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醫典》醫德文化內涵的現實意義之探討

趙生月

[ 摘要]《四部醫典》是藏醫學的奠基之作，也是藏族社會中闡釋醫德文化最全面、最系統的醫學經典著作。其中，以“自律”和“他律”相結合的醫德觀、以“形”和“神”共體的生命整體醫德觀和“醫德”與“醫技”相融相契的醫德不僅是古代藏醫的行為標桿，也應該與時代同變化。為了契合當下背景的醫德需求，我們應挖掘其文化內涵，繼續造福人類。

[ 關鍵詞]《四部醫典》；醫德文化；現實意義

[ 項目名稱] 青海民族大學2023 年研究生創新項目（項目編號：01M2023039）。

一、引言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醫療技術的發展也走在了科學技術的最前沿。但在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復雜化和影響身體健康因素多元化的社會趨勢下，先進的醫療科學技術在實踐中遇到了更多的倫理和道德問題，尤其醫患矛盾成為當今醫療界最復雜的社會問題，所以研究中國傳統醫德文化，汲取其中的精華來規范醫務工作者的職業道德觀，就顯得十分必要和迫切。《四部醫典》作為祖國傳統醫學寶庫中的一枚瑰寶，其中蘊含著豐富且全面的醫德文化。

二、《四部醫典》中醫德文化的內涵

（一）“他律”和“自律”相結合的醫德觀

《四部醫典》是藏醫學的奠基之作，蘊含著豐富的醫學知識和醫療文化，而且有著全面且符合實際的醫德文化，其中有單獨的一章來論述符合其文化背景的醫德內容，在這一點上，它有著自己獨樹一幟的文化特點。從古至今，縱觀各醫學的醫德文化都是一種美德教育，它強調的是醫生個人的內在修養和個人道德素質的培養。因為古代醫家都是師徒傳承制，醫學大家們都是通過自己的言傳身教來教會學生如何在治病救人的過程中秉持著優秀的醫德。總而言之，醫德的傳承和宣揚完全靠醫生自我的主體能動性。但是，對于整個醫生行業的所有醫生來說，完全靠自律來踐行和保持醫術上的醫德是有所困難的。因此，必須在醫德自律的基礎上結合醫德的他律，才能將醫德內容的踐行力變得更加堅固和可靠。《四部醫典》中的醫德內容就蘊含了這一點。

《四部醫典》中將醫生的種類分為無上的、特殊的、一般的三種，書中將無上的醫生視為世尊佛陀，將特殊的醫生視為是“持明仙長”的繼承者，又將一般的醫生稱為“無智者”和“劊子手”，或比喻成“落在陷阱的狐貍”等。《四部醫典》不僅指出了醫德的規范，也指出了沒有醫德的醫生的危害，還從精神文化層面警告了不遵守醫德的醫生，這是一種通過世俗的眼光和精神法律來通過他自律的手段讓醫生踐行醫德的行為。《四部醫典》中提到，“永久的后果，要放棄欺騙與自私自利，對于一心醫治困苦眾生的醫生，將會很快得到無上佛陀的地位”。《四部醫典》的學習者大多出身宗教世家或者本身就是佛教僧人，通過今生的修行和善行獲得涅槃或者換取來生的幸福，這是他們窮極一生的目標，這也是一種心理層面的他律和監視，而他律的主體就是他們所追求的目標和他們所畏懼的神明。

《四部醫典》同樣也蘊含著豐富且全面的醫德自律內容，“慈悲心”和“怨親平等”是它的主體思想，要求醫生必須懷有慈悲憐憫之心去診治患者，不能厭煩或者嫌棄患者，更不能將患者的身體視為污穢之物；對所有患者都要一視同仁，不能因為富貴貧賤而區別對待。要求藏醫在學習醫學之前要學習和誦讀有關“慈悲心”“同情心”和“怨親平等”的有關道德教育方面的書籍，在學醫者的道德文化和學習能力達到一定程度的基礎上，老師才會選擇其中品行優良、天資聰慧者傳授醫學知識。

《四部醫典》中的醫德采取“自律”和“他律”相結合的方式，教育和制約著藏醫的行醫準則，也一直被歷代藏醫家推崇和踐行，從而形成了根基深厚的醫德文化。

（二）“形”和“神”共體的生命整體醫德觀

在《四部醫典》中，將身體的形成分為內因和外緣兩個部分。內因是在母體形成受精卵時受神志意識和五源的影響，外緣是指受精卵成長所需的營養和長成的血肉之軀。其又在“病理”一章中將疾病發生的原因分為遠因和近因兩個部分。在遠因的疾病發生總因中提到，“由于無明產生的貪欲、嗔怒、癡愚三毒之故，使隆、赤巴、培根失調，產生了三種災害”。在近因中提到，“由于破壞了隆、赤巴、培根三者的平衡狀態而產生了疾病”。由此可以得出，在藏醫中將身體和疾病的產生都分成了“形”和“神”兩個部分，因此醫生在治病過程中不能只將患者的身體作為治療的對象，還要注重整個人的生命。因為患者不僅僅是疾病的載體，更是擁有主觀意識的完整的生命體。所以，在《四部醫典》中關于醫生的技藝分為身、語、意三個方面。其中的“語”便指的是在治療問診的過程中要有語言藝術，言辭要委婉可親，讓患者產生信任感和放松感，尊重患者的主觀意識，不能將患者的身體和意識一分為二；又有“醫生要懂得人間俗事，對那些必須給利益的對象，務必以溫和的言語使他喜悅，若遇到一些性情強硬者，要隨機應變搞好關系，滿足其愿望”。因此，在治療的過程中不僅要注重患者的精神態度，更要根據患者的不同種類、不同性格給予不同的溝通方式和治療方法，切忌以偏概全。醫學是研究生命的科學，因此在治療的過程中針對的不能僅僅是產生疾病的身體，更是人的生命。在治療過程中，也應該從患者的角度出發，照顧患者的精神層面，因為一個處于疾病中的人的精神本就是脆弱的，若在治療他的身體疾病的同時，不注重他的精神狀態，就會導致精神疾病的頻發。所以在治療的過程中，不僅要結合患者自身的特點給予物質方面的治療，更要在醫療態度上與患者產生共情，成為他們的良醫和治愈身心的朋友。

《四部醫典》中的生命整體醫德觀，是在最初身體的形成和疾病產生的基礎上形成的醫德觀，也是建立在從患者角度出發的尊重生命和人的醫德觀。

（三）“醫技”與“德行”相融相契的醫德觀

《四部醫典》中的醫德文化不僅蘊含了醫生道德情操的方方面面，還用很大的篇幅強調了鉆研醫術的重要性，并且指出醫術的優劣是衡量醫德的重要標桿。因為醫術是醫德的載體，沒有上佳的醫術，再好的醫德也是徒勞無用的。《四部醫典》中不僅提到了學習鉆研醫術的重要性，還明確了怎樣才能習得醫術的學習方法和學習禁忌等。例如：在講到醫生之性質的內容時，提到“務必對于藥物性質、外治等各方面都要熟悉、運用自如”，因為面對一些疾病，陳酥油制成的導劑、訶子、大蒜、光明鹽，或者針灸、按摩、放血等都可以治療，不能掌握這些外治的手段，一味只懂高價售藥就違背了上述的醫德文化內涵；“要精通醫療理論，舍棄欲望，憐憫眾生，專利眾人，精通一切外治手術等，就是高明的醫生，是患者的保護者”。由此可見，精湛的醫術是醫生治病救人的根本，也是醫生踐行醫德的基礎，二者密不可分。

藏醫通過自己精湛的醫術，通過脈診和問診等，不僅能治療易患疾病，還能達到未病先治的效果，通過聊天談心指引患者糾正錯誤的飲食習慣和生活作息等，遏制疾病的生成并且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從而提前使患者免于病痛折磨和治療過程中帶來的身心和財富的消耗，但這依然需要醫生擁有高超和精湛的醫技。“醫學乃仁術”，若沒有精湛的醫術，再高尚的醫德也無用武之地，但如若習得精湛高超的醫術卻沒有醫德，那他習得醫術就完全失去了意義，不僅沒有成為患者的保護神，而且讓人懼怕。因此，要做到德中有術，術中有德。

三、《四部醫典》中醫德文化的現實意義

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要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結合時代要求繼承創新。而《四部醫典》作為中國民族傳統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應該深度挖掘其中的醫德文化，并結合時代背景，讓《四部醫典》再現其璀璨的文化價值。

（一）有助于提升醫務人員的醫德素養

醫乃仁術，醫者亦是仁者。醫生由于其職業的特殊性，在工作生涯中面對的不是優美的風景和愉悅的工作環境，相反在工作中所見所聞的無非就是患者的呻吟和消極悲哀的情緒，再加之工作壓力大，久而久之，醫務工作者就會產生負面的情緒，從而缺乏對工作的熱情。但是，醫者本乃仁術，不能因為個人的消極態度就喪失對工作的熱情。《四部醫典》中將醫生視為是生命的主宰者，有著涅槃得道和無上成果的善仁之士，但同樣也有著責任，應該將患者同等于自己的父母兄弟，痛之所痛，哀之所哀，與患者達成共鳴，才能設身處地為患者醫治。

再者，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設和高速發展，大部分的行業都與經濟接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醫務人員也難以做到獨善其身，逐漸形成了一些超范圍檢查、過度治療、“收紅包”等一系列違背醫德的亂象。針對這些亂象，應該加強醫德節操和醫德情感的教育和培養。《四部醫典》對醫德這一方面有著明確的要求，在正式學醫之前徒弟要侍奉師長的日常起居且要跟隨師長行醫治病，照顧患者的起居，清理患者的排泄物、膿血等，以此來觀察學生的人品涵養和學醫的決心；將醫療藥物視為“甘露”“寶藏”，在抓藥時要警示自己，不能將藥物視為斂財的道具，只收取應得的回報，甚至將藥物贈予患者；將治病救人的過程當作一種修行、一種愛好，要樂在其中。

然而，這樣高尚的醫德，完全靠自己的慎獨意識和自律意識是特別難的，必須在依靠自律的基礎上加以“他律”的協助才能完善，因此在醫學知識講授過程中結合《四部醫典》中的集中論述醫德內容和“自律”“他律”相結合的特點，有助于提升醫務人員的醫德素養。

（二）有助于建構和諧的醫際關系

醫生是社會中的人，更是醫療社會關系中的一員，是一個集體和集體活動中的一部分，醫療活動也不可能獨立完成，相較于過去，現在幾乎全部的醫療活動除特殊情況外都必須在醫院內進行。那么，既然不是一個人的獨立活動，就必須涉及人際關系的問題。《四部醫典》中將醫生的醫際關系分為醫生與師長之間、醫生與醫生之間、醫生與患者之間、醫生與患者家屬之間的關系四種。處理好這些醫際關系是預防醫療糾紛和醫患矛盾的關鍵性問題。《四部醫典》中在醫生與醫生之間的關系方面提到，“與同門中人共同鉆研理論，要勤問、勤思考、勤驗證，不可偷懶”，因此醫生與醫生之間要互相學習、互相督促、共同進步，不能視同事為競爭對手，從而形成一種過度競爭的惡性醫際關系，這樣會加劇醫療活動的浮躁現象。例如：為了和同事競爭惡意過度治療；為了和同事或部門之間的績效競爭，惡意大開處方和超范圍檢查、亂收費等。因此，學習書中的團結互助、互敬互學的積極的醫德醫風，是創建和諧健康醫療環境的基礎。醫生與師長之間的關系方面提到，“師長務必是精通醫學理論，博采眾長，不吝惜、不草率、不虛誕，對患者、學生不鄙視而能慈愛”。在醫生與患者之間提到，要像對待自己的父母兄弟一樣對待患者，照顧患者的情緒，以人為本，因為患者不僅是疾病的載體，更是一個完整的人。

治療時要膽大心細、專心負責，只要做到上述要求，生活中常見的醫患矛盾和醫療糾紛自然就不會發生，和諧、和睦的醫療環境將有利于醫療活動中的所有成員，這是一種良性的醫療環境。

（三）有助于強化醫學生的職業理想

作為一名醫生，只有無比熱愛自己的專業和職業，并以從事醫學事業為樂，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聰明才智，也才會有為醫生行業付出所有努力和熱情的忠誠，成為一名德才兼備的合格的好醫生。醫學院校是未來醫生的搖籃，在醫學生正式步入醫生職涯之前強化其職業理想是非常重要的。強化醫學生的職業理想就顯得非常必要，也應該在醫學知識的傳授中嵌入醫德的內容，醫德不能獨立于醫技而存在，醫德和醫技必須是相融相契的。

《四部醫典》中通過各種舉例深度闡析了“仁醫”和“庸醫”的區別。例如：“思想高尚純潔，能嚴守誓言，精通醫療理論，舍棄欲望，憐憫眾生，專利眾人，精通一切外治手術等，是高明的醫生，是患者的保護者，是‘持明仙長的繼承者、醫藥王的化身”；“孤陋寡聞的醫生，猶如到了陌生處，雖然診斷了病情，不懂診斷方法的醫生，好像孤獨的流浪漢一樣”；“無知的醫生是奪取生命的劊子手”；等等。通過上述例子來對學生實現正向和反向激勵教育，通過各種古代藏族名醫來實現對學生的榜樣教育，讓學生在榜樣身上吸取積極因子的同時，也樹立自己的職業理想。這樣在未來從事醫務工作時，能很好地抵御很多負面的影響，始終堅定不移地為自己的理想信念而奮斗。

四、結語

藏醫是一種歷史悠久、文化價值極高的醫學理論體系，自問世以來，就在醫學和生命領域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藏醫的奠基之作——《四部醫典》一度成為醫學界的經典瑰寶，同樣也為古今中外的無數患者帶來了新生。其獨特的醫德文化同樣也造就了一批又一批優秀且富有仁者愛心的藏醫，營造了一種融洽、友好、和諧的醫療氛圍，國內外的很多學者也以學習和研究這一科學理論為榮。因此，在新時期的學術研究環境中，我們更要學習藏醫獨特的醫德教育，挖掘其中以“自律”和“他律”、“形”和“神”、“醫德”和“醫技”相融相契為醫德觀的民族獨特的醫德文化，與現代醫德教育同變化、共生存，在結合新時代醫德醫風需求的同時，最大限度地吸收傳統醫德文化的精粹，從而提升醫務人員的醫德素養，建構和諧的醫際關系，強化醫學生的職業理想，實現符合新時代的醫護人員職業道德需求，弘揚和傳播中華優秀醫德文化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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