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玲,龐智強
(蘭州財經大學統計與數據科學學院,甘肅 蘭州 730020)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再次強調了農業農村現代化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征程中的戰略地位。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歷經長期的發展與演變,走出了一條特色鮮明、內涵豐富的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道路。當前人工智能和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加速更迭與數據要素的衍生發展熱潮,數字經濟作為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內在驅動力受到廣泛關注,但學術界尚未就此作出理論性詮釋與深入解讀。基于此,通過梳理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研究動態,借助扎根理論構建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模型。
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業現代化是國家發展的核心內容。進入新時代,城鄉差距問題日益凸顯,農業農村發展由單一維度向系統立體轉變,成為我國研究的時代主題。盡管學者普遍認同農業農村現代化是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的有機耦合所形成的互聯共生的有機整體[1],但基于時間維度[2]、內容維度[3]和邏輯維度[4]探討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內涵還存在較大差異,代表性的觀點認為其應包括農業產業、生產、經營與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設施、居民思想、生活質量與治理體系六個方面[5]。關于農業農村現代化實現路徑的研究,側重農業現代化的路徑選擇,將提升農業生產效率作為基礎路徑進行設計[6],認為其一堅持加快適度規模的現代產業推動現代化,其二堅持以小農經營為基礎的勞動與技術密集型模式[7],其三兼顧規模化農業和小農經濟,倡導多元化的路徑推動農業實現現代化[8]。
我國自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大力發展數字農業以來,國內學者多基于數字農業或數字鄉村單一視角詮釋內涵、發展模式、關鍵問題等[9],將其與農業農村現代化結合的研究文獻較少,學者李媛和阮連杰(2023)認為通過數字基礎設施、農業數字化轉型、數字人才隊伍建設可助推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第一,數字經濟促進農村產業現代化[10]。產業是促進農村發展的關鍵,數字技術有助于促使農村產業向專業化、融合化、信息化、集約化和綠色化發展[11]。一方面,數字經濟助力鄉村借助新型商業模式、高效率和低成本優勢打破發展障礙,暢通并升級農業供需端口,推動農業與二、三產業融合發展,促使農村產業更加專業化;另一方面,更加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推動形成以信息化為主導的新鄉村經濟范式,促使農村產業集約化。第二,數字經濟促進農村治理現代化。數字經濟重構鄉村治理模式,展現出高成長性、強擴散性和降成本性[12],推動電子政務、監管考評等數字化平臺的應用,促使傳統鄉村治理轉向網格化治理;其次,數字平臺的建立拓寬了農民參與鄉村治理的渠道,提高村民參與度和組織性[13],激發農民參與治理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第三,數字經濟促進農民生活現代化。數字經濟的發展為農村吸引更多的資源要素,促進農村基礎服務和公共服務高質量供給,提升傳統供給方式與供給效率;此外,數字經濟催生農村經濟新體系的建立與發展,提高市場與農戶、城鎮與鄉村的對接能力,降低產品流通中的信息不對稱,繼而提升農產品流通效率,增加農民效益,豐富農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全方位推動農民生活現代化。
綜合而言,盡管學術界初步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業農村現代化的路徑推進,但就數字經濟與農業農村現代化結合的研究尚未形成理論層面的系統認識。一是路徑體系分散化,未立足于農業農村現代化本身探究數字經濟的發展實踐,僅停留于農業或農村單一維度,對內在邏輯的詮釋力較弱;二是研究方法單一化,多采用歷史總結與歸納文獻的思路,具體的理論操作性不強。基于此,文章基于扎根理論,嘗試構建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框架,以期揭示二者的內在機理,為深入探究數字經濟與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關系提供思路。
選取扎根理論探究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機制,原因在于:第一,文章旨在厘清數字經濟如何驅動農業農村現代化這一難以用定量方法回答的問題,適合利用扎根理論對大量文本資料進行深入解碼剖析;第二,學術界針對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相關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而扎根理論憑借其探索性與理論構建式的分析范式能夠滿足研究目的;第三,通過扎根理論不僅有利于剖析數字經濟與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本質關系,而且能夠挖掘現象背后的內在規律,構建數字經濟驅動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框架。
鑒于文章研究主題為國家宏觀政策層面,選擇具有代表性的二手資料開展研究。資料獲取渠道為:第一,政策性文件。以“數字經濟”“數字鄉村”“農業農村現代化”等為關鍵詞,檢索了近15年來我國人大、農業農村部等政府部門發布的相關法律和政策文件,通過篩選保留了45 份文件。第二,文獻資料。在CNKI 和谷歌學術搜索上述關鍵詞,并將搜索條件設定為全文、主題詞或關鍵詞,最大限度保證原始資料的全面性和完整性,刪除會議與評論類文章,共選取896 篇期刊論文。第三,網絡資料和新聞報道資料。在百度和微信公眾號以上述關鍵詞搜集相關文章,梳理出地方政府官網與主流媒體報道等的新聞共708 條。此外,在編碼過程中,及時補充、更新、篩選新資料,確保資料收集與分析工作同步開展。
開放式編碼指通過對原始資料的解讀、比較,對其進行縮減、編譯與提取,并將其概念化和范疇化。具體包括標簽化文本、概念化標簽和范疇化相似概念三個步驟,在此過程中,為保留編碼資料的原始含義與初始概念和范疇的準確性,從2245 條原始資料中整理得到101 個初始概念和32 個初始范疇(見表1)。

表1 開放式編碼示例
主軸編碼旨在厘清類別之間的邏輯關系,進一步聚斂“初始范疇”,凝練出主范疇,揭示主范疇的屬性與面向,為獲取核心概念與理論框架提供線索。文章綜合考慮文本資料各部分之間的有機關系,將32個初始范疇集成為10 個主范疇(見表2)。

表2 主范疇
選擇性編碼是將主范疇和副范疇深入挖掘成核心范疇的過程,旨在以故事線厘清概念與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據此發展出實質性理論模型。文章梳理出的各概念范疇之間的本質關系和內在邏輯如表3 所示。

表3 主范疇的典型關系
基于各范疇間關系結構,文章圍繞“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機制”這一核心范疇構建理論模型,形成的故事線可概括為:數字經濟通過數字技術、數據要素、數字信息、數字平臺和數字空間五種驅動路徑,推動農業生產高效化智能化、農業產業高端化服務化、農村發展數字化協調化、農村治理協同化創新化和農民生活城市化現代化的實現,繼而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由此得出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框架,如圖1 所示。

圖1 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機制
研究繼續將預留的5 份政策文件與200 條相關新聞報道資料重新編碼,發現并未出現新的概念與關系,10 個主范疇也未顯示出新的屬性和維度,證明上述理論模型已基本達到飽和。
加強現代信息技術,提高農業生產效率。農業借助大數據、云計算等現代信息技術實現農業的科學化與高效化生產。首先,通過生物育種和智慧農業等生物技術與信息技術的創新,培育優良種子和基因,實現農業高效率和高品質生產。其次,通過大數據技術的應用,發現農作物產量的影響因素,繼而采取一定措施規避或予以改進,升級傳統農業生產環節,打造農業生產智慧型大腦,提升農業數據治理水平。最后,區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與農業生產經營深度融合,通過平臺溯源功能,對種養產品進行全過程的實時監測,以獲取生長環境、自然環境與外界環境各方面的動態信息,有利于降低外界沖擊帶來的損失;同時,將獲得的數據信息進行精準分析,提前制定生產決策與養殖計劃,降低生產成本,促進農業科學生產。
應用環境監測技術,創新農業生產方式。首先,農業屬于個性化場景,通過無人機智能化集成,可有效解決數字農業高通量信息獲取困境,實現數據信息價值增值,將大數據技術應用至農產品交易環節,可幫助農戶與農產品企業更快地了解產品價格變化、消費者偏好等,進而及時調整生產結構,實現農業智能化生產。其次,物聯網的使用有助于減少物理接觸,農戶可借助智能管理設備遠程監控,獲取農作物和畜禽的實時信息,突破傳統勞動力投入和人工干預的生產方式,解放生產力和生產效率。最后,借助現代工具提供農業生產、管理與經營等各環節的關鍵信息,使農戶更加全面地了解農業生產情況,避免人為因素,減少難以通過經驗審視規避的風險。
賦能傳統要素并培育數據要素,優化農業產業結構。數據要素成為第五大生產要素,通過對傳統要素的吸收與整合,重塑農業產業鏈條,優化農業產業結構。首先,數據要素吸引更多的資本、勞動力和技術等傳統要素進入農業農村,為傳統要素注入新的發展活力,釋放傳統要素與數據要素融合發展的溢出效應,推動農業生產、銷售等各環節的專業化分工和領域細分,提升農業產業鏈運營效率。其次,數據要素突破原有農業生產領域,借助數據要素發揮品牌強農的重要作用,開拓“農業+產品”新興領域并賦能品牌培育,增加農業附加生態價值,拓寬農業產業鏈條。最后,數字經濟借助更有效和更低成本的數字技術培育新的數字要素,豐富數據產品,優化要素結構,重新布局并優化農業產業結構。
提供數據服務和轉化數據價值,重塑農業經營模式。挖掘數據服務價值和生產力價值,促進產品流通效率,重組農業經營要素,推動農業經營模式由粗放式轉向精細化。一是數據要素通過彌補現有生產資源和公共服務資源的不足與短板,為要素資源的流通提供信息對接服務,借助電商直播的方式宣傳農特產品,拓寬農產品銷售渠道,打通農產品流通與銷售環節的堵點,促進農產品流通。二是社會化的數據服務有助于推動農業領域的專業化,通過對農產品生產的品類篩選和成本管理,根據分析結果高效匹配農業經營要素,轉變農業商業模式,提高經營效率。三是數據要素呈現出較高的數字生產力,促使農業經營主體轉變現代化思維,提升其決策分析能力和經營知識水平,推動農業產業發展。
健全數字基礎設施,提升公共服務效能和城鄉融合發展。數字經濟的發展提升農村網絡基礎設施的建設水平,為重塑農村公共服務供給格局和縮小城鄉發展差距提供了契機。首先,大數據信息平臺將農民對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的需求端與供給端進行精準匹配與連接,為農民提供定制化的供給方案,優化服務供給質量;而城市公共服務資源通過“線上問診”“遠程醫療”等解決農民就醫問題,使公共服務獲取更加便捷化。其次,數字經濟有助于拓寬服務供給主體與邊界,嵌入數字化信息化的新型服務供給方式有利于吸引社會資本、行業內企業以注資或合作的形式加大對農村公共產品的設計與使用,形成多主體參與的農村公共服務供給新格局。最后,數字化通信基站的建設,縮小農村與城市發展差距,一方面,保障農村電商網絡平臺的正常運行,農民通過“直播帶貨”、商業網點等數字平臺提高收益,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另一方面,通過打造城鄉一體的信息化社會,服務于農業農村信息化,促進城鄉產業融合發展,縮小城鄉信息差距和治理鴻溝。
完善信息服務體系,創新經濟模式和挖掘消費潛力。數字信息的服務功能逐漸在農業農村領域發揮重要作用,建立農村地區寬帶網絡發展的長效機制,確保農村硬件基礎設施功能的正常發揮,打破發展機會不均等的障礙,推動知識、技術和數據一體化的農村經濟新體系的建立,實現廣泛便捷的市場接入,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體現新經濟新業態和新模式的差異化特征。此外,通過開發與農業農村關聯緊密的網絡軟件,可提高農村的信息獲取質量,緩解農村與城市、農民與市場的信息不對稱,以此挖掘農村消費潛力,一是通過電子商務平臺實現數字信息轉運,升級農村消費結構;二是轉變農村網絡營銷模式,更新農村居民數字化思維,有助于拓展潛在的消費市場,更新居民消費觀念,優化農村消費結構,提升消費品質。
數字科技助力電子政務平臺與綜合信息服務平臺在基層治理的高效運轉,充分挖掘和收集數據信息,推動農村治理手段的信息化水平。首先,綜合信息服務平臺可搜集整合各地環境信息,實時監測農村污染物排放,建立環境污染預警機制,加強生態環境治理;同時,便捷且多元的社交軟件成為人們聯絡感情的工具,重塑人際關系,改善農村社會環境。其次,借助數字技術充分挖掘農耕文化和傳統文化,通過云平臺對其進行創造性及創新性發展。最后,現代化手段的運用為農村居民參與鄉村治理提供多元渠道,農民可通過多元化的信息平臺參與農村公共事務,增強農民的共治意識;同時,基層干部能及時了解農民在政務服務平臺上反饋的真實訴求并予以解決,增進干群交流,提升政府工作效能。
拓展數據應用場景,重構鄉村治理格局。隨著“智慧+”在農村的廣泛推廣,傳統鄉村治理逐漸轉向數字化和精準化。一方面,基層政府通過數據綜合信息服務平臺將發展政策和村莊大小事宜精準下發到農戶,農戶可及時了解相關信息并參與其中;同時,大數據綜合服務平臺整合農戶意見,反饋至政府,政府進一步對其采取相關措施,實行網絡議事協商制度,使基層政府和農戶的聯系更加緊密,改變了傳統的治理方式。另一方面,互聯網技術使數據資源共享更加便捷,在不斷創新治理機制的同時推動鄉村之間形成協同治理模式,重塑多元治理主體共建的治理格局。
發揮數字生態功能,提高農民物質生活水平。數字經濟呈現較大的數字生態功能,轉變農業生產方式,全面提升農業農村生產效率,改善農民物質生活水平。首先,數字化在“深度”和“廣度”上持續擴展,有利于提供更多的就業創業崗位,吸引青年人返鄉創業;同時,數字技術改變了農村傳統的交易模式與經濟增長模式,農戶可借助互聯網資源實現線上采購與銷售,增加農民收入。其次,通過共享數字信息,促進信息間的互聯互通,不斷擴大互聯網在農村的應用場景范圍,有效降低農民生活成本,豐富農民生活形態。最后,數字化發展為激發農民內生發展動力注入了強勁動能,倒逼農民學習新技術,提高自身數字技能,推動農民主體身份認知回歸。
打造數字生態空間,提升農民精神生活水平。農村居民思想觀念落后是制約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的重要因素,借助數字信息資源催生的數字化與智能化環境,打造鄉村數字生態空間,有效提升農民精神生活水平。首先,數字空間對接鄉村與城市信息,增強鄉村社區承接國家和城市資源的能力,以及利用優質資源實現自我價值和社會秩序生產的能力,農民可根據自身需求線上學習,從而提升數字素養,促使其轉變老舊的思想觀念。其次,通過對外部資源的空間連接,激活農村特有資源和治理資源,實現對特色文化等傳統資源的現代化與數字化轉變,創新文化服務模式,豐富農民精神生活。最后,通過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打造數字生態空間,不僅有助于保障農村安全,提升農民的安全感和歸屬感,而且可滿足農民的個性化需求,提升農民的幸福感和獲得感。
借助扎根理論,解構數字經濟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理論機制,形成的研究結論如下:第一,數字經濟從數字技術、數據要素、數字信息、數字平臺和數字空間五方面驅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水平。第二,加強現代信息技術,應用環境監測技術,驅動農業生產高效化智能化。第三,培育數據要素和賦能傳統要素,提供數據服務和轉化數字價值,驅動農業產業高端化服務化。第四,健全數字基礎設施,完善信息服務體系,驅動農村發展數字化協調化。第五,開發數據服務平臺,拓展數據應用場景,實現農村治理協同化創新化。第六,發揮數字生態功能,打造數字生態空間,驅動農民生活城市化現代化。
第一,健全數字技術創新體系,增強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核心力量。一是加大對農村數字技術創新的支持力度,鼓勵農村和高校、研究所等科研單位加強合作,推動數字技術在農業生產領域的應用;同時,增加農村數字技術創新政策與資金支持,合理引導社會資本參與數字技術的更新與升級,推動數字技術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應用。二是加強社會資源整合,健全科技成果轉化機制,將科技成果融入農業產業鏈各個環節,提高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率。
第二,加強數字要素培育,激活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關鍵要素。首先,加大數字要素培育力度,將傳統要素注入數字技術,使其成為高效能的新型要素;其次,催生新型產業來培育數字要素,助推農業產業體系的高端化和服務化。最后,加快構建可溯源的數據體系,實現數據服務社會化,追溯農產品在生產和流通各環節的凈含量、投入成本和銷售價格等實時信息,促使數據要素創造新價值。
第三,強化數字信息管理,鞏固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硬件基礎。一是加大農村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重點關注網絡速度、數據存儲能力、計算能力和網絡安全等,拓寬數字基礎設施的滲透邊界,為農業生產體系的高效化智能化提供基礎保障。二是地方政府聯合高職院校與農村專業合作社著力培育新一代農人,提高數字素養,充分發揮數字基礎設施的信息服務功能,助推農業產業體系的高端化服務化。
第四,打造數字生態空間,緊抓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運作載體。一是加快建立農村綜合信息服務平臺和農業農村大數據中心,提高農村信息收集、整合、處理與共享能力,實現城市與鄉村、農戶與市場的銜接。二是拓展數字平臺應用場景,重塑農村社會關系,創新農村治理體系和農村經濟發展模式。三是打造數字生態空間,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推動農民生活趨向城市化現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