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環境下人的主體性異化及其回歸

摘 要：從“媒介是人的延伸”“人是媒介的延伸”兩個維度詮釋麥克盧漢“媒介延伸論”，蘊含人和媒介誰是主體的問題。表面上看，問題難以在網絡環境下獲得確切的解答，而事實卻證明，人是相對于網絡媒介在生成意義和價值意義上的主體。可是，作為主體的人卻呈現出主體性異化的三種表現：人被網絡媒介“綁架”；主體的信息傳播權失衡；網絡主體的道德失范。據此提出相應的回歸策略：人的主體性挺立應當從生成主體性和價值主體性兩個方面來考慮；異化的個人主體性必須受到制約，方案是個人主體性的延伸；人的道德主體性的規范既要在現實實踐中嘗試解決，也要探索理論上的方法。

關鍵詞：人的主體性；網絡媒介；主體性異化；主體性回歸；媒介延伸論

赫伯特·馬歇爾.麥克盧漢（Herbert Marshall McLuhan，1911—1980年）出生于加拿大阿爾伯達省埃德蒙頓市。《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是其研究電子媒介技術的成名作品。麥克盧漢在書中提出了著名的“媒介延伸論”。本文將從兩個角度探索這一理論，進而討論網絡環境下誰是主體的問題，論述人的主體性異化的表現，并提出人的主體性回歸的策略。

一、麥克盧漢“媒介延伸論”探賾

在西方社會，以哲學的視域對麥克盧漢“媒介技術”理論的研究發展出“媒介技術哲學”，這成就了對麥氏理論深入系統全面地探究。

（一）“媒介是人的延伸”

按照媒介技術哲學的本體論邏輯次序，首先要有存在，然后再有本質。具體而言，有了媒介技術現象的“存在”，才能邏輯地推衍出媒介技術是什么的“本質”。

“存在之維”的考察。首先，麥氏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旨在表明媒介對人體器官的延伸。從具體的層面來看，他在《理解媒介》書中主要提到媒介對人的運動、感覺、神經三大系統的延伸。麥氏認為輪子是腳的延伸。書面媒介影響視覺，使人的感知成線狀結構；視聽媒介影響觸覺，使人的感知成三維結構。電子媒介是中樞神經系統的延伸，其余一切媒介（尤其是機械媒介）是人體個別器官的延伸，中樞神經系統把人整合成一個統一的機體，電子媒介亦然[1]3。從宏觀的層面看，麥氏將媒介對人的存在形態分為三個階段，他說：“在機械化時代，我們實現了在空間中的延伸。如今在經歷了一個多世紀電子技術的發展之后，我們已經在全球范圍內延伸了中樞神經系統，在我們的星球范圍取消了時空。目前我們正在很快地接近人體延伸的最后階段——意識的技術模擬階段，在這個階段知識的創造性過程將被集體地共同地延伸至整個人類社會，如同我們已通過各種媒介延伸了我們的感官和神經一樣。”[2]44這就是說，媒介技術存在的不同形態實現了人在不同程度上的延伸。人在空間中的延伸、中樞神經系統的延伸、意識的技術性延伸形成三個階段，隨著媒介技術時代的進步，更高階段的延伸目的得以實現。麥氏曾指出電腦技術延伸人類意識的趨勢：“電腦技術使我們的意識延伸成為一種普世一體的環境。人們有一種感覺，我們受到電力技術信息的包圍，這種環境就是我們意識的延伸。”[3]313據此，麥氏認為電腦是人腦的延伸。概言之，麥氏“媒介延伸論”對媒介技術存在論的邏輯推衍主要體現在媒介對人體器官和器官官能的延伸兩個方面。從現象學的角度來看，麥氏媒介技術就是將一種“存在”轉變為另一種“存在”的手段，對人的延伸體現了其存在的價值。

“本質之維”的考察。麥氏所提出的“媒介是人的延伸”實際上已經蘊含了媒介技術的本質屬性，即媒介的本質要以人的本質為標尺，這一看法源于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格拉“人是萬物的尺度”，這是一種人學本體論觀點。毫無疑問，麥氏的媒介技術本體論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這樣的哲學傳統。在他看來，媒介在與人的互動過程中，需要依附于人的器官或器官官能來展示價值，進而確保自身的屬性得到運用發揮。那么，媒介在與人互動的過程中完全處于被動的附屬地位嗎？答案是否定的，麥氏是一位“媒介有機論者”[2]49，他認為“媒介即是訊息”，媒介對人的組合與行動的尺度和形態發揮著塑造和控制的作用[1]36。媒介在對人的延伸過程中，也會對人產生肢解的作用，使人進入催眠狀態和自戀情緒。麥氏在《理解媒介》書中引述了一個古希臘神話：少年那耳客索斯誤將自己的水中倒影當成另一個人。他在水中的延伸使他麻木，直到他成了自己延伸（即復寫）的伺服機（servomechanism）。回聲女神試圖用他片言只語的回聲來贏得他的愛情，竟終不可得。他全然麻木了。他適應了自己延伸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系統……那耳客索斯愛上了自己，他想象水中的倒影是自己[1]74。我們的延伸會使我們麻木，麥氏認為這在生理學上已經得到證明，醫學專家把人的任何延伸都視為“自我截除”。這些觀點看似駭人聽聞，實則在如今的網絡環境下已成事實，網絡媒介侵入人們的生活，促使人無限度地參與到媒介信息的漩渦之中。

（二）“人是媒介的延伸”

麥氏在《理解媒介》書中曾提出媒介對人發揮著塑造和控制的作用。這一觀點在媒介技術的發展過程中日益凸顯，尤其是網絡化、數字化、虛擬化的出現。媒介對人的影響甚至達到了“機器控制人”的地步，這表明麥氏“媒介是人的延伸”暗含著向其對立面“人是媒介的延伸”轉化的可能性。

媒介技術進化下的人。麥氏在《理解媒介》書中提到：“從生理上說，人在正常使用技術（或稱之為經過多種延伸的人體）的情況下，總是永遠不斷受到技術的修改。反過來，人又不斷尋找新的方式去修改自己的技術。人仿佛成了機器世界的生殖器官，正如蜜蜂是植物界的生殖器官，使其生兒育女，不斷衍化出新的形式一樣。機器世界促進人實現意愿和欲望，即給人提供物質財富，以此來回報人的愛護。”[1]79-80麥氏在此運用類比修辭的手法，將人比喻為促使媒介技術進化的“生殖器官”。通常認為，麥氏思想語境下的“進化”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詞語，“在歐美麥克盧漢學派那里，媒介技術進化論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而是哲學范疇的，即通過類比式隱喻的修辭手法，來解釋媒介技術及其媒介器物出現的原因和社會選擇機制的一種隱喻式進化論。”[2]57從本體論意義上來理解這里的引文可以得知：人是使用工具、從事勞動生產的高級動物、社會存在物。以麥氏“泛媒介”①的視角審視，勞動和勞動工具顯然也屬于媒介的范疇。媒介的進化需要人的推動，同時媒介的進化也推動了人及人類社會的發展。人早已與媒介綁在一起，形成一種不可分割、相互影響的關系，正如麥氏所說“人總是永遠不斷受到技術的修改，又不斷尋找新的方式去修改技術”。這種關系發展至網絡信息時代更加顯見，產生的能量更強。可以說，媒介技術進化下的人處于一種辯證的主動與被動、塑造與被塑造、控制與被控制的矛盾和諧狀態。

網絡環境下的“虛擬人”。在網絡環境下，電子網絡媒介充當了主力軍的角色，麥氏認為“在這個電力時代里，我們發現自己日益轉化成信息的形態，日益接近意識的技術延伸。我們說我們日益了解人，就是這個意思：人可以越來越多地把自己轉換成其他的超越自我的形態。”[1]93現在看來，麥氏所說的“信息的形態”也就是網絡空間中的“虛擬人形態”，人似乎成為網絡上的“虛擬人”，而不是“現實的人”。20世紀80年代，加拿大科幻小說家威廉·吉布森在他的科幻小說《網絡巫師》中創造了“賽博空間”一詞。“賽博空間”預示了一種社會生活和交往的新型空間的出現。在這里，計算機網絡化把全球的人、機器、信息源都聯結了起來。具體而言，“賽博空間是虛擬生活實踐的‘場所’（場域），虛擬生活實踐即意味著賽博空間的構建和拓展。”[4]32“‘賽博空間’意指人們利用鼠標和鍵盤的導航，沿著光纜或電纜進入的一個由‘虛擬實在技術’創造的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無實體、無重量、無固定場所的網絡空間或虛擬空間……”[2]69人們沉溺在這種虛擬的空間系統當中，通過網絡環境塑造一個“理想化”的形象。這種形象可能和現實中的自我大相徑庭。后者已經被“虛擬化”為虛擬的自我。現實中的人成為理想的“虛擬人”。我們的神情形態和自我意識也隨之變成“虛擬的存在”，它們共同構成了“虛擬的自我”。通過網絡這種手段和環境，“虛擬的自我”在所謂的賽博空間中獲得無限的生命力。

二、網絡環境下人的主體性異化

在麥氏的媒介技術哲學思想中，針對媒介的本質問題，“媒介是人的延伸”和“人是媒介的延伸”兩種觀點形成“二律背反”，這凸顯出麥氏思想的內在張力與矛盾。人和媒介互為對方的延伸，則引發人思考二者何為主體、何為客體的問題。在前一種觀點下，似乎人是主體，媒介是客體；在后一種觀點下則反之。人和媒介的主客體地位應該如何判別？在時興的網絡環境下，這一主體是誰的問題依然存在并值得思考。

（一）網絡環境下的主體是誰

人與網絡媒介的發展。從歷史上看，人的進化、人類社會的發展離不開對生產工具的使用，這些工具便是人與外界打交道的媒介，它們隨著人的各種需求的變化而更迭、換代。計算機網絡的發展有一個過程。出于美國國防部軍事信息處理的需要，1946年美國IBM公司制造出世界上第一臺數字計算機，標志著人類走向信息時代。以此為起點，其發展大致可劃分為四個主要階段：面向終端的遠程聯機系統、多臺計算機互聯的計算機網絡、國際標準化的計算機網絡、以Internet為核心的高速互聯網絡[5]2。我國互聯網發展步入新時代的標志則是1994年4月12日，中國北京地區教育與科研示范網實現與國際互聯網的鏈接[6]1。毫無疑問，計算機網絡技術和網絡媒介的發展同步進行，它們的發展最早始于人類的軍事目的。在人類運用網絡技術的要求不斷嚴格化、范圍不斷擴大化的前提下，其發展愈演愈烈，以Internet為核心的高速互聯網絡到現在已經實現智能化、數字化的突破。就發展歷程來看，網絡媒介的出現和成長無不得益于人類發展的某種需要。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前者只能受制于后者。人相對于網絡媒介當然是具有生成意義的絕對的主體。

人與網絡媒介的價值。既然網絡媒介是為了實現人的目的和需要，那么，人與網絡媒介的互動交流就應該圍繞著這一目標的實現而進行。即是說，網絡媒介的運用、運行過程需要納入人的目的性、能動性和主動性來規定，這就牽扯到人們對于網絡媒介通常意義上的理解。一般認為，“網絡媒介本身無所謂好壞，決定網絡媒介價值的是使用它的方法”。麥氏則以為這樣理解媒介缺乏理性的分析與思考，他稱其為“流行的夢游癥的聲音”。他還說：“對人的組合與行動的尺度和形態，媒介正是發揮著塑造和控制的作用。”[1]34的確，網絡媒介對人的發展具有巨大的反作用，但就事實來看，麥氏所說媒介發揮的“塑造和控制”作用終究有限，這一限度就在于人的主觀能動性和目的價值性的覺醒。“決定網絡媒介價值的是使用它的方法”其實蘊含了人這兩種特性的發掘，這是麥氏沒有注意到的。只有人作為充分發揮自覺能動性的價值主體，才能合理地使用各種網絡媒介手段造福社會，實現人的解放。因此，就價值層面來說，人是目的，是價值主體。網絡媒介的價值取決于人的價值。

網絡媒介作為主體的預設。我們暫且放下網絡媒介成為主體的可能性的討論，假定它成為主體，那人就是客體。這樣的話，麥氏所說媒介塑造和控制人的作用將在較大范圍內和較深程度上得以實現。夏德元提出：大眾傳播創造公眾或者傳播者淪為受眾。人們成為喪失個性或者被某種意識形態感染而聚在一起的“烏合之眾”，網絡媒介參與建構了這樣一種群體的盲目性[7]41-43。在網絡環境下，人的身份不是單一的，既是傳播者，又是受眾。每個人都難以逃脫網絡信息的影響和被網絡建構和塑造的可能性，這樣的網絡媒介容易造成人的傳播焦慮與精神疾患。麥氏曾說：“電的速度把史前文化和工業時代商人中的渣滓混雜在一起，使文字階段的東西、半文字階段的東西和后文字階段的東西混雜在一起。失去根基，信息泛濫，無窮無盡的新信息模式的泛濫，是各種程度的精神病最常見的原因。”[1]44網絡媒介對人類形成如此負面的影響引發人們對技術的反思。《莊子》中有一則故事，漢陰丈人不使用有利于灌溉的機械，子貢問他緣由，他說“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8]179莊子認為有機械就會產生機心指示了機械化的弊病。現代社會極度的機械化，給人類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給人類帶來了無窮的災害。莊子反對機械便徹底否定了其成為主體的可能性。要之，網絡媒介的發展給人類造成的巨大危害則從反面論證它不能相對于人而成為主體。它產生的積極意義則又使問題回到了人與網絡媒介價值的討論。

因此，網絡環境下的主體必須是，也只能是人。既然人是相對于網絡媒介的主體，那么其主體性是否得到較好地發揮則需要做一番考察。事實是，網絡環境下人的主體性呈現出各種各樣的異化。

（二）人的主體性異化的三種表現

人被網絡媒介“綁架”。網絡媒介自誕生之日起，其對個人、家庭和社會的負面影響就存在，“網絡成癮”②的形成便是其負面效應的顯著體現。網絡成癮屬于過度使用網絡導致的一種精神行為障礙，分為網絡游戲成癮、網絡色情成癮、網絡交易成癮、網絡關系成癮、網絡信息成癮[9]198。或許前三種成癮在特定的群體中發生率更高，然而后兩種成癮在現代社會可以說人人自危。顯而易見，并不是所有的網絡媒介使用者都會成癮，那么癮君子有特定的群體或特征嗎？國際知名心理學家金伯利曾調查研究過網絡癮君子的形象。她認為，網絡癮君子本身可能有精神疾病史、其他東西上癮史，但他們并沒有固定的性別或性格傾向[10]73-75。一般認為，男性電腦技術者或性格內向者容易成為癮君子，而女性或性格外向的人則不易。她否定這種錯誤的看法。網癮并不發生在特定的人或群體中，每個人都有成癮的可能性。現實生活中，網絡關系、網絡信息越來越依賴于網絡媒介來維系、獲取，這就有可能導致人被網絡媒介“綁架”。網絡的普及范圍越廣、越深，這種可能性就越大。網絡媒介似乎擁有使人臣服的魔力。如果不加節制地開發、利用，人人都可能面臨被控制、綁架的危險。在這種情形下，人的主體性反而受到網絡媒介的遏制，作為主體的人呈現出淪為受動的、被動的客體的傾向。

主體的信息傳播權失衡。雖然網絡環境下每個人既是信息的傳播者，又是接收者，享受信息傳播與接收的權利，現在自媒體的發展便使得個體的信息傳播力有所增強，但是，信息廣泛傳播的背后需要財力支撐和公關運營，這不是一般的網絡用戶可以做到的。因此，在社會的整體態勢下，“一部分人擁有信息的壟斷權和傳播權，相應地也擁有話語權、財產權、生育權等各項權利；一部分人沒有信息權和傳播權，因而只能被動地接受信息，沒有話語權、財產權和生育權等各項權利。”[7]40前者壟斷信息傳播權，成為網絡媒介環境下的勝者、主體；后者則失去信息傳播的話語權，相比前者淪為附庸、客體。主體信息傳播權分配的不均衡，將導致網絡環境下的主體走向分化的趨勢。羅素在其著作《權力論》中刻畫了西方社會國家壟斷傳播的現狀：“在民主國家中，有系統的大規模宣傳如今是由教會、商業廣告客戶、政黨、財閥和國家分別擔任的。這一切力量，除反對黨以外，大體上都站在一邊，即使是反對黨，如有當政的希望，也不大可能反對國家宣傳的基本原則。在極權國家里，國家實質上是唯一的宣傳者。”[11]101羅素的描繪未必符合我國的實際，不過社會中主體信息傳播權的失衡卻是顯見的事實。主體的分化導致個人主體性的異化。

網絡主體的道德失范。網絡環境具有虛擬性、隱匿性的特點。因此，網絡環境下的人是“虛擬人”，人的主體性也呈現出虛擬化的特點。虛擬的主體不需要為網絡環境下的某些行為負責，有的情況也難以追責，這就弱化了主體的道德意識。網絡主體的道德意識減弱帶來了一系列的現實問題：網絡安全得不到保障，網絡病毒與黑客入侵致使網絡主體信息的泄露、財產的損失。網絡信息失真、被污染，比如虛假信息、謠言的傳播，網絡詐騙的肆虐，垃圾、淫穢色情信息的蔓延。網絡傳播侵權，例如網絡主體的工業產權、著作權被侵犯，網絡主體的人格權、名譽權、隱私權、肖像權的喪失。網絡輿論的失范導致網絡暴力，嚴重威脅到網絡主體的身心健康，有的人甚至在輿論的壓力下選擇了結生命③。產生這些問題的緣由復雜多樣，但一言以蔽之，所有問題的出現至少都可以歸咎于網絡主體的道德失范。

總之，人被網絡媒介“綁架”，主體的信息傳播權失衡，網絡主體的道德失范構成網絡環境下人的主體性異化的三種現實表現。人的主體性異化已成事實。我們應該如何發揮主觀能動性，重新挺立、制約與規范人的主體性，而使人的主體性得以回歸呢？

三、人的主體性回歸的對策

網絡媒介自產生以后，就一直處在向前發展的道路上，人們習慣了它的不斷更新換代。這種相處模式容易使人忘記網絡技術“來時的路”，或說發明、推廣它的初始目的。前文已經談到，網絡媒介的產生和發展是為了實現人類的某種需要。就這個層面來說，人是具有生成意義的主體；從價值層面來考量，人是目的，是價值主體。因而，要解決主體性異化的問題，重新挺立、發揮人的主體性，首先要從這兩方面入手。

（一）人的主體性的挺立

生成主體性的挺立。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一定的限度，在哲學上，這便是質量互變、破舊立新的理論關節點。如果沒有把握好這個度，事物便會走向其反面，生成的事物可能走向消亡，興盛的事物可能變為枯槁，網絡媒介的發展亦是如此。不斷向前推進的技術，使社會日新月異，人的適應和進化能力已經難以趕上技術的進步，這致使每個人都必須急速地向前奔跑，卻未必能趕上技術的步伐而終究難逃被淘汰的厄運。這是不可想象的，難道愈快的發展不是預示著愈快的衰敗？其實就網絡媒介的生成和成長角度來看，是否不停向前或者止步不前，以及以什么樣的速度向前推進，都應該以人的生成主體性為底線。人必須牢牢把握網絡媒介的“生殺大權”，而不是在技術急速進步的籠罩下，受動地、被動地、消極地適應、接受它，甚至被其“綁架”，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主體的地位，淪為客體。簡言之，人的生成主體性的挺立即必須由人來決定網絡媒介的生成和發展，后者不能威脅到前者的成長和發展，這是后者發展的底線。

價值主體性的挺立。人的生成主體性起決定作用，是不可逾越的底線；人的價值主體性則是價值標準，是衡量是非的標尺。二者猶如一體之兩面，共同構成人對于網絡媒介的主體性。簡言之，前者是決定網絡媒介發展的底線，后者則是衡量是否觸碰底線的標準。如前所述，網絡媒介的發展需要圍繞著人的目的和需要的實現來進行，人是相對于網絡媒介的價值主體。如果網絡媒介的發展不能發揮人的價值、實現人的目的，甚至遏制人的價值、悖逆人的目的，其發展就應該趁早被取締。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果人的價值主體性充分挺立，網絡媒介作為為主體的人服務的客體工具，將對人、家庭和社會的發展具有積極正面的助益效果和作用，這是網絡媒介的正面價值。現代社會的發展也證實了其正面價值對人類社會有著不容忽視的改變和影響。不過需注意的是，其正面價值是以人的價值主體性的挺立為前提的。

概言之，要解決人被網絡媒介“綁架”這一人的主體性異化的問題，就必須挺立人的生成主體性和價值主體性，以它們為網絡媒介生成、發展的限度和標準。

（二）個人主體性的制約與延伸

個人主體性的制約。個人主體性是積極主動、具有建設性意義的主體特性。而現實中部分網絡主體壟斷信息傳播權，以致主體權利分配的失衡，個人主體開始走向分化。主體與主體之間是一盤散沙、利益沖突，這造成網絡社會關系的緊張，網絡行為的亂象。部分網絡主體的集權不是真正的個人主體性的發揮，它以剝奪其他網絡主體的權力為依托，這是個人主體性的異化。個人主體變成自私自利的搶占權力的“霸權主體”。寬泛而言，霸權主體不僅僅指某個個人、機構或群體，還可能是某個國際組織，地區或國家。以美國網絡霸權為例，互聯網起源于美國，美國把持著互聯網的控制權，壟斷互聯網的核心技術，掌握定制標準和規范的實際權力，享受大量的網絡資源，甚至通過網絡對他國進行意識形態的輸入，比如利用互聯網制造和擴散反華輿論，尤其是一些帶有宗教色彩的網站對中國的政治制度安全、意識形態安全和社會生活的穩定形成了巨大威脅[9]187-193。因此，個人、社會、國家等各層面的失序的、異化的、有害的“霸權主體性”必須受到制約。

個人主體性的延伸。個人主體的范圍可以相當廣泛，他們以不同程度和方式壟斷信息傳播權，對這種異化的“霸權主體性”應該從政治、經濟、制度、法律、道德等各種層面、全方位地進行合理的規范。不過問題的解決應該關照到主體性本身，即嘗試從個人主體性的延伸層面來尋求解決方案。在網絡群體當中，個體的主體性應該延伸到“群體主體性”的范圍，以維護后者為依歸。后者的實現依賴于前者，因為只有前者在最大范圍內得以實現，后者才有成為事實的可能。反之，如果出現霸權主體對其他主體的權力的搶奪，主體權力的失衡便會導致“群體主體性”的落空。總之，群體主體性的實現確保了個人主體權力的平等配置，二者是協調一致的。以此類推，“人類主體性”的實現則可以解決國家層面的霸權主體性問題，“正像理想的社會秩序是真正自由和全面發展的個人的聯合體一樣，理想的世界秩序也應該是真正獨立和充分發展的國家、民族的聯合體。這種世界范圍內的國家、民族的聯合體，就是包括康德在內許多思想家夢寐以求的人類共同體。”[12]114。馬克思認為：在真正的共同體的條件下，各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己的自由[13]571。馬克思描繪的共產主義社會可以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其實，個人主體性延伸至人類主體性也就是實現了積極主動、自覺自由的個人主體性的“共產主義”理想。

（三）人的道德主體性的規范

現實的嘗試。虛擬的網絡環境使得網絡主體變成“虛擬主體”，這就弱化了網絡主體的道德意識，因此現實中網絡主體道德失范與挺立問題的張力格外凸顯，前者亟待解決，后者亟待實現。既然網絡媒介的虛擬性是減弱網絡主體倫理道德意識的原因之一，那么問題的解決便要針對虛擬化這個致病因子。事實上，目前的網絡管理部門已經做出嘗試，逐步推行“網絡實名制”的辦法，例如在網絡會所上網必須滿足已成年、可以為自身行為負法律責任的條件，這種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預防了網絡對未成年人造成的種種不當危害；使用網絡媒體發言、玩網絡游戲等都需要實名注冊身份信息，在網絡上發生違法行為也將實名追究當事人的法律責任。網絡實名制無疑維護了部分網絡主體的合法權益和道德主體性，值得肯定。可是網絡非法分子依然想方設法地犯法并規避法律的管制，因此網絡的運行機制和法律的保障、懲處機制有待進一步完善。網絡法不僅要保障網絡主體擁有平等的各項權利，更要規范其必須履行的義務與遵守的規則，二者是挺立人的道德主體性的前提和保障，二者的共同實現才能使網絡生態真正走向“綠色化”。網絡不是法外之地。網絡主體，包括網絡主管部門，都必須處在法網的監管與保護之下。不過，法律的現實嘗試可以進一步走向具體化、合理化和應用主體的廣泛化。

理論的探索。現實的嘗試更多的是尋找一些外在的約束和規制，促使道德主體由外而內得到確立。我們還應該轉換視角，由主體自身出發尋求解決的方案。網絡環境下，主體的不道德行為不是就作為客體的網絡媒介而言，后者可能參與其中，但并不是最終指向的對象。主體的道德失范問題是針對作為主體的人而言的。問題的出現是在主體和主體交流互動的過程中發生的，這隱含著如何處理主體之間的關系。郭湛認為，“個人主體性”應當納入“交互主體性”中來規范才是道德的。個人主體性的道德異化體現在異化的主體只看到自身的主體性，并將個人的私利異化為唯一的主體性的表現，而忽視、否定其他主體的主體性或把他人視為客體，這破壞了主體間的正常交流和相互尊重，自然會引起主體之間關系的破裂，雙方的主體性都得不到真正的保護。作為個人主體，既要看到自身的主體性，更要尊重他人的主體性，維護交互主體性。簡言之，人的道德主體性的規范需要交互主體性的實現。我們的設想是建立一個“共體主體性”，把個人主體放在主體共同體當中，這樣便能使個體主體性和交互主體性協調一致，共同成為現實。“共體主體性的實現依賴于個體主體性的發揮，但又不是個體主體性的簡單集合；個體主體性應當綜合于共體主體性，而又不消解于其中。”[12]214-216這便從主體內在的角度規范了人的道德主體性。

注 釋：

① 麥克盧漢是一名泛媒介論者。通常意義上，提到媒介一詞，人們很容易聯想到諸如手機、電視等電子媒介，這體現了人們在潛意識中習慣于把“媒介”的范圍窄化為“媒體”這一種“傳播媒介”。麥氏發現了這一現象，他筆下的“媒介”概念不同于傳播學者普遍使用的“傳播媒介”概念，而是要寬泛得多，在《理解媒介》一書中，媒介泛指不同類型的技術性工具和機器，他說：“人的延伸就是本書研究的媒介。”所以，如服裝、住宅、貨幣、時鐘、自行車、飛機、漫畫、游戲這些發明或技術都是人體的延伸，它們均屬于麥氏媒介研究的范疇。毫無疑問，麥氏理解的媒介，是一種廣義的媒介。（系參考李曦珍：《理解麥克盧漢當代西方媒介技術哲學研究》，第20頁。）

② 國際上精神病學家伊凡.戈登伯格（Ivan Goldberg）最早提出“網絡成癮”的概念；隨后，國際知名的心理學專家金伯利.S.揚（Kimberly.S.Young）對網絡成癮進行心理學上的研究干預；戴維斯（R.A.Davis）提出：特殊性PIU和一般性PIU的概念；我國學者提出網癮概念。（參見：陶然，應力，岳曉東等著：《網絡成癮探析與干預》，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6-9頁。）

③ 網絡媒介出現的諸種問題參見：宮承波，劉姝，李文賢著：《新媒體失范與規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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