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健康行為中的應用進展

Application progress of temporal self-regulation theory in health behavior

XIAO Jing，LAN Yafen，CHEN Hanbing，QIU Dequn，GONG Famei，ZHENG CuihongFujian Medical University，Fujian 351200 ChinaCorresponding Author ZHENG Cuihong，E-mail：fjcuihong@126.com

Keywords temporal self-regulation theory;healthy behavior;review;nursing

摘要 健康行為是維持身心健康、預防疾病的關鍵，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為健康行為的預測和干預提供了理論框架。對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起源、機制、內容要素、應用現狀進行介紹，旨在提高醫務工作者對該理論的認識，為解決病人健康行為轉變問題提供新視角。

關鍵詞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健康行為；綜述；護理

doi：10.12102/j.issn.2095-8668.2024.04.012

健康是幸福的前提和基礎，2000年以來，世界各國陸續制訂和實施健康促進計劃或戰略，我國制定并發布《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1］，其中包含15項專項健康行動，對健康行為提出了具體的目標和要求。健康行為指個體為了增強體質、預防疾病和保持身心健康采取的各種活動，包括改變危險行為（如吸煙、酗酒、不良飲食以及無保護性行為等）、采取積極行為（如經常鍛煉、定期體檢等）以及遵醫行為［2］。2022年Lancet發表了全球疾病負擔研究指出，2019年造成全球癌癥負擔的首要風險因素是不良的生活行為方式［3］，美國研究者對大眾進行健康行為普查發現，增加對多種健康行為的參與可以降低過早死亡率、減輕慢性病負擔、提高生活質量以及提供可觀的經濟效益［4］。然而大多數人很難達到長期維持健康行為的目標［5-6］。為強化健康行為的長期維持，以理論為指導的健康行為的探討和研究是十分重要的［7］。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temporal self-regulation theory，TST）是健康行為研究的一大新的理論趨勢，它是建立在“意圖-行為”模型基礎上，強調時間、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能力對健康行為共同影響的新理論［8］。本研究對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起源、作用機制、內容要素、應用情況進行綜述，旨在為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推廣應用提供參考。

1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概述

1.1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起源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可以追溯到Kogan［9］提出的主觀期望效用模型（subject expected utility theory，SEU），是主要用于分析人們在不確定情況下進行行為決策的重要理論［10］。在此基礎上，結合多種不同的行為轉變研究成果，又逐步發展為理性行動理論（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11］、計劃行為理論（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12］。2000年Rothman［13］指出健康行為的抉擇受到時間因素的限制，Hall等［14］強調個體對非理性行為的判斷和決策需要進行自我調節，將這2個因素融入先前理論中進行整合，最終形成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意圖-行為”聯系鏈條上，個體沉溺于許多健康危險行為（如抽煙、酗酒、熬夜等）給個體帶來的即時滿足，忽視了長期損害和遠期成本。同時，許多健康保護行為（如平衡膳食、運動鍛煉、定期體檢等）所帶來的益處并非是立竿見影的，即使個體因生病住院產生強烈的行為改變意愿，因存在成本和收益之間的時間脫節，很難保證健康行為真正落地。時間因素導致耗費和收益的差異客觀存在且無法避免，因此在行為的決策過程中，需要自我調節能力來決策和平衡“意圖-行為”之間的關系，以便長期維持健康行為。

1.2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作用機制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整合了人格與社會心理學、認知心理學、行為經濟學和神經科學的一些成果，對解決健康行為轉變的棘手問題起到了推動作用。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認為根據長期利益做出的行為決策源自各種復雜的生物、認知和社會因素：其中，生物學意義上的自我調節能力（如人類的執行系統功能和生理能量）、社會認知變量（如當前行為與未來結果的關聯性）、時限性效價（如不同時間長短使個體對行為價值的評價），對理解未來決策行為有重要作用［15］。該理論認為時間觀（包含一致性觀念和時限性效價）影響行為意圖，行為本身越有價值或益處，且時間上越接近，健康行為的意圖越強，反之亦然；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能力調節“意圖-行為”聯系的強度或直接影響行為，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能力還受到時間觀的影響。行為結果又會影響下一次對行為期望價值的評估，并影響行為優勢、自我調節能力，形成反饋回路。見圖1。

1.2.1 時間觀

時間觀包括一致性觀念和時限性效價，影響著行為的意圖。一致性觀念是指由個人對行為結果的認識與實際行為結果的一致程度［15］，例如，個體意識到戒煙、限酒有利于改善健康狀況，這個觀念越強，行為主體越容易產生一致性觀念，引發個體戒煙、限酒的行為意圖。時限性效價是指個體對行為的估價是由行為的價值和時間的長短共同決定［15］。例如，個體認為戒煙、限酒對健康有益，而且在短期內能獲得成效，越能產生戒煙、限酒的意圖；反之認為戒煙、限酒越無益，時間上越長，戒煙、限酒的意圖越低。行為本身是否有價值或益處，以及這種價值或益處是短時間內還是很長時間后獲得，都對人們主觀估計行為的價值或益處有決定作用，從而影響行為的意圖。

1.2.2 行為優勢

行為優勢是個體做出某種優先于其他行為的反應［16］，即無意識的行為傾向。行為優勢有時源于基本生理需要（如性欲、饑餓等生物本能驅動力），有時受制于環境線索，還可能源于過去的行為習慣。過去行為既能夠獨立且直接影響未來行為，也能夠調節意圖和未來行為之間的關系［17］，而不像社會認知模型所解釋的那樣，過去行為僅僅被其他社會認知因素調節。例如，吸煙病人一般存在煙癮（生物驅動力），在碰到他人吸煙時（環境線索）激活或促發煙癮，從而產生吸煙的行為反應。同樣，習慣性吸煙者在工作中遇到壓力時，可能會強烈傾向于抽煙作為回應，特別是存在類似情況得到了加強（過去行為習慣）。除非這些行為傾向得到有效抵制，否則它們很可能在類似的情況下持續發生，有時個人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行為的發生［14］。

1.2.3 自我調節能力

自我調節能力被視為一種態度或特質因素，個體不斷調整心理狀態以適應目標要求的能力，即為實現目標而調控自己思想、情緒和行為的能力［14］。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著重闡述了自我調節能力的生物學基礎及應用于健康行為的保持，其中腦前葉包括前額皮質和前扣帶回皮層，這2個腦區對于行為自我調節有關的影響最大［15］。行為維持（或改變）不會以簡單的線性方式發生，而是行為在長時間內執行（或避免）的。執行功能包括工作記憶、抑制控制、認知轉換3個要素［18］。工作記憶是指個體主動制定和實施健康行為的目標和計劃；抑制控制是指能夠主動抑制或克服與目標不符的行為反應，如（壞）習慣和沖動；認知轉換是指在不同情境中靈活地將注意力從不希望的傾向轉移到目標驅動行為。例如，醫生囑咐病人戒煙、限酒，在已有強烈改變意圖的情況下，需要在關鍵時刻謹記醫囑并維持健康行為，抑制抽煙喝酒的沖動或欲望，并應對不同情境下的誘惑，積極轉移注意力，避免放任戒煙、限酒的發生。執行功能的個體差異已被證明可以預測多種健康結果［19］以及健康行為的參與［20］，具有較弱執行功能的人，在時間范圍內意圖只能最低限度地預測健康行為；而具有較強執行功能的人在相同時間間隔內，意圖能夠更多地預測這2種行為。

2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健康行為中的應用

2.1 健康飲食方面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飲食方面得到應用，但各要素對行為的解釋和預測結論尚不一致。Booker等［21］采用前瞻性研究對152名本科生開展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相關因素、保持健康生活方式、環境支持進行自我報告問卷調查，隨訪1周發現，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能力對參與者的行為有顯著的預測作用，并且其對健康行為的影響將根據感知到的環境支持程度而變化。但是該研究囊括了6種不同的健康行為，對每種健康行為都有顯著預測作用還是存在交互作用，需要進一步探討。隨后，Evans等［22］采用上述方法分析258名參與者飲食行為（水果蔬菜組和不健康零食組），1周后攝入水果和蔬菜（分別為22%和64%）和不健康零食組攝入（分別為18%和35%）的意圖和行為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表明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是理解飲食意圖和行為的有效框架，但是該研究指出自我調節能力不能顯著預測飲食行為。Moran等［23］對292名參與者的含糖飲料消費行為的預測研究中也得出自我調節能力不能預測消費，且其對“意圖-行為”未存在交互作用。然而，Murray等［24］以澳大利亞491名大學生為研究對象，在線調查參與者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結構和1周前后的飲酒情況，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各要素都解釋了酗酒行為中的小到中度差異，意向和行為優勢獨立預測了酗酒行為，更強烈的酗酒意愿和更強烈的行為優勢都導致了更高和更頻繁的酗酒行為。另外，Black等［25］檢驗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預測重度發作性飲酒中的效用，發現意向和行為優勢可以直接預測重度發作性飲酒行為，自我調節能力中的工作記憶和抑制控制分別對意向-行為關系和行為優勢-行為關系產生影響。在不同的健康行為中，自我調節能力對健康行為的預測和影響呈現不同的結果，一方面可能是采用自我報告的形式容易受問題偏差的影響，內在因素造成了結果產生偏倚；另一方面這也可能提示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可能并不適用于所有類型的健康行為改變，其效果的廣泛性還有待進一步證實。

2.2 藥物管理方面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藥物管理的預測與干預方面有明顯效果。Allom等［26］利用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來確定補充劑使用的決定因素，對121名食用維生素或礦物質作為膳食補充劑的個人進行了橫斷面調查，發現意圖和行為優勢與補充劑的使用具有相關性，控制抑制調節了“意圖-行為”之間的關系。Liddelow等［27］同樣招募了191名美國成年人參與調查，探索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服藥依從性中的適用性，發現模型解釋了藥物依從的51.5%的差異，意向、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能力為預測因素，尤其是行為優勢可以直接影響服藥依從性。當通過時間線跟蹤測量時，模型的預測作用顯著降低（20.6%）。究其原因，研究指出藥物依從性報告量表為態度和信念量表，而不是給定時間范圍內實際堅持的行為量表，可能對藥物依從性造成一定的影響。因此，在對未來時間線跟蹤時要更側重行為衡量方法，才能進一步測試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健康行為中的效用。

2.3 睡眠拖延方面

充足睡眠是保證身心健康、預防疾病的關鍵。研究發現，與失眠等導致睡眠不足的睡眠疾病相比，睡眠拖延行為更普遍存在于普通人群中。睡眠拖延行為是指在沒有外部原因阻礙的情況下，仍無法在預定時間上床睡覺的現象［28］。迄今為止，對于睡眠拖延行為的理論假設尚無定論。傅軼鳴等［29］利用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解析睡眠拖延行為的發生過程，指出睡眠拖延行為的發生一方面可能是因自身準時就寢的意圖相對薄弱所致，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由于在意圖轉化為行為過程中受到了行為優勢的干擾或存在自我調節能力不足。Mao等［30］將未來時間洞察力作為時間觀評估，將雙重自我控制模式作為自我調節能力，將智能手機使用作為行為優勢，招募了3 687名參與者進行調查發現3項指標對睡眠拖延有顯著的影響，雙重自我控制與智能手機使用部分解釋了未來時間觀與睡前拖延之間的聯系，即面向未來的人有更高的自控力，能減少沖動的決定，防止過度使用智能手機，減少延遲就寢時間的傾向。以上研究從理論層面解釋了睡眠拖延行為，但是缺少干預性研究，調查發現目前運用失眠的認知行為群體療法［31］和心理對照與執行意圖結合的策略［32］均無法糾正睡眠拖延行為。未來可基于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模型制定更為全面、有效的預防和干預措施，改善睡眠拖延行為，提高睡眠質量。

2.4 自我護理方面

美國著名護理理論家Orem指出，護理的最終目標是恢復和提升人的自我護理能力，發揮個體的自我護理潛能［33］。自我護理在維持健康、改善預后上有積極的作用［34-36］。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心力衰竭病人自我護理行為中的應用，已經得到量性和質性研究的驗證。Chew等［37］采用目的抽樣法，對17例慢性心力衰竭病人進行非結構化面對面訪談，提取出5個主題詞對家庭未來、過去行為、未來宿命的考慮（時間觀），行為改變的障礙是難以接受體育活動、難以偏離個人飲食習慣和社會文化飲食規范（行為優勢），同時12個子主題中描述了克服這些挑戰的個性化策略，對應了自我調節能力，通過質性研究充分證實了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對于解釋慢性心力衰竭病人的自我護理行為的有效性。與此同時，該作者還調查了147例心力衰竭病人的自我護理與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各要素之間的關系，發現自我護理、時間觀、行為改變之間存在正相關，行為改變通過時限性效價對自我護理產生間接影響［38］。在前2項研究的基礎上，Chew等［39］基于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制定了以護士主導的“Push-Pull-Hold”干預方案，包括心力衰竭自我護理知識宣教、基于未來情景活動的思考、自我調節技能培訓、指導參與者制定具體、可衡量和現實的月目標和周計劃，對144例心力衰竭病人進行了隨機對照試驗，研究驗證了該干預在基線調查和干預后的可行性和有效性，且在后續3個月的隨訪中自我護理行為仍表現良好。但是自我護理維持行為對心力衰竭疾病進展的長期益處尚不清楚，可能需要更長時間的隊列研究或生存分析，證實時間觀的真正效用。

2.5 其他健康行為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對其他健康行為也能起到良好的解釋和預測作用。Hall等［40］引入了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作為身體活動的新解釋模型，將其概念化為受意圖強度/穩定性、行為優勢和自我調節的集中影響，時間觀平衡了行為的成本和收益，行為優勢影響身體活動的驅動狀態，強化身體活動意圖的強度和穩定性；自我調節有助于優化認知控制機制，身體活動習慣強度和規范逐漸增強和鞏固。未來的研究可能會通過確定時間閾值和實現自我調節所需規定劑量的關鍵步驟，以提高普通人群長期保持鍛煉活動的可能性。Leahey Tricia基于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開展了體重管理（減肥維持）的臨床試驗［41］，參與者將被隨機分配到標準減重維持計劃（WLM-std）組和減重維持計劃+未來情景思考（WLM + EFT）組，指出EFT在保持體重的情況下能夠顯著改善延遲回報。徐霞［42］采用認知神經科學、人格心理學以及運動心理學研究方法，運用腦電波和近紅外成像技術，系統研究正常人群中將鍛煉意向轉化為行為的成功者與未成功者（鍛煉成癮者、鍛煉規律者以及久坐者），以及減重訓練中肥胖人群在執行功能認知任務上行為與腦區激活程度的差異，從行為和腦機制層面證實了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中關鍵變量執行功能對人們鍛煉、減重意向轉化為行為的預測作用。后兩項的研究都是基于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中的一個內容要素來解釋與預測行為，未來可以針對其他內容要素，進一步驗證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效用。

3 小結

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是在廣泛借鑒和總結多個理論模型的基礎上形成的行為改變理論，作為健康行為的新理論，雖然創新性地提出時間效價對健康行為的影響，但同樣需要辨證使用該理論。目前，國外學者通過實證研究，證實了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成效，并得到進一步優化和發展，但國內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僅從理論層面分析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睡眠障礙、體力鍛煉的效用，仍有待進一步豐富和拓展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的內涵和外延，以期在健康管理領域中發揮更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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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8-30;修回日期：2023-12-05）

（本文編輯孫玉梅）

作者簡介 肖靜，碩士研究生

*通訊作者 鄭翠紅，E-mail：fjcuihong@126.com

引用信息 肖靜，藍雅芬，陳韓冰，等.時限性自我調節理論在健康行為中的應用進展［J］.循證護理，2024，10（4）：640-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