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線路遺產活化利用：歐洲經驗及啟示

摘" 要：歐洲作為文化線路理念的發源地，其文化線路遺產保護利用實踐居于世界前列，其中文化線路的活化利用尤為突出。通過提供旅游和教育活動，歐洲文化線路實現了經濟、教育、文化和政治等多重價值，對歐洲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成功經驗可概括為以下6點：協調統一的多層管理體制、文化導向的活化利用理念、靈活多元的旅游開發模式、面向未來的遺產教育活動、 民間力量的實質性參與、數字化平臺為主的宣傳展示。文章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推進我國文化線路遺產活化利用的相關建議。

關鍵詞： 歐洲文化線路；文化線路遺產；文化遺產活化利用

中圖分類號：G112；F590" " " " "文獻標志碼：A

DOI：10.19490/j.cnki.issn2096-698X.2024.01.068-078

Abstract： As the birthplace of cultural routes， Europe is leading in cultural route heritage practice in the world， among which the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cultural route heritage is especially successful. Through the provision of tourism and educational activities， cultural routes recognized by the Council of Europe have realized multiple values including economic， educational， cultural and political values， which has 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development of Europe. The successful experience of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the European cultural routes can be summarized as follow： coherent and multil-ayered management system， culture-oriented concept of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flexible and diversified models of tourism development， future-oriented heritage education activities， substantial involvement of local community， and promotion based on digital platforms. On the basis of these experience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corresponding suggestions to promote the 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cultural route heritage in China.

Keywords： cultural routes of the Council of Europe；cultural route heritage；activ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

文化線路思想最初起源于歐洲。20世紀60年代，歐洲委員會（Council of Europe）“歐洲的延續”（L’Europe continue）專家小組提交了一份關于“將歐洲重要文化遺產融入居民休閑文化”的報告，提出通過旅游重新發掘共同的遺產，促進文化互動、宗教間的對話、景觀的保護發展，從而加強文化合作[1]。1984年，歐洲委員會提出了“歐洲文化線路”的概念，并于1987年認定了第一條文化線路—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之路，開始正式施行“歐洲文化線路”計劃。經過多年來的實踐，歐洲委員會已經建立起系統的文化線路管理機制，將遺產保護與社會發展聯系起來，使遺產成為經濟發展引擎的同時，得到了更為有效的保護。尤其是近些年來，歐洲委員會與聯合國世界旅游組織（UNWTO）、歐洲旅游委員會（ETC）等國際組織開展緊密合作[2]，將文化線路保護與文化旅游發展相結合，在文化線路的活化利用方面積累了大量經驗，充分發揮了文化遺產在促進地區經濟發展、講述歐洲故事、建立和維護歐洲共同價值觀等方面的社會和文化價值。

文化線路理念引入中國的時間較晚，學術界對于此概念的使用始于2004年[3]。此后，文化線路研究受到較多關注，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化線路的概念與內涵[4-6]、文化線路的界定與價值評價[7-8]、文化線路的保護[9-12]等方面，其中，文化線路的活化利用是一個重要議題。相關研究主要關注單體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涉及的文化線路主要有茶馬古道[13]、滇越鐵路[14]、秦巴古鹽道[15]、南粵古道[16]等，對文化線路遺產活化利用研究較為局限。從實踐來看，我國缺乏文化線路遺產的完整管理體制，許多基礎性工作尚處于不斷探索階段，在這一背景下對文化線路遺產進行活化利用面臨諸多挑戰。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工作，“讓文化遺產活起來”成為新時代文物工作的重要方針。2022年7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給國家博物館相關專家的回信中強調：要積極推進文物保護利用和文化遺產保護傳承，挖掘文物和文化遺產的多重價值，傳播更多承載中華文化、中國精神的價值符號和文化產品[17]。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時也強調：要讓更多文物和文化遺產活起來。“讓文化遺產活起來”的本質在于發揮遺產在當代社會中的價值，讓歷史在今天、在未來仍具生命力。作為一種新型文化遺產保護理念，“文化線路”改變了過去世界遺產對人類文明的“點”狀展示，而成為以重大的人類活動為脈絡的“線”性區域性展示，更加真實、準確地反映了人類文化的發展與傳播[10]96。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有助于人們全面理解文化的整體脈絡，更有利于發揮文化在營造認同感和向心力方面的重要作用。鑒于此，本文擬通過研究極具代表性的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實踐，總結其經驗，并基于中國現狀，提出推進我國文化線路遺產活化利用的對策建議。

1" "歐洲文化線路概況

根據歐洲委員會官網數據，截至2023年8月，被正式列入歐洲文化線路名單的共計47條文化線路①

（表1），涵蓋歐洲內外60多個國家和地區。根據歐洲委員會的劃分，歐洲文化線路主要分為5種

主題：歷史與文明（history and civilisations）、藝術與建筑（arts and architecture）、宗教遺產（religious heritage）、景觀與手工藝（landscape and handicrafts）、工業和科學遺產（industrial and scientific heritage）。在目前已認定的47條文化線路中，歷史與文明主題的線路共18條，例如：公元8—11世紀足跡遍及西歐、北歐、北大西洋乃至俄羅斯的“維京之路”；公元前12世紀以來連接亞非歐三大洲、促進地中海貿易文化交流的“腓尼基人之路”等。藝術與建筑主題的線路共13條，例如：19世紀末受到新美學思想啟迪和現代化發展驅動下形成的“新藝術路網”；現代主義運動巨匠“勒·柯布西耶的建筑步道”等。宗教遺產主題的線路共10條，例如：從古至今基督徒重要的朝圣路線之一的“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之路”；紀念挪威國王奧拉夫二世哈拉爾森的“圣奧拉夫之路”等。景觀與手工藝主題的線路共5條，例如：展現從17世紀到19世紀晚期歐洲煉鐵業轉變和商業化過程的“比利牛斯山冶鐵之路”；展現歐洲獨特的橄欖樹文明的“橄欖樹之路”等。工業和科學遺產主題的線路1條，即歐洲工業遺產之路。這些線路既包括了博物館、考古遺址、教堂、城堡、城鎮、農場等在內的眾多物質文化遺產，也包括了文學、藝術、科學、繪畫、美食、節日以及民族傳統等在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2" "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經驗

歐洲委員會指出：文化線路被視為是對旅行的邀請，旨在發現歐洲豐富多元的遺產，文化線路為歐洲及歐洲之外的民眾提供了豐富的休閑和教育活動，是負責任的旅游業及可持續發展的主要資源[18]。在線路的展示利用方面，歐洲委員會提出了三大要求：其一，促進歐洲年輕人之間的交流和對話；其二，促進當代文化與藝術的實踐和創新；其三，實現文化旅游和可持續文化發展[19]。從這些要求可以看出：發展文化旅游和提供教育活動是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主要途徑。通過提供旅游和教育活動，歐洲文化線路實現了經濟、教育、文化和政治的多重價值，對歐洲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綜合而言，歐洲文化線路的活化利用主要有以下經驗。

2.1" "協調統一的多層管理體制

歐洲委員會是歐洲文化線路的認定機構，負責對歐洲文化線路進行認定和定期評估。具體到每條文化線路的管理，因所有的文化線路都跨越不止一個國家，因此，文化線路涉及的國家之間要成立相應的管理機構。根據歐洲委員會的相關規定，任何文化線路在申請認定時，必須成立有合法地位的、以協會或協會聯合會形式存在的、有至少3個歐洲委員會成員國參加的歐洲網絡。這一網絡必須以民主的、參與式的方式，來完成各項管理、研究和項目活動。線路的發起者必須確保負責線路管理的協會或協會聯合會在組織和經濟上是切實可行的。在此前提下，每個國家可以再成立國家內部的管理機構，對本國區域內的文化線路展示和利用進行管理②。

以圣奧拉夫之路為例，該文化線路是一條紀念挪威國王奧拉夫二世哈拉爾森的朝圣之路，跨越挪威、丹麥、芬蘭和瑞典4個歐洲國家，這4個國家組建了圣奧拉夫之路協會（Association for the Route of St.

Olav Ways，ACSOW）作為線路的管理機構，該機構的組織結構如圖1所示。圣奧拉夫之路協會的主要職責在于：通過推動前往特隆赫姆尼德羅斯大教堂的朝圣之旅，推廣圣奧拉夫之路沿線所有地區的歐洲文化遺產；推動有關圣奧拉夫遺產的項目、出版物、研究和活動；實施開展以下領域的創新性活動和項目：研究和發展領域的合作、強化歐洲歷史和記憶、歐洲年輕人的文化和教育交流、當代文化和藝術實踐、文化旅游和可持續文化發展。在成員構成上，圣奧拉夫之路協會是一個民主的、以會員為基礎的組織，其成員來自沿線所有國家，任何國家財政資助的機構或組織、郡議會、行政區域、教區、市政當局、宗教中心、博物館、大學、研究機構、非營利性宗教組織等公私部門都可以申請成為協會的成員，會員每年支付500歐元的會費。如果一條路線想被認可為圣奧拉夫之路的一部分，負責維護該路線的組織必須是其成員③。圣奧拉夫之路協會也向不負責實際路線，但對與圣奧拉夫遺產或特隆赫姆朝圣主題相關的成員開放。協會設秘書處，負責日常事務。成員每年舉行一次大會，選舉理事會。理事會下設2個專業委員會：基礎設施委員會和科學委員會，分別負責線路基礎設施及線路科學研究相關工作④。

作為主要成員國之一，挪威專門成立了國家朝圣中心和6個區域朝圣中心對該線路進行管理。國家朝圣中心位于特隆赫姆，是挪威環境事業部文化遺產局的一個下設機構，中心的整體職責是負責管理挪威獲得公共支持的朝圣之旅，尤其是一些獲得國家批準的線路，并負責線路間的協調及領導戰略層面的舉措，包括國內和國際的營銷與推廣活動。國家朝圣中心目前的年預算大約是100萬英鎊。而區域朝圣中心主要負責本區域內線路的日常管理，區域朝圣中心的員工會到各條線路去，與徒步者交談，與志愿者一起工作，參與當地企業的活動，代表著圣奧拉夫之路在當地的公眾形象。

2.2" "文化導向的活化利用理念

在歐洲委員會提出的文化線路認定條件中，對于線路主題規定了6項標準：①代表歐洲的價值觀，至少為3個歐洲國家所共有；②由來自歐洲不同地區的多學科專家小組進行研究和開發；③體現歐洲的記憶、歷史和遺產，有助于詮釋當今歐洲的多樣性；④有助于年輕人的文化和教育交流；⑤能夠在文化旅游和可持續文化發展領域開發典范和創新性項目；⑥有助于與旅游經營機構合作開發旅游產品。歐洲文化線路在當代的社會價值包括：促進研究和發展領域的合作；闡釋歐洲的歷史和文化，闡釋歐洲記憶，有助于理解當今多樣化的歐洲社會；促進年輕群體的文化交流；促進當代文化和藝術實踐；促進文化旅游和文化可持續發展。在這些表述中，歐洲的合作、歐洲的文化都被置于首要位置。可以說：文化旅游和各種教育活動都是工具，而加強歐洲的文化合作，建立“歐洲文化共同體”，進而形成歐洲意識，產生歐洲人的身份認同，才是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最終目的。這對于在政治上從來沒有統一過的、“文化構建的利益共同體”[20]歐洲而言具有重要意義。

2.3" " 靈活多元的旅游開發模式

根據歐洲委員會的公開信息，旅游業所創造的就業占歐洲文化線路沿線地區的12%。在歐洲文化線路的官方網站上，對每一條文化線路的簡介都包含了兩部分主要內容，即該文化線路涉及的遺產和當今開展旅游活動的情況。由此可見：旅游活化利用在歐洲文化線路計劃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目前歐洲文化線路的旅游開發模式主要有4類：“朝圣+徒步+旅游”“節慶+旅游”“觀光+活動+旅游”“博物館+旅游”。依據開發模式的不同，旅游開發策略靈活多變。

2.3.1" "“朝圣+徒步+旅游”模式

宗教遺產主題的文化線路大多采用這一模式，比較有代表性的如：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之路、圣奧拉夫之路、西里爾和迪烏斯之路等。該模式以傳統宗教朝圣這一形式串聯起的空間結構為依托，加入了徒步旅游等要素，實現傳統宗教朝圣的現代旅游休閑化轉變。開發策略上注重朝圣儀式感的營造，重視場所精神性和歷史感的強化，配備完善的旅游基礎設施但不過度開發，向旅游者提供原真性的景觀和文化體驗。以圣奧拉夫之路為例，國家朝圣中心及其下屬的區域朝圣中心對沿線的基礎設施進行了必要配置：及時維護沿線徙步道路，設置路標，給予清晰的線路指示；完善沿線食宿接待設施；每個區域朝圣中心設置信息委員會，為旅行者們提供最新的食宿、活動日程安排、地圖及實用建議信息；沿途規劃了休息點，鼓勵人們暫停下來享受周圍的大自然；完善通信設施，提供良好的移動信號，進行數據漫游稅費減免，來自不同國家的旅行者通過智能手機很容易連接上網。在此基礎上，圣奧拉夫之路保留了原始風貌的徒步道路，這種道路是非人工的、凹凸不平的，雨天會濕滑，大部分是位于鄉間的森林道路，能夠為旅行者帶來嚴峻的體力和精神挑戰，也迎合了當下旅游者主動突破舒適區界限探索荒野和偏遠地區的旅游潮流。而圣地亞哥之路每年有數十萬計的旅行者，大多數旅行是徒步完成的，還有一些是騎自行車，或像中世紀先人那樣騎馬或騎驢完成的。

2.3.2" "“節慶+旅游”模式

歷史與文明主題的文化線路大多采用這一模式，比較有代表性的如：漢薩同盟、維京之路和王者大道等。該模式充分挖掘文化線路覆蓋區域內的文化，以吸引游客。開發策略上注重對線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挖掘利用，將傳統節慶、民俗與現代生活元素相結合，打造品牌文化節慶活動。例如，漢薩同盟線路網由16個國家的190座城市構成，該線路上的所有城市都全年開放，旅游者可選擇其中任意一座城市前往，每年舉辦漢薩節，吸引沿線國家城市的市民前往，節日期間舉辦數百場不同的活動、集市和展覽，借此使旅游者體驗獨特的漢薩精神—理解、尊重和合作。維京之路充分利用大量有關維京海盜的傳說、傳統節慶和集市活動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節慶活動等產品，以吸引游客，表2列出了2023年維京之路沿線部分節慶活動信息。

2.3.3" "“觀光+活動+旅游”模式

藝術與建筑主題的文化線路大多采用這一模式，比較有代表性的如：歐洲莫扎特之路、勒·柯布西耶的建筑步道、新藝術路網和印象派之路等；此外，部分歷史與文明、景觀與手工藝主題的文化線路也采用這一模式，代表性如：歐洲歷史園林之路、橄欖樹之路、葡萄種植園之路等。該模式注重自然景觀、人文遺跡與現代休閑生活的融合，在線路重要節點融入美食、藝術、手工藝、教育等各種體驗性活動。例如，歐洲莫扎特之路涵蓋了莫扎特在1762—1791年間所進行的旅程，從薩爾茨堡去慕尼黑的第一次旅行演出，到從維也納去布拉格的最后一次旅行演出，線路范圍覆蓋了歐洲10個國家超200個地方。在這條線路上，旅游者可以享受各種各樣的宮殿、廣場、花園、旅館酒店、音樂廳、歌劇院、城市、教堂和自然風景，還有機會參與各種藝術、文化、教育和學術活動，去發現這一最偉大音樂家的一生。又如，沿著橄欖樹之路旅游，游客可以欣賞橄欖樹風景，還可以參加沿線各地舉辦的各種與橄欖樹相關的活動、展覽、音樂會和產品品嘗等活動，以此體驗橄欖樹產品和生活傳統，體驗橄欖樹文明。

2.3.4" "“博物館+旅游”模式

部分景觀與手工藝主題的文化線路采用這一模式，比較有代表性的如：比利牛斯山冶鐵之路、歐洲陶瓷之路和鐵器時代多瑙河之路等。該模式充分利用文化線路自身所擁有的工業遺址、考古遺址等物質文化遺產和傳統技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開展博物館旅游。開發策略上注重對沿線歷史遺址遺跡的保護與展示，修建博物館、工作坊、度假設施等，使游客在寬松、愉悅的氛圍中體驗線路的主題文化。例如，比利牛斯山之路以礦山、木炭窯、煉鐵廠、礦工和煉鐵工人的住所、煉鐵建筑等為基礎，修建了埃瓦爾武器工業博物館、埃爾戈伊瓦爾機床博物館、礦山博物館等多個博物館，開展博物館旅游；鐵器時代多瑙河之路的旅游可供游客沿著鐵器時代的多瑙河路線，探索考古和露天博物館、重建的房屋和古墓，以及考古小徑。

2.4" "面向未來的遺產教育活動

歐洲委員會在說明不同群體如何參與到文化線路中時，將“學習”（learning）列為一個重要方式。歐洲文化線路包含了數百個面向各年齡群體的教育項目和學習機會，其主題和活動類型的多樣性超越了傳統的旅游體驗。其中有專門面向歐洲年輕人的項目和活動，包括結對交換、校際交換、研討會、開設暑期和冬季學校等多種形式，旨在加強歐洲年輕人對遺產問題的認識和教育，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公民權利和歐洲價值觀[21]。通過融入歷史遺跡和文化景觀，再加上“講故事”（storytelling）、文化節事、藝術品和手工藝品、美食和傳統生活方式的加持，這些線路為不同年齡的人群提供了啟發靈感和身臨其境的跨代知識共享體驗。例如，歐洲工業遺產之路每年開設“歐洲工業遺產暑期學校”（EUR industrial heritage summer school）項目，該項目是一個以實踐為導向、面向學生的跨學科知識傳播項目，由歐洲工業遺產協會（ERIH）⑤、柏林工業文化中心（the Berlin Centre for Industrial Culture）和柏林應用科學大學（HTW）聯合主辦。ERIH提供獎學金，參加費用很低。該項目面向來自歐洲各大學不同學科的學生，特別是博物館學、文化研究、歷史、公共歷史、工業考古、文化和旅游管理、建筑和城市規劃，以及遺產保護、可持續性和傳播研究等學科的學生，項目結束后學員可與ERIH保持長期聯系，并加入新的青年專業人員網絡。2023年的項目主題為“工業遺產如何才能真正實踐可持續發展？”，從2023年8月5日

持續至20日，為期14天，招募22名學員，參加費用為460歐元（折合人民幣3 645元），在德國柏林開展。項目要求學員們提前考察自己國家的一項工業遺產，該遺產最好是ERIH成員國所屬的，學員們在暑期學校學習期間，以工作坊式會議（Bar Camp）的形式介紹自己所考察的遺產。學習內容分為兩大階段：第一階段主要是學習廣義上的工業遺產知識；第二階段各小組將致力于解決問題和提出項目設想。課程結束時參觀柏林的工業遺產。暑期學校成果將在11月舉行的ERIH年會上展示⑥。從文化傳承來看，面向年輕人即面向未來，類似的遺產教育項目對于建立歐洲文化認同具有非常深遠的意義。

2.5" "民間力量的實質性參與

歐洲文化線路在活化利用中充分調動政產研及民間力量等各種利益相關者的參與，力圖使他們融入線路規劃、線路發展和線路管理過程之中，并認為這種融合是保證文化線路可持續性及成功保護有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個關鍵因素。歐洲委員會官方網站提供的歐洲文化線路宣傳冊中提道：社區參與（community involvement）是通過認定的文化線路可以獲得的一大益處，文化線路突出那些鮮為人知的旅游景點，同時注重對沿線景點和活動的本地化管理，以確保所有人都能參與到文化線路遺產中的保護利用中。社區參與的戰略原則之一是地方社區應被視為文化線路規劃、發展和運營的主要利益相關者，如果無法實現這一目標，至少必須允許社區成員從文化旅游中獲得經濟受益。在該原則指導下，文化線路管理機構與沿線的本地音樂家、藝術家、作家、制片人、設計師、建筑師、手工藝者、節慶組織者以及其他許多創意專業人士合作，同時還與學校和當地企業合作，從而在眾多不同的參與者中形成合力。此外，90%的文化線路穿越農村地區，遠離那些被過度訪問的旅游目的地，這為那些知名度較低的地區帶來了更多的文化、社會和經濟機遇。以圣奧拉夫之路挪威段為例，國家決定復興該線路的初衷就是發展沿線農村地區的經濟，因此，國家朝圣中心及其下屬的區域朝圣中心與沿線當地社區、教區居民和鄉村小企業等民間力量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利用各種形式支持當地的商業參與，以充分調動草根力量參與線路開發的積極性：除每隔25 km（約1天的步行距離）設置一家由當地農民經營的小規模旅館，為旅行者提供住宿設施外，朝圣中心還幫助有商業意愿的社區居民將閑置建筑改造為住宿設施，隨時接待愿意留宿的旅行者。隨之而來的是當地社區的積極參與：當地教堂向旅行者們開放；居民會與旅行者互動，并主動維護道路，如定期更換道路標識等；私人小企業志愿者充當了各分支線路的看管者角色，主動承擔道路維護的工作，大大降低了線路維護的成本。正是與當地居民的密切連接提升了線路的真實性，為徒步旅行者提供了一種獨特的地方感體驗，在許多旅行者看來，與當地居民的互動，使得圣拉奧夫之路成為活著的文化體驗。

2.6" "數字化平臺為主的宣傳展示

歐洲文化線路對數字化平臺的利用程度很高。歐洲委員會建有專門的歐洲文化線路網站，并與其“臉書”（Facebook）、“照片墻”（Instagram）、“推特”（Twitter）、“油管”（You tube）賬號直接關聯。此外，每條獲得正式認定的文化線路也建有自己的網站，通過歐洲文化線路的官網，可以看到所有歐洲文化線路的官網鏈接以及它們專屬的“臉書”和“照片墻”的賬號鏈接。通過這些數字化平臺，游客可以獲得所有文化線路的基本信息和圍繞這些線路舉辦的學術、節慶、會議等最新活動信息。且許多歐洲文化線路的官網為游客提供行程規劃服務或旅游產品線上銷售服務，以方便訪問者進行行程規劃和預訂，并提供住宿、游覽和餐飲等方面的建議，游客甚至還可以下載打印多格式的、某一段路程的地圖。例如，漢薩同盟官方網站（https：//www.hanse.org/en）于2023年8月提供了游覽并熱愛漢諾威（Visit and love Hannover）、哥特蘭島露營套餐（Camping package Gotland）、體驗采西斯的味道（Experience the taste of Cēsis！）等旅游套餐產品的預訂服務。此外，不管是歐洲委員會官方網站，還是各條文化線路的官方網站，都提供多種語言版本，對不同語言的游客非常友好。歐洲委員會官方網站有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波蘭語、俄語、西班牙語、土耳其語共8種語言版本；歐洲工業遺產之路的官方網站（www.erih.net）雖然只有英語和德語2種語言版本，但網站上展示的內容，除了文字形式外，還提供在線收聽、字典查閱和實時翻譯功能，實時翻譯提供包括中文、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土耳其語、俄語、希臘語、朝鮮語等24種語言在內的翻譯服務，訪客如需使用實時翻譯功能，可以選中要翻譯的文字內容和目標語言即可在線完成。

3" "對我國文化線路遺產活化利用的啟示

3.1" "我國的發展現狀及存在的核心問題

我國擁有豐富的文化線路遺產，中國長城、中國大運河、中國陸上絲綢之路等世界文化遺產都具有典型的文化線路遺產屬性。此外，還有眾多軍事、商貿、宗教或遷徙功能的文化線路[22]。當前我國正處于奮力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的關鍵時期。2019年以來，長城、大運河、長征、黃河四大國家文化公園的建設方案相繼出臺，四大國家文化公園本身包含了多條不同主題的文化線路遺產，從該角度來講，文化線路遺產對于國家文化工程意義重大。然而，目前我國的文化線路遺產實踐尚存在以下主要問題：一是文化線路遺產保護的各項基礎工作如田野調查和認定、基礎研究、考古發掘、保護傳承、社會認知、場館建設、創新利用、宣傳教育等相對薄弱[23]，制約了活化利用的廣度和深度。除大運河、絲綢之路、長征等少數經典大尺度文化線路遺產外，許多中小尺度的文化線路遺產面臨遺產資源家底不清、缺乏頂層設計、保護協調體制機制不完善等諸多難題，還有一些重要的文化線路遺產處于待挖掘狀態。二是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以經濟為主要導向，忽視了文化線路價值的傳承。在實踐中主要表現為文化線路遺產開發商業化過度、文化“媚俗化”、線路文化真實性喪失。三是文化線路遺產大多具有跨行政區域的特點，很容易因行政原因而缺乏統一管理，導致線路沿線各區域分散開發、線路內在文化脈絡體現不明顯、同質化競爭嚴重等后果，且我國許多文化線路遺產的旅游利用早于文化線路遺產本身的認定，沿線區域在進行旅游開發時完全沒有“線路”的意識，在后期認定之后，即使有了整體層面的規劃，但由于局部開發在前，整體規劃在后，線路本身的整體性已遭到破壞，很難完整地呈現文化線路的內在文脈。

3.2" "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啟示

借鑒歐洲文化線路經驗，筆者建議，今后我國在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方面可以朝著以下6個方向努力。

第一，建立國家層面的文化線路遺產管理體制。在官方文化遺產保護體系中設置相應的條目，開展全國性的系統調查與摸底，推廣大運河、絲綢之路等大尺度文化線路遺產的治理經驗，鼓勵各省市打造文化線路遺產保護利用示范項目，以項目推動文化線路遺產治理體制的創新。

第二，確立文化傳承的利用導向，強化遺產教育功能。與歐洲文化線路旨在“以文化合作的形式提升對歐洲一體化和文化多元化的認同，保護歐洲文化的多樣性，鼓勵文化間的交流，協助調解地區矛盾”的目標相似，我國的文化線路遺產也應擔負起至少兩個層面的使命：對外層面，一些重要的大尺度文化線路遺產，如大運河、絲綢之路等，應當助力于國家建構，擔負起塑造國家形象、增進中華文化認同的使命；對內層面，眾多中小尺度的文化線路遺產應當助力于增強民族凝聚力，擔負起尊重文化多元、促進文化繁榮的使命。在此導向下，通過研學項目等多種形式，強化文化線路的遺產教育功能。

第三，重視旅游開發利用的整體規劃。文化線路的價值就在于“其整體價值超越其各個構成要素相加之和，其文化影響也發乎于整體”[24]。因此，對于文化線路遺產的旅游活化利用必須從線路整體層面進行統籌規劃，明確文化線路遺產作為旅游地的整體形象，同時為沿線各地確定差異化的旅游開發定位。

第四，采用靈活恰當的開發策略。目前相關研究對國內文化線路的劃分主要以線路原有的功能為依據，由于絕大部分文化線路在當下已失去了歷史上原有的功能，單純以功能分類不能反映線路的文化內涵。因此，建議借鑒歐洲文化線路的分類方法，以線路的文化主題來對我國的文化線路進行類型劃分。在此基礎上，根據線路的文化主題、物質與非物質遺產保存狀況來選擇適合的旅游開發模式和開發策略。

第五，強化沿線區域的公眾參與。在當前中國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過程中，公眾參與大多停留在民意調查和意見征求階段，離真正公眾參與的要求還相距甚遠，建議通過旅游發展利益的本地化惠及、公共化的文化宣傳教育、有序組織志愿者服務等多種途徑綜合提升公眾參與度。

第六，開展文化線路的數字活化。采用先進的數字技術，收集、處理、存儲文化線路沿線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各種數據，建立文化線路數據庫和文化線路遺產監測預警系統，以云游覽、云復活等多種“互聯網+文化線路”形式，傳播文化線路遺產知識。

4" "結束語

與遺產關聯最大的不是過去，而是我們與現在、與未來之間的關系[25]。文化線路遺產的資源屬性決定其可以轉化為巨大的生產力，產生經濟力；與此同時，文化線路遺產實體及其所蘊涵的精神內涵可以為人們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產生精神力。文化線路遺產的活化利用可以使精神力轉化為經濟力，并反哺精神力。歐洲文化線路的活化利用無疑是個成功的典范，較好地兼顧了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在通過文化旅游發展帶動地區經濟發展的同時，有力地促進了文化認同與文化交流。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成功與其嚴密的管理體制和以文化為導向的發展理念是分不開的。雖然我國與歐洲在社會制度、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但在文化遺產保護方面卻有著共同的目標，即通過對文化遺產的恰當利用，使其發揮經濟、文化方面的當代價值。因此，在國際社會對文化空前重視的當下，我國應根據自己的國情，有選擇地借鑒歐洲文化線路活化利用的經驗，使文化線路遺產在當代真正“活”起來，成為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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