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尉家秤”制作工具設計

摘要：木桿秤是中國傳統度量衡的三大件之一，是商品流通的主要度量工具。看似簡單的桿秤，卻凝聚著歷代木桿秤手藝人的聰明智慧。本文以膠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尉家秤”的制作工藝為主要研究對象，探討尉家手工木桿秤的傳統制作工具及技藝，通過實地考察，了解手工桿秤制作工藝傳承者—尉國梁先生的相關情況，進一步分析“尉家秤”在手工木桿秤制作技藝傳承中存在的問題。這對做好非遺的保護工作、傳承和弘揚傳統手工藝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尉家秤”；民藝造物；制作工具

在青島，生活著許多才華橫溢的民間手藝人，他們將傳統技藝“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讓流傳已久的手藝得以延續。同時，手藝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手藝的傳承更是匠人精神的體現。

“尉家秤”的傳承人尉國梁先生，便是青島民間手藝人的代表之一。

“尉家秤”起源于尉國梁先生的姥爺，至今是第三代。作為家中長子的尉先生，在17歲時便跟隨母親學習制作木桿秤的手藝。初學手藝時，母親就教導尉國梁“桿子要直、端秤要正、割秤要明；做秤即做人，做秤就做‘良心秤’”。尉國梁和妻子李桂云已制作了49年木桿秤，據統計，至今已累計制作6萬桿“良心秤”。尉先生制作木桿秤的工具，也是其本人一手打造的，他既是木匠也是鐵匠。

據實地考察，在尉先生的工作間中可以看到掛在桿子上一排排長短不一的木桿秤，地面上是一堆堆不同克數的秤砣。中間擺放著兩個木頭制作的工具箱，里面是制作木桿秤用的各式工具，有刨刀、銼刀、步弓等。本文選取尉國梁先生制作木桿秤時使用的工具為對象，對其進行設計研究。

一、“尉家秤”的設計分析

“尉家秤”由秤桿、秤砣、秤盤三部分組成（圖1），砣繩將這三大部分連接起來。未使用時，秤桿與秤砣分離，秤桿通過鉤子掛式放置。使用時，秤砣與秤盤位于秤桿兩側，兩者平行并垂直于秤桿。當秤桿兩端平衡時，通過識別秤桿上的秤星以測量秤盤上物體的質量示值。

（一）“尉家秤”的組成部分

1.秤桿

秤桿是由秤頭與帶有秤星的木桿兩部分構成，整體來看頭粗尾細。秤頭部分由秤鉤、桿秤卡子組成。秤鉤是連接秤盤的關鍵部位。桿秤卡子上的提紐是木桿秤上保持秤盤里的物體與秤砣之間平衡的支點。

2.秤砣

秤砣依靠砣繩與秤桿相連，因為秤繩的重量過輕，所以秤繩的長短對于測量結果并無影響。

3. 秤盤

秤盤是用來放置秤重物體的。秤盤的存在與否在制作木桿秤畫秤星時便已確定。如果在制作桿秤時就帶有秤盤，稱物體時便不要除去盤子重力，反之亦然。關于如何確定木桿秤是否有秤盤時，可以運用以下方法：

當在秤盤不放重物時，把秤砣移到桿秤的零刻度線（定盤星）上，提起提紐，如果桿秤能夠平衡，那么此木桿秤則配有秤盤，且秤盤的重量不計。

（二）木桿秤的使用原理

木桿秤的使用原理為杠桿原理，木桿秤的提紐部分是杠桿原理中的支點。杠桿原理中，當動力和阻力的共同作用力×動力臂=阻力×阻力臂時，杠桿處于平衡狀態。應用于木桿秤上時，如圖2所示。當L1×G1= L2×G2時，則木桿秤平衡，根據秤砣（G2）所指定的秤星變為所測物體的重量。木桿秤由秤毫、秤星秤桿、秤砣、秤盤組成。據說，“明察秋毫”說的便是木桿秤的“秤毫”（秤桿上的支點部分），即稱量時要做到明察秋毫，不能粗心大意，否則“失之毫厘，謬以千里”[1]。

二、“尉家秤”的成器之美

（一）“尉家秤”的制作工具

作為“尉家秤”的第三代傳人，尉國梁先生所用的制稱工具，除了秤砣等純鐵器具外，其余均為自己親手打造。放置工具的木箱便是尉先生的工作臺（圖3）。

工作箱為純木質打造，在造型表現上，呈上窄下寬、梯子形狀，利于工作時保持穩定。其結構分為三層，每一層的東西分類擺放，整齊而有序。從上到下抽屜容量依次遞增，第一層放置釘子、桿秤卡子等細小的物品；第二層放置型號不一的獨銼、步弓等工具；第三層放置鉗子、剪刀等工具。極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便于存儲。木箱的高度與尉先生的小腿高度相同，符合尉先生坐在椅子上工作時的人體工學。

1.刨

平木工具刨是指刨削加工所用的刀具。刨削的目的在于將不同類型的毛料刨削，使其平整光潔，以達到制作器物的基本要求。民間常將刨削稱為“刨料”“凈料”。其作用是去除木桿秤表面的多余木料，使其變得平滑[2]。

如圖4所示，刨把由木螺釘固定；刨口槽是刨刀上的出口，略寬于里面的刨刀，其寬度是依據刨刀的厚度和刨刀的斜度而制定的，是木屑的出口；刨刀槽的底面是放置刨刀的地方，是刨主要的工作區域。

2.銼刀

銼刀是對木桿秤進行表面摩擦至光滑的第二步所需工具。其表面多刃，適合微量加工。銼齒齒數越多，銼出的木桿秤表面越光滑。

3.步弓

步弓是制定重量刻度時重要的測量標注工具，當木桿秤處于平衡時，運用步弓在其背面劃一道印記，這道記號也被稱作定星盤，是制作秤星的位置，更是木桿秤的刻度。

4.獨銼

獨銼是鉆孔工具的一種，結構簡潔明了，一半為把手，一半為銼尖。因使用時垂直向下用力，所以將把手的最頂部設計為一個圓圈，使用時將手指穿過圓圈，便于力度的掌控。銼尖為鋸齒形狀，加大了摩擦的阻力，便于木桿秤上桿秤卡子安裝洞的形成。

5.鉆

開孔工具鉆分為大鉆與小鉆，在秤桿上主要是作為鉆秤星的使用工具。鉆的尺寸大小與木桿秤的刻度相呼應。

將鉆頭垂直立在木板上，鉆尖對準鉆孔的中心，把繩纏繞在鉆桿上部，然后用手壓住鉆頭，右手則反復推拉鉆桿子，在繩子拉力的作用下，鉆孔顯得異常簡單[3]。

（二）“尉家秤”的制作流程

根據尉國梁先生的講述與影視、書籍資料的搜集，現將“尉家秤”的制作流程分成八個部分。

1.選材料

木桿秤的使用功能，受到客觀因素的影響，既要結實耐用、承重力強又要便于攜帶。因此，對于木桿秤的制作材料是有嚴格要求的，紋路細膩且木質堅硬，“尉家秤”的木料以紅木、黃花梨木、小葉紫檀木材質居多。在制作時，為確保木桿不裂開，要提前先放置兩三個伏天以上方可使用。

2.刨秤桿

選定合適的木材后，根據秤刻度的大小，量合適的尺寸用鋸鋸下。因剛鋸下的木桿表面十分粗糙，需要用刨將表面粗糙的雜質進行初步清理，使之成為頭粗尾細且筆直的橢圓柱體。

3.包稱頭

運用扁平的銼刀將秤桿的兩頭以及桿秤卡子與秤桿連接的地方進行多次打磨；用鋸子將放桿秤卡子切面位置進行切割；用獨銼將桿秤卡子的釘子位置穿透，桿秤的表面部位需用銅皮包裹。在包裹好銅皮的四角以及銅皮的連接處，用小釘固定好，實現美觀的同時加強對秤桿的保護作用。

4.磨光滑

靈活運用銼刀工具上細密的銼齒，將銅皮包裹好的秤桿進行再次打磨，使秤桿與銅皮完美結合、密不可分。

5.下稱叨

在包裹完銅片的稱頭處，將桿秤卡子用鉗子夾住放置事先切割好的空隙中，用錘子將兩個桿秤卡子下的釘子錘入，多次錘之固定其位置。

將連接秤鉤與木桿處的釘子進行固定，并將鉤子卡扣與釘子進行串聯。鉤子卡扣的長度要長于釘子到稱頭的距離，便于雙面秤桿飛使用。

6.校秤星

這一步需要數學與物理知識的靈活運用。打磨好的秤桿掛上秤盤后開始定支點，用砝碼校驗，這是一個極為細致且重要的過程。尉先生左手食指不停輕輕撥動砝碼，當秤桿處于水平時，用跑步弓在木桿劃一道印記，按此推算重量，他把這道工序秤為“分斤劈兩”。

7.鉆稱眼

將做好密密麻麻標記的木桿取下，再用一把小鉆對著標記好的記號一個個進行快速鉆孔。

8.割稱星

在鉆完孔的桿秤空隙中插入銅絲圈中的銅絲，插入后用鋒利的銅絲刀割斷，再在秤桿上敲打兩三下，以確保銅絲的牢固性，這便是秤桿上星星點點的秤星。

三、“尉家秤”的精致之美

（一）雙面秤桿的使用

“尉家秤”與市面上大多木桿秤不同，它的稱頭部分有兩個桿秤卡子，也就是有兩個提紐（支點），意味著可以兩面使用。以30斤的秤桿為例，它一面用于測量0～8斤，另一面可以測量8～30斤。其中的智慧在于秤頭處桿秤卡子與秤鉤之間的距離，運用杠桿原理進行長短的調節。這種木桿秤的優點在于使木桿秤的使用刻度更加精細化，拓展了“尉家秤”的使用范圍。

（二）秤花——“蝴蝶”

在“尉家秤”刻度的中間是一只金燦燦的“蝴蝶”，“蝴蝶”由77顆秤星組成，“尉家秤”的秤星兩面都有，均為黃色。蝴蝶有兩種寓意，以8斤木桿秤為例，其一代表4斤的刻度；其二為“尉家秤”的商徽，是“尉家秤”的標志。這只蝴蝶圖案傳自尉國梁先生的母親，具有深厚的情感內涵，如同在木桿秤中注入靈魂，與市面上的其他木桿秤區分開來，具有功能性的同時，裝飾性也被加強了。

四、“尉家秤”的倫理之美

（一）傳承

秤上的蝴蝶為“尉家秤”獨有的標志，也是品質的象征。“母親從10多歲開始就跟著姥爺學習做木桿秤，一直做到60歲，是我一生的榜樣。今年，87歲的母親去世了，但她的制秤精神一直在鼓勵著我。”尉國梁說。在尉先生的木桿秤展示架上，有一根兩米半長的木桿秤，上面有一只極美的蝴蝶以及雄偉的“天下公平”四個大字。據尉先生介紹，這桿秤是他至今做得最大的一桿秤，能秤重1300斤，使用秤星300顆，以此紀念母親，傳承其“實在做人、誠信做秤”的家風。

（二）良心秤

隨著“尉家秤”在市面上的名氣越來越大，20世紀80年代，有不少外地商人慕名而來，想定制“尉家秤”。這些商人給出的價格豐厚，每桿秤200元，一共做200桿，唯一要求就是稱重時斤兩要高一些，這便是讓尉先生做價值4萬元的“昧心秤”。尉先生聽完極為惱怒，立刻將這幾批外地商客通通趕走。

“做秤是良心活，我不能昧著良心去賺錢。”尉國梁說。在20年前，隨著市面上電子秤的普及，尉先生專門到市區學習電子秤的維修技術，一方面繼續堅守制作木桿秤，一方面在電子秤維修上有了一定的積累。

（三）木桿秤博物館

在尉國梁先生的加工間中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木桿秤，有清朝的、民國的，這些秤掛在架子上如同一根根標尺，時刻警醒世人要實在做人。因身體的原因，尉先生無法再制秤，現在唯一想做的是將自己搜集、收回的木桿秤放在博物館中進行收藏、展示，讓后人知道木桿秤的文化與所蘊含的智慧。

五、結語

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木桿秤作為中國獨立發明的傳統衡器，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至今仍然具有特殊的科學工藝、歷史人文和社會學研究價值，極大提高了中國的文化自信。制作木桿秤的工具，都是極為樸素的工具，大多為尉先生親手打造。可見，民藝造物是對生活之美的創造。民藝的工具和材料往往隨手可得，就地取材，工藝和形態遠離浮華、奢侈，具有樸實、自然的特點。

科技的進步使從事制秤行業的人越來越少，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趨勢。但如今的桿秤的科學性并不比電子秤差，它在中國應用了數千年，其社會價值可以說無所不在。由于桿秤較電子秤方便攜帶，適用于山中農戶之間的買賣交易，同時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買賣被騙現象的產生，所以在現代也具有一定的使用價值。

木桿秤發源于民間并流傳于民間，具有濃厚的人文底蘊。運用木桿秤做生意，也反映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體現了中國獨特的文化氣息。總之，塑造生活的平凡之美和永恒的價值，正是民藝生活美學的真諦。

作者簡介

朱宏軒，男，黑龍江雙鴨山人，教授，碩士，研究方向為產品設計、傳統設計文化。

唐婉茹，女，漢族，山東青島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視覺藝術設計及其理論。

參考文獻

[1]江錦濤.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機制對手工桿秤制作技藝傳承的作用研究[D].重慶：西南大學，2022.

[2]胡方錚，鄧昱，葛松琰.淺談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計量工具—以“木桿秤”為例[D].濟南：山東省計量科學研究院，2020：35.

[3]潘魯生.中國民藝館—家伙什兒[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