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性”考察：近三十年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總體概況、發展脈絡、主要特點與未來展望

［摘 要］對中共黨史研究文獻的梳理分析是中共黨史黨建學科建設的重要內容，是推進其高質量發展的必要前提。本文運用CiteSpace軟件對1992年以來“北大核心”與“CSSCI”數據庫收錄的1639篇中共黨史相關文章進行可視化分析。總體來看，中共黨史研究在發文數量、作者、機構等方面呈現了縱橫交織的總體概況，通過解讀突現詞，把中共黨史研究脈絡劃分成基礎奠基、全面發展和特色凸顯三個階段，運用矛盾特殊性原理，結合關鍵詞出現規律，總結出中共黨史研究內容聚焦根本性問題與階段性問題的主要特點。未來中共黨史黨建研究應從以下方面進行提升：一是研究力量要不斷加大融合共進的強度；二是研究內容要進一步增強學科的民族特色；三是要繼續堅持問題導向和守正創新的方法論原則。

［關鍵詞］中共黨史；CiteSpace；發展脈絡；主要特點；未來展望

［中圖分類號］D2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1071（2024）01-0030-10

引言

“黨和人民百年奮斗，書寫了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上最恢宏的史詩”［1］4，鑄就了宏偉闊大的中國共產黨黨史。中共黨史蘊含了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實踐經驗、精神財富，深入研究中共黨史，是總結黨的寶貴歷史經驗，夯實黨史學科研究內容的有機構成；是持續推進黨的自我革命、加強黨的建設的必然要求；是充分發揮黨的領導優勢，繼續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堅持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塑造新時代中國好青年的力量源泉。

黨的歷屆領導人都非常重視中共黨史的研究，他們反復強調中共黨史研究在理論與現實發展中的必要性。例如，毛澤東強調以史為鑒的重要性，指出：以史為鑒是必不可少的一項工作，通過總結黨的歷史，可以明了“哪些是過去的成功和勝利，哪些是失敗，前車之覆，后車之鑒”［2］399。鄧小平說：“總結過去是為了引導大家團結一致向前看。”［3］88胡錦濤說：“發展新的事業，開創新的局面，更需要總結、研究歷史經驗，做好以史鑒今、以史育人的工作。”［4］418江澤民分析指出：“用什么歷史教育青年，實際上是一場爭奪接班人的斗爭。我們要充分認識到黨史工作的深遠的歷史意義。”［5］習近平總書記則明確提出，“學習黨史、國史，是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黨和國家各項事業繼續推向前進的必修課。這門功課不僅必修，而且必須修好”［6］。

學界在中共黨史研究領域取得了豐碩成果，對這些研究成果的研究，尤其是綜述性的研究也越來越多。其中大多是專題類的綜述性研究，主要包括四類：一是解讀某一年度的中共黨史研究成果，例如，董潔對2018年中共黨史的研究成果進行綜述［7］；二是綜述某一（些）地域的黨史研究成果，例如，彭陟焱、雷聰集中討論了中共西藏黨史的研究成果［8］；三是梳理黨史學習教育等不同的研究主題，例如，范雪萍梳理了中國共產黨黨史學習的相關主題成果［9］；四是總結黨史人物、黨史事件的相關研究成果，例如，袁武振對習仲勛生平思想的綜述［10］、韓洪泉對長征的研究［11］。這些成果都能為綜合型研究提供豐富的資料和堅實的基礎。

綜述性研究還包括整體性的綜述，目前有兩篇論文，分別是《基于CiteSpace的中國共產黨歷史研究文獻知識圖譜分析》和《改革開放以來中共黨史研究概況、熱點及展望》。兩篇論文都運用了數據分析方法，對2021年以前發表的全部相關論文進行了整體性研究。二者的區別在于，前者側重從“面”上著手，展示了中共黨史研究的整體面貌；后者注重對“點”的深入分析，解析了七個研究熱點、預測了六個未來的研究熱點。

隨著2021年12月“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正式設立，黨史研究已經成為一項重要課題。總結以往中共黨史研究成果、把握新的研究定位、展開新的研究內容，對于黨史黨建學科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立足于整體性研究，在把握“面”、立于“點”的基礎上，著力從“線”的層面予以闡釋，具體來說，闡釋中共黨史研究的總體之“面”時，呈現了縱橫交織的“網絡線”；描繪發展脈絡時，梳理出了具有不同特征的三段“發展線”；分析研究“熱點”時，區分了貫穿始終的“全線”類熱點與集中于某一階段的“線段”類熱點，意在挖掘黨史研究的“邏輯線”；展望未來時，則是畫出基于現有研究路線的“延長線”，旨在描繪出近三十年中共黨史研究的主線，為接續新的研究之路做好鋪墊。

一、 研究設計

（一） 數據來源

本文的研究數據來源于中國知網（CNKI）。首先，使用知網的高級檢索功能進行“精確”檢索，將檢索條件設定為：主題=“中共黨史”；來源類別=“北大核心”與“CSSCI”；時間截止到2022年，共檢索到2129條文獻數據。人工篩選后，剔除了研究篇目索引（110篇）、期刊征稿與介紹（76篇）、會議通知與綜述（100篇）、 學院與學位點介紹（34篇）、書籍與出版社介紹（65篇）、學者介紹（76篇）和其他不相關文獻（29篇），最終將1639篇有效文獻作為本次研究的文本數據，時間跨度為1992至2022年。

（二） 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運用了兩類研究方法，一是大數據分析方法，具體運用的是CiteSpace可視化分析軟件，即由陳超美教授基于Java語言支持開發的應用于科學文獻識別、顯示發展趨勢與動態的一款可視化分析軟件。這款軟件在國內外文獻計量與綜述研究中得到了廣泛應用。截止到2022年12月31日，在中國知網（CNKI）檢索到運用CiteSpace這一分析工具的期刊文獻有9500多篇。本文運用CiteSpace軟件繪制出了作者合作網絡圖、機構合作網絡圖和關鍵詞突現知識圖譜等一系列數據結果。二是文獻閱讀法，即基于期刊原文進行閱讀、分析、比較。前者能科學地計算、描繪出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基本輪廓、大體脈絡、重要節點等圖表，為快速、精準地確定研究方向提供了數據支撐，但是，只有回歸原文進行扎實的文獻閱讀，才能把握問題的階段、特點、走向等深層次的內容。

二、 “網絡線”：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總體概況

（一） 縱向的發展線

根據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中來源類別為“北大核心”和“CSSCI”的發文量數據，截止到2022年底的“中共黨史”主題發文量的統計圖（見圖1）如下。

文獻的年度發文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特定主題的研究現狀、發展水平與趨勢。圖1展示了“中共黨史”主題的發文量數據。由圖可知， 1992—2000年的發文量處于較低水平，年均發文量為19篇，年發文量最高為23篇。2001年建黨80周年時，年發文量驟增為49篇，此后雖然時有波動，但整體呈上升趨勢，且在2008年后呈顯著增長態勢。

其中，2008年（62篇）、2012年（105篇）、2021年（135篇）是三個顯著的發文激增點。這三個年份都涉及了與中共黨史相關的會議要求、政策文件：2008年國家發布的《國家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十一五”（2006—2010年）規劃》中特別強調黨的理論研究與現實轉化等黨建任務的重要性，指出，“在‘十一五’時期，深入研究、科學闡釋我們黨的這些理論創新成果，是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工作的重要政治任務”［12］；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中提出了黨史工作的新任務、新要求；2021年正值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中共中央印發了《關于在全黨開展黨史學習教育的通知》，要求進一步把握歷史發展規律和大勢，進一步總結黨的歷史經驗等。

（二） 橫向的分布線

第一，作者合作網絡分析。根據普賴斯理論的計算公式N=0.749 Nmax （N代表核心作者發文量的下限；Nmax為最高產作者發文量）得出N≈4.4， 也就是說，近三十年中共黨史研究類論文的作者發文在4篇及以上的核心作者有51人，共計發表了405篇論文，占總發文量的24.7%。其中，發文量前十的是耿化敏（35篇）、俞邃（31篇）、張云（29篇）、吳志軍（20篇）、周一平（18篇）、張靜如（16篇）、周良書（14篇）、謝寶耿（13篇）、郭德宏（13篇）、劉晶芳（12篇）。普賴斯定律認為，核心作者發文量占總發文量的50%時，學科高產作者群才會形成，可見，本領域尚未形成學科高產作者群。

進一步分析CiteSpace繪制的作者合作網絡圖（見圖2）可知，總體上看，作者多處于獨立研究狀態，規模化合作團隊較少（圖中節點大小代表發文數量的多少，連線粗細代表作者之間合作數量的大小），不過，還是有兩個合作團隊相對突出，它們分別以張靜如、丁俊萍為中心和以沈傳亮、劉振清為中心，前者的合作成果主要集中在2000—2022年，后者則集中在2007—2014年。

總體而言，中共黨史研究有不少高產作者，但是作者們大多獨自發力，沒有形成緊密的學術合作。

第二，機構合作網絡分析。運用CiteSpace軟件，節點類型設置為Institution，默認閾值Top N 為50時，可以得到圖3。其中，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的節點最大，也就是其發文數值最高，居于首位、達到88篇；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發文63篇，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發文46篇，中共中央黨校黨史教研部發文35篇，北京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發文32篇，這些機構在發文量中均居于前列，是近三十年中共黨史研究的中堅力量。同時，以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共中央黨校黨史教研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等為中心，也形成了規模較大的機構合作團體。但是，總體來看，機構合作網絡圖中共有節點473個，140條連線，網絡密度僅為0.0013，多數機構處于獨立研究的狀態（見圖3）。

三、 “發展線”：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發展脈絡

通過CiteSpace軟件所攜帶的突現詞探測算法，考察詞頻的時間分布、詞頻的變化，從大量主題詞中探測出其中的突現詞，也就是出現頻次快速增加的詞，即可得到圖4。基于圖中的22個突現詞，回溯到相關文章，還原突現詞的具體語境、結合文章的內容，可以將中共黨史的研究熱點劃分為基礎奠基期（1992—2005）、全面發展期（2006—2011）、特色凸顯期（2012—2022）三個發展階段。

（一） 基礎奠基階段（1992—2005）

1992—2005年是中共黨史研究的基礎奠基期。這一時期的相關研究明晰了黨史工作的根本任務、確立了黨史研究的基礎理論，換言之，在理論層面明確了黨史研究“做什么”“怎么做”的問題，為后續黨史研究工作的開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時期黨史工作的根本任務得以明晰。相關熱點關鍵詞主要有“黨史工作”“中共黨史”“毛澤東”“共產國際”“共產黨”“黨史人物”“社會主義”“黨的歷史”等（見圖4）。結合期刊原文可知，學者們挖掘、梳理，反復論證黨史工作的重要性， 尤其強調總結歷史經驗教訓、以古鑒今的重要性；他們引用了歷屆中央領導人的相關論述與思想，例如，胡錦濤正式提出黨史工作承擔著“以史鑒今、資政育人”［13］的根本任務。

同時，黨史研究的基礎理論得以明確。相關熱點關鍵詞為“張靜如”“唯物史觀”“黨史學”“張聞天”“胡喬木”“與時俱進”“史學方法”等。結合原文可知，這一時期張靜如在基礎理論研究上取得了突破進展，他在《唯物史觀與中共黨史學》一書中指出，“專門研究唯物史觀的基本原理如何貫徹到黨史學領域之中的問題”［14］。他對研究理論、方法論等探討對后來的學者產生了巨大而又深遠的影響。近三十年來，張靜如先生的紀念會議時常召開，2023年1月，為緬懷先生的突出貢獻，推動本學科的新發展，北京師范大學舉辦了“張靜如黨史黨建思想學術研討會暨紀念張靜如先生誕辰90周年座談會”，來自全國的300多位專家學者參加了會議。

（二） 全面發展階段（2006—2011）

2006—2011年，中共黨史研究的學科建設基本呈現體系化、黨史教育理論研究實現精細化發展、黨史教育實踐形式則更加豐富化，總體呈現出全面發展的良好態勢，因此，這一時期屬于中共黨史研究的全面發展期。

第一，中共黨史學科的建設愈加體系化。“中共黨史”“研究述評”“學科建設”“黨史黨建”“黨史教學”“學位點”等都是學科建設主題的熱點關鍵詞。 黨史學科建設問題在廣泛討論中得到發展。1956年，中國革命史專業設立（后改稱“中國共產黨歷史”，簡稱“中共黨史”），相關討論逐步出現，如黨史學科歸屬、研究對象等問題的探討凸顯，另外，黨史學科的內外互動、研究模式的擴展、學科隊伍建設、學位點建設等系列問題都得到重視，學科建設向著體系化發展。

第二，黨史教育理論研究的精細化。相關熱點關鍵詞主要有“中共黨史”“毛澤東”“黨史教育”“黨史學習”“馬克思主義”“大學生”等。回溯原文深入閱讀可知，黨史教育的研究從宏觀層面細化到了特定群體，如針對干部（黨員干部、青年干部、縣級干部）、學生（大學生、高職院校學生）等不同群體，黨史教育的理論、要求、方法等均有不同，做到了“個性化定制式”探索。

第三，黨史教育實踐形式的豐富化。例如，采取黨史理論和實踐教育相結合的方式，在課堂講授黨史知識的同時，組織參觀革命紀念館、瞻仰革命遺址遺跡等；注重傳統教育形式與新興方式的結合，不僅開展以黨史為主題的歌詠、朗誦、知識競賽等活動，而且利用互聯網播放黨史影視作品、建設黨史網站等；在開展線下黨史教育活動的同時，積極通過微博、公眾號等線上形式加大對黨史人物、事跡、領導人講話等內容的宣傳。通過黨史教育實踐形式的豐富化，在實踐活動中達到潛移默化的教育效果，更好地發揮黨史育人的功能。

（三） 特色凸顯階段（2012—2022）

2012年以來是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特色凸顯期。這一時期學界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關鍵節點、黨史文化、黨史事件等的深入探索，突顯了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中國化、時代性、民族性特色。

第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過程的關鍵節點研究成為熱點。相關熱點關鍵詞為“中共黨史”“毛澤東”“共產國際”“共產黨”“黨史研究”“延安時期”“黨的建設”“革命”“《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中國化”等，同時“延安時期”作為本階段的突現詞被提及。延安時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一個關鍵節點，“是馬克思主義史學中國化的重要時期”［15］。學界在延安時期的研究上聚焦于黨的組織建設、中共出版工作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史學等的重要成就，辯證分析延安時期蘇聯史學與《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產生的影響，梳理、總結延安時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歷史經驗。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指引著黨和人民的偉大事業不斷取得勝利，為新時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發展提供豐厚滋養。

第二，黨史事件研究愈發凸顯時代性。一方面，本階段相關熱點關鍵詞主要有“中共黨史”“抗戰時期”“抗日戰爭”“共產黨”“中央蘇區”“五四運動”“長征精神”等。百年光輝黨史的發展歷程中，發生了許多對黨和國家事業產生重大影響的黨史事件，鑄造了一系列偉大精神。這些精神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是民族精神、革命精神、時代精神的升華。在當下，這些精神仍然是助力我國社會發展、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力量。對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現實需要，學者們更加注重偉大精神時代價值的發揮。學界通過對五四運動、長征、抗日戰爭等黨史事件的研究，揭示真實史實、反對歷史虛無主義、弘揚偉大精神，激勵全國人民克服一切艱難險阻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共同奮斗。另一方面，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的設立，也是黨史研究時代性的體現。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共黨史研究會以及各地區的中共黨史研究分會、研究組與學習研究會等相繼成立，中共黨史研究出現了繁榮發展的新局面。關于中共黨史性質的問題也受到了學界的廣泛關注。有的學者認為黨史既是一門歷史科學，也是馬列主義基本理論科學；也有學者指出應將中共黨史作為一門歷史科學來看待。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2021年12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新設置“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的建設已成為學界普遍關注的熱點話題。學者們圍繞中共黨史黨建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與話語體系的建構等問題展開了研究。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的設立，意味著將中共黨史與黨的建設置于同等重要的地位，解決了限制學科發展的體制機制問題，對促進新時代黨的建設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第三，黨史文化研究特別重視民族性。自2012年首屆全國黨史文化論壇舉行以來，黨史文化愈加受到學者們的關注。黨史文化是黨百年革命、建設、改革的歷程中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相結合逐步形成發展而來的，蘊含著豐富的民族故事、民族記憶和民族情感，是極其寶貴的精神財富。“黨史文化具有豐富的內容和多種表現形式”［16］與獨特的政治優勢，是開展黨史教育、弘揚和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生動教材。“文化是民族的血脈，是人民的精神家園”［17］。學界呼應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時代要求，培育、繼承和弘揚黨史文化，突顯黨史文化的民族屬性，以促進當代中國文化建設和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而且，中國化、時代化的研究成果最終都化為民族性特色的組成部分。可見，這一時期黨史文化研究最重要的特色就是民族性的凸顯。

四、 “邏輯線”：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主要特點

近三十年來，中共黨史研究的期刊發文熱點呈現出復雜多樣的變化性，當然，其中也蘊藏了一些規律性的特點。運用矛盾特殊性原理，根據問題的地位和作用的不同，這些文章所研究的問題大致可以分為根本性問題、階段性問題兩類，其研究特點亦有差異，分別具有貫穿“全線”的邏輯與聚焦“線段”的邏輯。

（一） “全線”邏輯：根本性問題的持續性關注、進階式論證

中共黨史研究的根本性問題貫穿中共黨史研究的始終，規定研究的基本性質和基本趨勢，對研究的發展起決定性作用，具體來說，它決定著中共黨史研究的價值指向、方法論原則、發展格局、學術氣質等方向性和原則性問題。學界對根本性問題的論證呈現了進階式的發展趨勢。

黨史學的學科歸屬問題就是中共黨史研究的根本性問題。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該問題的討論經歷了“初步聚焦”“廣泛爭鳴”“辯證統一”三個不斷進階的過程。在“初步聚焦”階段，張靜如先生點出了問題所在，他辨析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與歷史學科的不同特點，并基于此強調黨史學的歷史學科屬性，認為：“黨史是研究中國共產黨歷史過程的縱向學科，是中國近現代史時限之內的一部專門史，其性質自然應該屬于歷史學科。”［18］張靜如的解析吸引了更多學者的關注，形成了“廣泛爭鳴”的學術場景。有學者強調黨史學應歸屬于政治學，因為相較于其他的歷史學科， 中共黨史學科具有更強的政治性、理論性與現實性，是為黨的工作和建設服務的；有學者表示黨史學應歸屬于馬克思主義理論，因為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思想是馬克思主義，且中共黨史學科相關內容是思想政治理論課程的重要部分；還有學者指出黨史學應成為獨立的一級學科，主要代表人物是丁俊萍等，他們不贊成簡單地將中共黨史學科調整到歷史學門類或放到其他學科之下，強調中共黨史學科橫跨多個一級學科的綜合性。最終，學界的爭鳴由分而合，形成了辯證的統一，學科名稱從以前的“黨史學”“中共黨史學”“黨史研究”變為現在的“中共黨史黨建學”一級學科。

中共黨史學的學科歸屬問題有多重價值。首先，它決定著中共黨史黨建研究的價值指向。中共黨史黨建學要完成一般黨史學的任務，也就是研究黨的歷史；同時，它又區別于其他黨的歷史學，具有其獨特性，因為中國共產黨的歷史與近代以來中國的獨立與發展、中華民族的挺立與復興的歷史是合一的，黨的學說與黨的建設、國家和民族的發展緊扣在一起，所以，唯有單獨設立“中共黨史黨建學”一級學科才能夠闡明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功能，同時凸顯其未來黨史與黨建研究并重的價值朝向。正如毛澤東所說，“歷史不僅僅是對過去的記錄，更是把握現在、走向未來的向導；學習黨史不是單純研究黨過去的事，主要是引導黨員干部向前看”［19］。其次，它決定著中共黨史研究的方法論原則。中共黨史黨建學不是一門單純的理論學科，而是在現實中生成、發展的實踐學科，因此需要遵循實踐原則；中共黨史黨建學不僅需要梳理中共黨史，還需要結合近代以來中國的歷史進行研究，只有這樣才符合歷史的真實，因此需要遵循一切從實際出發的歷史唯物主義原則；中共黨史黨建學要兼顧黨史與黨建、兼顧以往的歷史經驗與未來的發展方向，因此需要遵循唯物辯證法的原則，即需要用聯系和發展的眼光進行研究。事實上，早在1942年，毛澤東就在《如何研究中共黨史》一文中指出“如何研究黨史呢？根本的方法馬、恩、列、斯已經講過了，就是全面的歷史的方法，也就是‘古今中外法’”［20］。再次，它決定著中共黨史研究的發展格局。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的設立是總結中國共產黨以往歷史經驗的需要，是開創黨的未來的需要，還是走好黨建之路的需要。可見，中共黨史黨建作為一級學科需要承擔起時代使命，發揮資政育人的重要職能，要著眼于中國人民的幸福與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最后，它決定著中共黨史研究的學術氣質。唯有中國共產黨開創了黨運、國運、民運一體相系的理論與實踐，因此，唯有單獨設立中共黨史黨建學科才足以彰顯其深刻的內涵；同時，這一獨特的學科設置也必然帶來相關學術研究的中國式表達，呈現出愈加濃厚的中國氣質、中國風格。

（二） “線段”邏輯：階段性問題的現實性聚焦、多維度解析

階段性問題的研究指的是學界在不同時間段常聚焦于一些當下凸顯的重要現實問題，學者基于不同維度進行探討，形成爭鳴。這些探討回應了中共黨史研究不同發展階段的問題，是根本性問題的具體體現，是整個發展線中的一截截“線段”。

例如，每逢建黨、建國等重要的紀念年份，學者們就會緊扣現實集中探討中共黨史相關話題，通過學術研討會、座談會、論壇、筆談等多種形式總結和凝練黨的歷史經驗、預見黨史黨建的未來發展（見表1），匯聚一批批黨史研究的新成果。

再如，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是自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階段性問題，最初，它偏重否定黨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虛無中國傳統歷史文化；之后逐步進入到學術領域和生活領域，以更隱秘的方式干擾甚至破壞大眾對黨的領導、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等的認同；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技術的發展，“歷史虛無主義乘機又衍生出新的表現形式”［21］。相應地，中共黨史研究者對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批判場域也經歷了從文化歷史到學術和生活、再到網絡的變化，其間，為確保不在任一批判場域中失語，中共黨史研究者還非常注重與其他學科形成聯合。第一，與政治學聯合進行解析，如洪曉楠指出“這一思潮看似是一個學術問題，實則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給黨的事業帶來嚴重危害”［22］。我們要充分認識黨史研究中歷史虛無主義的多重面向、實質與危害，堅定揭批歷史虛無主義的政治立場。第二，與馬克思主義哲學聯合進行解讀，如魏詩林提出“歷史虛無主義的實質是唯心史觀”［23］。我們要堅持唯物史觀的指導地位，以科學的方法、嚴謹的態度、激昂的熱情來書寫中共黨史。第三，與歷史學聯合展開分析，如黃延敏從史學角度對歷史虛無主義做出了批判，進一步說明我們要“正確看待黨史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失誤曲折，科學總結其起因、性質、教訓，從具體歷史時空出發，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作出實事求是的客觀分析和全面公正的理性評價”［24］。第四，與教育學聯合進行研究，如蔡文成指出要“利用課堂辯論、宣講團、專題報告、校園文化等方式，通過歷史虛無主義的正反面案例進行黨史教育學習”［25］，旗幟鮮明反對歷史虛無主義，站穩黨史教學立場。總體而言，學者們的批判內容涵蓋了現象辨別與本質揭露的理論解析層面，全面揭露其現實危害與系統推進黨史教育的現實治理層面，做到了緊扣現實、有破有立、多維合力。

五、 “延長線”：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未來展望

觀往而后知來、守正而后創新。梳理近三十年學界對中共黨史研究的主線，描繪其未來發展趨勢，是推進新時代中共黨史研究前瞻式、高質量發展的需要。畫好“延長線”要遵循客觀規律性與主觀能動性的辯證統一：一方面，要在精準把握現有研究特點、脈絡等基礎上，沿著已有的成功之路繼續前行、更上一層樓；另一方面，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把握前瞻式發展的深層邏輯，抓住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廓清前行的視野。

（一） “網絡線”的延長：研究力量的合力化傾向須逐步增強

從總體概況上看，中共黨史研究的成果十分豐碩（見圖1），研究的廣度與深度也在不斷增強。在充分肯定已有成績的基礎上，要看到確保研究成果持續、高質量輸出的關鍵是人，即中共黨史研究者群體。目前，已有不少高產作者（見圖2）、部分機構之間已經形成了緊密的合作關系（見圖3），但是，研究力量之間的合作關系較為松散，規模化合作團隊較少（見圖3）。

在“全面加強創新體系建設，著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更高質量、更大貢獻服務國家戰略需求”［26］的現實情境下，研究力量形成合力是當前高校的重要努力方向。2022年8月30日教育部印發《關于加強高校有組織科研 推動高水平自立自強的若干意見》，就高校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加強有組織科研做出部署。中共黨史黨建學科已經展開了多學科交叉的探索，如在研究內容上，中共黨史黨建學科與政治學、歷史學、哲學、教育學等的交叉融合，有利于對現實問題的全方位解讀，如歷史虛無主義問題的研究；在研究方法上，傳統的文獻閱讀法與大數據分析方法不斷結合，有利于更加全面、精準地繼往開來，如中共黨史黨建問題的綜述用到了LDA主題模型、CiteSpace等。

實現不同研究者或研究機構的高質量協同，首先要在思想上形成共識，要在繼續強調學者個人獨立思考的基礎上，明確研究主體形成合力的重要性，這是促進學術繁榮、推進學科建設的時代要求；同時，要積極探索高效合作的路徑與方式，不斷創新合力共進的現實之路。

（二） “發展線”的延長：民族性研究特色應進一步得到凸顯

從發展脈絡上看，近三十年來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經歷了基礎奠基期、全面發展期、特色凸顯期三個研究階段，這是中共黨史研究不斷走向成熟的歷程。當前的特色凸顯期最重要的就是民族性的凸顯。這是中共黨史以往研究凝聚出的核心特色、成功經驗，也是未來研究著力方向的核心主線。

中共黨史學科的發展過程展露了學科特色、彰顯了民族自信。學者們對中共黨史學學科歸屬問題的反復探討，正是發現本學科特色的過程。最終“中共黨史黨建學科”的設立充分展示了該學科的獨特性。從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看，黨的建設與發展的目的不在于為自身謀利益，而在于中國人民的幸福、中華民族的復興；從中共黨史的客觀歷程看，正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全國各族人民歷經革命與建設的百余年奮斗，才迎來了今天中華民族的自立自強；從現實的影響上看，中國共產黨的發展，不僅是一個理論學科的成熟過程，而且與社會主義的建設、國家的強盛、民族的復興、人民的幸福息息相關，可見，中共黨史學科的特色恰恰在于突破黨派自身，把目光投放到整個中華民族上。

在黨的二十大精神的指引下，黨史研究熱點的中國特色必將會進一步彰顯。一方面，我們要緊抓中共黨史黨建一級學科建設的機遇，加快構建新時代黨史黨建研究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與話語體系。在中共黨史黨建學科系統化、科學化、完善化的發展過程中進一步凸顯學科特色與優勢；另一方面，黨史研究立足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要開拓視野、兼收并蓄，學習借鑒西方先進經驗，探索增強黨史研究國際學術話語權、促進國際交流與溝通的舉措，在與國際社會的交流互鑒中，進一步拓展中共黨史研究的國際視野，展現中國自信與擔當，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促進人類共同福祉。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所說，“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全面提升國際傳播效能，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27］46。

（三） “邏輯線”的延長：堅持問題導向與守正創新相結合的方法論原則

中共黨史研究熱點的“全線”邏輯和“線段”邏輯，分別是根本性問題和階段性問題，也就是貫穿黨史研究始終的矛盾和集中體現在一定階段的矛盾，二者交織在一起，共同推動事物的發展。進一步挖掘可以發現，無論根本性問題還是階段性問題的研究，都是堅持問題導向和守正創新兩大方法論原則的結果。

問題意識是學術研究應該堅持的基本遵循。中共黨史研究的不斷發展與繁榮都是“問題”推動的，是在對理論問題與現實問題的不斷思考與解決中前進的。隨著時代的發展，新議題、新方法、新視野會不斷出現。只有始終秉持問題導向，才能做到真正與時俱進。例如，隨著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唯有聚焦人民需要的問題，黨的建設與發展才能穩穩地聚焦于美好生活的建設。同時，實現與時俱進還要堅持守正創新的原則，只有堅持馬克思主義，充分認識、把握以往的成功經驗并將其提升到理論高度，才能提升中共黨史黨建學科堅持自信自立、銳意創新的底氣。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抓創新就是抓發展，謀創新就是謀未來；不創新就要落后，創新慢了也要落后”［28］。只有堅持問題導向和守正創新，才能聚焦問題和順應現實，打開黨史黨建學科發展的新局面。

注釋：

文本檢索設定時間為2022年前的所有文章，但由于“北大核心”數據庫評選的起始年份是1992年，因此本文研究的時間跨度為1992至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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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文 樞）

（校 "對：木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