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通過對近年來開展的形式多樣的公眾考古活動的3個方面—教育、社區、媒介進行多角度觀察與分析,可以發現:發展公眾考古實踐對公民“終身學習”、構建學習化社會大有益處;在地社區開展的公眾考古活動涉及群體更加豐富且有向常態化開展、地域化深耕的發展態勢;處于深刻變革的傳播場域中的公眾考古活動逐漸從學者自發向學科自覺轉化;融媒體助力公眾考古傳播指數級增長,優秀的公眾考古成果轉化與再創造進一步凝聚起社會共識,提升了文化自信。
關鍵詞: 公眾考古;終身教育;在地社區;傳播媒介
中圖分類號:K85" " " " " 文獻標志碼:A
DOI:10.19490/j.cnki.issn2096-698X.2024.01.003-011
Abstract: This paper is based on the observation and analysis of three aspects of public archaeological activities in recent years: education, community and media. It indicated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public archaeological practice has great benefit to citizens’ lifelong education and building a learning society; the local communities involved are more varied and the activities tend to carried out in a normalized and regional manner. Due to profound changes in the communications field, the practice of public archaeology has transformed from scholars’ initiative to discipline consciousness. With the help of media convergence, the effect of public archaeological communication grew exponentially. The transformation and re-creation of good public archaeological practices have further cemented social consensus and enhanced cultural self-confidence.
Keywords: public archaeology;lifelong education;local community;media
國家文物局組織編制的《“十四五”考古工作專項規劃》中將“加快考古成果轉化”定位為重點內容,強調“深入挖掘、整理、闡釋考古成果,準確提煉并展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標識,實現多層次、多渠道成果轉化,更好體現文物的歷史價值、文化價值、審美價值、科技價值、時代價值?!盵1]這一部分內容對標《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要求,明確了考古將在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等方面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
考古成果轉化,是考古科學普及的過程,也是考古學的分支學科—公眾考古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已逐漸由學者自發轉化為學科自覺①,國內的公眾考古活動主題日漸豐富、主體逐漸擴大,與公眾考古密切相關的領域甚至出現了“博物館熱”“游學熱”等現象。公眾考古作為考古學與當代社會的溝通橋梁,其發展對營造社會科學文化氛圍、助力文化創新大有裨益,同時又因其特殊的學科性質,在社會傳播層面,需謹慎“泛娛樂化”、結構主義等的影響。本文擬立足當前豐富多彩的公眾考古實踐活動,從公眾考古發生的3個方面—教育、社區、媒介進行跨學科、多角度觀察與分析,在此基礎上嘗試總結新時代背景下公眾考古在我國科技文化建設與公民科學素養提升等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及自身的發展前景。
1" "公眾考古與教育
早在20世紀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為應對城市化發展對文化遺址帶來的“建設性”破壞、文物交易市場擴展導致遺址盜掘案件不斷增長等挑戰,美國考古學界提出了“公眾考古”(public archaeology)計劃。最初的公眾考古概念等同于“文化資源管理”(cultural resource management),發展至今,公眾考古研究的內涵與外延均有擴展,包含了專業考古界與公眾的溝通、公眾考古教育、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及闡述與展示等諸多領域[2]。其中,公眾考古活動的教育意義被許多研究者強調。針對無意于成為考古學工作者的社會公眾,開展考古教育活動有何必要性?英國考古學家Don Henson將原因歸納為3點:公眾對考古巨大的好奇心;即便大眾媒介的發展拓寬了考古學與公眾交流的渠道,正規教育活動仍可覆蓋整個社會最廣泛的受眾;考古學在解讀人類處境和人類度過漫長歷史的經驗中起到的重要橋梁作用仍未被社會各界(包括相關專業和部分從業者)真正理解[3]。這3點原因同樣適用于今日中國。
美國“公眾考古”計劃的倡導者之一查爾斯·麥克米西(Charles R·McGimsy)對“公眾考古教育”所作的定義是:“公眾在學校、公園、博物館等場所了解并參與到實際或虛擬的考古工作中,并有能力參與歷史學和考古學闡釋的批判性評估,且能更好地理解過去如何及為何與現在相關?!盵4-5]由該定義出發,公眾考古教育活動展開的場景,既可以是包括學校在內的傳統教育場所,也可以是公園、博物館等公眾娛樂休閑場所;開展該類活動的途徑是參與實際或虛擬的考古活動;此類活動的目的是使公眾更好地理解相關歷史,了解過去如何以及為何與現在相關,增強公眾對考古學闡釋進行批判性評估的能力。這正契合了公民“終身教育”的不同階段,更有利于促進“終身學習”。
結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職研究員R·H·戴維等人對公民“終身教育”3個層面的界定及構建學習化社會的探討,可將我國在教育層面進行的諸多公眾考古探索活動進行分類[6]。當前我國的公眾考古活動形式多樣、涉及群體廣泛,在以學校教育為主的“正規”教育領域和正規教育制度以外的“非正規”教育領域均有諸多探索。這2個領域開展活動的主體主要為學校、考古學界(學者、高校、考古所)及博物館。在“非正式”教育領域,公眾考古教育活動則主要通過廣播電視書籍等傳統媒介及公眾號平臺等新興媒體開展。由此可見,利用公眾對于考古的好奇心開展的公眾考古教育活動,為終身教育、終身學習開拓了更廣泛的試驗田,亦為構建學習化社會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表1)。
于個人成長而言,參與公眾考古活動亦大有益處。一項基于美國中小學校外STEM項目的研究顯示,青少年參與非競爭機制的學習活動對其成長產生積極影響,“低利害”(low-stakes)的學習環境有利于學生(尤其是不受關注且科學自我效能低的學生)投入到自我感興趣的主題活動中重塑信心。相對寬松自由的非正式學習環境,使學生的學習動機向內驅動轉化,不再一味依賴外部激勵。處于不同能力水平的學生可以結合自己的興趣點,進行觀察、研究并解決問題,進而與其他同學分享他的項目進展經歷,這樣的經歷可以是成功的,也可以是失敗的[7]。這樣低競爭性的學習環境更易培養合作而非競爭意識,進而促進學生自我學習及探索能力的提高。模擬考古、在地社區公眾考古、博物館及考古所實驗考古等多種公眾考古活動均可為學生提供此類低利害的學習環境。多種多樣的活動內容,如拼斗拱、為出土文物編號保存、分辨土質土色、陶制品加工等,涉及的資料和工具往往是常見的生活、生產資料,能夠給予學生真實的問題情境,使學生在參與活動的同時,強調自我探索解決問題、動手學習、生活式探究等意識,從而解決生活中經常碰到的問題。
由美國教育學家和心理學家加德納(H.Gardner)
博士提出的多元智能理論(theory of multiple intelligences,MI)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流行全球。該理論打破了過去的單一智力評定標準,認為人類具有包括語言、空間、交際等在內的8個維度的智能,成年人的智能水平是不同智能協作運行的結果[8]。這里的“智能”指的是“在特定文化背景下或社會中,解決問題或制造產品的能力”。一般的學校教育因其固有的教育模式很難達到學生在不同智能維度的自查和發展,考古活動則可為其提供更多可能性。據此理論,可將不同智能及與此相關的公眾考古活動總結成圖1。由圖1可知,由于考古學本身涉及人類生活發展的方方面面,以此為依托開展的公眾考古活動也可覆蓋人類的全部8種智能,通過參與公眾考古活動,青少年可以更好地進行自我智能覺知和開發。
相比于“語言”“數字邏輯”“肢體動覺”等能力較易在現有的學科教育體系中考察與發展,“內省”“自然”“空間”等能力則不易被覺知、培養。然而這些能力的培養,對于促進人的、社會的豐富多元都起著不容忽視的正向作用。此前在“正規”教育及“非正規”教育領域公眾考古實踐的諸多嘗試,因低利害學習環境、參與度更高的教學方式、多元的學習內容等因素,普遍得到學生及家長認可,活動參與度也較高。
綜合以上,公眾考古在教育領域的相關實踐不僅在學校教育層面發揮作用,于社會教育層面也不斷產生影響。當前我國公眾考古教育領域的優秀案例不斷涌現,圖書出版、館校合作、主題游學等多種形式創新方興未艾。但是,總體而言,規范化及考古與教育的深化協同程度不高。結合先進教育理念,深入開發公眾考古教育的獨特優勢并形成可量化評估指標,以檢驗公眾考古教育活動開展的有效性,推動考古學研究成果與教育領域更深層次的規律性轉化,或許是下一步應該思考的問題。
2" "在地社區的公眾考古實踐
“社區考古”在西方社會中是公眾考古的一種十分普遍的實踐形式。由“public”的“公共”定義出發,社區(community)作為西方社會中公民社會發展最基本的組織形態,“社區考古”通常被視為實現公共利益的一種實踐手段;而由“public”的“公眾”角度分析,“社區考古”則是按“社區”分類的面對特定社群的公眾考古學,其實踐活動需有針對性地滿足“社區”這一群體的需求和興趣[9]361-411。
2.1" "近年來我國公眾考古的實踐探索
由于社會組織形式和政治體制的差異,以往我國的公眾考古活動主要在教育、媒介傳播等方面展開,而近年來許多高校結合考古所在地社區政府、學校及文保單位,開展了一系列有益探索,為未來中國社區考古發展提供了可借鑒的思路。
2016年9—12月,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配合本科生田野考古實習,在河南省淮陽縣平糧臺遺址開展了“社區考古”項目[10]。該項目由“社區考古調查”和“社區考古活動”2部分組成,通過調查當地的社會經濟狀況及遺產保護史配合開展公眾考古活動?!吧鐓^考古活動”開展的對象主要是周邊的2所小學,活動內容分為“考古課堂”“遺址現場參觀”“互動手工”“考古大集”和“社區考古展覽”,開展的場所分別是學校、考古現場及北京大學賽克勒考古與藝術博物館②。受眾群體通過考古課程、現場參觀、游戲等形式了解考古與文物保護(圖2)。
2020年10—12月,首都師范大學考古學專業師生在鄭州市中牟縣業王遺址進行田野發掘的同時,與當地政府、學校、文保單位合作開展了諸多社區公眾考古活動?;顒觾热莅脊胚M校園、開放部分考古工地、體驗考古發掘、參觀考古基地等(圖3)。團隊梳理了以中牟縣為主的鄭州地區自新石器時代至今的歷史時間軸,將業王遺址至于更廣闊的描述語境中,配合該地區以往發掘的重要成果以及參與發掘的老師、同學、工人的卡通形象制成海報(圖4)。業王公眾考古系列活動的受眾群體包括以黃店鎮第一初級中學、中牟縣第六初級中學為代表的初中學生群體,中牟縣文旅體局黨組成員以及黃店鎮領導帶領的小型愛好者團隊。活動開展過程中,中牟縣文物保管所積極配合,并為考古進校園活動提供教具。活動得到了當地媒體的關注,中牟縣電視臺、鄭州教育電視臺及相關公眾平臺相繼進行報道,直至2021年10月中牟縣黃店鎮政府的官方微信平臺仍有相關主題文章推送。
2021年11月,廈門大學歷史系與殿基村政府合作,在馬道坪遺址建立“公共考古實驗室”[11](圖5)。地方政府為高校提供專門場所作為專業實習基地,同時該基地也將進一步成為當地居民參與“社區考古”活動的重要場所。廈門大學與當地政府就此簽署了諒解備忘錄,以明確雙方今后合作的領域、組織形式、經費來源等基本事項。
從以上3個案例發散來看,隨著社會對考古學意義多元化理解的加深和對考古重視程度的增強,近年來我國在地社區開展的公眾考古活動涉及的群體更加豐富且有向常態化開展、地域化深耕的發展態勢。系列活動的開展,既增加了團隊的工作積極性與榮譽感,也順暢了與當地政府的溝通工作,事實證明了高質量的社區考古活動在提高當地居民文保意識的同時,有利于田野考古工作的推進[12]。高校與科研院所通過與地方政府簽訂協議,為在地社區常態化開展公眾考古活動提供思路[13]。
2.2" "西方國家的社區考古案例
西方國家的社區考古案例很多,部分對我國的中國特色社區考古發展有借鑒意義。較知名的案例有依托具體田野考古項目開展的土耳其CatalHoyuk遺址的“社區參與研究計劃”、英國白鷹營(Whitehawk Camp)遺址考古項目[9]361-411、美國俄勒岡州考古路演(The Archaeology Roadshow)[14]等,也有基于“非地緣型社區”的Dig Ventures網絡平臺、MicroPasts項目等。其中,美國俄勒岡州考古路演由波特蘭州立大學(Portland State University)公眾考古班學生發起,在當地機構、組織、部落、學生團體和企業的幫助下發展壯大,目前已在多地常態化舉行并有望在整個俄勒岡州實現普及。考古路演的思路被當地卡頓伍德公民科學學校(Cottonwood School of Civics and Science)開設的面向幼兒園至八年級學生的科學、歷史及地理課等課程借鑒,發展出了卓有成效的、基于項目的在地化教育實踐,實現了考古學術成果向社會資源的良性轉化。考古發現具有不確定性,許多杰出的遺物、遺跡分布于經濟水平落后的鄉鎮地區。在發展水平相對落后的考古發掘地依托考古工地、當地政府與文保單位,配合融媒體開展公眾考古教育活動,可以一定程度上打破教育資源分布不均現狀,為欠發展地區學生提供更多學習資源。進一步講,考古成果地域化的資源轉化,能夠為文化遺產保護、鄉村教育危機等當前我國許多社會問題的解決提供支持。
總體而言,當前我國的社區考古活動仍由考古學家及遺產研究管理者主導,社區公民參與活動的途徑和方式比較固定。我國在發掘資格、遺產所有權及考古經費來源等方面均與西方不同,如何發揮體制優勢,探索出公民深度參與的更多可能性,進而使社區考古活動常態化開展,仍是當下與未來需要努力的方向和持續具體的工作。
3" "大變局下的傳播媒介與公眾考古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深刻改變了中國社會,也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的新聞傳播生態。構成傳播的“五要素”—傳播者、內容、傳播媒介、受眾及傳播效果被解構并重新定義,萬物互聯、全時在線的大數據時代,從個體到社會組織以及主流新聞媒體都身處信息傳播的競技場[15]?!笆鼙姟毕颉坝脩簟钡霓D變,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主流媒體信息傳播的權威性,也就從側面增加了傳播正確考古知識的難度。個體與新聞媒介、社會組織的同場競技,造成了許多“偽科學”考古信息大量傳播。
傳播生態的變化亦使“媒介”的定義得到極大擴展。最初,媒介是那些被專業地用于信息傳遞的傳播介質形態,是一種傳遞信息或價值觀的中性工具,是一種顯現的實存[16],而當下,“媒介是人的延伸”[17]。媒介正在由“傳遞信息的工具”轉向“關系的紐帶”,科技的進步使人們可以通過各種形式多樣的載體延伸個人進而與他人建立聯結[18]?!叭巳嘶ヂ?,時時在場”,如前所述,互聯網對舊有社會系統的滲透與解構已基本實現。根據最新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1年6月,我國互聯網普及率達71.6%,網民規模已超10億人??梢?,數字網絡已基本完成對社會個體的基礎性接入[19]。隨著“永久在線,永久連接”逐步成為現實[20],在此巨大變革的傳播場域之中,中國公眾考古也產生著新的變化。
3.1" "由學者自發轉向學界自覺
中國的公眾考古實踐幾乎與中國考古學同時發端,經歷了語言時代、文印時代、視覺時代直至傳媒時代[21]。前3個歷史時期的考古學界因社會的推動和學科發展的需要,部分學者與專業媒體配合產出相關書籍、專門欄目。而當前基于5G技術的發展,媒介定義的重構,學界在傳播場域中的單向輸出模式有所改變,考古釋讀話語權下,在行業外部塑造了諸多“意見領袖”。這些“意見領袖”部分是專家學者、相關從業人員,亦有完全的“外行人”,由此就會出現諸如2021年3月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在“三星堆考古新發現”直播中邀請盜墓類小說作家“南派三叔”引發爭議的事件??脊艑W是有學科門檻的,非專業人士的考古知識傳遞難免出現誤讀。由此,越來越多的考古學從業者突破傳統的公眾考古傳播路徑,直接成為考古類新聞產品的生產者。以微博為例,“考古人許宏”“考古君”“考古學人”等個體專家學者類賬號數量激增,且許多粉絲量已突破百萬人;“中國考古網”“河南考古”“人文考古書店”等行業專門機構賬號也紛紛上線,各有特色。
3.2" "融媒體助力公眾考古傳播指數級增長
5G時代的到來進一步推動了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的深度融合,各地廣播電臺紛紛成立融媒體中心,許多考古類精品節目呈現出全平臺傳播效果。以中央廣播電視總臺2021年3月20—23日連續4天在央視新聞頻道推出的《三星堆新發現》直播特別節目為例,大數據檢索、5G直播、AI呈現、融媒體專題、8K高清、微博熱搜、B站“鬼畜”、多終端……近年來媒體領域最受關注的“關鍵詞”集中體現,造就了連續霸榜“熱搜”、話題層出不窮的現象級傳播效果。隨后四川廣播電視臺在2021年5月29—30日推出了全媒體直播特別節目《三星堆新發現·揭秘》,新華社、人民日報、央視、學習強國等150多家媒體同步播出,抖音、微博、騰訊視頻等網絡平臺重點呈現,Facebook等海內外社交媒體同頻發布[21],相關話題引發全民關注熱潮,取得了全網17億次的流量成績[22]。公眾考古傳播效果可以從三星堆遺址的游客接待量管窺。根據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廳官網發布的數據顯示,2021年10月1日,三星堆共接待游客1.24萬人次,較2020年同期增長588%;2日,游客接待量達景區當日最高承載量[23]。
3.3" "公眾考古成果轉化與再創造凝聚社會共識
“共識”(consensus)是“在一定的時代生活,在一定的地理環境中的個人所共享的一系列信念、價值觀念和規范”[24]。社會是一個相互依賴的共同體,社會共識的塑造,有助于增強社會成員的凝聚力,也有助于社會成員以協商的方式化解沖突、減少暴力事件的發生。塑造社會共識,并不意味著否認個人的偏好和觀念差異,也不意味著否認人們的利益偏好和矛盾,而是強調在合作的基礎上,形成社會生活、社會秩序協調發展的局面[25]。
河南衛視的牛年春晚和后續的歲時節日專題《唐宮夜宴》《中秋奇妙游》《端午奇妙游》等爆火節目,就是考古成果轉化與再創造引領社會共識的優秀案例?!短茖m夜宴》的創作靈感來自現藏河南博物院的安陽張盛墓隋代樂舞俑,結合俑人形象賦予故事情節,沒有大成本投入或大“IP”加持,卻造就了“出圈”的傳播效果。河南衛視的觀眾口碑也實現了從“土”到“中”的轉變。這背后其實是公眾對于優秀傳統文化煥發生機帶來文化自信的自發追逐。
隨著信息技術領域的發展迭代,考古學界的傳播姿態更為主動,內容傳播效果倍增,優秀的考古成果轉化形成了新的社會共識,催生出“漢服熱”“博物館熱”等現象。與此同時,盜墓主題作家作為嘉賓參與考古發掘解說、博物館成網紅打卡點一票難求、所謂“考古界”網絡主播進墓葬探險等,這些事件背后折射出的泛娛樂化傾向又值得學界警惕。公眾考古傳播的目的并非娛樂公眾,而是為公眾文化事業服務,推動文明文化成果轉化。
4" "結束語
公眾考古實踐相比于傳統考古學更具創造力和前瞻性。由于參與者的廣泛性和多樣性,公眾考古實踐事實上與多領域產生交互作用。近年來,隨著考古學的社會關注度提升、學界自身的重視,更多圍繞公眾考古展開的實踐活動日益豐富;隨著社會物質文化水平不斷提高,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文化需求也不斷增加。考古學成果記錄著先輩改變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的諸多努力,建構了百萬年的人類起源史和上萬年的人類史前文明史,參考、印證、豐富、完善了文字記載以后的文明史??脊艑W作為鏈接古今之橋,其研究成果的社會化呈現對于深入發掘傳統文化的現代生命力、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提升社會文明程度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隨著5G時代的到來,媒介場域的變化,公眾考古實踐也走上了發展的快車道。
從教育、在地社區與媒介3個層面進行考察,我國當前的公眾考古活動內容、種類不斷增加,載體與技術手段不斷創新,各個領域的公眾考古活動空前繁榮;與此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問題,需要相關領域制定規章制度進行協同配合、深化發展。于學界而言,重要的是明確開展公眾考古活動的目的,在掀起“考古”熱的同時,真正引導公眾接觸優秀歷史文化、傳播正確價值取向,進而凝聚科學的社會共識,“要立足中國大地,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26]。如果說現代考古學的發展構建起了古今溝通的橋梁,那么公眾考古就是這座大橋的“使用指南”,引導更多的“今人”縱覽先祖生活的“彼岸”風景,為更多公眾開展考古科學普及、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自信提供堅強支撐。在新的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建設文化強國、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是我們在新時代新的文化使命,形式多樣的公眾考古實踐亦將為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推動“第二個結合”貢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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