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道燕 蔡楊 宋丙辛 申宇 安崇穎
[摘 要:文章選取2018—2022年我國滬深A股能源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從受教育程度、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三維視角實證分析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及其邊界機制。結果表明:我國能源行業上市公司CEO呈現受教育程度高、理工科專業背景為主、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為輔、有海外留學經歷的較少等特征;CEO受教育程度高、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均能顯著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而海外留學經歷不能顯著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此外,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正向影響作用僅存在于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表明良好的內部治理環境是CEO教育經歷發揮作用的情境條件。
關鍵詞:CEO;綠色技術創新;受教育程度;專業背景;海外留學經歷
中圖分類號:F272.91;F426.2;F273.1;X32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5097(2024)04-0104-12 ]
Learning for Nothing or Learning for Doing? Research on the Influence of CEO′s
Educational Experience on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of Energy Enterprises
GUO Daoyan1,2,CAI Yang2,SONG Bingxin2,SHEN Yu2,AN Chongying2,3
(1.School of Management,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
2.School of Management,Xi′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 710054,China;
3.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Xi′an Shiyou University,Xi′an 710065,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selects the data of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of energy industries in China′s Shanghai and Shenzhen stock exchange from 2018 to 2022,and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f CEO′s educational experience on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of energy enterprises and their boundary mechanism from the three-dimensional perspective of educational level,professional background and overseas study experience.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CEO is characterized by high educational level,mainly with the background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supplemented by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background,and with few overseas study experience. Further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high level of CEO's education backgound,business administration background,science and engineering background significantly promote the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of energy enterprises,but the overseas study experience cannot significantly influence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level. In addition,the positive effects of educational level,business administration background,science and engineering background exist only in the energy enterprises where the positions of CEO and chairman are separated,indicating that a good internal governance environment is the prerequisite for the role of CEO′s educational experience.
Key words:CEO;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educational level;professional background;overseas study experience
一、引 言
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和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是我國政府的莊嚴承諾。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強調,“依靠科技創新破解綠色發展難題,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新格局”,并且在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九次集體學習時明確提出,“支持綠色技術創新”,表明綠色技術創新已成為引領綠色發展、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和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支撐。綠色技術創新主體是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必須堅持和強化企業主體地位[1]。能源企業作為我國碳排放重要主體,承擔著加快轉型升級和開展綠色技術創新的重任。CEO擁有企業戰略最高執行權,在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相關活動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值得注意的是,我國上市公司CEO普遍致力于提升學歷,無論是出于自身需要、利益相關者要求,還是由于職場內卷化,高學歷已成為CEO群體的標簽。根據高階管理理論,CEO教育背景特征是影響企業經營結果的重要因素[2]。例如,Guo等(2016)[3]研究發現,我國能源行業上市公司CEO受教育程度為博士時,其所在公司績效水平最高。針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而言,CEO受教育程度高是“學非所用”嗎?具有什么樣教育經歷的CEO能夠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即真正做到“學以致用”?
現有研究主要從制度、市場、媒體以及企業等視角探索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機制。許多學者已經證實環境規制、市場競爭和媒體關注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正向預測作用[4-6],但外部激勵或約束并不總是對企業綠色實踐產生積極影響[7]。高階管理理論認為,企業高管由于存在性別、年齡、學歷等方面差異,在面對同一問題時,往往從不同角度分析問題原因、面臨的條件約束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這些信息的收集和處理過程決定了高管的決策差異[2,8]。由此可見,高管教育背景在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決策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但是現有研究很少關注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或抑制作用。首先,受教育程度作為人們教育經歷的基本評價指標,被證實在采取差別化戰略以推動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具有重要影響作用[9-10],但是鮮有研究探索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其次,考慮能源企業開展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具有技術研發相關專業背景要求以及高管偏好工商管理專業,所以有必要探索差異化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然而現有文獻僅論證了技術專家型高管、具有學術經歷的CEO對制造業上市公司綠色創新的影響作用[11-12],缺乏針對性探究CEO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再次,我國經濟快速發展吸引越來越多海外留學人才回國任職并逐漸擔任高管,然而海外留學作為CEO曾經接觸、學習和適應海外文化的特殊教育經歷,其能否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卻未有定論;最后,CEO在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決策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的影響,但是鮮有文獻從兩職狀態視角剖析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異質性影響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我國能源行業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從受教育程度、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三維視角表征CEO教育經歷,實證檢驗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以及基于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的異質性影響效應,進而提出提升我國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建議。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從CEO教育經歷視角剖析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因素,明晰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海外留學經歷以及兩職狀態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交互作用機理,豐富CEO教育經歷發揮作用的邊界條件研究,為全面深入地剖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驅動機理提供新的研究視角,是對高階管理理論和資源依賴理論的有益補充,同時為我國能源企業在“雙碳”戰略背景下有效提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供理論參考和決策依據。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高階管理理論指出,企業戰略決策不僅受到內外部環境的約束,更會受到高管背景特征的影響[2]。上市公司CEO早期教育經歷勢必在其綠色低碳認知、情感和行為意向形成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進而影響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決策。本文根據高階管理理論和資源依賴理論,結合CEO學歷進修現狀和綠色技術創新特征,分別從受教育程度、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視角探究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
(一)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
受教育程度以受教育的最高學歷表示,是人們教育經歷的基本評價指標。目前,鮮有學者系統地分析能源企業CEO受教育程度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之間的關系。本文認為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促進作用,主要存在三個方面原因。首先,受教育程度反映了人們知識儲備和學習能力,CEO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容易接受新思想、學習新知識和研發新技術[13-15]。研究表明,一個成功管理者的基本特質是正式教育產生的知識技能和管理實踐能力。受教育程度高的CEO往往擁有更高的知識儲備,以及更為卓越的信息收集、知識運用與業務處理能力,從而更可能使用先進的綠色技術[11]。能源企業在推動傳統能源清潔化和清潔能源規模化過程中必須堅持以綠色技術創新支撐低碳發展[16],所以CEO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傾向于接受前沿專業知識、采用先進管理方法和加強綠色低碳技術研發,進而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其次,接受良好高等教育的CEO往往具有更高的社會責任感,注重公司長遠發展[17]。能源是實現“雙碳”目標的主戰場[18],能源企業CEO受教育程度越高,可能會越堅持綠色技術創新,即CEO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最后,受教育程度一定程度上衡量了CEO的社會威望和層級狀態[14],受教育程度高的CEO通常能夠取得更為廣泛的社會聯系。例如,與其他企業高管或者政府官員具有更多的交流合作[19-20],從而更容易提高企業業績和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由此可見,CEO受教育程度越高,通常越具有豐富的知識儲備、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和廣泛的社會聯系,越能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作用。
(二)CEO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
專業背景表示人們學習專門領域知識和技能的教育經歷。CEO專業教育經歷不可避免地影響其認知偏好、情感反應和行為選擇[2],而且會使企業戰略傾向于自身所熟悉的專業領域[21],進而影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在當下瞬息萬變且不可預知的時代,工商管理碩士似乎成為我國管理者進修的必經之路,且一部分管理者就是工商管理本科專業出身。那么,CEO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在推動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方面是否難以發揮作用,即“學非所用”?此外,考慮綠色技術研發活動主要依賴于理工科專業知識,那么,CEO理工科專業背景能否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實現“學以致用”?為回答以上問題,本文分別從我國CEO專業進修現狀和綠色技術創新專業要求的視角,選擇具有代表性的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分析CEO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
根據高階管理理論和資源依賴理論,本文認為具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CEO均能夠驅動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一方面,根據資源依賴理論,具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的CEO由于擁有相對系統的管理知識和技能,不僅能夠綜合考慮企業經營環境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復雜關系,作出利他、利生態的行為決策[22-23],而且具有更高的風險承受能力,往往傾向于采取較為激進的戰略[24]。魯小凡等(2021)[25]研究發現,具有經濟管理專業背景的高管在進行風險投資決策時,更能發揮自身優勢,提升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因此,在“雙碳”目標與能源轉型發展背景下,具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的CEO由于擁有系統的管理知識和強大的風險承受能力,更有可能推動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另一方面,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的CEO對技術研發和科技創新有著深刻的認識,往往堅持技術創新以提升核心競爭力。Barker和Mueller(2002)[13]研究表明,CEO理科類和工程類的專業背景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研發投資水平。由此可見,相較于其他專業背景CEO,理工科CEO更注重技術研發和創新發展,其在“雙碳”戰略背景下更容易作出有利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戰略決策。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和假設3。
H2:CEO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作用。
H3:CEO理工科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作用。
(三)CEO海外留學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
海外留學是人們接觸、學習和適應海外文化的特殊教育經歷。CEO早期的海外留學經歷不可避免地影響其后期的認知結構、價值觀念以及行為決策[26-28]。本文認為具有海外留學經歷的CEO主要通過兩條路徑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第一,根據趨同理論,CEO具有海外留學經歷時,其價值觀、認知模式和行為方式與海外個體主義文化趨同[29],通常表現出創造性思維方式、高風險容忍以及低權力距離認知等有利于創新的特征[26,30]。換言之,海歸CEO往往對綠色技術創新風險的容忍度更高,使得高管團隊風險承擔水平得到整體提升,進而推動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相反,中國本土CEO主要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很有可能為了規避風險而采取綠色技術創新抑制行為。第二,文化多樣性是企業創新的重要影響因素[31],具有海外留學經歷的CEO與本土高管思想文化的交流碰撞,有利于消除認知盲點和驅動科技創新[30]。具體而言,CEO的海外留學經歷使得其與企業高管團隊中本土成員對綠色技術創新的理解存在差異,所以針對綠色技術創新的交流討論往往能夠產生突破對方慣性思維的新觀點,進而促進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設4。
H4:CEO海外留學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正向影響作用。
(四)基于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的異質性影響效應
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決策不可避免地受到公司治理結構中決策權配置的影響。CEO擁有最高決策執行權,董事長擁有最高決策控制權,兩職合一使得CEO權力過度膨脹,兩職分離使得CEO決策受到制衡[32-33]。委托代理理論指出,相較于CEO和董事長兩職合一的權力結構配置,兩職分離更容易形成相互牽制、相互監督和共同決策的局面[32]。本文認為,兩職分離所形成的共同決策不僅有利于糾正CEO教育經歷不足所產生的偏見、彌補CEO教育經歷限制所形成的劣勢,而且能夠融合不同教育經歷領導者的優勢,進而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首先,從受教育程度來看,受教育程度高的CEO通常具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但也容易固執己見。共同決策使受教育程度的差異得到補充,能夠激發不同受教育程度CEO的價值潛能和創新能力[2,14,34-35],可見CEO受教育程度高有助于提升兩職分離能源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其次,從專業背景來看,兩職分離所形成的共同決策,可以增加具有工商管理或理工科專業背景CEO汲取其他成員先進思想和優質建議的機會,同時工商管理、理工科與其他學科的交叉融合也是科技創新的重要途徑,所以兩職分離極有可能增強CEO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正向影響作用。最后,從海外留學經歷來看,具有海外留學經歷的CEO與其他成員的中外思想文化交流碰撞,往往能夠突破慣性思維、產生創新性觀點和研發先進性技術[30],從而作出有利于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決策。基于上述分析,本文認為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在兩職狀態不同的能源企業中呈現出異質性,且兩職分離能夠增強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由此,本文提出假設5a、5b、5c和5d。
H5a: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時,CEO受教育程度高有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H5b: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時,CEO工商管理專業背景有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H5c: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時,CEO理工科專業背景有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H5d: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時,CEO海外留學經歷有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8—2022年我國滬深A股能源行業上市公司數據作為初始樣本。根據中國證監會2012版行業分類標準,細分行業類別包括:煤炭開采和洗選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石油加工、煉焦和核燃料加工業,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燃氣生產和供應業。在此基礎上,對初始樣本進行以下處理:①剔除ST、PT等狀態異常的公司;②刪除相關數據缺失的觀測值;③對所有連續型變量進行前后1%的縮尾處理。經過上述篩選,最終得到193家上市公司共884個觀測值。數據來源如下:公司綠色技術創新數據來源于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公司財務數據來源于中國經濟金融研究數據庫(CSMAR);CEO教育經歷數據主要來源于CSMAR開發的高管個人資料數據模塊,作者逐條閱讀CEO簡歷,并從新浪財經和巨潮資訊網進行補充和核實。
(二)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為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借鑒王馨和王營(2021)[36]等的做法,采用綠色專利(包括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量衡量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2. 解釋變量
本文解釋變量為CEO教育經歷。分別采用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四個變量衡量CEO教育經歷。其中,專業背景參考教育部2018版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目錄,如果CEO曾經攻讀工商管理、市場營銷、會計學、財務管理、人力資源管理等專業,則認為其具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如果CEO曾經攻讀理學(數學、物理學、化學等)或工學(力學、機械工程、礦業工程等)專業,則認為其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
3. 分組變量
本文分組變量為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具體包括兩職合一(CEO和董事長由同一人擔任)和兩職分離(CEO和董事長分別由兩人擔任)兩種狀態。
4. 控制變量
本文根據現有相關研究[7,37],選取以下控制變量:高管性別、高管年齡以及企業的現金流狀況、資產負債率、營業增長率、總資產周轉率和年份。
各變量的具體定義見表1所列。
(三)模型構建
構建模型(1)—模型(4)以分別檢驗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以及海外留學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
[Patent=β0+β1Edu+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1)
[Patent=β0+β1Mba+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2)
[Patent=β0+β1Mse+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3)
[Patent=β0+β1Eos+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4)
為了驗證H5a—H5d,本文將樣本分割為兩職合一的能源企業和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分別構建模型(5)和模型(6)開展多元回歸分析,從而檢驗CEO教育經歷對不同兩職狀態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異質性影響效應。
[Patent=β0+β1Edu(Mba, Mse, Eos)+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Dual=1)](5)
[Patent=β0+β1Edu(Mba, Mse, Eos)+β2Gender+β3Age+β4Ncf+β5Lev+β6Growth+β7Tur+β8Year+ε] [(Dual=0)](6)
在上述模型中:[β0]為回歸模型常數項;[β1]—[ β8]為回歸系數;[ε]為隨機干擾項。
四、實證分析
(一)能源企業CEO教育經歷現狀分析
從受教育程度、專業背景和海外留學經歷視角,本文對2018—2022年我國滬深A股能源行業上市公司CEO的教育經歷進行統計,結果見表2所列。可以發現,受教育程度為碩士的CEO人數最多,占比57.01%;93.78%的CEO擁有本科及以上學歷,反映了我國能源企業CEO受教育程度普遍較高。從專業背景來看,我國能源企業具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的CEO人數占比37.56%,表明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并不是成為CEO的必要條件;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的CEO人數占比59.62%,即接近六成的CEO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這可能是行業性質所造成的具有能源特色的CEO專業背景特征。此外,擁有海外留學經歷的CEO人數占比僅有5.32%,表明我國高校給能源領域輸送了非常多的管理者,對推動能源轉型和高質量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二)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所列。2018—2022年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和784,平均值為7.624,反映了我國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參差不齊;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的平均值為0.266,表明26.6%的能源企業采取CEO和董事長兩職合一形式;高管性別的平均值僅達到1.018,反映了我國能源企業CEO職位仍是男性主導;營業增長率的平均值為0.172,表明我國能源企業在此期間基本處于上升階段,未來發展趨勢良好。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3所列,不再贅述。
(三)相關性分析
表4報告了主要變量的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結果顯示,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與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這一分析結果初步證實了H1、H2和H3。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與CEO海外留學經歷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008,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他控制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絕對值均小于0.500,說明模型中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四)多元回歸分析
為了更清晰地揭示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影響作用,本文控制高管性別、高管年齡以及企業的現金流狀況、資產負債率等因素,采用最小二乘法進行多元回歸分析,結果見表5所列。可以發現,CEO受教育程度的回歸系數為0.149,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作用,H1得到驗證。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114和0.082,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CEO的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均能顯著促進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支持了H2和H3。海外留學經歷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說明CEO海外留學經歷不能顯著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H4未得到驗證。可能的原因包括:我國能源企業CEO年齡普遍較大,擁有海外留學經歷人數的比例較低(5.32%),造成影響效應并不明顯;相對于西方文化而言,我國傳統文化中“重義輕利”等思想更能夠促使CEO作出有利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決策。控制變量方面,高管性別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女性CEO所在能源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相對較低;現金流狀況、營業增長率和總資產周轉率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能源企業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越多、營業收入增長越快、總資產周轉率越高,其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越高。
(五)異質性分析
表6報告了基于CEO和董事長兩職狀態的異質性分析結果。在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樣本中,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系數均顯著為正,CEO海外留學經歷的系數不顯著;在兩職合一的能源企業樣本中,CEO教育經歷的四個變量系數均不顯著。由此可見,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時,CEO受教育程度高、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有助于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驗證了H5a、H5b和H5c。這一結果表明,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促進作用僅存在于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良好的內部治理環境是CEO教育經歷發揮作用的前提條件。此外,無論能源企業兩職狀態是合一還是分離,CEO海外留學經歷均不能顯著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H5d未得到驗證,這進一步反映了CEO海外留學經歷在驅動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過程中的“學非所用”。
(六)內生性檢驗
為了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檢驗CEO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第一階段是采用Probit回歸模型進行檢驗,將是否開展綠色技術創新作為被解釋變量,分別引入外生變量Mba_E(其他能源企業CEO擁有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的比例)和Mse_E(其他能源企業CEO擁有理工科專業背景的比例),進行Probit回歸后得到逆米爾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IMR);第二階段是采用OLS回歸模型進行檢驗,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作為被解釋變量,并且納入第一階段得到的IMR,進而判斷CEO工商管理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自選擇性是否會給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帶來顯著影響。
表7報告了基于Heckman兩階段模型的內生性檢驗結果。從第一階段的Probit模型(模型1)估計結果來看,Mba和Mba_E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這兩項確實會影響能源企業是否開展綠色技術創新;從第二階段的OLS模型(模型2)估計結果來看,IMR的系數并不顯著,表明樣本因不可預測因素而出現自選擇的可能性較小,即樣本偏差內生性問題不嚴重或不存在,所以CEO工商管理專業背景正向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結果較為穩健。類似地,由模型3和模型4可以得出,CEO理工科專業背景正向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結果同樣較為穩健。
(七)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上述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開展以下穩健性檢驗:①更換核心變量測量方式,根據尹建華和雙琦(2023)[12]的做法,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測量指標替換為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量;②更換計量模型,考慮綠色技術創新變量存在大量零值觀測點,符合截尾數據特征,所以使用Tobit模型代替OLS模型,檢驗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③以CEO年齡分割樣本,考慮個人教育經歷與時代發展關系密不可分,將總樣本劃分為低齡(37~52歲)CEO和高齡(53~67歲)CEO兩組樣本,分別進行多元回歸分析,以全面地揭示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
表8報告了基于變量替換和模型替換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其中,模型1—模型4是替換被解釋變量測量方式的回歸結果,模型5—模型8是采用Tobit模型得到的結果。可以發現,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均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作用,CEO海外留學經歷不具有顯著影響作用,說明上述結論依然穩健。表9報告了基于樣本分割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無論是年輕還是年長CEO,受教育程度和工商管理專業背景都能促進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理工科專業背景在高齡CEO樣本中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在低齡CEO樣本中的回歸系數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年輕CEO普遍重視技術研發和科技創新,因而是否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影響并不顯著。此外,兩組樣本中CEO海外留學經歷均不能顯著影響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這與總樣本的回歸結果一致,說明研究結論比較穩健可靠。
五、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2018—2022年我國滬深A股能源行業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實證檢驗了CEO教育經歷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區別于以往從外部情境或高管教育背景單一性評價指標視角揭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影響因素的相關文獻,本文根據高階管理理論和資源依賴理論,結合CEO學歷進修現狀和綠色技術創新特征,系統地剖析了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理工科專業背景、海外留學經歷以及兩職狀態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交互作用機理。研究發現:①我國能源行業上市公司CEO教育經歷呈現受教育程度高、理工科專業背景為主、工商管理專業背景為輔、有海外留學經歷的較少等特征。一方面驗證了管理者熱衷于提高學歷和攻讀MBA的普遍現象,另一方面反映了CEO大多數為“理工男”、極少數為“海歸”這一具有能源行業特色的教育經歷現狀。②CEO受教育程度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作用,證實了CEO提升學歷的積極效應。③CEO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作用,說明能源企業CEO攻讀工商管理專業并非表面上的“跟風”行為和“學非所用”。④CEO理工科專業背景對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作用,反映了我國能源企業CEO理工科專業背景在推動綠色技術創新過程中“學以致用”。⑤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的促進作用均僅存在于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表明我國能源企業采取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形式是實現CEO教育經歷“學以致用”的前提條件。
(二)建議
為了有效提高我國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本文根據研究結論,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能源企業應建立和完善CEO培訓制度。能源企業應針對CEO教育經歷短板,強化知識與技能培訓,填補知識盲點和提高決策能力。盡管CEO早期教育經歷不可逆轉,但是通過工商管理、理工科專業等多方位的知識與技能培訓,使得CEO從不同角度獲取、提煉、加工和分析信息,從而避免由于知識與技能的有限所導致的盲目決策。因此,CEO培訓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有助于CEO獲取豐富知識和降低認知偏差,進而提升能源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
第二,能源企業應采取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形式。在我國公司治理結構中,CEO擁有最高決策執行權,董事長擁有最高決策控制權,兩職分離能夠促使CEO和董事長相互牽制、相互監督和共同決策。由于CEO受教育程度、工商管理專業背景和理工科專業背景對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僅存在于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的能源企業,表明兩職分離狀態是實現CEO教育經歷“學以致用”的前提條件。在樣本數據中,CEO和董事長兩職合一的能源企業占比約為四分之一,所以建議能源企業采取CEO和董事長兩職分離形式,完善公司治理結構,為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營造良好的內部治理環境。
第三,能源企業應構建綠色技術創新資金投入機制。綠色技術創新作為一項長期性戰略任務,高風險、高收益和先進性特征決定了其離不開資金的持續投入。研究表明,能源企業的經營活動現金流量越多、營業收入增長越快、總資產周轉率越高,其綠色技術創新水平越高。因此,能源企業應積極響應國家“雙碳”戰略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號召,構建穩定的綠色技術創新資金投入機制,增加綠色技術研究和開發的資金投入,為持續開展綠色技術創新活動提供資金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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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余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