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行動方略

摘要：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既表征著國際社會對中國高等教育質量與水平的認可程度，也反映著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國際影響力。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既是爭取中國國際話語權的戰略之源，也是為世界高等教育多樣化發展貢獻中國方案的必然之舉，還是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基礎支撐。然而，當前中國尚未掌握作為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與自身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相對于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而言，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依然處于弱勢地位。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構建與提升是一個復雜而艱難的過程，需要堅持實事求是的基本原則，堅持夯實國內根基、布局發展中國家和著眼發達國家“三位一體”協同推進，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

關鍵詞：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中國方位；行動方略

中圖分類號：G640"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24）01-0032-09

一、問題的提出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爭取國際話語權是我們必須解決好的一個重大問題”[1]。國際話語權的爭取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受到國際國內多重因素的影響與制約，而其中高等教育作為“一個國家發展水平和發展潛力的重要標志”[2]，對爭取中國國際話語權具有不可替代的戰略性支撐作用。也就是說，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是爭取中國國際話語權的根基與前提，是爭取中國國際話語權需要進行戰略謀劃與頂層設計的優先選項。

令人擔憂的是，當前學界對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內涵的認識與理解尚未達成有說服力與解釋力的廣泛共識，更鮮有探討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問題的專門研究，甚至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問題尚未受到應有的關注與重視。當然，如果從中國高等教育發展史的角度來看，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概念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繁榮發展、中國國際地位的迅速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競爭力的不斷增強以及中國積極參與全球高等教育治理變革而在實踐中逐步生成的；如果從世界高等教育發展史的角度來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概念并不新鮮，可以說高等教育發展史就是一部高等教育國際競爭史。歷史上世界高等教育中心的歷次轉移本質上就是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不同國家的轉移，甚至可以認為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是高等教育國際競爭的時代性話語表達。概而言之，由于中國屬于典型的新興高等教育后發國家，又加上諸多主客觀因素的影響，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問題至今尚未引起各界的關注與重視。

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中國已建成世界最大規模的高等教育體系，是名副其實的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至今中國并沒有掌握作為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身份與自身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相比于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而言，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依然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不過，隨著中國高等教育現代化步伐的不斷推進，中國高等教育在規模、結構、質量以及效益等方面取得了令人鼓舞的偉大成就，由此而產生的吸引力、引領力、塑造力以及影響力與日俱增。或許正因為如此，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與中國模式，對國際社會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產生了強大的沖擊力、巨大的吸引力和無形的塑造力。與此同時，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新時代，中國高等教育既面臨著由大到強的重大歷史機遇，同時也要承擔與踐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時代責任，由此也就必然要掌握與此目標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實際上，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既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內在要求與基礎支撐，也是發揮大國作用、承擔大國責任、樹立大國形象的必然要求與組成部分，還是為世界高等教育多樣化發展貢獻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力量的必然之舉與必要擔當，更是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戰略根基與智慧之源，可謂勢在必行且迫在眉睫。

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是在高等教育改革發展和國際交流互動等實踐過程中歷史地生成的，由此也就決定了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絕非朝夕之功，亦不可能一勞永逸，而必將是一個復雜的、艱難的且永遠沒有完結的歷史過程。所以，我們既要充分地理解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重大意義與戰略價值，同時也要深刻地認識到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復雜性、艱巨性和長期性。實際上，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涉及的主體多、領域廣、周期長、任務重、難度大，需要戰略謀劃、系統部署、整體推進，需要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久久為功，需要主動出擊、勇于作為、自覺推進。由此，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新時代，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面臨著新形勢、新任務和新挑戰，需要結合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實際和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的演變趨勢，探索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行動方略。

二、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

分析與研判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是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基本前提。然而，如何準確地研判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則是一個復雜的問題，至今學界對此尚未形成廣泛共識。毛澤東同志曾根據世界基本矛盾的發展變化，將政治世界劃分為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三個世界”的劃分，在政治研究領域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并一直延續至今。實際上，在世界高等教育體系之中，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不同國家之間不是均衡地分布的，也存在著事實上的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

（一）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的靜態分析

阿特巴赫在《作為中心與邊緣的大學》[3]（“The University as Center and Periphery”）一文中，對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基本格局進行了深入分析，提出了影響廣泛的高等教育領域的“中心-邊緣”理論。他認為在世界高等教育體系中有一些中心大學，它們處于高等教育系統金字塔的塔尖，起著指引方向、提供樣板以及領導的作用；而處于高等教育系統金字塔底部的大學則是邊緣大學，它們照搬中心大學的發展模式，是知識的消費者與傳播者。并且，中心大學幾乎無一例外地位于中心國家，而第三世界國家的大學在全球范圍內無一例外的都是邊緣大學[4]。實際上，阿特巴赫筆下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中心國家，本質上就是本研究所說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相對較強的國家，這些國家處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第一世界，如美國、英國、德國以及法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邊緣國家，也就是本研究所說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相對較弱的國家，這些國家處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第三世界，如中國、俄羅斯、印度和巴西等新興高等教育后發國家。實事求是地說，阿特巴赫提出的高等教育體系的“中心-邊緣”理論，對世人從整體上把握與判斷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但對其有些觀點也要保持高度警惕。

沈文欽和王東芳以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高等教育在讀學生數、博士畢業生中外國留學生的比例或高等教育在讀學生中外國留學生的比例、高被引作者數、世界排名前200-500名大學的數量等指標為依據，將世界高等教育體系劃分為五大梯隊[5]。本研究認為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五大梯隊，本質上也反映著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五個等級，表征著處于不同梯隊的國家擁有不同分量與強度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美國的高等教育實力超強、規模超大，處于第一梯隊，對其他國家高等教育具有巨大的影響力，擁有超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英國、德國、日本、法國、澳大利亞、加拿大以及意大利等國的高等教育實力強、規模大，處于第二梯隊，對其他國家高等教育具有重要的影響力，擁有較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挪威、比利時、瑞典、瑞士、芬蘭、丹麥以及以色列等國的高等教育規模小但實力強，處于第三梯隊，對其他國家高等教育具有一定的影響力，擁有一定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中國、俄羅斯、印度和巴西等國的高等教育規模大而實力不強、但上升迅速，處于第四梯隊，對其他國家高等教育的影響力明顯不足，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較弱；亞非拉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實力弱、規模大小不一，處于第五梯隊，對其他國家高等教育基本不具有影響力，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非常微弱。基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五大梯隊的劃分，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以美國為首的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依然處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中心，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高等教育體系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具有超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

（二）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的動態分析

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是在國際高等教育交流、互動、合作以及競爭等實踐過程之中歷史地生成的，是動態變化而不是一成不變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也不是固定不變的，會隨著各國高等教育競爭力的此消彼長而動態演化。因而，要全面而深刻地把握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還需要從動態的角度進行考察與分析。學界對如何衡量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強弱的研究較少，至今尚未形成有解釋力的學術觀點。本研究認為世界大學排名數據和Web of Science（WOS）論文發表數據，為研判與度量一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強弱提供了直觀且重要的依據，對考察與分析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1.世界大學排名視域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

世界大學排行榜作為辨識與衡量大學水平的重要參照，為考察與分析各個國家高水平大學提供了直觀依據。本研究認為，一所大學能夠進入世界大學排名前500名，就可以視其為高水平大學。高水平大學處于高等教育系統的頂層，是高等教育系統高度與水平的重要標識。因此，一個國家擁有高水平大學的數量，可以作為衡量該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強弱的重要表征。

在令人眼花繚亂的世界大學排名領域，ARWU、THE、US News、QS的認可度最高、權威性最強，這其中又以ARWU最具典型性。2003年6月，ARWU首次發布，也是世界上第一個發布的世界大學排名，并一直持續至今。在眾多世界大學排行榜中，ARWU發布的世界大學排名數據時間跨度最大，因而可以更加真實地從動態維度反映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ARWU的2003-2022年排名數據①（如圖1所示）顯示，在進入世界前500名大學數量最多的5個國家中，美國的高水平大學數量最多，這象征著美國具有最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但隨著時間推移，美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逐步減弱；英國、德國等傳統高等教育強國，依然具有較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但這些國家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也在逐漸下降；中國是前5個國家中唯一一個發展中國家，并且只有中國的高水平大學數量在迅速增加，這標志著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迅速提升。

與此同時，本研究以同樣的方法考察與分析了THE、US News、QS發布的世界大學排名數據。盡管在不同的世界大學排行榜中，各個國家進入世界前500名大學的數量不盡相同，但反映的格局與趨勢和ARWU數據呈現的情況基本一致，所以此處就不再分析其余幾個世界大學排行榜的數據。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本研究只是從各國進入世界前500名大學數量的角度進行分析，并沒有考慮不同名次大學的影響力不同的因素。實際上，根據筆者的另一項研究，即使考慮到不同名次大學影響力不同的因素，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基本格局與演變趨勢依然如此。

2.國際論文排名視域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

學術論文發表的數量與影響力，是衡量與判斷一個國家高等教育質量的重要參照，也是一個國家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強弱的重要表征。本研究以InCites數據庫為基礎，以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的論文數據為基本指標，分析1980-2022年間各個國家每年發文數量、總被引頻次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以此作為研判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的基本參照。

從發文數量（如圖2所示）上來看，2018年之前美國發文數量一直是世界第一，而且大幅度領先其他國家，這標志著美國具有超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但從2020年起，中國發文數量超越了美國，這反映出美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相對優勢在逐漸削弱。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日本以及加拿大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依然具有較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這些國家的發文數量穩中有升，但相對于論文數量迅速增加的中美而言，它們的相對優勢是逐漸下降的，這表明這些國家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逐漸減弱。1980年中國發文數量排在世界第43名，此后發文數量逐年迅速上升，2008年成為僅次于美國排名世界第二，2020年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這反映出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迅速提升。

論文的總被引頻次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是衡量一個國家論文質量與影響力的重要測度。相比于發文數量而言，這兩個方面是一個國家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強弱更加顯著的標識。論文的總被引頻次是指某國或地區所發表文獻被引用次數的總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是指按學科、出版年和文獻類型統計的規范化的引文影響力。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的標準值為1，如果大于1，說明論文的引文影響力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反之則低于全球平均水平。通常情況下，論文被引頻次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與論文質量呈正比。數據顯示，在論文的總被引頻次（如圖3所示）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如圖4所示）方面，美國均長期遙遙領先于其他國家，這意味著美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具有絕對優勢，但其強度自2004年起便逐漸減弱；英國、德國、加拿大以及澳大利亞等國的論文總被引頻次處于第二梯隊，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也一直高于全球平均水平，象征著它們依然具有較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但總被引頻次減弱的趨勢已顯；中國論文的總被引頻次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上升勢頭均較為迅猛，2012年論文總被引頻次僅次于美國排名世界第二，2022年更是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2017年起論文的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開始高于全球平均水平，這表明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迅速提升。需要說明的是，由于論文總被引頻次和學科規范化引文影響力存在時效滯后效應，所以近幾年各個國家在這兩方面普遍存在下降趨勢。

3.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的審視與反思

從靜態與動態相結合的角度來看，當前中國高等教育綜合實力僅次于歐美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且中國高等教育發展勢頭迅猛，在某些領域已與歐美并駕齊驅，種種跡象均表明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正在與日俱增。阿特巴赫“從邊緣到中心并非是不可能的，但是卻有相當的難度。大多數國家特別是第三世界大學系統根本不可能實現這種轉變”[4]的觀點，正在被中國高等教育勢不可擋的迅猛發展事實送進故紙堆。然而，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在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中，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與中國的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身份以及自身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極不匹配，以美國為首的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仍然處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中心，即擁有超強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以中國為代表的廣大發展中國家依舊處于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邊緣，只擁有較弱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并且爭取與自身高等教育實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那么，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局面呢？其原因是復雜的、多樣的，而其中最關鍵、最根本的原因有以下幾個：首先，中國高等教育底子薄、起步晚，與美國為首的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差距較大，短期內中國與它們直面爭取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并不占優勢；其次，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而此前我們對此認識不足，由此缺乏統一謀劃和主動建構的意識；最后，沒有形成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和中國模式的標識性話語體系，即沒有形成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

與此同時，我們還要清醒地認識到，中國大學在世界大學排行榜上的整體排名逐漸提升且發展勢頭異常迅猛，中國國際論文發表數量、總被引頻次在顯著增加，影響力也在顯著增強，雖然這絕不是說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將在短期內超過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但也在客觀上映射出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整體水平在不斷提升。需要說明的是，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是一個復雜的存在，它不僅僅是高等教育自身的問題，還涉及歷史傳統、文化觀念以及產業結構等諸多問題。本研究雖然只是從宏觀上對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世界格局與中國方位進行了大概的分析與研判，并不是細致與精確的刻畫，但基本上反映了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時空方位。

三、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行動方略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新時代以來，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下，中國高等教育綜合實力顯著增強，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與日俱增，中國已成為推動全球高等教育治理變革的重要力量。同時，日趨激烈的國際競爭既帶來了全球高等教育治理格局的深度變革，也帶來了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的重新洗牌，這為加快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創造了難得的時空條件與戰略機遇。在此情形下，我們應主動出擊、積極行動，系統謀劃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行動方略。

（一）堅持實事求是的基本原則，開創與探索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中國道路

與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相比，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正在迅速提升。但是，由于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與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差距較大，所以這種相對差距逐漸縮小的過程必將異常緩慢，且充滿不確定性。毋庸諱言，與擁有超強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相比，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依然處于弱勢地位，且以中國為代表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基本都是如此。與此同時，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走獨立自主而又實現繁榮發展之路的成功經驗，對其他發展中國家具有很大的參考意義與借鑒價值，所以中國道路對廣大發展中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與影響力。伴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巨大成功，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也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并展現出旺盛的生機活力與強大的發展潛力，由此也為其他國家尤其是廣大發展中國家實現高等教育現代化提供了新的選擇，為世界高等教育多樣化發展提供了中國方案、貢獻了中國智慧、展現了中國力量。

同時，我們也要深刻而清醒地認識到，雖然當前中國直面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尚不具備爭奪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優勢，但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已展現出強大生命力與巨大吸引力、美國等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長期輕視促進發展中國家發展高等教育、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東升西落”演變趨勢日益顯現等主客觀條件，為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構建與提升提供了現實可能與堅實基礎。因此，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新時代，我們應以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為基本遵循，堅持實事求是的基本原則，既要正視差距、承認差距、面對差距，也要看清局勢、看到優勢、看準趨勢，同時堅持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循序漸進地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奮力探索與開創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中國道路。

（二）堅持夯實國內根基、布局發展中國家和著眼發達國家“三位一體”協同推進

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既面臨著中國高等教育的質量與水平亟待提升的內部困境，也面臨著以美國為首的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無情無理壓制的外部困境。因而，我們應站在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全局角度與戰略高度，形成夯實國內根基、布局發展中國家和著眼發達國家“三位一體”的戰略布局與行動規劃。

第一，夯實高等教育國內根基，筑牢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內在基石。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絕非自說自話、妄自尊大，必須以高等教育綜合實力為基礎。正所謂“打鐵還需自身硬”，如果中國高等教育綜合實力較弱，得不到國際社會的高度認可，也就很難掌握真正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由此可見，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首要工作就是要大力提升中國高等教育的質量與水平，增強中國高等教育綜合實力，進而夯實高等教育的國內根基。當前中國高等教育雖已取得長足進步，并已初步具備爭取更多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現實基礎，但依然任重道遠。因此，我們絕不能沾沾自喜、志得意滿、止步不前，而應以構建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為統領，扎實推進高等教育改革，不斷優化高等教育結構，大力提升高等教育質量，加快中國高等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助推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實現。

第二，布局發展中國家，厚植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提升的根基。放眼全球，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國家是發展中國家，而發展中國家高等教育發展狀況相對較為落后，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基本上都比較弱。從發展的角度來看，廣大發展中國家有發展高等教育的現實需求與強烈愿望，而只有作為世界上最大發展中國家的中國，才成功地走出了一條不同于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高等教育發展道路，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模式日臻成熟，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吸引力、塑造力以及影響力迅速提升。從情感的角度來看，同屬于發展中國家的中國與其他的發展中國家有著天然的親近，更易于深入了解、系統研究和全面掌握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發展基礎與發展訴求，便于同它們開展深層次的高等教育交流、對話與合作。從高等教育發展水平的角度來看，中國高等教育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相比，具有顯著的比較優勢，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與中國模式對廣大發展中國家具有巨大的吸引力。由此可見，中國以“一帶一路”為主軸與紐帶，加強同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交流、對話與合作，積極宣傳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與中國模式，主動塑造中國高等教育對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影響力，從而逐漸形成并不斷擴大中國在發展中國家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上的領先優勢，進而逐漸形成同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爭取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比較優勢，是一個可能、可行且可靠的路徑選擇。從頂層設計與戰略布局的角度來看，我們致力于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應以亞洲、非洲以及拉美地區廣大發展中國家為戰略重點，尤其應將獨聯體國家、東盟、南亞、中亞以及“一帶一路”沿線中東歐國家作為合作發展的重中之重。

第三，著眼發達國家，最終掌握與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身份以及自身綜合實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在可預見的將來，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高等教育相對于中國而言，依然具有明顯的比較優勢，這是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需要正視與面對的客觀現實與宏觀背景。同時，我們也要深刻地認識到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最大挑戰與最終目的，就是要建立起相對于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高等教育比較優勢，真正掌握與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身份以及自身綜合實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因此，在夯實國內根基和布局發展中國家的同時，我們依然要堅持“高水平走出去”與“高質量引進來”相結合的基本原則，繼續加強同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高水平的高等教育交流、對話與合作，從而形成夯實國內根基、布局發展中國家和著眼發達國家“三位一體”部署、協同推進的戰略布局，最終取得相對于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比較優勢。

（三）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總結、歸納、凝練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之路

高等教育話語體系反映著“高等教育實踐活動重要且獨特的語言符號系統與價值意涵表征”[6]，體現著高等教育的價值理念、制度架構、運行邏輯以及發展方式，既是爭取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重要基礎，又是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彰顯的主要依托。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建立起自己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就難以爭取到真正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正如有研究者所言，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雖然是一項極具挑戰性的系統工程，但它對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具有重要意義[7]。進入新時代以來，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巨大成功，引起了包括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在內的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國際社會了解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和中國模式的愿望日益強烈，形成了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的外在需求。與此同時，主動與其他國家進行高等教育交流、對話與合作，積極向國際社會展示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與中國模式，凝練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話語與中國理念，貢獻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樹立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形象與中國氣派的現實需求日益迫切，形成了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的內在需求。內在需求與外在需求的共同作用，對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提出了新要求，也提出了新挑戰。實際上，加快構建中國特色高等教育話語體系，總結、歸納、凝練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之路，既是形成中國特色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的必然之舉，也是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內在要求。

令人遺憾的是，盡管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成功經驗對其他國家尤其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但至今我們依然沒有清楚地闡明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內涵是什么，也沒有建立起一整套具有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反而被動或主動地陷入了西方樹立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之中。我們對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成功經驗，至今尚未形成一個統一且有說服力與影響力的科學合理的整體性表述。建設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既不能自說自話、閉門造車，也不能崇洋媚外、食洋不化，既要植根于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的具體實踐，也要奠基于同包括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在內的其他國家進行高等教育交流、對話與合作的具體實踐。這就要求我們既要扎根中國大地，系統梳理、深入分析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發展的偉大實踐，形成一整套能夠解釋中國高等教育發展道路與發展模式的概念與理念；又要面向國際社會，打破西方話語體系的束縛，形成具有鮮明中國特色、能夠順暢而有效地與國際社會進行溝通與交流的概念與表述。換言之，也就是要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加快構建具有中國特色、國際社會可理解、表述科學規范、思想一貫統一的中國特色的高等教育話語體系。

（四）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堅持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久久為功

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構建與提升不是夜郎自大，而是需要面對日趨激烈且波譎云詭的高等教育國際競爭。在世事變幻、紛繁復雜的高等教育國際競爭中，如果沒有堅定的戰略定力而要爭取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那是極其難以想象的。此外，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實踐生成本質，從根本上決定了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構建與提升必將是一個長期的、動態的、復雜的過程，既不可能朝夕之間得以實現，也不可能一勞永逸地始終不變[8]，必須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堅持穩扎穩打、步步為營，方能久久為功。

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內在地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要保持戰略的整體性與一致性，也就是要形成一個統一的、系統的戰略謀劃與頂層設計。只有保持戰略的整體性與一致性，才能統一各主體思想與認識、凝聚各主體共識與能量、協調各主體行動與實踐；二是要保持戰略的穩定性與連續性，也就是要形成始終如一、前后銜接的戰略謀劃與頂層設計。只有保持戰略的穩定性與連續性，才能在國際社會樹立起具有標識性與辨識度的高等教育現代化的中國道路與中國模式，也才能有效激發國內各主體前后相繼、始終如一地致力于爭取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實際上，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爭取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但其激烈與困難程度不亞于有硝煙的戰爭，需要世世代代矢志不渝地持續努力，需要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如果在戰略上左突右擊、上下搖擺、朝令夕改、前后不一，就難以真正掌握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需要注意的是，我們強調構建與提升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要保持堅定的戰略定力，絕不意味著機械地、僵化地、教條地墨守成規、不知變通，而是要根據國內外高等教育改革發展時空條件的變化與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世界格局的演變，適時進行策略性調整，始終保持戰略主動權。

總而言之，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構建與提升是一場艱難的持久戰，既要增強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自覺意識，也要堅定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戰略自信，更要保持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構建與提升的戰略定力。惟其如此，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才能不斷增強對其他國家尤其是以美國為首的傳統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吸引力，彰顯塑造力，產生影響力，中國才能真正構建和掌握作為世界高等教育第一大國、與自身綜合實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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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本研究涉及中國的數據均未包括中國港澳臺地區。

The World Pattern of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in Higher Education and China's Action Strategy

Lin jie" Wang Ru xue" Chen Yan jun

Abstract： Th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represents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s recognition of the quality and level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and it also reflects the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of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Building and enhancing th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is not only a strategic source of striving for Chines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but also an inevitable move to contribute to the diversified development of the global higher education with China's proposals， and basic support to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global important talent center and innovation highland. However， China has not yet gained the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in higher education that matches its comprehensive national strength and international status as the largest country in higher education. Compared to developed countries with traditional higher education， China's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in higher education remains disadvantaged. The construction and promotion of China's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in higher education is a complex and difficult process， which requires adhering to the basic principle of 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adhering to coordinated promotation， acceler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a discourse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higher education， and maintaining a firm strategic determination.

Key words：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international discourse power; world pattern; Chinese orientation; action strategy

（責任編輯" 李震聲）

收稿日期：2023-07-2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青年課題“中國高等教育國際話語權的理論構建與提升策略研究”（CIA 190279）；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后期資助項目“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研究”（22JHQ086）。

作者簡介：林杰，安徽臨泉人，管理學博士，大連理工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主要從事高等教育基本理論與高等教育治理研究；王儒雪，大連理工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碩士生；陳妍君，大連理工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博士生。大連，116024。