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黎
(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隨著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融合度逐漸加深,區塊鏈、人工智能、大數據等一系列新興技術不斷涌現,進而引領實體經濟創新發展,成為推動我國經濟快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根據《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3)》中披露的內容,2022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同比增加10.3%,達到50.2 萬億元,占GDP 比重達到41.5%,表明數字經濟在我國經濟發展中的支撐地位愈發明顯。數字化轉型作為數字經濟的微觀延伸,在企業技術創新、模式變革以及強化核心競爭力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探究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因素有助于準確把控數字化進程中的關鍵節點,對賦能企業高質量發展、推動數字經濟平穩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對于企業來說,選擇常規戰略能夠降低經營風險與資源配置成本。但同時會削弱企業的行業競爭優勢,使得企業難以在激烈的競爭中勝出。為了提高核心競爭力,企業會通過優化產品形象、經營模式以及服務理念等與競爭對手之間差異的方式,執行不同于行業常規的戰略模式[1],其戰略偏離行業常規戰略的程度即為戰略差異度[2]。數字化轉型作為企業應對市場沖擊、提高核心競爭力的有效手段,對資源投入的持續性與穩定性具有較強的依賴。那么,戰略差異度將如何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現有研究很少對二者關系進行探討,其影響機制也尚未被揭示。
基于此,文章以A 股非金融企業為研究對象,時間窗口期選擇2007—2022年,探究戰略差異度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文章可能的增量貢獻在于:第一,已有關于戰略差異度對企業影響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對企業盈余管理[3]、信息質量[4]、盈余預測[5]、外部融資[6]以及研發活動[7]等方面的探討,文章有助于拓展戰略差異度經濟后果的研究邊界;現有研究從績效反饋[8]、內部資源[9]、管理者特征[10]以及經濟政策不確定性[11]等方面探究了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因素,但從戰略視角進行研究的文獻還較為缺乏,文章從戰略差異度視角出發能夠對現有文獻形成有益補充。第二,對戰略差異度影響數字化轉型的路徑進行了實證檢驗,相關結論有助于厘清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作用渠道。第三,從企業特征與外部環境視角探究了不同情境因素下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作用差異,加強了對復雜因素影響下戰略差異度的異質性效應的認識,從而為企業把控戰略風險、精準定位自身戰略進而有效推動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借鑒參考。
戰略差異是指企業資源配置方式區別于行業常規模式[12]。戰略上的不同會導致企業在面對外部環境變化時在組織結構、流程規劃以及經營模式等方面進行差異化安排,進而對企業的各種行為活動產生影響[4]。關于戰略差異度的經濟后果,已有研究圍繞積極影響與消極影響進行了探討:在積極影響方面,學者們認為差異化的戰略能夠使企業打破行業常規發展模式的桎梏,助力企業進軍新興市場,提升經營業績。基于上述邏輯,Oliver(1991)研究發現企業發展的關鍵在于企業對差異化戰略的前瞻性選擇[13]。差異化戰略的實施會加速企業內部資源的整合與重構,增大自身戰略被競爭對手模仿的難度,在這一過程中能夠激發企業風險承擔意識與革新意愿,從而提升創新投入與績效水平;在消極影響方面,企業選擇偏離行業常規模式的戰略意味著其戰略失敗以及不合規風險攀升,進而會加劇企業信息風險與經營業績波動。張靜和張焰朝(2021)研究發現,戰略差異度會導致企業經營成本增加,經營業績難以準確預測,從而降低企業融資效率[6]。董雪雁等(2021)從代理成本的視角出發,發現實行差異化戰略的企業為了應對經營風險,會賦予管理者更多的自由裁量權,進而導致更為嚴重的代理沖突[14]。
圍繞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因素,學者們主要從外部環境與內部特征兩方面進行了研究。在外部環境方面,要素資源的獲取是影響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因素。向海凌等(2022)研究發現境外機構投資者可以化解資源短缺困境、增強財務穩定性、提高外部關注并且促進創新研發,進而在企業數字化轉型中起到重要作用[15]。圍繞資源要素供給視角,學者們也發現金融科技發展水平[16]與資本市場開放程度[17]的提升能夠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資金、信息等要素支持,并且能夠加強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內部控制建設,提高內部資源配置效率。在內部因素方面,汪濤等(2023)研究發現企業業績正向落差能夠提高企業風險偏好與風險承擔水平,進而對數字化轉型起到顯著促進作用[8]。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們逐漸認識到管理者在企業數字化轉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并從信息技術背景的高管[10]、高管學術經歷[18]等方面探究了管理者特征對數字化轉型的正向影響。綜上所述,學者們對戰略差異度的微觀經濟后果進行了探討,但尚未形成統一觀點,同時鮮有文章從企業戰略視角研究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鑒于此,文章將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納入統一研究框架,探究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戰略差異度一方面可能會導致企業經營不確定性與管理者自由裁量權的增加,削弱企業資源獲取與配置的能力,進而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另一方面,戰略差異度可能會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19],進而促進企業研發的創新意愿,激勵企業數字化轉型。可以看出,戰略差異度對企業的影響具有兩面性,因此文章將基于阻礙效應與激勵效應視角探究戰略差異度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1) 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阻礙效應
新制度主義理論表明,跟隨行業常規戰略模式有助于降低經營預期的不確定性,提高外部資源的可得性。多數情況下跟隨戰略并非是企業的最佳選擇,為了獲取超額競爭優勢,企業需要選擇差異化戰略,但這也意味著企業獲取資源的難度提升[6],融資約束進一步加大,從而阻礙了數字化轉型的進程。
具體而言:第一,戰略差異度會放大企業經營風險,增加不確定性[2]。差異化的戰略需要企業進行更多的探索與嘗試,由此帶來較高的業績風險與經營不確定性[4]。銀行等金融機構出于風險規避的目的,會要求更高的風險溢價。此外,供應商為了降低信用風險,也會縮小商業信用供給規模。這會導致企業融資成本增加,進而阻礙數字化進程。第二,戰略差異度會降低分析師預測質量,削弱信息傳遞效率。根據決策有用觀,信息質量是投資者高效決策的前提,較高的信息壁壘會降低外部投資者的投資意愿,進而對數字化轉型造成阻礙。第三,戰略差異度會增加監管難度,降低政府資源支持水平。行業常規戰略反映了行業發展特征與趨勢,一定程度上符合政府部門的監管需求。高戰略差異度會增加監管部門的監管難度,導致企業較難獲得政府資源支持,進而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產生抑制作用。
代理理論指出,兩權分離加劇了企業所有者與管理者之間的利益沖突,進而導致企業經營管理與資源分配趨于低效化,提高企業代理成本,而偏離行業常規發展模式的戰略使得這一問題在企業中更為普遍與明顯。隨著戰略差異度的上升,企業內部代理沖突會進一步加劇,進而損害企業管理與資源配置效率,對數字化轉型形成阻礙效應。
具體來說:第一,戰略差異度會使企業信息環境復雜化,容易導致管理者產生盈余操縱動機。由于分析師缺乏參考對象,因此其難以對高戰略差異度企業的經營業績進行預測,這會提升企業內外部信息不對稱程度[4],增強管理者道德主義風險與盈余管理行為[3],從而削弱內部資源對數字化轉型的持續供給。第二,戰略差異度高的企業將面臨更多的新挑戰、新問題[14],導致以往程序化的管理方式難以發揮功效,此時管理者可能會被賦予較大的自由裁量權以應對經營不確定性,但同時也會引發諸如超額薪酬、高額在職消費以及過度投資等問題,從而對企業數字化轉型形成“擠出效應”。第三,為了向市場釋放積極信號,較大的戰略差異度會促使管理者更多地選擇盈利能力強、投資周期短的項目,進而減少對長期性、高風險性的數字化轉型的投資[7]。由此,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a: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戰略差異度會抑制企業數字化轉型。
(2) 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激勵效應
實施差異化戰略的企業為了擴大市場規模、獲取超額競爭優勢,會將資源更多地投入模式變革與產品更新中,加速企業內部資源整合與重構進程,進而增強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意愿,對數字化轉型產生激勵效應。
首先,較高的戰略差異度會加劇企業融資約束,而數字化轉型能夠向市場釋放積極信號,緩解差異化戰略帶來的負面影響。因此,實施差異化戰略的企業傾向于推動自身數字化轉型,進而提高投資者關注度與投資意愿。其次,差異化戰略的基本訴求是幫助企業獲取超額競爭優勢[1],高戰略差異度的企業更有動力通過創新變革實現差異化戰略的目標。而數字化轉型能夠提高企業盈利能力,幫助企業贏得市場競爭,符合差異化戰略的變革需求。此外,產品的差異化定位與快速變革是差異化戰略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增強企業競爭優勢的主要路徑[7]。高戰略差異度的企業對差異化產品的創新需求更加強烈,而數字化的推行能夠滿足高戰略差異度的企業對產品競爭力的需求。最后,戰略差異度越高的企業意味著其為了追求超額競爭利潤愿意承擔的風險水平也越高,對數字化轉型這種風險較高的創新活動的推行意愿也更強,進而有效促進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水平與效果。綜上所述,文章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H1b: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戰略差異度會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
選取2007—2022年A 股企業數據為樣本,通過以下方式進行預處理:剔除金融業與ST 等異常企業樣本;將變量缺失以及資產負債率大于1 的樣本剔除;對連續變量進行前后1%的縮尾處理。最終樣本量為28678 條數據。文中主要數據來自CSMAR 及手工整理,數字化轉型指標用Python 文本分析測算得到。
(1) 被解釋變量
數字化轉型(lnDIG)。借鑒吳非等(2021)[20]的做法,以企業年報中披露的數字化轉型相關詞頻數加1 對數后作為衡量指標(lnDIG)。
(2) 解釋變量
戰略差異度(Strategy)。參考Tang 等(2011)[2]的做法,從六個方面選取指標對企業戰略差異度(Strategy)進行估計??紤]到廣告費用與研發費用難以獲得準確數據,參考多數學者的做法[1,14],選擇銷售費用、無形資產凈額作為替代指標代入測算。
(3) 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的做法,選取下列控制變量: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成長性(Growth)、企業年齡(Age)、研發強度(Rd)、現金水平(Cash)、獨立董事比例(Ibd)、股權集中度(Top1)。考慮到宏觀環境因素也會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11,16],進一步控制地區差異(Space)。此外,文章還控制了行業(Ind)及年份虛擬變量(Year)。
為了探究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系,構建以下模型:
其中,lnDIGi,t表示企業數字化轉型變量,SD 表示戰略差異度,α0為常數項,其他為控制變量,Ind 表示行業虛擬變量,Year 表示年份虛擬變量,ε 為殘差項。
表1 列示了戰略差異度與數字化轉型關系的檢驗結果。列(1)~列(3)的結果初步驗證了假設H1a。根據列(4)的結果可知,進一步控制行業、年份差異后,戰略差異度的系數為-0.0757,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戰略差異度的提升會抑制企業數字化轉型,進而驗證了假設H1a。

表1 主回歸結果
(1) 內生性處理
為了控制潛在的內生性問題,文章采用以下方式進行內生性處理。第一,兩階段最小二乘法(IV-2SLS)。考慮到同地區同行業中企業戰略差異度的整體水平會對該企業的戰略規劃或者戰略定位產生影響,但不會直接影響企業數字化的相關投資決策,因此選取戰略差異度地區—行業—年份均值作為工具變量(IV)進行回歸。第二,傾向得分匹配法(PSM)。首先,將樣本根據戰略差異度行業年度中位數分組;其次,選擇前文的控制變量作為協變量進行1∶1 有放回的最近鄰匹配;最后,對匹配后的樣本進行回歸。第三,Heckman 兩階段。參考已有學者的做法[6],根據行業年度中位數生成戰略差異度的虛擬變量,引入地區—行業—年份均值作為外生變量,考慮到戰略制定會參考企業特征及外部環境,進一步將所有控制變量的滯后一期代入回歸。根據表2 結果可知,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戰略差異度仍舊顯著抑制企業數字化轉型,假設H1a 依然成立。

表2 內生性處理結果
(2) 排除替代性解釋:弱化人力資本投入
理論上戰略差異度還可能通過弱化人力資本投入的方式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差異化的戰略會促使企業更多地關注短期業績[7]。在此情況下,企業對研發創新這種長期性的高風險項目的投資傾向降低,進而減少了對人力資本的投入。此外,由于戰略差異度較高的企業往往伴隨著較高的風險,因此其發展前景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19]。而高學歷人才出于職業規劃與風險規避的目的,也會盡量選擇經營風險低、發展前景廣闊的企業,對入職高戰略差異度企業的意愿較低。因此,戰略差異度的升高可能會導致人力資本投入弱化,進而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為檢驗上述假設,文章參考葉永衛等(2022)[21]的做法,以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員工人數/員工總數衡量企業人力資本投入,并根據行業年度中位數進行分組。結果顯示,戰略差異度的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戰略差異度無法通過減少人力資本投入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進而排除了替代性解釋。限于篇幅,結果未予列示。
(3) 其他穩健性檢驗
為了驗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文章進一步采取了如下穩健性檢驗:第一,替換被解釋變量。參考汪濤等(2023)[8]的做法,將數字化轉型數據轉化成有序變量(lnDIG_rank)。此外,考慮到不同行業間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動機與能力存在一定差異,文章進一步以經行業年度中位數調整的數字化轉型(lnDIG_md)替換原數字化轉型指標代入回歸。第二,替換被解釋變量。借鑒已有研究的做法[1,2],考慮到用銷售費用、無形資產凈額替代廣告費用與研發費用可能會造成估計偏差,文章將廣告費用收入與研發水平予以剔除,對剩下四個維度按原步驟進行處理,進而得到新的戰略差異度指標(SD2)。第三,高維固定。考慮到行業隨年度變化而產生的差異,文章將行業虛擬變量與年份虛擬變量的交乘項加入模型回歸。穩健性檢驗結果表明前文結論依舊成立。限于篇幅,結果未予列示。
為檢驗戰略差異度影響數字化轉型的作用路徑,參考江艇(2022)[22]的研究,構建以下模型進行檢驗:
其中,m 為中介變量,SD 為企業戰略差異度,β0為常數項,δ 為殘差項,其他變量定義同前述。若模型(2)中SD 的系數顯著,則表明影響渠道顯著存在。
(1) 資源獲取受限
參考已有研究[6],選取KZ 指數衡量企業融資約束水平(KZ)。此外,為增強結論穩健性,文章進一步選取融資成本(Cost)作為中介變量,其中,融資成本=財務費用/營業收入。根據表3 中列(1)與列(2)結果可知,隨著戰略差異度的上升,企業融資難度也隨之加大,融資約束在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之間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2) 代理沖突加劇
借鑒孫潔和殷方圓(2021)[7]、董雪雁等(2021)[14]的做法,選擇總資產周轉率(Ato)與管理費用率(ME)衡量企業代理成本。根據表3 中列(3)、列(4)的結果可知,戰略差異度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管理費用水平,代理沖突在戰略差異度與數字化轉型之間起到顯著中介效應。
(1) 區分市場地位差異
市場地位較高的企業往往面臨更弱的融資約束,更容易憑借自身資源稟賦緩解由戰略差異度導致的資源獲取受限問題,從而為數字化轉型提供資源支撐。而市場地位較低的企業在營業利潤增長、現金流穩定性以及融資貸款等方面受到限制,此時推行差異化的戰略會進一步削弱其融資能力。可以推測,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抑制作用在市場地位弱的企業中表現更為顯著。為此,參考孫潔和殷方圓(2021)[7]的做法,以勒納指數(PCM)衡量企業市場地位。表4 中列(1)、列(2)的結果進一步驗證了前述假設。

表4 市場地位、要素類型異質性檢驗結果
(2) 區分要素類型差異
對于資本勞動密集型企業來說,較多的資本要素與勞動力要素意味著企業資產流動性較低,資源重整和重新配置的難度較高。而技術密集型企業無形資產占比更高,在嵌入數字技術的過程中能夠具有更高的契合度。因此,文章假設:相比于技術密集型企業,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負向影響在資本勞動密集型企業中更為顯著。參考雷光勇等(2022)[23]的做法,將全樣本劃分為資本勞動密集型與技術密集型企業。表4 中列(3)和列(4)所示的結果支持了前述假設。
(3) 區分審計質量差異
高質量的審計能夠緩解信息不對稱,提高企業融資貸款的可得性,有助于削弱戰略差異度對企業資源獲取的限制,低質量的審計難以增強企業信息披露的準確性與可靠性,對管理者機會主義行為的監督和約束作用也較弱。可以推知,高質量的審計能夠弱化戰略差異度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抑制效應。參考董雪雁等(2021)[14]的做法,以審計師是否來自四大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分組回歸。表5 中列(1)和列(2)的結果驗證了上述分析。
(4) 區分市場化水平差異
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信息傳遞效率與外部監督力度也更高,企業間的戰略選擇更容易被學習和模仿,進而削弱了差異化戰略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而對于市場化水平較低的地區,市場環境還不成熟,企業需要不斷地探索不同的戰略模式以求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1],由此進一步加劇了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抑制作用??梢栽O想,在市場化水平較低的地區,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負向影響更加顯著。參考王化成等(2017)[1]的做法,將市場化指數外推至2022年,并按照中位數分組回歸。表5 中列(3)和列(4)的結果驗證了上述分析。
(1) 戰略差異度與數字化轉型維度異質性
文章進一步探究在數字化轉型的不同進程中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變革的異質性影響。根據吳非等(2021)[20]的研究,文章將數字化轉型劃分為數字技術嵌入(lnDIG_EMB)與數字技術應用(lnDIG_APP)兩個過程。其中,數字技術嵌入包括人工智能(lnDIG_AI)、區塊鏈(lnDIG_BD)、云計算(lnDIG_CC)、大數據(lnDIG_DT)技術。表6 的結果顯示,戰略差異度對各技術嵌入過程具有顯著的阻礙效應。

表6 戰略差異度與數字化轉型各維度回歸結果
(2) 戰略動態變化與企業數字化轉型
該部分探究企業在選擇差異化戰略后,其戰略動態變化將如何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借鑒Bentley 等(2013)[4]的做法,通過六項指標獲取企業的戰略定位評分,若企業戰略評分與去年相同,則為戰略保持組,反之為戰略變更組。表7 結果顯示,適時調整戰略能夠有效緩解戰略差異度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阻礙作用。那么,企業具體應該如何調整戰略才能緩釋差異化戰略對數字化轉型的抑制作用?借鑒已有研究[4],將樣本數據按照企業戰略評分是否屬于0~6、7~18、19~24 范圍,劃分為防御型戰略組、分析型戰略組、進攻型戰略組進行分組回歸,戰略評分越大其戰略激進度越高。表7 數據表明,隨著企業戰略不斷向激進化演進,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抑制作用不斷減弱。其中,列(6)為進攻型戰略對數字化轉型影響的回歸結果,以企業戰略是否處于進攻戰略狀態生成進攻戰略指標(Strategy_pro),結果驗證了進攻型戰略是弱化戰略差異度數字化轉型抑制效應的重要原因。

表7 戰略動態變化與數字化轉型回歸結果
文章以2007—2022年A 股非金融化企業為樣本,探討了戰略差異度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系,得出的結論如下:戰略差異度會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究其原因,戰略差異度會導致企業融資環境復雜化、加劇代理沖突,影響到企業資源獲取與資源配置過程,進而抑制了企業數字化轉型;異質性檢驗表明,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負向影響在弱市場地位、資本勞動密集型、低審計質量以及低市場化水平組中更為顯著;此外,戰略差異度在對數字化轉型的不同階段,其影響存在差異,具體來說,對數字技術嵌入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而對數字技術應用的影響不顯著。進一步地,企業戰略變更能夠緩解戰略差異度的負面影響,并且隨著企業戰略激進度的升高,戰略差異度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逐漸減弱。
根據上述結論,得出以下啟示:第一,考慮到戰略差異度會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企業應該在推行數字化變革的過程中更多地關注自身戰略定位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根據行業特征及自身發展需求選擇合適的戰略,努力降低差異化戰略帶來的經營風險。第二,考慮到戰略差異度會加劇企業融資約束、提高代理成本進而抑制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而言,在施行差異化戰略時要提高信息披露的可靠性與準確性,加強內部控制建設。對于政府而言,在助力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要注重緩解資本市場的信息沖突,加強外部監管,切實保障數字化轉型資源供給的穩定性。第三,考慮到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轉型的異質性影響,一方面,企業要努力提高自身的市場地位,積極推動內部資源要素向著技術密集型轉變;另一方面,政府應該鼓勵更多的企業引入高質量的審計,持續推進市場化建設,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高效的外部環境。第四,企業要更加重視對數字技術嵌入階段資源供給的穩定性及資源配置的有效性,在選擇差異化戰略時應該盡量提高自身戰略的激進度,緩解戰略差異度對數字化進程的阻礙作用,進而保障數字化轉型順利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