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禹姝,朱 閩,買鵬宇,張澤朝
(1.廣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yī)院,廣西 南寧 530011;2.廣西中醫(yī)藥大學,廣西 南寧 530001)
濕疹(濕瘡)是一種以皮損多形性,對稱分布,有滲出傾向,自覺瘙癢,反復發(fā)作為臨床特征的炎癥性皮膚病,在我國發(fā)病率約為7.5%[1]。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濕疹多以抗組胺藥及糖皮質(zhì)激素治療為主,雖可緩解臨床癥狀,但長期應用存在中樞抑制、皮膚萎縮、色素沉著等不良反應[2]。壯醫(yī)學認為濕疹發(fā)病機制為濕熱毒邪侵襲人體肌表,阻滯“三道兩路”,導致氣血運行受阻,郁于肌表而發(fā)為濕疹,因此壯醫(yī)常采用外治法以祛除濕熱毒邪,通暢“三道兩路”,恢復氣血運行,并取得較好效果[3]。近年來筆者應用協(xié)定處方壯醫(yī)濕毒清洗劑治療濕瘡(濕熱浸淫證),臨床療效較好,現(xiàn)報告如下。
1.1 診斷標準
1.1.1 西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皮膚性病學》[4]擬定:皮損多形性,紅斑基礎上出現(xiàn)針尖大小丘疹、丘皰疹或小水皰,融合成片,境界不清,常因搔抓出現(xiàn)糜爛,有明顯漿液性滲出,自覺瘙癢劇烈。
1.1.2 中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試行)》[5]擬定。主癥:皮損色紅,丘疹、皰疹、水皰可同時出現(xiàn),上有糜爛、滲出,捫及皮膚灼熱,并伴有瘙癢;次癥:自覺心煩,身熱,口干,小便黃,大便干結;舌脈:舌質(zhì)紅,苔黃膩或薄黃,脈滑或數(shù)。有主癥加次癥共2項或2項以上者,可辨證為濕瘡(濕熱浸淫證)。
1.2 納入標準 (1)符合急性濕疹的西醫(yī)診斷標準及中醫(yī)濕熱浸淫證診斷標準;(2)年齡18~60周歲;(3)簽署知情同意書,自愿加入本次研究者。
1.3 排除標準 (1)對試驗藥物過敏或對藥物成分過敏的;(2)近兩周內(nèi)服用過類固醇藥物,和/或一周內(nèi)使用過抗組胺藥物或外用內(nèi)固醇藥物;(3)合并有嚴重原發(fā)性疾病;(4)皮損處有明顯糜爛、破潰及滲出等合并細菌感染的患者或真菌鏡檢陽性者;(5)無法自主獨立配合試驗者;(6)拒絕參與本臨床研究者。
1.4 剔除及脫落標準 剔除標準:(1)入組后發(fā)現(xiàn)患者合并有嚴重原發(fā)性疾病者;(2)入組后另行服用影響本次研究臨床療效評估藥物者;(3)試驗過程中患者依從性差,未遵從醫(yī)囑治療,無法判斷療效者。脫落標準:患者因非療效因素(失訪或體質(zhì)不耐受)而中途退出或主動撤回知情同意書者。
1.5 研究對象 選取2021年4月至2022年9月就診于廣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yī)院皮膚性病科門診濕瘡(濕熱浸淫證)患者,按照就診順序對患者進行編號,按隨機數(shù)字表法將患者分為治療組及對照組,各40例。本研究經(jīng)由廣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核并批準,倫理審查批件號:KY2020-106。試驗前已告知患者本研究所采取的方案內(nèi)容及研究目的,所有患者簽署知情同意書表示自愿參與本次研究,記錄并存檔知情同意書。
1.6 治療方法
1.6.1 治療組 使用壯藥濕毒清洗劑濕敷,藥物組成:了哥王20 g,杠板歸15 g,鬼針草15 g,土茯苓15 g,黃柏15 g,苦參15 g,丹參15 g,甘草6 g。以上洗劑由廣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瑞康醫(yī)院藥物研發(fā)基地制備,濃縮裝袋,每袋200 mL。使用時將濃縮藥液兌水稀釋至1 500 mL,溫度約為25 ℃,濕敷患處,3次/d,15 min/次。以14 d為1個療程,治療1個療程。
1.6.2 對照組 使用復方黃柏液涂劑(山東漢方制藥有限公司,國藥準字Z10950097,該藥為《外用中成藥治療濕疹皮炎的專家共識》[6]中治療濕瘡濕熱浸淫證的推薦用藥),與0.9%氯化鈉注射液按1:5稀釋,濕敷患處,3次/d,15 min/次。以14 d為1個療程,治療1個療程。
1.7 觀察指標
1.7.1 中醫(yī)證候積分 主癥包括皮損色紅、丘疹、皰疹、水皰、糜爛或滲出、瘙癢,按無、輕、中、重度分別評0、2、4、6分;次癥包括自覺心煩、身熱、口干、小便黃、大便干結,按無、輕、中、重度分別評0、1、2、3分。
1.7.2 濕疹面積及嚴重度指數(shù)(eczema area and severity index,EASI)及瘙癢程度評分 EASI評分和瘙癢程度評分參考文獻[7],具體見表1。

表1 EASI 評分和瘙癢程度評分表
1.7.3 皮膚病生活質(zhì)量指數(shù)(dermatology life quality index,DLQI)評分[8]內(nèi)容包括身體癥狀、心理狀態(tài)、社會功能、治療護理過程等,共10個問題,按照影響程度分為無、較輕、嚴重、非常嚴重,分別評0、1、2、3分。總分0~1分表示無影響,2~5分表示輕度影響,6~20分表示中度影響,21~30分表示極嚴重影響。分別于治療前后記錄2組患者的DLQI評分,各項得分與其生活質(zhì)量呈負相關。
1.7.4 血清炎癥因子水平 分別于治療前后采集兩組患者空腹肘靜脈血標本,其中采集量為4.0 mL,另需將血標本以3 000 r/min(離心半徑為10 cm)離心5 min后取上清液,檢測指標為血清免疫球蛋白E(IgE)、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介素-4(IL-4)及IL-6。采用酶聯(lián)免疫法試劑盒檢測上述指標,由兩名檢驗科人員分別按照試劑盒說明進行定量檢測并統(tǒng)計。
1.8 療效標準 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試行)》[5]擬定。(1)臨床痊愈:皮損全部消退,完全恢復正常皮膚或僅遺留色素沉著,患者自覺完全不癢,中醫(yī)證候積分減少≥95%;(2)顯效:皮疹大部分消退,70%≤皮疹面積縮小<100%,瘙癢輕微,偶爾搔抓,不影響睡眠,70%≤中醫(yī)證候積分減少<95%;(3)有效:皮損部分消退,50%≤皮疹面積縮小<70%,瘙癢明顯,時常搔抓,影響睡眠,50%≤中醫(yī)證候積分減少<70%;(4)無效:皮損消退不明顯,皮疹面積縮小<50%,或反見擴大,瘙癢劇烈,不停搔抓,嚴重影響睡眠,中醫(yī)證候積分減少<50%。若有任何一項未達標則下降一個標準。總有效率=[(臨床痊愈例數(shù)+顯效例數(shù)+有效例數(shù))/總例數(shù)]×100%。
1.9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7.0統(tǒng)計軟件進行統(tǒng)計分析。計量資料以“均數(shù)±標準差”(±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成組t檢驗,組內(nèi)治療前后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計數(shù)資料以例和百分率(%)表示,采用χ2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兩組完成情況及基線資料比較 治療組因失訪脫落2例,因工作原因要求停止治療而脫落2例;對照組因失訪脫落3例,因依從性差剔除2例。最終治療組36例和對照組35例患者完成觀察。兩組完成研究患者的年齡、性別及病程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見表2)
2.2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 治療組和對照組臨床總有效率分別為83.33%(30/36)和54.29%(19/35),治療組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
2.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中醫(yī)證候積分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中醫(yī)證候積分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患者中醫(yī)證候積分均較治療前降低,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治療組中醫(yī)證候積分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4)
表4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中醫(yī)證候積分比較 (±s,分)

表4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中醫(yī)證候積分比較 (±s,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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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EASI評分、瘙癢程度評分及DLQI評分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EASI評分、瘙癢程度評分及DLQI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患者EASI評分、瘙癢程度評分及DLQI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且治療組EASI評分及DLQI評分均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5)
表5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EASI、瘙癢程度、DLQI 評分比較 (±s,分)

表5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EASI、瘙癢程度、DLQI 評分比較 (±s,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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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清中IgE、TNF-α、IL-4及IL-6水平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血清中IgE、TNF-α、IL-4及IL-6水平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患者血清中IgE、TNF-α、IL-4及IL-6水平較治療前降低(P<0.05),且治療組患者血清中IgE、TNF-α及IL-6水平均低于對照組(P<0.05)。(見表6)
表6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清中IgE、TNF-α、IL-4 及IL-6 水平比較 (±s)

表6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清中IgE、TNF-α、IL-4 及IL-6 水平比較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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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不良反應 治療期間,兩組患者均未表現(xiàn)出皮膚刺激征、軀體化癥狀等不良反應。
中醫(yī)學認為濕瘡多為風、濕、熱三邪共同侵襲所致。風邪首先侵襲肌表,犯于衛(wèi)氣,導致營陰郁滯,營衛(wèi)失和,津液運行不暢,玄府開闔功能失調(diào),汗液排泄受阻,故生濕邪,風濕兩邪相爭,則瘙癢不止、滲液;風邪犯表,阻滯體表陽氣運行,陽氣遏久則郁而化熱,玄府閉塞,正氣無以抗邪,風熱邪氣與正氣搏于肌表則發(fā)為紅斑、丘疹[9]。治療濕疹常用的藥物劑型為外用藥,其可直接作用于皮損處,且可避免肝臟的首過效應,并減少口服藥物所引起的全身不良反應[10]。現(xiàn)代醫(yī)學常用的外用藥物包括糖皮質(zhì)激素軟膏、鈣調(diào)神經(jīng)磷酸酶抑制劑及生物制劑等,但在滲出多時則常采用3%硼酸溶液或0.1%依沙吖啶溶液濕敷,雖可降低患者血清中IL-4、IL-5、TNF-α等炎癥因子表達水平,但皮損處易出現(xiàn)紅斑、瘙癢和灼熱感等不良反應,長期使用易出現(xiàn)皮膚萎縮、色素沉著等不良反應[11]。中醫(yī)外治如熏蒸、洗浴、涂擦等整體調(diào)節(jié)作用以清熱解毒、祛風止癢為治療原則,可保證氣血津液的正常輸布,調(diào)節(jié)體內(nèi)相關炎癥因子水平來實現(xiàn)免疫穩(wěn)態(tài),改善濕疹臨床癥狀,從而達到較好的臨床療效,且無明顯不良反應發(fā)生[12]。本次研究采用的壯藥濕毒清洗劑以此立法,全方具有清熱解毒利濕、祛風活血止癢的功效。
本次研究的壯藥濕毒清洗劑為我院皮膚性病科協(xié)定處方,由了哥王、杠板歸、鬼針草、土茯苓、黃柏、苦參、丹參、甘草組成。方中了哥王清熱解毒,散結逐水,杠板歸清熱解毒,利水消腫,止痛,共為君藥;鬼針草清濕熱毒,止痛,土茯苓清熱利濕,黃柏清熱解毒,瀉火燥濕,苦參清熱燥濕,利水,共為臣藥;丹參活血補血為佐藥;甘草調(diào)和諸藥為使藥。全方可作用于龍路、火路,共奏清熱解毒、祛風利濕、活血止癢之效,恢復“三道兩路”的運行通暢。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表明,了哥王具有抗炎、鎮(zhèn)痛、抑菌等作用,且提取物乙酸乙酯可顯著改善小鼠耳部及足部腫脹程度,體現(xiàn)了哥王的抗炎作用[13];杠板歸具有抗炎、抗氧化、抗腫瘤、抗病毒等藥理作用,研究表明杠板歸可顯著改善二甲苯導致的小鼠耳廓腫脹度,體現(xiàn)了杠板歸的抗炎活性[14];鬼針草的主要化學成分黃酮類成分具有抗癌、抗炎、抗氧化功能,且體外抗炎實驗表明,鬼針草提取物能夠抑制巨噬細胞及炎癥因子IL-6、IL-10的表達[15];土茯苓具有抗腫瘤、抗炎、免疫調(diào)節(jié)、抑菌、抗氧化等藥理作用,且TNF是土茯苓對疾病產(chǎn)生治療效應最重要的靶點之一[16];黃柏具有抗炎、抑菌、抗氧化、抗腫瘤、降糖、保護神經(jīng)、止瀉等藥理作用[17];苦參具有抗炎、抗菌、抗氧化、鎮(zhèn)靜、鎮(zhèn)痛等作用,且其發(fā)揮主要抗炎作用的主要成分為生物堿和黃酮類[18];丹參的主要成分隱丹參酮具有良好的抗炎活性[19]。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已表明壯藥濕毒清洗劑全方大多藥物具有抗炎、抗氧化等作用,因此用于治療濕疹此種過敏性炎癥性皮膚病療效較佳。
現(xiàn)代醫(yī)學對濕疹的具體病因仍不甚明確,目前認為濕疹發(fā)病機制與IgE介導的變態(tài)反應密切相關,而輔助性T淋巴細胞分泌相關的炎癥因子可促進B淋巴細胞產(chǎn)生IgE,共同引起血管擴張、血管壁通透性增強從而形成皮膚濕疹樣改變,并影響濕疹的發(fā)展和預后[20-21]。研究表明,在急性濕疹過程中,IL-6表達升高,通過誘導炎癥部位特異性過敏介質(zhì)釋放,和中性粒細胞的聚集,引起組織損傷[22-23];而IL-4過度表達可將嗜酸性粒細胞募集到炎癥部位,引起組織損傷,造成血管通透性增加、組織液外滲,促進炎癥進展,同時IL-4、IL-6可誘導B淋巴細胞產(chǎn)生IgE,隨之與嗜堿性粒細胞和肥大細胞上的高親和力IgE受體結合,導致細胞活化、脫顆粒釋放炎癥介質(zhì),誘發(fā)級聯(lián)免疫炎癥反應,導致濕疹的發(fā)生及進行性加重[24-25]。血清IgE介導速發(fā)型變態(tài)反應,可作為變態(tài)反應進行期的診斷指標[26]。TNF-α可導致皮膚屏障紊亂,在外源抗原的刺激下,促使角質(zhì)形成細胞分泌促炎性細胞因子,導致炎癥部位血管擴張、通透性增加,加劇炎癥反應[27],而IL-4在正常水平時可通過抑制體內(nèi)單核巨噬細胞釋放TNF-α而發(fā)揮抗炎效應[28]。本研究表明,壯藥濕毒清洗劑可以通過降低患者血清中IgE、TNF-α、IL-4及IL-6水平,以減輕患者臨床癥狀,降低ESAI評分、DLQI評分及瘙癢程度評分,從而改善患者的中醫(yī)證候積分,提高生活質(zhì)量。因此,TNF-α、IL-6、IgE等效應因子不僅反映濕疹病情嚴重程度,也可作為患者評估預后的參考指標。
本研究將壯藥濕毒清洗劑與復方黃柏洗劑分別治療濕瘡(濕熱浸淫證)的療效進行對比,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1個療程后,兩組患者的中醫(yī)證候積分、EASI評分、瘙癢程度評分、DLQI評分等評分均較治療前明顯降低(P<0.01),且治療組患者中醫(yī)證候積分、EASI評分及DLQI評分均低于對照組(P<0.05);兩組患者血清中IgE、TNF-α、IL-4及IL-6水平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且治療組患者血清中IgE、TNF-α及IL-6水平均低于對照組(P<0.05)。治療組所采用的壯藥濕毒清洗劑功效為清熱解毒利濕,祛風活血止癢,可以顯著改善濕熱浸淫癥濕瘡患者的臨床癥狀,降低血清中炎癥因子水平,提高患者生活質(zhì)量。
綜上所述,壯藥濕毒清洗劑可以通過降低患者血清中IgE、TNF-α、IL-4、IL-6水平,顯著降低ESAI評分、DLQI評分及瘙癢程度評分,從而改善患者的中醫(yī)證候積分,提高生活質(zhì)量,達到治療目的,建議臨床推廣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