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形用戶界面（GUI）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問題研究

摘 要：【目的】通過對GUI外觀設計專利侵權案件的對比分析，找出GUI外觀設計專利制度存在的不足，并提出相關完善建議。【方法】通過分析相關案件，梳理司法審判中GUI外觀設計專利侵權的侵權判定規則。【結果】由于GUI外觀設計的特殊性，可以通過細化侵權判斷的主體、簡化“產品”對GUI外觀設計的限制、引入間接侵權規則等方式擴大對GUI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結論】隨著科技發展，GUI外觀設計未來會有更多形式呈現，因此需要在立法及司法中對GUI外觀設計保護加以完善。

關鍵詞：圖形用戶界面；GUI；外觀設計；侵權判定

中圖分類號：D923.4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3-5168（2024）02-0132-04

DOI：10.19968/j.cnki.hnkj.1003-5168.2024.02.025

Research on the Patent Protection of Graphic User Interface （GUI） Design

ZHANG Xuan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angdong， 510320， China）

Abstract： [Purposes] Through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GUI design patent infringement cases， this paper finds out the shortcomings of the protection system for GUI design patents， raise issues and puts forward relevant suggestions for improvement. [Methods] By analyzing relevant cases， this paper sorts out the infringement judgment rules for GUI design patent infringement in judicial trials. [Findings] Due to the particularity of GUI appearance design， the protection of GUI appearance design patents can be expanded by refining the subject of infringement judgment， reducing the limitations of \"products\" on GUI appearance design and introducing indirect infringement rules. [Conclusions]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re will be more forms of GUI appearance design in the future， so it is necessary to perfect the protection of GUI appearance design in legislation and judicature.

Keywords： graphical user interface; GUI; appearance design; infringement judgment

0 引言

隨著科技快速發展，圖形用戶界面（（Graphical User Interface， GUI）已成為信息化時代不可或缺的工具。我國對GUI外觀設計的保護稍有滯后，直到2014年《專利審查指南》才從立法層面上確定對GUI外觀設計進行專利保護。由于GUI外觀設計具有復雜性與特殊性，至今還未對其專利有全面的規定，學理上仍存在較多爭議。隨著相關侵權案件日益增多，完善GUI外觀設計專利保護迫在眉睫。

1 圖形用戶界面（GUI）外觀設計專利制度概述

圖像設計伴隨產品設計而產生，是產品實體操作面板的電子化，隨著科技發展在互聯網中靈活運用，可以被網絡用戶隨時調取使用，使用者通過點擊屏幕中的圖標與計算機進行交互，達到操作目的。

在GUI外觀設計初期，《專利審查指南》中規定“產品通電后顯示的圖案”不屬于外觀設計專利范疇。直至2014年，國家知識產權局修改《專利審查指南》，首次將GUI外觀設計納入我國專利法的保護范圍。此次修改刪除了GUI不被保護的反向規定，確認了GUI以外觀設計專利進行保護。采取列舉方式排除不受到保護的類型，將GUI外觀設計保護范圍限制在與人機交互、實現產品功能等方面。

2019年底，再次修改后的《專利審查指南》開始實施。此次修改在GUI外觀設計的申請、確定授權等方面都進行了進一步明確，加大了對GUI外觀設計專利申請人的保護。例如，細化GUI申請專利時的名稱，要求提交的設計圖片或照片包含GUI的正投影視圖。申請專利時需在簡要說明中明確 GUI的用途，并應當與產品名稱中體現的用途相對應，如該GUI設計用于手機、電腦等。

2020年，新修訂的《專利法》第2條第4款關于外觀設計的規定中，增加了局部外觀設計的概念，GUI正式可以作為局部外觀設計受《專利法》保護。

2 司法實踐中圖形用戶界面（GUI）專利侵權判定標準

2.1 確定是否屬于同種類型

“奇虎訴江民新科案”①作為GUI外觀設計專利侵權第一案，一直受到廣泛討論。北京知產法院在判決中認為被告江民公司“江民優化專家”作為軟件，GUI設計在軟件中顯示，并未制造銷售電腦產品，與原告奇虎公司所擁有的專利“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不屬于同一種類，并不構成外觀設計專利的侵權。法院提出，原告奇虎公司擁有的GUI外觀設計專利名稱為“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可以排除他人在電腦或與其相似種類產品上使用該設計。而被告江民公司向用戶提供的是一款軟件，未落入原告專利受保護范圍，不構成侵權。因此，奇虎公司的主張并不能得到支持。

司法實踐中認為，外觀設計專利保護范圍需要同時考慮產品與設計這兩因素。對GUI外觀設計專利侵權判定，首先是要對兩種外觀設計產品類別進行區分。明確類別之后，若為同一種類，則可以僅需對侵權行為進行認定。若兩種外觀設計產品并不相同或近似，則無法繼續討論。

2.2 判斷整體比較外觀設計相同或相似

司法實踐中，判定是否專利侵權的關鍵是被訴侵權產品與原告專利產品外觀設計相似性判斷。根據《專利侵權糾紛司法解釋（一）》（以下簡稱《專利侵權解釋》）規定，我國的侵權判定方法可歸納為“整體觀察，綜合比較”法（以下簡稱“整體比較”法）。此方法強調要根據整體外觀設計為觀察主體留下的視覺印象進行比對判斷，不考慮會對整體視覺印象無影響的部分，不能僅根據局部或者部分進行判斷后得出兩個外觀設計是否相似的結論。

在“廣聯達訴國泰新點GUI外觀設計侵權案”②中，原告廣聯達公司認為被告國泰新點公司的某一軟件界面侵犯其名稱為“帶圖形用戶界面的電腦”的外觀設計專利。國家知識產權局在否定被告國泰新點公司提起的確認專利無效中，認為“圖標的多少及具體排列方式”的不同，會導致不同的視覺印象，對產品整體視覺效果有顯著的影響，在此基礎上認為涉案外觀專利有效。基于此，終審法院也從“設計特征對整體視覺效果具有顯著影響”的規則，認為被告國泰新點公司的GUI外觀設計并沒有對原告廣聯達公司專利侵權。

3 圖形用戶界面（GUI）專利保護存在的不足

3.1 侵權主體及保護客體不明確

3.1.1 判定侵權主體標準不明確。對于侵權主體的標準，《專利審查指南》和《專利侵權解釋》均有規定，但因《專利審查指南》中規定模糊，在法院判決中起到的作用不強。《專利侵權解釋》中關于外觀設計專利侵權主體為“一般消費者”，即以普通消費者的認知水平和能力來判定是否侵權。但在實務中，因為無法對“認知水平和能力”有明確的概念和統一的標準，司法在使用中是隨意的，由法官進行判定，極有可能導致出現同案不同判的情形。

設計本身具有極高的創造性，對于GUI來講，某些創新點可能是極細微的差別，但從普通消費者角度或許并不能發現區別，不利于識別是否被侵權，對GUI保護極其不利。并且，GUI的特點便是其具有極強的交互性功能，消費者根據其外觀識別其所需的功能。為了實現交互，迎合用戶的習慣和使用方式，設計往往是在現有基礎上加入局部細節改動，而這種不顯著的修改，也很難被非專業的普通消費者注意到。

3.1.2 保護的客體不明確。對于GUI 外觀設計專利保護是設計本身還是帶有圖形用戶界面（GUI）的硬件產品，一直存在著爭議。支持GUI保護的客體應該是外觀設計本身的學者認為，外觀設計解決的并非技術性或者實用性問題，而是一種美學問題。GUI中值得保護的為其“設計”，產品只是在GUI設計中起到輔助作用，作為載體出現。《專利審查指南》將GUI設計歸入《專利法》外觀設計中進行保護，目的就是為了保護界面設計。另有部分學者認為GUI外觀設計保護的客體應該附著于產品，當人們提到外觀設計保護，意識上認為應該是有形的，是現實中存在的物體。客體的非物質性是知識產權的本質特征。因此，取得GUI外觀設計專利的必要條件便是必須通過載體來表達。GUI本身是否能夠超出“產品”范疇作為客體保護，更會觸及外觀設計專利保護的客體是什么的思考［1］。

3.2 侵權認定標準不合理

產品類別在我國外觀設計專利侵權判定中的作用極其明顯，是侵權判定的首要審查對象。實務中審理此類案件，首先以GUI外觀設計專利所依附的產品區分產品類別。如果類別不相同或不相似，則不會被認定侵權。然而隨著科技發展，GUI設計已經可以在多設備中相兼容（如在電腦、平板電腦、手機甚至電話手表中使用）。若僅僅以產品類別不同而否定GUI外觀設計侵權，將會加重依賴申請人在申請專利時在簡要說明中所列舉的產品。

《專利侵權解釋》雖規定了“整體比較”原則作為審查標準。然而在司法實踐中，由于設計要素具有復雜性，對進行比對的操作員的專業素養有著極高的要求。并且依據比對原則會導致對差異比較的針對性不強，綜合所有設計特征來對產品整體視覺效果進行評價的行為也太過依賴裁判者的素質［2］。因此這種侵權判斷方式太過于主觀和籠統。

3.3 間接侵權認定模糊

我國《專利法》第11條規定外觀設計專利直接侵權的要件，即未得到專利人的許可就以生產經營為目的使用其外觀設計專利。但在司法實踐中，有些行為雖然使專利權受到侵害，卻很難被認定為直接侵權。例如提供帶有外觀設計專利的GUI的軟件給用戶下載、已知他人侵權第三人GUI外觀設計專利而仍為其提供服務等。

有學者提出間接侵權也可作為侵權判定的標準。對于這個問題的討論主要分為“從屬說”和“獨立說”。支持“從屬說”的學者認為間接侵權從屬于直接侵權，在沒有直接侵權的行為下認定間接侵權違反了我國專利侵權判定的“全面覆蓋原則”，人為地擴大了法律保護范圍。而“獨立說”學者認為間接侵權發生于直接侵權行為之前，是“預備”階段，具有獨立性，應當適用過錯責任歸責原則。在現行的法律框架下，認定GUI外觀設計間接侵權的規定是模糊不清的。在未來有類似情形下時，主張間接侵權或許能盡可能地保護專利人的利益。

4 圖形用戶界面（GUI）專利保護法律制度的完善

4.1 區分判定主體

對GUI外觀設計進行相似性判斷時，可將判斷主體分為“一般消費者”和“普通設計人員”。在審理具體的侵權判斷案件中，先以“一般消費者”作為判斷主體進行比對，如果從“一般消費者”視角下外觀設計完全一樣，則可直接判定侵權。如果在兩者間細微差別，“一般消費者”無法明確判斷，則再從“普通設計人員”的角度出發，從專業層面對差異進行分析比對，繼而得出是否存在侵權的結論。以“普通設計者”作為判斷侵權的主體，可以細化GUI外觀設計在審查各階段的判定標準，避免出現因為細節改變的局部設計引起后續侵權糾紛情形，突出專利授權標準與侵權判定標準的一致性。

4.2 簡化“產品”對GUI外觀設計保護的限制

2019年實施的《專利審查指南》表面上是對GUI外觀設計專利申請名稱的限縮，實際上從GUI外觀設計申請的命名規則的變化可以看出，修改后的規定并未要求申請時的名稱必須在“產品”上，更關注于“設計”。并且設計信息依靠光電效應展現的技術如今更為成熟，不再限定于有形產品上［3］。GUI因為顯示在電子產品上，且可以在不同設備兼容的特點，將“產品”轉變為“載體”對GUI 設計的限制會更小。

此外，隨著社會認知和科學技術的發展，將GUI局限于“有形產品”已然落后，應當對“產品”做出廣義的解釋。并且“整體比較”原則因其主觀性過高，作為侵權判定規則并不合適，也應當將主觀性認定的問題通過客觀的表現來具體認定［4］。當不同的人機交互載體能夠達到適配同一個GUI時，專利所有人都會希望受到保護的主體的是GUI設計本身而不是輔助其呈現的產品。因此，不應當拘泥于“有形產品”，可增加“軟件產品”作為GUI外觀設計的載體［5］。軟件產品雖在物理層面上沒有實體，但其由數據代碼構成存在于硬盤內存中，仍可被一般消費者所感知。其次，“軟件產品”更能彰顯GUI外觀設計本身的“創造”。在外觀設計侵權案件中，將“軟件產品”作為外觀設計專利產品中的一類，可以更清晰地為GUI外觀設計侵權比對確定類別，方便審理。

4.3 引入間接侵權認定規則

綜上所述，現有法律僅對外觀設計的直接侵權作有規定。但對于被訴侵權行為無法被認定直接侵犯專利權時，專利權人在此種情況下如何保護自己的權益。本研究認為法院可以考慮是否構成間接侵權行為，以此加大對GUI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間接侵權是指行為本身不構成直接侵權，但是能夠作為先前行為促使直接侵權行為發生或者為直接侵權提供實質性幫助的行為。

盡管在“奇虎訴江民新科”案中，間接侵權的認定并未成立，但為了更好地保護GUI外觀設計人的利益，應當盡可能避免侵權人通過間接方式侵權。司法實踐中，應當對間接侵權行為加以仔細考慮與辨別。在“西電捷通與索尼專利侵權糾紛案”③判決中，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了符合“間接侵權”應具備的四個要件，引入了間接侵權的判定規則。盡管該要件要求被侵權人有較強的舉證能力，但是結合《專利審查指南》在申請人提交投影圖時加以文字說明等規定，能明顯感知是對專利權人的助力，擴大了對GUI外觀設計專利的保護范圍。

5 結語

GUI在我國作為外觀設計專利被保護的時間并不長，需要對GUI外觀設計的保護機制逐步完善以達到全面保護的要求。司法實踐中對于GUI外觀設計侵權規則也應該細化以應對日益增加的GUI外觀設計案件的挑戰。具體可以通過區分判定侵權主體、立法中弱化“產品”對GUI外觀設計的束縛、引入間接侵權規則等方式。在必要的條件下，對現行的法律框架進行細化，引入間接侵權規則處理相關案件，進一步地增強GUI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制度的有效性，促進相關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注釋：

①參見北京知識產權法院（2016）京73民初276號民事判決書。

②參見最高人民法院（2021）最高法知行終78、79號行政判決書。

③參見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17）京民終454號民事判決書。

參考文獻：

［1］馬云鵬.局部外觀設計制度下圖形用戶界面保護路徑的重構［J］.電子知識產權，2022（6）：66-75.

［2］郭小軍.論外觀設計專利的整體觀察、綜合判斷原則［J］.電子知識產權，2018（4）：12-21.

［3］張鵬.中日外觀設計保護制度比較：以圖形用戶界面的外觀設計保護為中心［J］.知識產權，2022（3）：50-74.

［4］張亮.外觀設計專利“組合對比”創造性評價理解與適用［J］.專利代理，2022（3）：75-83.

［5］李安.試析軟件產品作為外觀設計專利產品的適格性：兼評國內GUI外觀設計專利侵權第一案［J］.中國發明與專利，2017（8）：3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