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的民主思想與書法藝術

劉垚夢

【編者按】梁啟超是中國近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史學家、教育家和文學家，戊戌變法領袖之一，中國近代維新派、新史學和新法家代表人物。為紀念這位為中國的現代轉型作出貢獻的巨匠，“中國新民：梁啟超誕辰150周年紀念展”日前于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啟帷。本期副刊節選兩篇文章，從不同角度呈現這位“百科全書”式人物的思想歷程。

在波詭云譎的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打開國門放眼世界，博采先進國家之所長，是那一時代思想家們所極力倡導的。1886年，梁啟超在他創刊的《時務報》中所言“去塞求通，厥道非一，而報館其異端也”，充分說明梁啟超認識到報刊在傳播國內外信息和推動社會進步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1898年9月“戊戌變法”失敗后，梁啟超東渡日本。他在同年創辦并主編的《清議報》開篇中寫道：“世界社會日進，有不可抑遏之勢。”梁啟超意識到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其他先進國家已經開始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因此他潛心研究歐洲的民族主義論著，將中國與其他國家相對比，結合中國的實際撰寫了《中國史敘論》一文，并首次提出了“中國民族”的概念，這一概念是他對我國民族主義問題的初步探索。

直到1902年，梁啟超在《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中正式提出了“中華民族”這一概念：“齊，海國也。上古時代，我中華民族之有海權思想者，厥惟齊。故于其間產出兩種觀念焉，一曰國家觀；二曰世界觀。”從“中國民族”到 “中華民族”，梁啟超不僅完成了“中華民族”一詞的創造，更體現出他對國家和民族問題的深入思考。由梁啟超創造的“中華民族”一直沿用至今，不僅成為凝聚中華民族的向心力，也成為延續數千年中華兒女的代名詞。

梁啟超倡導“古今內外，去塞求通”的核心目的是“增長學識”“維新吾民”。所謂“新民”系取《大學》“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新）民，在止于至善”。1902年2月8日，梁啟超在日本橫濱創辦了《新民叢報》，在創刊號《本報告白》中，梁啟超稱：“本報取名《大學》‘新民之義，以為欲維新吾國，當先維新吾民。” 他的長篇政論《新民說》就發表于《新民叢報》，文中將國家與人民的關系解釋為“國也者，積民而成也。國之有民，猶身之有四肢五臟經脈血輪也”。即國民對于國家就像身體的四肢、五臟、經脈一樣，如果四肢斷了、五臟壞了、經脈傷了，其本身也就不存在了。因此“國”與“民”是相互支撐、相輔相成的關系。

梁啟超認為：“凡一國之能立于世界，必有其國民獨具之特質。上自道德、法律，下至風俗、習慣、文學、美術，皆有一種獨立之精神。祖父傳之，子孫繼之，然后群乃結，國乃成；斯實民族主義之根柢源泉也。我同胞能數千年立國于亞洲大陸，必其所具特質，有宏大高尚完美，厘然異于群族者，吾人當保存之而勿失墜也。”中國文化源遠流長，中華文明博大精深。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華文明的歷史，才能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與發展，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早在百余年前，梁啟超便開始意識到法律道德、風俗習慣和文化藝術在延續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通過深入研究，梁啟超認為中國之不振的原因，在于民眾“公德缺乏”“智慧不開”。因此他提出：“新民為今日中國第一急務”，呼吁培育國民獨立自由之人格，博采各國民族之所長，發揚國民之精神，推進社會文明之進步。

梁啟超認為“美術有一種要素，就是表現個性”，而“言為心聲，字為心畫”，“發揮個性最真確的，莫如寫字”。寫字具有“線的美”“光的美”“力的美”等審美特點，不僅能夠“收攝身心”，也是“最優美最便利的娛樂工具”。作為中國近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哲學家、教育家、史學家、文學家的梁啟超，因其在文、史、哲方面的卓越成就，鮮有人關注他在書法領域的建樹和造詣。梁啟超生活于清朝末年與民國交替的特殊歷史轉型時期，他不僅收藏書畫、碑帖，還臨摹歷代名家碑帖，因此在他身上有著深厚的傳統書學涵養。

梁啟超曾贊美王羲之草書《十七帖》“右軍書傳世者故當以十七帖為第一。所謂‘龍跳天門，虎臥鳳閣，所謂‘煙霏霧結，狀若斷而還連。鳳嘉龍蟠，勢如斜而反正者，仿佛遇之矣”。梁啟超臨《十七帖》時，努力將碑學與帖學相融合，從而表現出王羲之草書中所具有的從容衍裕、氣象超然、不與法縛、不求法脫的超然氣象。擁有多年旅日生涯和歐美游學經歷的梁啟超，亦能以中西方兩種文化交融互鑒的角度來審視“書法”這一中國古老的傳統藝術。他曾在《書法在美術上的價值》的演講中，對西洋繪畫和中國書法對光的表現進行論述：“西洋畫所謂有光，或者因為顏色，或者因為濃淡，那是自然的結果。中國的字，黑白兩色相間，光線即能浮出。”除了研究書法理論和大力推廣書法美育，梁啟超更多地投身于書法的實踐中，他寫的行書條幅就將家國情懷融入書法藝術中：“詩思惟憂國，鄉心不到家。山河水漂絮，身世浪淘沙。”梁啟超一生始終將他對國家和民族的熾烈之情融入他的書法藝術中，以書傳心，心系山河。

（作者任職于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