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光
(陜西省社會科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5)
中國式現代化情境下,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發展可重塑現代產業體系構建優勢,暢通經濟發展堵點,推動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旗幟鮮明地指出,“加快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著力提高全要素生產率,著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助推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需暢通生產、制造、流通與銷售等環節,助推上下游供應鏈深度對接與高質量運轉,逐步筑牢實體經濟在國內外經濟循環的主體地位,提升我國在全球價值鏈的核心位置。而數字經濟充分發揮海量數據、智能化技術與豐富應用場景優勢,逐步推動構建安全可控、自主高效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鍛造較強產業鏈供應鏈韌性。
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基礎設施為產業鏈供應鏈運行提供堅實基礎,加速工業互聯網、產業互聯網與車聯網重要設施智能化改造,驅動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轉型,為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奠定扎實基礎。且數字經濟深入發展,并以數字技術與數據要素嵌入方式為產業鏈供應鏈內部系統運作提供新引擎,強化了其抵御不確定性風險的能力,利于鏈端主體借助新型要素開展創新活動,逐步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據此,在數字中國戰略持續推進下,探究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深層次作用,成為借助數字經濟發展勢能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的關鍵所在。
深耕學術研究,可以發現多數學者關于數字經濟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兩方面:一是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劉家旗等(2023)基于供給與需求雙重視角,檢驗發現數字經濟不僅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優化,還可驅動產業結構升級[1]。夏杰長和袁航(2023)基于中國281 個地級市面板數據,實證得出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具有積極作用,要素市場化在該作用中扮演關鍵調節機制[2]。劉洋(2023)借助省級面板數據,檢驗得出數字經濟深入發展可產生明顯“消費激勵”效應,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3]。馬曉君等(2022)立足于空間視角,通過構建空間杜賓模型實證討論發現,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升級存有正向空間相關性,但受到數字產業關聯性弱、數字經濟發展實力薄弱等因素影響[4]。秦建群等(2022)在借助熵值法測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基礎上,研究發現數字經濟能夠顯著帶動城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主要通過金融發展與技術創新兩條路徑實現[5]。二是數字經濟對中國式現代化的影響。劉穎等(2023)基于中國式現代化豐富內涵,分析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現代化仍存在基礎力薄弱、發展結構失衡、數據要素協同機制缺乏等問題,需通過深化核心技術研發、加大數據基礎設施建設、創新政府與市場協同治理機制等方面予以解決[6]。周文和葉蕾(2023)揭示了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現代化現實機理,指出需從突破“卡脖子”技術、加強平臺經濟反壟斷建設以及深化數字財富分配等方面發力,形塑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現代化新優勢[7]。胡峰等(2023)采用雙重差分法,實證得出數字經濟有利于提升數字治理能力、促進共同富裕,最終加快中國式現代化建設[8]。吳國林和黎杰松(2023)在分析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現代化過程面臨現實梗阻的基礎上,強調通過穩定經濟環境、構建數字生態系統以及強化綠色發展理念助推中國式現代化發展[9]。另外,還有學者就數字經濟與產業競爭力[10]、數字經濟與產業鏈韌性[11]、數字經濟與產業鏈安全[12]、數字經濟與產業鏈變革[13]、數字經濟與產業鏈現代化[14]等方面展開多層次探究,為文章提供了扎實理論基礎。
結合現有研究,文章嘗試從以下三方面進行補充與創新。第一,選取2012—2021 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借助動態面板GMM 估計模型,驗證數字經濟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直接效應,探討二者間的作用關系。第二,引入經濟“雙循環”變量,討論在經濟“雙循環”條件下,數字經濟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作用機制。第三,分析在知識產權保護條件下,數字經濟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具體機制,希冀彌補現有研究空缺。
結合數字經濟內生特性,數字經濟憑借自身低信息成本、高信息完全性與高要素流通效率等內生特征[15],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起到直接賦能作用。第一,數字經濟以低信息成本優勢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數字經濟強調數據高質量開發利用,可將數據要素融入產業鏈供應鏈端各主體。鏈端企業借助數據要素可降低生產環節原材料或者所需資源搜尋成本,促進資源高效配置;可經由數據要素通過挖掘消費者信息合理匹配供需雙端,避免產能過剩與產能不足問題;可通過數據要素針對技術研發環節明確研發方向,高效籌集研發資金,強化技術開發創新能力;可利用數據要素在銷售環節大范圍開展精準營銷,契合居民消費個性化需求,減少資源錯配、信息不對稱問題,強化產業間供需平衡,助推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第二,數字經濟以高信息完全性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數字經濟具有高信息完全性內在特征,即開展數字經濟活動各主體對交易相關信息了解程度更高,促使產業鏈供應鏈主體間信息互聯互通,降低各主體間合作成本,促進企業間合理分工、協同合作,驅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數字經濟可以直接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
(1) 經濟“雙循環”的門檻效應
經濟“雙循環”格局的打造不僅能加快數字經濟發展步伐,還有利于強化產業鏈供應鏈運作實效[16]。在良好的經濟“雙循環”條件下,產業鏈供應鏈各主體借助數字化升級改造接觸更多開放創新平臺,能夠獲取更多要素信息,減少內外市場信息不對稱性,加速產業融合創新,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相反,若經濟“雙循環”條件較差時,產業鏈供應鏈各主體無法憑借數字經濟優勢,嫁接國內外市場多元要素資源,仍處于價值鏈低端環節,面臨“低端鎖定”困境,難以實現現代化發展。特別是各主體無法借助國內外雙向互動市場與多元主體協同合作,抑制技術效應、規模效應與結構效應發揮,且難以形成模仿、學習與創新效應,不利于打造韌性較強的產業鏈供應鏈體系,阻礙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發展。基于以上分析,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2:在控制其他因素條件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存在經濟“雙循環”的門檻效應。
(2) 知識產權保護的門檻效應
良好知識產權保護環境能夠減少政府對市場的干預,激發從事數字經濟活動以及產業鏈供應鏈鏈端主體市場活力,降低開展數字交易活動存在的不確定性風險,減少交易成本,實現高端資源優化配置[17]。于此,知識產權保護在數字經濟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之間可能存在作用機制。一方面,當知識產權保護環境不完善時,國內外市場經濟秩序尚待健全,使得數字經濟活動開展缺乏必要制度支撐,在一定程度上抑制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賦能效應的發揮。尤其是在知識產權保護機制體制較不完善環境下,域內數字技術與數據流通不再受到保護,加大產業鏈供應鏈各主體引入新型技術與數據開展創新活動的難度,滯緩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發展進程。另一方面,當知識產權保護環境良好時,數字經濟活動開展具備較為完善的制度環境,可借助數字化技術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此情形下,產業鏈供應鏈各主體可大力引進先進資本、技術與數據等創新資源,并完成資源擴散與應用,在鍛造自身較強發展韌性的同時,為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提供強有力支撐。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3:在控制其他因素條件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存在知識產權保護的門檻效應。
(1) 動態面板模型
為檢驗假設H1,建立如下數字經濟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關系的計量模型:
上式中,i、t 分別代表省份與年份;MSCit代表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DIGit代表數字經濟;HUMit、FINit、INFit與URBit分別代表控制變量人力資本、金融發展、基礎設施建設與城鎮化;β0代表常數項;μi表示不可觀測的地區效應;εit表示誤差項。
同時,考慮到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存在延續性,在式(1)的基礎上加入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滯后一期項進行動態面板模型估計。如此,不僅可揭示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動態變化特征,還能克服因內生性導致的偏誤問題。具體動態面板模型如下:
上式中,MSCit代表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滯后一期項,其他變量含義同式(1)。模型中自變量涵蓋滯后一期的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同時數字經濟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由此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文章采用一步系統GMM 估計方法展開估計。
(2) 面板門檻模型
將經濟“雙循環”、知識產權保護分別作為門檻變量,進一步探討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非線性影響。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上式中,CDIit與IPPit分別表示經濟“雙循環”水平與知識產權保護水平;γ 代表門檻值;I(·)代表示性函數,括號內條件成立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μi表示不可觀測的地區效應。
(1) 被解釋變量
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MSC)。遵循數據可獲得性、全面性原則,參照已有學者研究[18],從數字、綠色、創新、經濟與自主可控五方面建構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指標體系,采用熵權法-TOPSIS 測度我國各省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
(2) 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DIG)。文章借鑒已有學者研究[19],結合省份數據可得性,分別從數字普惠金融與互聯網發展水平兩方面評價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其中,數字普惠金融借助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PKU-DFIIC)中的總指數衡量;互聯網發展水平通過綜合測算互聯網普及率、行業從業人員情況、移動電話普及率與相關產業產出四方面來反映。然后,借助熵值法處理數字普惠金融與互聯網發展水平等5 個指標數據,得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數。
(3) 門檻變量
經濟“雙循環”水平(CDI)。文章分別建立經濟內循環與經濟外循環發展系統,并借助熵權綜合評價法測得兩大系統指數。其中,經濟內循環系統通過生產結構、內需投資、內需消費、收入分配、消費水平與要素流通6 個變量綜合反映;經濟外循環系統以進出口貿易、資本引進、對外投資與先進技術引進客觀量化。此基礎上,將經濟內循環系統指數與經濟外循環系統指數相乘,得到經濟“雙循環”水平。
知識產權保護(IPP)。通過地區生產總值中知識產權案件數占比反映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具體測算方式如下所示:
上式中,caseit、GDPit表示t 時期內i 地區知識產權案件數量與地區生產總值。
(4) 控制變量
借鑒已有學者研究[20,21],文章控制如下變量:人力資本(HUM),借助地區高等學校在校人數與年末總人數之比表示;金融發展(FIN),以地區年末金融機構貸款余額、存款余額之和,除以GDP 衡量;基礎設施建設(INF),通過地區人均道路面積反映;城鎮化(URB),由地區總人口中城鎮人口所占比例表示。
選取2012—2021 年中國除西藏和港澳臺地區以外的30 個省級面板數據,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 《中國工業年鑒》 《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貿易外經統計年鑒》 《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以及部分省份統計年鑒。針對數據缺失情況,通過插值法補充。
(1) 基于全國層面的實證檢驗
采用一步系統GMM 法估計上述動態面板模型,結果如表1 所示。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及其滯后一期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的作用效果存在持續性與累積性特征。由模型(5)估計結果可知,數字經濟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快速迭代可加快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進程。數字經濟發展為產業鏈供應鏈各主體借助新型技術與數據要素重構生產流程、組織結構、產品流通方式提供新契機,強化創新與抵御外部風險的能力,逐漸在鍛造較強的產業鏈供應鏈韌性體系,利于加快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發展進程。

表1 基準估計結果
(2) 基于區域層面的實證分析
為探討數字經濟影響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過程中,所產生的區域差異性,以東部地區作為對照組,加入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兩個虛擬變量重新回歸,結果如表2 所示。可知,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存在明顯區域差異。其中,數字經濟對東部地區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的賦能效果最大、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不明顯。

表2 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區域差異
(1) 門檻效應檢驗
結合表3、表4 的檢驗結果可知,知識產權保護(門檻值為6.135)、經濟“雙循環”(門檻值為0.415)均通過單一門檻驗證。

表3 門檻存在性檢驗

表4 門檻估計值與置信區間
(2) 門檻回歸結果
在上述檢驗基礎上,估計模型門檻參數,結果如表5 所示。

表5 面板門檻模型估計結果
經濟“雙循環”的結果如表5 模型(11)所示,在第一門檻區間內,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存在顯著正向賦能效應。當經濟“雙循環”水平跨過門檻值6.135 時,數字經濟的影響系數為11.963,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在第二門檻區間內,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仍存在正向驅動作用,且該作用得到進一步強化。可知,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受到經濟“雙循環”水平的約束。隨著經濟“雙循環”水平的提升,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呈現邊際效率遞增的非線性特征。
知識產權保護的結果如表5 模型(12)所示,由估計結果可知,當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低于門檻值0.415時,數字經濟影響系數為-2.965,在10%水平上顯著。表明在第一門檻區間內,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存在負向抑制作用。而在較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存在明顯正向驅動作用。由上可知,在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約束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影響呈現“U”型作用。只有當知識產權保護水平達到一定門檻值時,數字經濟方可顯著驅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
結合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分析經濟“雙循環”與知識產權保護在不同門檻條件之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非線性作用的估計結果具體如表6 所示。

表6 分位數回歸估計結果
在不同經濟“雙循環”與知識產權保護門檻條件下,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產生不同賦能效果。當以經濟“雙循環”為門檻變量時,在經濟“雙循環”水平位于門檻值以下時,數字經濟的影響系數分別為2.396、2.455、2.609,且分別在1%、1%與10%水平上顯著,說明數字經濟顯著促進25%、50%、75%分位點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當經濟“雙循環”水平跨過門檻值之后,數字經濟對25%、50%、75%分位點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仍然具有較強賦能作用。另外,75%分位點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受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大于其平均水平,可知數字經濟對高分位點處產業鏈供應鏈現代的賦能效應更明顯。
文章借助省級面板數據,實證檢驗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得到如下結論:第一,數字經濟顯著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能夠成為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提升的新動能。第二,分地區檢驗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影響存在明顯區域差異。第三,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存在基于經濟“雙循環”與知識產權保護的單門檻效應。第四,結合面板分位數模型分析可知,在經濟“雙循環”與知識產權保護不同門檻條件下,數字經濟對不同分位點處的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存在差異化作用。
根據上述結論,文章提出如下三點政策建議:
第一,著力強化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能力。一方面,政府應推動數字產業發展,加大產業投資保護、技術創新、金融支持等方面的力度,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契合產業數字化需求。另一方面,政府應出臺優惠與扶持政策,推動數字經濟與產業深入融合,鼓勵企業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實現智能制造,不斷強化數字產業化能力,為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奠基。
第二,以內促外加快構建經濟“雙循環”發展格局。就政策機制而言,政府應借助現有國際多邊機制,推動參與多邊機制建設,深化對外開放程度。就內部市場而言,政府與市場協會應協力構建具有足夠規模與深度的統一大市場,支撐國內形成“橫向成團、縱向成鏈”的產業體系,并逐步拓展于國外,在加快經濟“雙循環”進程的同時,更好發揮數字經濟對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的賦能作用。
第三,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中國應重視知識產權保護在數字經濟賦能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關系中的門檻效應,結合相關法律法規,繼續加強大保護、嚴保護、快保護,為知識產權活動開展營造良好環境,有效激發知識產權保護在數字經濟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中的積極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