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創新的實踐探索與理論思考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3.007

文化是民族的根脈，是精神家園；旅游是人民美好生活的載體，是生活方式。以文塑旅，豐富了旅游消費內涵，推動了消費升級，讓旅游插上了文化的翅膀；以旅彰文，推進了地方傳統文化的利用、保護和復興，讓文化找到了消費的藍海和傳承創新的載體。在文化強國建設和構建中華文明新形態戰略指引下，借助數字技術，文化和旅游實現了相互賦能，成為踐行習近平文化思想最為靚麗的注腳。

一、高潮迭起的地方文化“出圈”現象

地方文化遺產作為人類文明的物化形式，既是地方精神的載體，也是旅游吸引物的重要來源。City walk成為2023年互聯網最火的詞之一，上海的“城市可閱讀”、北京的“胡同游”深受大眾歡迎。顯然，城市地方文化的活化展示場所，豐富了旅游者的選擇，為其提供隨心所欲的漫游式沉浸體驗。

旅游者對文化資產外在價值的消費欲望，點燃了城市文化復興的熱潮。洛陽是2023年春節假期最火的城市之一。洛陽這座有著1500年建都史的十三朝古都，過去若干年除了洛陽牡丹、龍門石窟和頭上的一頂歷史文化名城的帽子之外，旅游產業乏善可陳、不溫不火。近幾年，當地政府積極挖掘古都文化積淀，通過民間藝術表演、旅游演藝、活態展陳等方式活化歷史元素，通過豐富歷史文化街區業態、提升特色美食、發展夜間經濟、開發主題燈光秀、演繹漢服秀場、建設主題文化民宿，通過互聯網新媒體助力旅游傳播，推動了老城換新、古都再生。

文化發現價值，旅游實現價值。以熱帶海濱旅游為特色的海南省，在文旅深度融合新時代，開啟了以文化為龍頭的國際旅游島建設新征程。他們深挖黎苗文化，打造了保亭檳榔谷、三亞南山景區兩個5A級非遺景區；挖掘東坡文化元素，開發了儋州東坡文化旅游區、東坡書院、東坡故里、《不老的東坡》旅游演藝；依托紅色娘子軍紅色文化，推出大受歡迎的旅游演藝項目，以高品質的文化塑造高質量的旅游，切實改變了海南“只有沙灘沒有文化”的旅游產品格局。

“旅游帶火文化”的現象在中國大地上比比皆是。杭州做足大運河文化功課，積極挖掘漕運文化、特色街區、活態博物館、市井風情，為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奠定扎實基礎；古城紹興魯迅故里“從故居到故里，從景點到景區”，成為文物保護利用的經典之作；浙江的和合文化、宋韻文化、陽明文化、黃帝文化、非遺文化、唐詩之路文化，富有地方特色的根雕文化、石雕文化、飲食文化、民俗文化，極具旅游價值的泰順百家宴、青田的游埠早茶街、湖州含山蠶花會、麗水的“村晚”等傳統民俗文化，在旅游市場的有效拉動下，實現了優秀傳統文化與旅游業的有機融合。

二、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與創新路徑的規律性認識

在消費市場的拉動下，地方文化轉化為旅游產品，促進了文化樣態的保護和文化基因的傳承，而這一轉化過程需要通過創新、創意、活化才能實現文化活態傳承。從豐富多彩的實踐來看，其主要路徑包括5個方面。

一是以文化具象化、有形化為目標，將過去留在記憶中、書本上的文化遺產資源轉化為喜聞樂見的旅游產品。浙江省新昌縣打造的“浙東天姥唐詩宴”，通過文化解碼賦能美食研發，制定標準體系確保美食質量，示范推廣帶動美食富民，創新宣傳擴大美食影響，形成具有代表性的文化IP。杭州市淳安縣下姜村，通過盤活鄉村文化資源，豐富鄉村內涵，設計品牌符號，挖掘出了石頭畫、剪紙、竹編、打麻糍、磨豆漿等富有鄉土氣息的體驗休閑項目，2023年入選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最佳旅游鄉村”。建立在環境鄉村性和文化原真性基礎上的鄉村旅游品牌建設，通過鄉村文化的具象化有效地將鄉村記憶活化，促使了鄉村文化的保護、傳承和發展。

二是以“工匠回歸”為引力拯救傳統技藝遺產，讓文化活起來。旅游市場的繁榮、氛圍的營造、流量的涌入為傳統技藝的傳承和創新創造了機會。浙江省松陽縣在鄉村旅游發展過程中，一批掌握傳統記憶的本土工匠重拾技藝，全縣組成了30余支2500余人的工匠隊伍，打造了紅糖工坊、王晶紀念館、契約博物館等小而精、小而特的生態工坊，不但給手藝人增加就業機會和收入，更成為破解傳統技藝傳承難題的重要法寶。杭州大運河傳統手工業活態博物館“傳統技藝工坊”的成功實踐表明，應盡可能保護建筑的原本風貌及空間形態，從傳統文化中提取地域設計元素，通過在地保護，將一定數量的傳統手工業工坊整合成為具有復合功能的新工坊，充分發掘傳統手工作坊的內在生命力，深層次復興傳統手工行業，為游客提供豐富的具有地方特色的生活體驗。

三是以文化數字化為支撐，構建“文化+數字”場景，創造沉浸式旅游體驗。隨著數字經濟的迅速躍起，數字技術在文化領域得到廣泛應用，各地借助高科技數字技術，在文化的保留、文化的呈現以及文化的發展等方面不斷探索，創造了很多優秀案例。例如鄭州市大河村考古遺址公園推出的《星空下的村落》線上數字展覽，以線上虛擬現實全景展示為主要手段，結合多元化交互模式及多種內容呈現形式，全面生動地為游客提供多角度、寬時空的參觀體驗。

四是以文化舞臺化為形態，創建“文化+科技+演藝”文化旅游新風尚。以多種感官體驗、多項技術應用、多重角色扮演等為特點的交互式旅游演藝，已成為講述當地故事、打造專屬地方性的最佳表達方式之一。珠海大劇院、國家大劇院、長沙梅溪湖國際文化藝術中心等劇場客流指數在全國名列前茅，《又見平遙》《宋城千古情》等深受游客青睞，成為目的地核心吸引物，滿足了觀眾作為“戲中人”沉浸式零距離觸摸歷史、感受文化、體驗民俗、喚醒情感的內在需求。

五是以創新本土文化的呈現與講述方式促進地方文化傳承。浙江推出600余家獨具江南鄉村特色、攜著鄉愁記憶與文化基因的鄉村博物館，四川推出若干家村史館，通過老物件與老照片，向世人娓娓道來一方水土的故事。這些既有鄉土味又有高品位、既能“富口袋”更能“富腦袋”的鄉村文化展示平臺，不僅是傳承歷史文脈的重要載體，也是文旅產業的優質資源。同樣，城市博物館成為了解地方歷史變遷和文化氣質的不二選擇，而不再是具備單一展覽功能的展廳。

三、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與創新的理論思考

市場需求升級是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底層邏輯。隨著人民群眾的消費需求不斷升級，個性化、共創式的文化旅游消費十分旺盛，而無處不在的互聯網推動了地方文化走入大眾視野，將本土文化轉變為網紅打卡地，高品質文化和高質量旅游共軛，實現了良性互動和共同促進。究其根本，有如下3個要點。

首先，根植“在地性”是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學理邏輯。地方文化對本地居民而言是歸屬感和意義感的來源，也是外來游客獲得地方感和體驗感的重要渠道。研究表明，越來越多的旅游者希望體驗地方文化遺產，從而創造他們自己關于目的地的旅游體驗1。“在地性”針對的是當下具體的場地、人物、自然、文化及社會等多要素，是地理空間格局與當地獨特自然環境、風土人情、民俗文風情、特色工藝等共存的狀態。文化的在地性旅游表達，需要關注空間的在地性、文化的再生、產品的在地性打造，通過培育文化創意產業實現“發現、重估并輸出本土價值”。

其次，“選擇性”開發是旅游促進文化傳承創新的行為邏輯。旅游業對文化資源的拉動并不是萬能的，并非所有的文化遺產具有旅游吸引力。文化價值（包括美學價值、歷史價值、教育價值、社會價值、科學價值等）與旅游價值、體驗價值之間存在一定的差異性。交通可進入性、物質資產的脆弱性、遺產價值的獨特性、體驗價值的現實性、與其他旅游吸引物的近鄰性互補性、物質文化資產價值的可觀賞性等都是文化資源開發的考量因素。

最后，“理念創新-機構變革-技術賦能-治理模式轉型”是旅游促進地方文化傳承與創新的治理邏輯。從黨的十九大破題文旅融合，到二十大提出文旅深度融合，地方黨委政府大大增強了旅游促進文化繁榮的責任感、使命感，而文化和旅游機構改革，將文化和旅游工作同規劃、共部署，解決了過去復興文化遺產只有社會效益沒有經濟效益的痛點，挖掘了文化資源的財富創造、文明塑造、共同富裕等多重價值，為統一認識、加大文化建設投入奠定了思想基礎，確定了資源變產業、潛績變顯績、業績變政績的地方政府施政目標，而數字賦能的技術助力，進一步推動了多中心治理主體的高效協同，促進了文化管理者與旅游管理者、利益相關者之間的相向而行。

（第一作者系該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副秘書長、博士；收稿日期：2023-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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