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捷心 劉艷莉
視網膜靜脈阻塞(retinal vein occlusion,RVO)包括視網膜中央靜脈阻塞(central retinal vein occlusion,CRVO)和視網膜分支靜脈阻塞(branch retinal vein occlusion,BRVO),在30~89 歲人群中發病率為0.77%,為僅次于糖尿病視網膜病變的致盲性視網膜血管疾病[1]。RVO 的病因可能與高血壓、糖尿病、血脂異常、抽煙、血液高凝狀態、眼部血管狀況多種因素有關[2-3]。而RVO 黃斑水腫(macular edema,ME)(RVOME)是RVO 患者視力下降的主要原因,目前抗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藥物玻璃體腔注射為治療RVO-ME的重要方法[4]。
研究發現RVO 患者平均血小板體積(mean platelet volume,MPV)升高,從而導致血栓形成[5]。IL-6、IL-8 水平升高、WBC 異常提示炎癥也是RVOME 的病因之一[6-8]。近年來,研究發現一些新型炎癥指標,如全身免疫炎癥指數(systemic immune inflammatory index,SII)、中性粒細胞計數(absolute neutrophil count,ANC)與淋巴細胞計數(lymphocyte count,LYM)比值(neutrophil-to-lymphocyte ratio,NLR)、PLT與LYM 比值(platelet-to-lymphocyte ratio,PLR)等與結締組織病、膀胱癌、原發性開角型青光眼等多種疾病的發病甚至預后有關[9-11]。相關研究顯示RVO 急性期患者外周血中SII 升高,但NLR 和PLR 是否升高尚 沒有統一結論[12-13]。MPV 與LYM 比值(MPV-tolymphocyte ratio,MPVLR)是深靜脈阻塞的新型預測生物標志物[14],目前有關MPVLR 在RVO中是否有意義尚未闡明。既往有關RVO 炎癥指標的研究均為回顧性研究,且未對同一患者群體進行急性期各項炎癥指標的全面對比分析。因此,本研究旨在對比分析RVO-ME 患者急性期及治療后外周血各項炎癥指標,以探討這些指標在抗VEGF 藥物玻璃體腔注射治療過程中的變化及對預后的預測價值。
1.1 對象 選取2021 年10 月至2022 年10 月在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就診的60 例RVO-ME 患者為研究對象(RVO 組),其中CRVO 30 例,BRVO 30例。納入標準:(1)符合RVO 診斷標準,臨床檢查顯示視網膜出血(火焰狀和散在點片狀出血)、視網膜靜脈擴張迂曲,并進行譜域光學相干斷層掃描(optical coherence tomography,OCT)和眼底血管造影(fluorescein fundus angiography,FFA)證實;(2)OCT 測量黃斑區中心凹厚度(central macular thickness,CMT)(黃斑中心凹內界膜至色素上皮層下緣厚度)>250 μm;(3)自覺視力下降1 個月內,初次就診未經治療。排除標準:(1)患有除RVO 之外的視網膜疾病;(2)患有角膜疾病、葡萄膜炎、青光眼;(3)有外傷或在6 個月內曾行內眼手術;(4)患有糖尿病、感染性疾病、惡性腫瘤、血液系統及風濕免疫性疾病,未控制的高血壓、高血脂;(5)使用藥物:糖皮質激素和其他抗炎、抗感染藥物或其他可能影響血細胞的藥物;(6)有吸煙和飲酒史的患者。選取同期性別、年齡匹配的60 例白內障或屈光手術患者作為對照組。RVO 組患者男31 例,女29例;年齡26~84(57.72±12.72)歲。對照組患者男25例,女35 例;年齡27~82(59.42±13.89)歲。兩組患者性別、年齡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性別χ2=1.205,P=0.272;年齡t=-0.622,P=0.486)。CRVO 患者年齡26~84(55.97±15.50)歲,BRVO患者年齡35~75(59.47±9.08)歲,兩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t=-1.067,P=0.291)。本研究經本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通過(批準文號:2023-KLS-350-02),所有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收集所有患者性別、年齡、病史。(2)進行裂隙燈、眼底照相、FFA(使用德國海德堡HRA 共焦激光同步血管造影系統)或OCT 血管成像(使用德國蔡司高分辨血管成像OCT AngioPlex?)檢查,并記錄就診當天(急性期)RVO 組患者其他眼部檢查結果:包括最佳矯正視力(best corrected visual acuity,BCVA,記錄為logMAR 視力)、眼壓、CMT、OCT。(3)RVO 組和對照組患者均在就診當天采集肘前靜脈血,檢測全血WBC、ANC、LYM、超敏C 反應蛋白(hypersensitive C-reactive protein,hs-CRP)等炎癥指標以及PLT、MPV。根據上述炎癥指標,計算SII、PLR、NLR、MPVLR。SII 計算方式為PLT×ANC/LYM,PLR 計算方式為PLT/LYM,NLR 計算方式為ANC/LYM,MPVLR 計算方式為MPV/LYM。(4)RVO 組患者接受0.05 mL 雷珠單抗(規格:0.2 mL,濃度:10 mg/mL,批號:S20170003,瑞士諾華制藥有限公司)玻璃體腔注射治療,1 次/月,連續3 個月,并進行隨訪。隨訪過程中排除需進行視網膜激光光凝術的患者,治療后3 個月再次記錄眼部檢查結果及化驗指標,根據ME 治療效果將RVO 組患者分為ME 未消退組和ME 消退組,并進行炎癥指標比較。
1.3 統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2.0 統計軟件。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組內治療前后比較采用Wilcoxon 符號秩和檢驗。計數資料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ROC 曲線評估急性期炎癥指標預測RVO-ME 發生的效能及治療后3 個月炎癥指標預測RVO-ME 預后不良的效能。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RVO 組患者急性期和對照組患者炎癥指標比較 兩組患者ANC、SII、NLR、MPVLR 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而兩組患者WBC、LYM、hs-CRP、PLR 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1。

表1 RVO組患者急性期和對照組患者炎癥指標比較
2.2 CRVO 與BRVO 患者急性期炎癥指標、BCVA 和CMT 比較 CRVO 與BRVO 患者急性期炎癥指標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但BCVA 和CMT 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2。

表2 CRVO與BRVO患者急性期炎癥指標、BCVA和CMT比較
2.3 急性期炎癥指標預測RVO-ME 發生的效能分析 選取表1 中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ANC、SII、NLR、MPVLR 進行ROC 曲線分析,結果顯示ANC、SII、MPVLR、NLR 預測RVO-ME 發生的AUC 分別為0.619、0.659、0.631、0.682,提示NLR 的預測效能較其他指標更好。當NLR 截斷值為2.17 時,靈敏度為0.621,特異度為0.672,見圖1 和表3。

圖1 急性期炎癥指標預測RVO-ME 發生的ROC 曲線

表3 急性期炎癥指標對RVO-ME發生的預測效能分析
2.4 RVO 組患者治療后的隨訪情況分析 在3 個月的治療隨訪中,所有患者均未出現新發的感染性疾病或其他血液系統、心血管系統等可能影響血清指標的系統性疾病。有6 例RVO-ME 患者(2 例CRVO 和4 例BRVO)進行了視網膜激光光凝術治療,后續對剩余54例患者進行分析。
2.5 RVO 組患者治療后3 個月與急性期和對照組炎癥指標比較 RVO 組患者治療后3 個月與急性期SII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且經過3 個月治療后與對照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RVO組患者治療后3 個月MPVLR 和NLR 與急性期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但與對照組比較仍處于高值,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4。

表4 RVO組患者治療后3個月與急性期和對照組血清炎癥指標比較
2.6 RVO 組患者治療后3 個月ME 情況及分組情況經過3 個月治療后,RVO 組患者CMT由急性期的614.50(378.50,865.50)μm 降至286.00(219.50,531.00)μm,差異有統計學意義(Z=4.750,P<0.001)。治療后3 個月,有25 例患者CMT<250 μm,ME 基本消退(ME 消退組);另有29 例仍存在明顯ME(ME 未消退組)。CRVO患者ME未消退19例,ME消退9例;BRVO患者ME未消退10 例,ME 消退16 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4.685,P=0.030)。
2.7 ME 消退組和ME 未消退組患者急性期和治療后3 個月炎癥指標、BCVA 和CMT 比較比較 ME 消退組和ME 未消退組患者急性期炎癥指標、BCVA 和CMT 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5。ME 消退組和ME 未消退組患者治療后3 個月WBC 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但其余炎癥指標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6。對ME 未消退組患者急性期和治療后3個月炎癥指標進行分析,結果發現只有WBC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Z=-2.116,P=0.034)。

表5 ME未消退組和ME消退組患者急性期炎癥指標、BCVA和CMT比較

表6 ME未消退組和ME消退組患者治療后3個月炎癥指標、BCVA和CMT比較
2.8 治療后3 個月WBC 預測RVO-ME 預后不良的效能分析 選取表6 中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WBC 進行ROC 曲線分析,結果顯示治療后3 個月WBC 預測RVO-ME 預后不良的AUC 為0.629,當WBC 的截斷值為6.25×109/L 時,靈敏度為0.690,特異度為0.595,見圖2。

圖2 治療后3 個月WBC 預測RVO-ME 預后不良的ROC 曲線
RVO 是常見的致盲性視網膜血管疾患,全球約有1 600 萬患者[1]。RVO-ME 病因復雜,療程長,易復發,療效預測指標不明確。本研究旨在隨訪觀察RVOME 治療后炎癥指標的變化情況,并探索炎癥指標對RVO-ME 的發生和預后預測意義。
炎癥是RVO-ME 的重要發生機制之一[2-3]。SII 與很多炎癥類疾病的發生及預后有關[14]。研究發現SII在RVO 急性期患者中升高[15-16]。中性粒細胞可以釋放VEGF,并引起淋巴細胞凋亡[17]。Zhu 等[18]發現RVOME 的患者急性期LYM 較低,有學者推測是應激反應[17]。NLR 綜合了這兩者的預測價值,效力更強[19],但既往研究中RVO 患者NLR 是否升高仍有爭議[15,20]。本研究發現RVO 組患者急性期ANC、SII、NLR 較對照組明顯升高,但LYM 與對照組數值相近且治療后無明顯變化。ANC 在急性期明顯升高,治療后小幅降低,SII在治療后不論ME 是否持續均下降至對照組水平,提示治療后體內炎癥反應減退,但SII 暫不能預測RVOME 的預后。ROC 曲線顯示NLR 為較優 的RVO 急性期預測指標,但治療后也未降至對照組水平,提示機體對于RVO 造成的視網膜缺血有持續的免疫反應。NLR 的遠期變化及其對治療效果的意義還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
血液高凝狀態也是RVO-ME 的高危因素[2]。MPVLR 可用于預測深靜脈血栓形成及缺血型卒中的預后[20-21]。hs-CRP 升高被認為與血管內皮功能狀態下降有關,血管內皮的變化可刺激細胞分泌IL-6 等炎癥因子,促進血栓形成[22]。本研究發現RVO-ME 患者急性期MPVLR 較對照組明顯升高,與既往文獻[20]報道一致,提示RVO-ME 的發生除炎癥外,還可能與血小板活躍,釋放出血栓前物質促進凝血有關[23]。治療后MPVLR 依然偏高,推測患者仍處于易凝血的狀態。長期的高水平MPVLR 可能導致RVO-ME 的反復發作。但本研究未觀察到hs-CRP 升高,可能由于其眼內變化無法在外周血中探知,或采血時間并非hs-CRP 高值時間影響結果準確性。
既往研究認為IL-6 與CMT 呈正相關性[24-25]。眼內IL-6 可通過改變肌絲排列,增加血管通透性而導致RVO-ME,并促進VEGF 生成[26-27]。VEGF 可誘導血管內皮細胞中細胞間黏附分子-1 和血管細胞黏附分子-1 表達上調,增加細胞黏附,導致細胞淤積、視網膜無灌注[28]。白細胞可以激發炎癥細胞因子的合成[17],增加活化的單核細胞,從而產生IL-6;并在慢性炎癥狀態下釋放促炎因子,進一步損傷血-視網膜屏障,導致視覺神經元損傷以及ME 的持續甚至加重[28-29]。因此,WBC 對于眼內IL-6 水平和RVO-ME 預后有一定的提示作用。本研究發現RVO-ME 持續存在的患者治療后WBC 更高,綜合急性期指標提示WBC 在治療期間下降緩慢,甚至可能升高。WBC 高值可能提示眼內IL-6、VEGF 的持續產生,導致雷珠單抗治療ME 效果不佳,需要延長或更改治療方案。ROC 曲線分析也提示若治療后WBC>6.25×109/L 則預后不良。但本研究未進行眼內IL-6 和VEGF 檢測,既往研究也沒有直接證據,該推測需要進一步證實。Yi 等[27]研究顯示,與BRVO 患者相比,CRVO 患者中VEGF 和IL-6 更高,這可能是本研究中CRVO 患者治療后ME 持續存在率更高的原因之一。本研究中CRVO 患者CMT 初始值更高,也可能對ME 的恢復時間有一定影響。
本研究仍有局限之處:首先,作為一個單中心研究,可能存在選擇偏倚;其次,本研究已盡可能排除影響外周血結果的疾病和因素,但仍可能存在一些未知的情況導致結果出現誤差;最后,本研究隨訪時間較短。
綜上所述,SII、NLR、MPVLR 等炎癥指標在RVOME 患者急性期中升高,它們在病程中的數值變化對治療效果有一定提示作用。其中NLR 是較好的RVOME 發病預測指標,治療后WBC 持續高值提示預后不佳。這些外周血指標易于檢測且成本較低,有利于推廣,可為RVO-ME 的治療提供指導,從而改善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