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古裝電影服飾造型美學比較研究

李忠敏

（西安工程大學，陜西 西安 710048）

影視作品要融合傳統文化藝術，首先要注重對民族傳統文化的借鑒，其次要關注傳統文化、流行文化對現代設計創意的影響。在視覺消費時代，影視服飾與流行文化形成一種互文關系，服飾審美隨著時代不斷變遷，民族服飾的造型傳承和發揚也面臨著挑戰。基于此，本研究開展縱向研究并橫向思索服飾造型美學。

1 研究背景

中韓電影同屬后發性市場，均面臨西方影視文化的沖擊，存在傳統思想和現代審美相悖相融的問題。其中，中國影視在好萊塢大片文化的沖擊下，傳統價值與現代審美尚未完成有效融合，反而在本土化過程中出現了脫離精神領域，造成主流價值與藝術表現分離、視覺奇觀與內容空乏相悖等影視困境。同時，中韓同屬東亞儒家文化圈，具有較強的文化親緣性。2006年以來，韓國影視作品風靡亞洲，其影視文化將傳統的儒家思想和現代審美與價值實現了良好的轉換和融合，帶動了韓國民族服飾文化與其他傳統文化的流行，被眾多亞洲國家接受和喜愛。因此，比較中韓兩國古裝劇中影視服飾的美學特征可以更好地研究兩者傳統理念與現代審美的融合機制與文化邏輯，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性現實意義。

2 唐代女性服飾造型考察

對于唐代婦女的常服，《舊唐書·輿服志》載有“婦人宴服，準令各依夫色，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即唐代命婦和普通婦女所著的裙襦裝，包括衫襦、及胸長裙、半臂、披帛等大體相同。女子上身著短襦或衫（襦為厚實的冬裝，衫為輕便的夏裝），在雙肩或臂彎處加半臂（圖1）或披帛作為裝飾（衫和披帛如圖2所示），下身著及胸長裙。襦短小，裙長肥，裙至高腰，用綢帶在腋下或者胸前扎緊，顯得人飄逸修長，唐代女性服飾的造型既保留了中國傳統服飾的特點，又吸收了外來服飾的精華[1-2]。

圖1 半臂

圖2 衫和披帛

唐代女性服飾的特征之一是，無論是女性禮服還是女性常服，襦的領口均富有變化，有圓領、方領、直領、雞心領，盛唐時期有袒領以及各種形狀的翻折領。盛唐衫襦的領式變化較大，初唐領式緊小保守，盛唐風氣大變，衫襦漸成張揚的直領衣。盛唐時期，女性衫襦的袒領最引人注目，將領口開得很低，以至于袒胸露乳。這種領式早在嬪妃、歌舞伎之間流行，后被貴族婦女們推崇。由此印證了孫機先生“愈是貴婦人愈穿露胸的上衣”的說法。有的婦女甚至不著中單（襯衣），僅用輕紗蔽體，露肩裸背，肌膚若隱若現，世俗對此毫不為忌[3-4]。到了中晚唐時期，女裝多用直領樣式，有的胸部系帶，有的直接敞開無系帶，有的在衣襟底部系帶。《搗練圖》（圖3）和《簪花仕女圖》（圖4）中的女性均著薄紗直領大袖衫，輕盈而飄逸、慵懶而性感、隨性而高貴的唐代婦人形象躍然紙上。

圖3 《搗練圖》（局部）

圖4 《簪花仕女圖》（局部）

另外，盛唐時期的服飾受外來文化影響比較明顯，尤其受西域文化影響最大。這一時期，女性的服飾造型更加奔放，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袖子越來越寬大。這也印證了納春英[1]對盛唐時期貴族女性服飾的描述：“開元天寶以后，衫襦的衣袖漸闊漸肥，至文宗前后至垂地。”盛唐女性服飾的這種變化與唐代婦女豐腴性感的體態和奢靡之風有密切關系。

3 朝鮮女性服飾造型歷史考察

唐衣，顧名思義，受中國唐朝服飾影響而來，是李氏朝鮮時代婦女的一種禮服。唐衣穿在短上衣的外面，長度可遮蓋臀部，兩邊開叉，袖口鑲邊。唐衣的基本形態相同，但是樣式、名稱、顏色、材質根據時代、身份及用途的不同而變化。據身份可用于內外命婦、醫女、婢女的常服和小禮服等，亦可用于冠婚喪祭禮服和裝殮用的壽衣等，在王室可根據衣服的材質、顏色、金箔、補、胸背等元素猜測穿衣者的身份，共同的特征是搭配白色的袖口（圖5至圖8）。

圖5 圓衫

圖6 唐衣

圖7 唐衣下擺和側線的形態

圖8 韓服上衣構成

唐衣由高級綢緞制成，16世紀的唐衣上衣分為短上衣、中上衣和長上衣。短上衣長約50 cm，有領子、衣襟、袖口鑲邊、袖腋，中上衣長60～70 cm，兩邊縫實、無分叉，中、短上衣形態相同。16世紀的唐衣整體上胸圍寬大，后來經歷了“萬歷朝鮮戰爭”和“丙子之役”，朝鮮服飾漸向簡便、實用性轉變，唐衣的胸圍變小，領邊和領子的寬度變小，袖子的形態仍為16世紀的直線形。朝鮮后期，唐衣的側線和下擺向曲線型轉變，長度增加，從中間向內側彎曲，再逐漸變寬，兩邊形成向外彎曲的下擺耳朵。到了18、19世紀，唐衣的袖子逐漸由之前寬大的一字型變為修身型，這種變化給朝鮮女性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到了20世紀，袖子變為袖口窄、袖子長的圓筒形，而臂彎處也變得寬松起來[5]。

4 中韓古裝劇電影服飾造型美學比較

在電影《妖貓傳》中，楊玉環在高空中蕩著秋千出場，一襲寬大且飄逸的白衣，胸前的紅色絲帶和白色襦裙搭配得極其自然，襯托了楊貴妃在人們心中神秘似仙、遙不可及的形象。楊玉環的第二次出場是在盛極一時的極樂之宴中，如圖9（a）所示，其身著襦裙裝，外搭拖地大紅衫，內著米色長裙，裙尾拖地數米。貴妃的盛典之裝極盡奢華，其夸張華麗襯托出盛唐時代國力的強盛、經濟的繁榮和文化的開放。《王朝的女人》中的楊玉環身著常服襦裙的形象居多，不管是紅米兩色搭配的襦裙，還是綠米兩色搭配的常服，都是兩袖肥大、裙身寬松，印證了“開元天寶以后，衫襦的衣袖漸闊漸肥，至文宗前后至垂地”[1]之說。電影《王朝的女人》中女性服飾的另一個明顯特征是，不管是嬪妃還是仆人，幾乎所有女性服飾都運用了暴露的袒領設計，領口低至胸間。楊玉環跳舞時所著常服襦裙[圖10（a）]、惠妃和梅妃平時所著襦裙[圖10（c）（d）]甚至為壽王出征踐行時楊玉環所著黑色禮服[圖10（b）]都沒有半點收斂，亦是袒胸露乳、性感火辣的襦裙裝。從女性主義的立場上看，可以理解為影片為了達到其商業效果，故意引入了具有窺視意義的男性視角，同時印證了盛唐時期“愈是貴婦人愈穿露胸的上衣”的說法[3-4]。女性服飾的大膽奔放體現了唐朝女性地位的提高以及唐代審美的開放不羈。這兩部中國影片的服飾造型在很大程度上參照了史實，但影視中的服飾造型夸張程度較高，服飾形象的氣場也更強大。此外，電影《妖貓傳》中有一處借鑒歷史將服飾性別逆向化處理的創新設計。劇中白龍和丹龍的服裝和頭飾均由鳥的羽毛所制[圖9（b）（c）]，兩人能飛能舞，羽毛服飾襯托出兩位少年精神世界的純凈美好，白色的羽毛象征對美和自由的向往。這種藝術化的設計源自唐朝的“百鳥裙”，由唐中宗之女安樂公主令人制作，是將很多鳥的羽毛、絲、羅捻線織成的裙子。白龍和丹龍的服飾設計別具一格，有相應的歷史記載，只是將服飾做了性別的逆向化處理，這種影視服飾的藝術化手段值得借鑒。

圖9 《妖貓傳》劇照

圖10 《王朝的女人》劇照

韓國的影視服飾設計在參照史實的基礎上進行了較大改變。電影《尚衣院》中皇家御用服裝設計師曹石錫設計的唐衣（圖11）袖子寬直呈一字型，衣身寬松，衣長至臀部，領邊延伸至領子的1/2處，造型大致符合16～17世紀朝鮮前期唐衣的傳統風格，而宮外風靡一時的“時尚服裝設計師”李孔鎮的唐衣設計（圖12）與之迥然不同。在《逆鱗》中，唐衣袖子緊縮，下擺前后分別延長至胸下和臀部以下，并且尾端向兩側呈現彎彎的半月形，整體修身，側腰曲線優美，這與18～19世紀朝鮮中期的唐衣風格高度貼合，上窄下肥的設計更加凸顯了王妃高挑靈動的身材。這種夸張的藝術化手法同《妖貓傳》中楊玉環的大紅外衫如出一轍，同樣是后擺做了加長，夸張的裙型使服飾更顯奢華，使人物的形象更加高貴，符合隆重莊嚴的宴會場合。由此可見，中韓電影服飾的造型均結合史實進行了改變和革新，變革后的影視服飾更加貼合劇情，也迎合了現代化的歷史想象。

圖11 曹石錫設計的唐衣圖12 李孔鎮設計的唐衣

5 結語

中國電影《王朝的女人》《妖貓傳》和韓國電影《尚衣院》《逆鱗》描述的均是皇家故事，影片對后妃服飾的描繪頗費筆墨，華麗又獨具民族特色的影視服飾吸引了國內外觀眾的視線。從以上電影作品來看，中國電影服飾設計整體貼合史實，具有傳統審美，顏色的搭配并無顯著性的革新，服飾的造型有創新性設計，存在夸張的成分，凸顯了戲劇化的效果，而韓國電影中女性的服飾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造型設計以及材質都展現出顯著的時代性創新和戲劇化效果，體現了現代審美，強化了人物的性格特點和形象特征。從服飾效果表現層面來看，中國影視服飾造型應在現代審美眼光和對人物的性格塑造上積極借鑒韓國影視服飾的大膽創新與多元化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